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梦幻西游之今世缘》 楔子 一束耀眼光芒朝我飞射而来。而我,耗尽了法力,全身瘫软在地,已经是连一丝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穿过了我的胸膛,我却只能暗暗咬住了下唇,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因为疼痛叫喊出来。我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让大家全都为我担心,尤其是他。可他还是知道了,他发了疯似的朝我狂奔而来:“骨头骨头你怎么样了” 我承认,我心中的欢喜要远远大于对他的担忧。我是开心的,能在死之前躺在这个怀抱里,就这样离开也是值得的。奇怪的是,明明是幸福的,可两行热泪却不争气的从眼角边溢出。 我叫骨精灵,是由不死白骨幻化而来的,从小就生长在阴曹地府。地府里幽暗寂寥,毫无生机,来来往往的游魂也成天无一例外的哭喊着要回到阳间去,三界众生没有一个不惧死亡的。我曾经看了他们,便会心生感慨,为他们惋惜。可师父却告诉我,三界众生没有绝对的生死,一段生命的结束意外着下一段生命的开始。我的师父便是地府的地藏王,他曾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在他人眼里,师父是高高在上的地藏王,可在我眼里,他却是像父亲,像母亲般的存在。对于他告诉我的话,我从不会质疑。于是乎,我看开了生死,我以为我看开了生死。至少在这一刻之前,我是这样以为的。 我第一次好怕,好怕感受不到他怀里的温度:“剑侠客我,我你抱紧我好不好”我好想告诉他,我不想死。即使可以轮回转世,但我不想忘了他,这个红发少年,嘴角永远似噙着一股笑意。 “骨头,骨头,你不会死的。不会,我们都是天命之人,蚩尤还没有封印,你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不会”剑侠客喃喃自语。 来不及了,我勉强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大家法力也已经散尽。而蚩尤还站在那里。难怪别人都说蚩尤是战神,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这一场战斗,败的一塌涂地。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我低下头一看,一个通体散发着光芒的玉石飞了出来。我眼中露出一丝希望:“是,是命魂之玉。剑侠客,命魂之玉。”不知是不是因为欣喜,快要断气的我居然说话格外流畅。最起码当时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剑侠客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众人纷纷掏出属于自己的那块命魂之玉,这才是封印蚩尤的关键。 可一旦使用命魂之玉的条件便是,每个天命之人的元神都必须引入到里面。其实也是,如果不做出点牺牲,就想封印上古邪神,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个季节是秋天,陌上满是凋零的红叶,夹杂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简直就是一出人间惨剧。终于,要结束了。 蚩尤被封印了,可不知道我们的力量又能使三界太平多久,下次蚩尤破封印而出,应劫而生的天命之人又当如何算了吧,毕竟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看着大家的身体同我一样几近透明,看来元神就要散了。 我环顾四周,满地的红叶,倒是与我们的处境十分应景。 君不见满地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我最后深深地望向剑侠客一眼,那个红发少年也同我一样,眼中满是复杂的神情。 我想伸手去覆上他的眉头,他又皱眉了,才发现,我的肉身已经快要消失了。 “等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像是用了一辈子的力气。可就这短短两个字,却足够了。 求而不得,下一世,我不要再这样生离死别了。那个仗剑江湖的红发少年,你会在哪里等着我呢 001 绣楼招亲,误打鸳鸯 点点幽光自忘川河中升起,照亮了这幽暗地府。黄泉路上,皆是伤心断肠人。 我前些天刚刚由一堆白骨修炼成了人形,地藏王菩萨把我收归门下。说来也怪,我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却觉得好像早就认识了一样。 在我记忆中,总有些零星片段,它们不愿被岁月湮没,总在似有还无地指引着我。但我并不知道,那是些什么。 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开得正艳,听得那人间的魂魄说此下是大唐年间,一片繁荣昌盛。 这个季节,想必桃花又栖满了枝头,我隐隐记得,那花间有什么在等着我。 “师父,徒儿想到人间历练一番。”我跪拜在师父面前,历练是假,游玩才是真。 不过,师父管教这么严,我又刚刚修成人形,地府里各位师兄师姐每天迎来送往的魂魄不计其数,理应我应该尽个弟子的本分,留下帮忙才是。可毕竟修成人形的道路漫长艰辛,早就听说盛世大唐 ,还是先去到人间游玩一番再说吧。 我偷偷瞄了一眼师父,师父那张严肃的脸上,依旧面无波澜。哎,我心中叹了一口气,八成是失败了。 “如此,也好。”说着,师父抬手一挥。一本装裱的精美的书浮在了我的眼前。 我伸手接过那本书,原来是师门密不外传的法术。一向对待弟子刻板严肃的师父这次居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骨精灵,前路多难,还须谨慎。”师父眼神中居然闪过一丝担忧。 我心中惴惴不安,师父毕竟是地藏王,看管地府多年。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打破砂锅问到底。结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无非就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师父笑而不语,只挥了挥手;“走吧” 流光飞至身边,我的身子顿觉轻盈起来,“多谢师父,师父再见”再见,再见,竟是再也不见。可惜当时的我却没有预料到。 “走过的,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啊我们兄弟二人只身来到长安,没有多余的钱财,今天在这里摆摊卖艺。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一个粗布烂衫的中年男子敲锣喊道。 我挤进人群里,看着那两位中年男子,之前叫喊的男子平躺在椅子上,胸前摆着一块大石,任凭另一人的大锤重重地砸了下来。 原来就是些无聊的江湖杂耍啊,我虽不曾离开过地府,但早在修成人形之前就以灵气的方式登上过临风台。三界众生皆知地府有望乡台,却鲜少有人知道还有一座临风台。 望乡台可助魂魄在轮回前看家乡最后一眼,而临风台上可观天下之大,千山万水,随心而看。 没有修成人形的我,不能离开本体太久,所以也只看过那么几回人间的景色。而类似的江湖卖艺,已是司空见惯。 我失望地走出人群,看着熙攘的街头,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种忧伤的感觉。 长安这么大,人这么多,可我能去的地方又有几处,认识的人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 我随便行走在大街上,安慰着自己,如果要闯荡江湖,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啊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骨精灵,放轻松,既然出来了,就玩得开心,玩得尽兴 我转过几条巷道,一群人围在一座绣楼前。绣楼上的女子一袭华服,身姿婀娜,巧笑嫣然。这等姿色在人界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极品了。难怪一群大老爷们看见她就两眼贼光,那种眼神看得我心里都莫名别扭。 女子抱了一绣球,往楼下聚集的人群掷了下来。霎时间,人群就像沸腾了的热水一样,我夹在拥挤的人群中,险些连气也透不上来。男人自然是比不了女子,况且又如此密集,他们身上的气味占据了我几乎所有的味觉。天啊,难道我骨精灵一世英明,连盛世繁华都还没看过一眼,就要被熏死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再也顾不了什么引起骚乱的后果了,我运气腾空而起,空中几个连翻,方才跳出了那重重包围圈。看着那些个男子为了个绣球趋之若鹜,大有争个头破血流的样子。看来是我多虑了,这些家伙眼里只有那个绣球,压根没注意到发生在身边的神迹。 倒是绣楼上的女子,她早已注意到了我。不过,我并没有从她眼中看到我所期望的惊奇甚至是崇拜的神色。这让我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这个女孩怎么倒像是见过一般不过很快,我又将自己的这种想法压了下去,并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呸,骨精灵,叫你平时与那牛头马面玩到一处去,现在好了,本事没学着,学了一身的恶俗习气。 不过好在我也是个女的,所以,应该不碍事吧。牛头马面这兄弟俩啊,凭了个在地府当差职位的方便,不知占了多少女鬼的便宜。每次搭讪的方式却也乏味的出奇,无非就是些什么,“这个娘子倒与我们兄弟二人十分投缘,不如一起来促膝长谈一番。”或者是“妹妹,我们是不是见过啊一定是前世有缘每天嘴里娘子,妹妹的喊着,手上接机摸一把女鬼们的玉手。真真是地府色鬼,倘若我是那些个女鬼啊,定会绕道而行,宁愿多走些冤枉路,也不要与这种家伙碰到一起去。 我手指一挑,那绣球便随我心意,仿佛生了翅膀一样,故意让他们抓不到。你们不是想抢绣球嘛,就这样子多无聊啊,不如为你们添点乐子看着绣球砸到那些个呆瓜头上,又有些蠢人互相撞了个满怀,我奸计得逞,别提多高兴了 我纵身一跃,抓住那绣球,空中飞旋了几圈,才足尖轻点,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现在他们这些凡人一定觉得我是天女下凡吧,我早就准备好了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不料,耳边却传来阵阵愤愤不平的不满声:“这谁家的黄毛丫头,抢个绣球做甚。”说着,一个个便要撸起袖子,作势打我。 嘿,这什么情况自己没本事,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张口欲要与他们辩论一番。却不经意瞥见绣楼上的女子以手掩嘴,莞尔一笑,目光流转间,眼膜里尽是妩媚姿态。怪不得引来这么多男人,像这样的女子不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情人嘛 我将手中的绣球紧了紧,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为什么都是女的,她就那么受待见而我明明长得也不差呀好歹也是吸了许久的灵气才练成了这么一副皮囊,怎么就无人问津呢 我施了个术法,那些凡夫俗子便再也近不了身,只得白白挥舞着拳头。我不禁苦笑,还是法术管用啊 “姑娘,烦请归还于我你手中的绣球。”这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竟颇为耳熟。我扭头看去。 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郎,摇着手中折扇,恍若世外高人一般不惹凡尘,语气温和,此刻正对我露出一种极其友好的笑容。这笑容带着善意,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中的绣球。 待反应过来时,我欲伸手抢夺,说时迟那时快,绣球却易主了。骨精灵,你是笨吗这个绣球好歹也是你的劳动结晶,怎么就因为这凭空杀出来的小子,就这么白白丢了呢我悔不当初,只能扶额苦笑。 我十分不满:“你们没本事抢它,现在我拿到了,又让我还。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少年闻言摆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姑娘难道不知抛绣球,正是为了招亲你一个姑娘家,抢绣球恕小生实在是无法理解。” 啊完了,完了。这下丢人了丢大了。我发誓,我骨精灵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蠢的事我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特别丰富。不过还好,又没人认识我,寻个好时机溜走便是。 摇扇少年捧起手中的绣球,对着绣楼上的女子施以一礼,正欲归还。却不知为什么激动地连绣球也拿不稳了,呆楞了许久。要我说啊,他那个样子,啧啧啧,就差没流口水了。 小子啊小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那女子是很漂亮,但漂亮归漂亮,你看上去好歹也是个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啊,怎么比山野村夫还不如。他们那些货色看了以后也不过就是称赞几句,你倒好,看了连说话都不会了。 我满脸鄙夷地旁观着这场闹剧。嗯,与我猜测的差不多,这家伙说话也结巴了。不过,为什么他眼中似泛着莹莹泪光 他注视着绣楼上的女子,看上去呆呆傻傻的:“狐,狐狸真的是你吗” 他称呼她为狐狸莫不成他们是旧时相识,呼,合着这些个男人们白争了,人家姑娘早名花有主了 咦,看这个书生一副痴汉模样,难不成我伙同那些人搅了人家的好事我骨精灵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多少也懂得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 002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书生见女子一脸迷茫,喃喃自语:“狐狸,你竟是,竟是不认得我了吗” 这个书呆子一口一个狐狸,狐狸地叫着,人家又不理你。不过,听得师兄师姐们常说,人间最流行那种书生狐狸一见钟情,还有什么人鬼情为了的故事。不想,今天被我撞见活的了。 女子媚眼含羞:“这位公子说的是什么话,你与我不过素未谋面,又何来的忘记不忘记,认识不认识一说呢”看着女子娇羞的模样,八成是看上这个书生了。不过也难怪,这个书呆子长得确实不错,也只有我这种有本事穿梭于阴阳两界的精灵,才可以抵挡得住诱惑。想到此处,不禁偷偷一乐。 书生听了此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中的泪水都快要涌出来了。这什么本事啊,大丈夫不就被一个女人甩了嘛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不对,根本谈不上甩不甩的,你们压根就没关系啊最起码在我看来,不过就是这书呆子一厢情愿罢了。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不过是少女怀春的常见表现罢了,人家真的和你没关系。 不知何时,原本的人群都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一看天色,已近黄昏。也是啊,只有我这种既没有家又闲的发慌的人才会在这里看他们。 一个中年男子,蓄着一缕胡须缓缓开口:阿媚啊,今天就算了吧。实在是晦气的很。” 看男子的装扮,应该是阿媚的爹。连人家爹都这么说了,这事呀算是彻底黄了。 父女二人走下绣楼,此刻人虽散的七零八落,但还是有几个不死心的久久不愿离去,竟走上前去:“胡老爷,令千金这婚事” 胡老爷大手一挥:“不打紧,寻个吉日,绣楼继续招亲便是。” 书生坐在冰凉的地上。在阿媚擦肩而过的时候,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那“嘀嗒”一声在渐渐空寂下来的闹市中显得格外清晰。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记忆中不知何时也有一对男女,与他们有着太多太多的相似。不过可惜的是,仅仅只那么一瞬。 我是地府弟子,自然知道前世今生的存在,我也相信这两个人或许冥冥之中就与我有着什么联系。 我想好了,这个书呆子笨笨的,靠他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没想到,我骨精灵居然揽了这么一份苦差,做起了红娘来。 等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书生不知何时离开了。 居然想跑我骨精灵想帮的人就别想逃出我视线范围。 我将之前隐去的双翅撤了术法,我怕我的翅膀太过招摇。现在为了找那小子,必须得借助天生的好法宝了。 我煽动双翼,准备飞过长安的大街小巷。现在夜色正好,所以我也并不太担心我这个样子会把别人吓到。 所幸那书呆子受得打击还不小,居然才飞过几个岔路口,就看到他了。 “喂。”我飞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木木然,便加重了力度,捶了他一拳:“叫你呢” 果真顶用,他转过身来,见是我,又是一揖:“姑娘,是在找在下” 一个人的习惯是万万不会因一时的失意就发生了丝毫的变化,书生的礼做的依然无懈可击。 只不过他的声音比起刚才已然是沙哑了几分,就连那张俊脸上也失了神采,憔悴得很。 我开门见山:“阿媚是你的狐狸”话说出口,才发现这话有点颠三倒四。于是干咳一声,“我是说,你想和阿媚在一起吗” 他闭口不语,看来一时还不能套出他的话,“我叫骨精灵,你呢” 我都自我介绍了,你总不能还不说一句话吧。 他正视着我:“在下,逍遥生,化生寺弟子。” 化生寺难道他是和尚 许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他微微一笑:“在下是化生寺的俗家弟子。师门特许带发修行。” “化生寺的弟子,应该是心存善念的吧我们也算有缘,你和阿,呃,是狐狸发生过什么吗”我用极少温柔的语气问他。但愿他能感受到我的诚意。这年头,帮人还得上赶着。 逍遥生听了,释然一笑:“本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你方才也听了,她姓胡,叫阿媚。胡阿媚,即使这世她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我也知道她就是我的狐狸,狐美人。”说着,还露出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 这,狐美人,这个名字,呃,名副其实,名副其实,挺好的。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狐狸擅长媚术,阿媚,挺贴切的啊而且她偏偏姓胡。说不准还真就是狐美人呢” 逍遥生微微颔首,显然也是赞同我的意见。 我兴高采烈地飞到空中,即是化生寺弟子,应该是见过些世面的,不会被我吓到:“不如我帮你啊帮你找回狐狸” 逍遥生听了,便又要一礼,我赶忙搀起他,他这礼数周全的我都怕了 “不过,我初到长安,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能不能先住到你们化生寺”我这点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吧。 “化生寺本着济世救人的法则,他人有难,自是要相帮。”逍遥生脱口而出。 于是,我来到这盛事大唐的第一个夜晚便跟着逍遥生住进了化生寺。 天刚蒙蒙亮,我便走出了寺门,一来初来乍到的睡不着,二来得想想有什么法子帮一下逍遥生。 据逍遥生所说,前世尽是狐美人追的他,没成想,这一世,居然要倒过来了。 我也不知安慰他些什么,毕竟,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啊最最要命的是,这个“男”偏偏是逍遥生这个书呆子。难啊 不知不觉便走进了一片桃花林,一袭西风卷起,枝桠上的桃花纷纷飘落,好一场桃花雨。花瓣片片,迷了双眼,整个天地都充斥着淡淡粉红色。我这颗许久不曾动过的心似乎也在悸动着。 连我都能被这落花吸引,像阿媚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一定更擅长欣赏这些风花雪月。毕竟,向来风花雪月都是最最动人的。 风渐渐止了,但耳畔却传来了一丝不和谐的剑鸣声。有人在花林中舞剑 我循着声音走去,在花间的尽头终于看到了一位舞剑的少年。 他虽然一头红发,但一点也不与这桃林格格不入,反而与这淡淡花色十分契合。一把剑被他舞得灵动飘逸,霸气十足。 遗憾的是,因为距离太远,我始终看不清他的样貌。能有这样的武艺,我猜想也一定是位翩翩少年。只凭一把剑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潇洒不羁。不过,想这样的男子身边也一定不乏红颜知己吧 骨精灵啊骨精灵,你与他不过是初识,连他的样子都还不知道,只凭一个身影,怎么就能想这么多我苦笑着,还是想办法把阿媚约到这里,让逍遥生也立于花间,然后嘿嘿,来一个“回眸一笑百媚生”。 做戏就要做足,再让他来个英雄救美,这件事就完美了。 我准备离开桃林了,可那个身影我却迟迟忘不掉。我又向那边看去,舞剑的少年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再返回繁华的市集后,这里已和昨天来时一样人头攒动了。 我用了隐身法,潜进了阿媚家里。没想到,阿媚她们家还是大户人家,家丁丫鬟不计其数。好多房间啊,我一间间地找,但无异于大海捞针。 “哎,你们把这件衣服送到小姐房间去。”一位中年妇女叫住了两个丫鬟。 丫鬟们接过了她手中的衣服:“是。” 我略施小计,掐了个诀,一封信就躺在了衣服夹层里。 大功告成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逍遥生。 化生寺内的禅房里,逍遥生早已起来,此刻正盘膝而坐,又在读书 说喜欢人家姑娘,但我怎么看也怎么觉得,天塌下来了,也是读书为重啊 “逍遥生,我帮你约好了”不等他回应,我就把他拉到了桃林里。 “骨精灵,这里”逍遥生不明就里。 “狐美人会来的,你安心等着吧”我才不要在这里干耗着呢,桃林这么大,让我先去玩一玩。 暮色笼罩着桃林,明亮的粉色不复存在,但依旧有种说不出的美感。时间差不多了。 我飞回原处去寻找逍遥生,他一定满载而归了吧。 “逍遥生”他怎么一脸凝重。 “她没来吗”我不敢置信,我就是怕阿媚拒绝,所以那封信里并没有说是谁约的她,十分委婉,应该不会有这种情况啊 一个痴情郎,奈何所钟爱的女子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逍遥生,前路漫漫啊 003 原来,那些誓言,你我都忘了 上次狐美人爽约事件,纯碎是意外我骨精灵允许有这种意外发生第一次,就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既然好心约你,你不来那我只能上硬的了 此时的长安正是三四月份,桃花盛开的初春时节。听说阿媚几天后会乘坐马车到京郊游玩,那个时候下手是最方便的。 我把我的计划说给逍遥生听,他还嫌我这是骗人,而且万一有意外怎么办。真是个书呆子,他一定是没见过我的本事,才会生出这些有的没的破想法。 我化作一个贴身丫鬟的模样,走近了阿媚身侧,不得不说,阿媚本身的底子就不错,又很会打扮,连同为女人的我都甘拜下风。 “小姐,过几天郊游咱们不如去趟化生寺上香如何”我建议道。之所以选化生寺啊,就是因为化生寺在山中,必须得走山路。这样一来,意外才会发生得合情合理。而且到时候逍遥生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阿媚却翩然一笑:“怎么今天你就有想法了一向我征求你的意见,你都从来没什么主意啊” 我讪讪一笑,因为我是假的啊 正愁苦间,就听得阿媚的声音传来,“即是化生寺也好,师姐也要去。不妨就一同热闹热闹。” 却说另一边,我约逍遥生在半山腰“埋伏”着,也没有告他缘由,想来告了他缘由,还免不了一通唠叨。 天公却不作美,唐王命多个门派代表齐聚化生寺,说是要共同商讨什么对策。这些事情我也懒得去管。逍遥生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东道主,想要说服他离开寺里,更是难上加难。得亏凭借我骨精灵的三寸不烂之舌,这才勉强让他挤出来点时间。 不过最重要的是,听说长安城脚下的大唐官府弟子不认路,逍遥生是特意准备为他引路的。得知真相的我,才有一种挫败感。 唯一安慰的是,计划依然可以顺利实施。条条大路通地府嘛这是我在阴曹地府这么多年悟出的道理。 阿媚身边的贴身丫鬟被我打晕了,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我就这样顺利的李代桃僵跟着胡家的马车上路了。 我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动手,事先的计划怕是实行起来多有困难。阿媚之所以来化生寺是因为她师姐,我本以为阿媚就是一普通富商巨贾的千金,现在看来是有师门的人。也不知道她能力如何,怎样才可以让她陷入危险,逍遥生及时出手呢 哎,麻烦死了 再这样拖下去,都要到了。 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我手中光华一闪,一枚银针就出现在了手中。我不着痕迹地凑近了那喘着粗气的马儿身边,抬手摩挲着它:“小马啊,你忍一忍,我一会儿就帮你处理伤口。现在,就对不起了。”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将暗藏在掌中的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了马上。 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疯狂地向前奔去,这段路程是整段山路中最为狭窄,崎岖不平的一段。很好,与预想的丝毫不差。我手轻轻一挥,便回复了自己的样子。心中暗暗用之前下在逍遥生身上的密法,呼唤道:“逍遥生,出事了” 现在我也该撤了吧,或者在暗中,万一逍遥生赶不及,也不致于让阿媚白白妄送了性命。 正欲撤走的时候,马车中的帘子被挑了起来,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姑娘,好兴致啊”说着,我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忙喊道:“喂喂喂,我可是为了你好不至于吧” 我运气使出法力,可接下来的一幕却着实吓了我一跳。怎么怎么使不出来了我惊慌地沿着匕首向上望去,对住了那双眼睛。难道是她封了我的法力 受惊的马在崎岖的山路上越跑越快,终于四蹄踏空,连马带车摔到了山崖下。 马车带着我和阿媚悬空在山崖边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我清楚地看着自己缓缓下坠,却无能为力 视野中冲出两道身影,逍遥生,你终于来了不过,可能现在是我需要你救了。 几乎是一瞬间,阿媚脚尖轻点,借力跃上了山崖。逍遥生稳稳的护住了她,罢了,也算是起了点作用吧只是,我该怎么办啊我欲哭无泪。 正惆怅间,一个红发少年二话不说跳下了山崖,他的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身,腾出另一只手将佩剑插入了山壁之中。我们就这样在呼啸而过的山风之中,由他抱着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良久。 我看清了他的样子,他是如此的英俊帅气。刀削般的侧颜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额头上的缕缕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扬起,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如此倔强的神情似曾相识。我忍不住深深看向他,是他,那日在桃林中舞剑的少年。可此时的他却紧锁着眉头,看得出来,他的体力已经渐渐透支了。我鬼使神差般的举起了手,覆上了他的眉头,我只是不忍看他皱眉的样子。他的脸上也因我的这一举动,染上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红晕。 山崖上的阿媚,眼中闪过笑意,一个弹指,我便觉得浑身发热,这是灵力在四肢百骸间游走的感觉。我试着聚起灵气,果不其然,解开了,算阿媚还有良心。 我拽起红发少年的衣襟,带着他一起飞了上去。 “谢谢谢”我不是特别习惯说这些话,但他确实救了我一命。我细细打量着他,他抓了抓头,也是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姑娘,严重了” 我抿嘴微笑,这个人看上去有些时候比逍遥生还呆呢 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小心思,抱拳道:“在下大唐官府,剑侠客” 剑侠客我捂着胸口,脑子中一幕幕闪过些什么,只觉隐隐作痛。 “骨精灵,你没事吧”逍遥生似乎语速都比平常快了几分。 我看向面前的三人,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 可剑侠客不知怎么了,只听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骨骨头” 我相信命定的缘分,有些人,有些事,不必躲,也不必追,自是会相逢。 骨头这个叫法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不过,我,很喜欢 我注视着他那像盛满了一汪碧水的眼眸,郑重地说:“阴曹地府,骨精灵”我顿了顿,接着道:“你可以叫我,骨头。” 剑侠客脸上如火烧云一般又红了起来。 阿媚的声音突然响起:“骨精灵,刚才冒犯了。” 我不愿意做出什么回应,对于她封了我法力的事,我是耿耿于怀的。 不料,她却走近我身边,拉起了我的手:“女儿村,胡阿媚。认识这么久,都还没自我介绍过呢” 我努努嘴,“和我介绍个什么劲啊没看见那儿还有个人吗” 阿媚瞥一眼剑侠客,笑容更盛:“我们早认识了。” 我满眼疑惑地望去剑侠客,他微微点点头,是啊,我们师门经常有往来的。 那天过后,我才知道,合着是我自作多情了。一心想着介绍几个人认识,谁知道,人家早就认识了,被排除在外的只有我而已。 三界众生,仙人魔如今难得安稳,十五门派各怀绝招,门下弟子上千,守护一方安宁。此下的人界就有五大门派,大唐官府,化生寺,女儿村,方寸山和神木林。虽然三界安宁,可毕竟种族不同,唐王还是愿意聚集他们人界的门派。人心真是难测,许多人始终都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为他们这个愚蠢的想法,就不管青红皂白冤枉了多少异族。这是我第一次,因为我是魔族人而感到落魄难过。好在,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 004 三界齐聚,初露端倪 逍遥生带着我们一行四人迈步进了化生寺,边走边递给我一个奇奇怪怪的珠子:“唐王急召各派,应是有什么要紧事,骨精灵,这颗避魔珠能暂时隐去你身上的魔气。” 我不满地接过了避魔珠,隐藏魔气还不是嫌弃我 剑侠客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一只手掌按在了我的肩膀上,略微施力。 别担心,这是我想说的,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我只能向他眨巴了几下眼。 进入了大殿,才发现法明长老端坐在大殿中央,四周挤满了各色人等。 阿媚一进殿中,就左顾右盼,终于走近了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姑娘。这个姑娘面容清秀,看上去平易近人,看了她就会使人安心得多。 那姑娘见阿媚周围是我们,忙行礼:“女儿村,飞燕女。” 女儿村,我突然想起来什么,“阿媚,她就是你师姐吧” “嗯。”阿媚转过头来,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种肯定的神情。 阿媚向飞燕女分别介绍了我们几人,实际上也只有我而已。 法明长老略一清嗓:“感谢诸位来到化生寺,今日请各位来此,是奉唐王之命,有要事相商。” 唐王四下里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 “唐王夜做一梦,上古邪神蚩尤自封印后一念三千,现封印又蠢蠢欲动。如果等他破封印而出,那到时候不光是人族,三界都后患无穷啊”法明长老一脸担忧。 我身侧的剑侠客向前走了一步,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他身边:“每逢封印松动,三界之中便会有勇士应劫而生,是以天命之人。法明长老不必忧心。” 座中都松了口气,法明长老却淡然一笑:“少侠说的是,但天命之人须得耗尽元神,才可封印蚩尤上百年。如此,三界众生岂不是每隔几百年,便有一场大劫” 我被这法明大和尚搞得一头雾水,封印不是,不封印也不是:“那你,咳,您是什么意思” “大唐盛世,唐王感召天命,方知,有一方法或可保三界永安。”法明长老笑意更深。 哦是何我不禁疑惑道。 终于散会了,没想到我自修成人形后,身边就有一块玉石,现在才知道那就是命魂之玉。巧的是,剑侠客,逍遥生,胡阿媚,飞燕女他们都和我一样是继承了天命之志的天命之人。 蚩尤元神分化出善灵与邪灵两个元神,邪灵不甘战败的宿命,欲冲破封印,而善念则化为千万光华,流落三界。只有两种方法,或可长久保天下太平。 其一为,集齐善灵,绘制上古灵符,以蚩尤之力封蚩尤之身,抵消蚩尤的魔力。二位,将邪灵引入天泓池,以三界至纯泉水净化邪灵,散了蚩尤的魔力。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依我的看法,这两种方法都不可靠。先不说什么天泓池在哪儿,光说那蚩尤善灵,遍洒三界,谁能找到啊致于天泓池,那是上古神话中才存在的地方,即使是天命之人也无可奈何。 我掏出了怀中的命魂之玉,天命之人的命魂之玉可以感应,果然,他们的命魂之玉都纷纷飞了出来。我们五人的命魂之玉相互缠绕在一起,越飞越高,突然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 我不禁闭上了双眼,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原来我曾经和同伴一起封印了蚩尤,元神尽散。 我的睫毛微微颤抖,扭头看向剑侠客,他和我到底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看到他心就会隐隐作痛,不想,不想和他分开正呆楞间,却不想对上了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那里盛满了温柔还有,还有我许多辨不清的意味在里面。 他的一只手突然抓紧了我的手,我一时难以接受,就慌忙挣开了他的手,脸上却是隐藏不住的红晕。我仓皇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却没有看到他眸中深深的失落。 光芒散尽,胡阿媚却发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阿媚居然多了条尾巴,还,还多了对狐狸耳朵。 可阿媚看向逍遥生的感觉,却是和之前不同了:“逍遥生”她柔柔的唤了声,便被拥进了一个怀抱里。 原来,胡阿媚的前世真的是狐美人,同我一样,是魔族弟子,不过我来自阴曹地府,她来自盘丝洞。命魂之玉的结合替我们恢复了部分记忆与部分灵力。 看来以后,再也不用我操心撮合他们了。称呼也该改一改了,以后就叫她狐美人好了。不过,“狐美人”这名字总感觉怪怪的。 “哎,其他的天命之人呢”我好奇地问道。 天命之人不是一共十五个吗怎么现在算上我也才五个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既然我们决定了抵消蚩尤的魔力,而不是封印他,或许其他的天命之人就不会出现了。”逍遥生又是一通道理。 “一切随缘吧”自从刚才的事情发生后,剑侠客的眼神就总落在我身上。我承认,我不够温柔,不够妩媚,却一直希望有人能够发现我的好。可这幸福也来得太快了吧 这么快,就有桃花了还是这么帅的桃花 天边黑云翻滚,似有无数怨气挣扎着像要四溢逃窜,不时低号出隐隐的咆哮声。我听了,心中一紧,这种压迫感即使在地府都很少有,难不成真的是蚩尤在蠢蠢欲动 “出发”剑侠客一个侧翻,举起他手中的剑,别说,还挺有领导能力的。 “剑侠客,出发,去哪儿啊”逍遥生云里雾里。 “我们当然是去找天泓池了。”我补充道,逍遥生这个书呆子,脑子真的是一点点都不灵活。 剑侠客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眼里满是温柔与宠溺:“还是骨头聪明” 我讪讪一笑,骨头突然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 向西而行,传说西方有天界圣地,昆仑山。昆仑山上的西王母拥有无上神力,座中神兽掌管各地山川河流,或许天泓池在那里会有下落。 我们一行五人就这样上路了,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来自同伴的温暖,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这种感觉确实不是常年在地府里生活的我感受过的。虽然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此刻,我真的非常开心。 005 彩光莹莹,你知我心? 武神坛,蚩尤的封印出现了一丝裂缝,滚滚黑气喷薄而出。九头精怪跪在蚩尤面前:“蚩尤大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听闻此言,蚩尤的笑声随即传遍武神坛,飞鸟走兽受不了耳膜的疼痛与汹涌的戾气全都四下逃窜,却反被戾气侵蚀,受到了蚩尤的控制。 化生寺中,邪风四起,刮得直叫人睁不开眼睛,那一片黑云也愈聚愈大,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这唐王是个什么情况真叫他给说对了,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快。 “是戾气。”逍遥生双手合十,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股戾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好在化生寺有佛光护体,就凭现下这些戾气还不足以侵了化生寺。 “逍遥生,就交给你了。”法明长老嘱咐道。 我不知道人界的情况,更不知道这个法明长老是何许人也。但看他这幅处变不惊的模样,应是高人无疑了。说实话,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天上地下,我骨精灵见过的除了师父地藏王,这法明长老却是第一个了。 是以,我心里没来由地对法明长老尊敬许多:“法明长老,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也不知这番话怎么惹恼了剑侠客,他居然当众拆起我的台来:“光尽力可不行,我们定当会马到成功。” 嫌我好欺负,行,行,剑侠客,这笔帐我算是记下了。之前因为他外貌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生出来的好感顿时被压了下去。 别了化生寺众人,我们一行往西行去。 其实之前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芥蒂,因为他们都是人族的,而我,却是魔族的。可现在,有阿媚,不,应该是狐美人陪着我,舒心多了。 走之前,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天边东方泛着的戾气,现在看来,那戾气也不过是一时的逞能。片刻过后,就晴空万里了。只是,戾气过后,怎么还有一丝金光闪过应该是我眼花了也说不准呐 这一路上,剑侠客总在没话找话,还说是不是啥时候把我给招惹了,怎么一直不搭理他。我鼻子冷哼一声,笑话,你什么时候招惹的我,你难道不知道本不想与他耍嘴皮子,可他还偏偏在我耳边唠叨。 我心里的火气腾的就冒出来了:“剑侠客你在那么多人面前驳斥我的话,让我当众下不来台你还说没惹到我” 我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不经意间感知到不远处的一个人为挖的陷阱。要知道,魔族人在感知方面是有天赋的。你让我当众下不来台,我就让你当众摔个狗吃屎。正所谓,一报还一报,我骨精灵向来是最公私分明的。 我清了清嗓子,“算了,算了,我骨精灵大人不计小人过。赶路要紧,走吧” 走至那个陷阱前,我一伸手拦住了大家的去路,在剑侠客身侧说:“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你先去看看吧” 逍遥生那个冤大头,自己抢先跳出来:“我与你一同去吧。” 眼见计划被破坏,我赶忙插嘴道:“不过就是去探个路嘛剑侠客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对付剑侠客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就得用激将法。 果然,剑侠客中招了,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逍遥生:“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逍遥生,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事太不地道了,想阻拦他,可已经晚了。我眼睁睁地见他跌入了陷阱,细细回味一下当时我的心情,除了少许的内疚,其实还是很解气的。 “啊”剑侠客大叫着,不至于吧,堂堂七尺男儿被吓成这个样子 我凑近陷阱边一看,脸色煞白:“这该不会是个无底洞吧”我握了握拳,眼一闭,心一横,跳了下去。 身后的众人不明就里,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跳了下来。 借着坠落,急速下降,我又扇起我的翅膀,没两下,便飞到了剑侠客身边去。 我伸出手:“剑侠客,抓住我的手”我心里满是愧疚。 可剑侠客却一脸深情地盯着我,拉着我的手,一把将我护在了他的怀里。 我看到身后的一道道树枝划伤了他的背,可他却咬紧了牙关,系数替我挨了下来。 我的泪水涌了上来,连我都不知道地涌了上来,我好像第一次这么害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因为疼痛,他的声音听上去少了平日的朝气,多了几分憔悴,唯一不变的却是那言语中似有似无的满满温柔与深情:“骨头,什么时候,都不要,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迫切的希望,这个无底洞可以有尽头,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也不要再折磨我了。 上天好像知道了我的想法,剑侠客怀抱着我,重重地跌落在地。 因为有他这个人肉垫背,我几乎一点损伤都没有,我急忙爬起来,推着他:“剑侠客,你怎么样” 他皱了皱眉,坐起来,忍不住咳嗽,却还是露出一个笑来。 那就好,看他这么要面子的人,又没什么大碍,就没必要戳破他了。 我搀扶着他,从地上站起来,回头打量着这里。原来,逍遥生,狐美人,飞燕女都来了呀,心里一暖:“你们怎么都下来了” 狐美人扭动着腰身:“许你下来,就不许我们下来了嘛” 我报以一笑,其实心里是很感动的。 我想不到,深不可测的无底洞洞底居然是这幅光景。莹莹彩光照亮了一方天地,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无底洞,还真会以为是瑞气缭绕的仙境呢 待要再往前勘查一番,就觉得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我低头一看,一株大腿般粗的藤蔓正牢牢地绑住了我的脚。 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其他人的叫喊声。众人全都被盘曲错节的藤蔓给缠住了。 “啊”我一个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时,已被藤蔓倒挂着悬空了。 我的爪刺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这里不知是什么大罗神仙的地盘,居然可以叫我中招。看来,今天是时候让它出来活动活动了。 爪刺一划,破风而出的声音响过,缠在脚上的藤蔓全都应声而断。 我几个空翻,冲出了藤蔓的包围,可它们却仍旧不肯死心,被我砍断的地方居然完好无损的长了出来。才几个回合,便又向我袭来。 再看向剑侠客他们,也依旧同我一样摆脱不了这些藤蔓的纠缠。 藤蔓不但擅长攻击,也会防守。最关键的是,它不停不息,不知疲乏,而我的体力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攻一退之间,竟是我落了下风。 006 嗜血魔虫,逃出生天 藤蔓的攻势一轮强过一轮,我已经无力发招了,只能硬撑着几个躲闪。 无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他们也是同我一样陷入了窘境。飞燕女几个飞镖打得空灵潇洒,但依旧没有多大用处。狐美人的鞭子抽得风中飒飒作响,但鞭子与藤蔓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剑侠客的剑与我爪刺一样,齐齐砍断了向他袭来的来势汹汹的藤蔓。倒是逍遥生,看上去如坐泰山,镇定得很。 口中念念有词,空中竟生出了金色的盾牌,藤蔓撞到上面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我不觉都看呆了,还有这种法术,看来这书呆子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嘛就在这呆愣的一瞬间,藤蔓却齐刷刷地冲我而来。 一抹身影几个翻腾倒转,替我挡了下来。剑侠客的剑在他手中耍得虎虎生风:“横扫千军。”三招过后,四下里的藤蔓全被逼得不知道退回到哪里去了。 好武功我正想夸赞他一番,却见他捂着胸口单膝跪地。难道他还有什么隐疾以前看他生龙活虎的,怎么没发现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剑侠客” 他将手中的佩剑往地上一插,缓缓站起来:“我没事,这是我们大唐官府的绝技,用尽全身力气攻击敌方三招,只不过唯一的弊端就是三招过后身体会不济。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这招威力这么大。 见状,逍遥生将自己从不离身的折扇往空中一抛,一股股灵力从他身上流泻而出:“推气过宫。” 那些灵力经由扇面一层层将剑侠客包围起来,一阵光辉闪过,就见剑侠客的脸上恢复了血色。 难不成这招“推气过宫”可替人疗伤,还可以使人恢复体力有这么神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真正叫我眼界大开,剑侠客片刻之前连站起来都困难,可现在手中一个挥舞佩剑已归了剑鞘。面色红润地道:“这里诡异得很,我们赶紧离开。” 也不知跑了多久,藤蔓倒是没有再卷土重来,可四下里的莹莹彩光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样一来,倒显得更加阴暗诡异了。 彼时,我们都跑累了,只能在原地暂且休整一下。谧静的四下里偶尔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开始大家都不以为意,可那声音的来源似乎在朝我们的方向挪动,越来越近。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真有什么状况,我们看在眼里,倒也不觉什么,怕就怕敌人在暗处,趁我们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 我的心都不由地提到嗓子眼儿了,只能四下环顾着,放轻了一切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有意识地控制着。 茫茫黑暗中,一群通体黝黑的虫子出现在视野里,待我们发现它们的踪迹时,已经快被包围了。 “这什么好恶心”我看着这些东西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很。 “阎罗令。”对于这么一大群密密麻麻的家伙,可不是用爪刺刺几下就能完事的。 中了招的虫子依然顽强地很,我反复用了很多地府弟子的绝招,可那些虫子至多也不过被我打得翻个跟头,挣扎一会儿又不急不慢地爬了过来。这个问题很是棘手啊 剑侠客他们也是慌了神,除了乱打一气,压根拿那些虫子没办法。 虫子气焰嚣张,不大一会儿,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我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天命之人居然会被虫子逼到这个地步。 肚里的火想发也不能发,手臂突然一阵酸痛,低头一看,原来是被只虫子给咬了。我急忙用手去抓它,可想不到虫子反而又咬住了我的指腹,“剑侠客”我吓得大喊。 剑侠客的大腿也被虫子给咬伤了,可听到我的呼救后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运气一掌,那虫子就被震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赶忙帮剑侠客处理伤口,可逍遥生的“推气过宫”应该是最适合这种场合用的。我眼睛一瞟不禁去寻逍遥生,结果虽然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 不用说逍遥生,狐美人,飞燕女都是满身的伤口。可恶,小小的虫子如此耀武扬威,等我想到办法,一定好好的给你们教训。 我往前走几步,可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我不禁扭头一看,剑侠客一脸苍白,几乎一点血色都没有,可手却紧紧地攥住我的衣角:“骨头,别别去。” 我被他这个样子给吓住了,俯下身子来:“好,好,我不去。”这话说出来才见他会心一笑,继而晕了过去。 见他施展完“横扫千军”,也没有晕倒过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小心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原来看得见的伤口只有大腿那一处,看不见的暗伤却是一道道的触目惊心。那些伤口有些旧伤,也有些被无底洞里的魔虫咬伤的。 逍遥生一摇一晃地凑过来:“这洞里的魔虫应是嗜血魔虫,靠吸食人血为生,剑侠客会晕倒,八成是新伤牵引旧伤,失血太多造成的。” 既是如此,我倒也安心多了。逍遥生他们虽然不至于晕倒,但也精神不济。放眼望去,这里精神最好可以一战的也只有我一人了。 我一边后退一边脑子飞速旋转着。无底洞洞底幽深晦暗,容易滋生些阴暗的东西,就像这些魔虫适应了地底的环境,怕多半是见不得光的。常言道:“水火无情”,如果用火驱,应该就可以成功了。 以我的法力变幻出来的火,不是人间普通的火,是地府的鬼火,效果应该会更胜一筹吧 我运气将四肢百骸的灵力汇集到一处,迸发出来,眼前的魔虫离我近的瞬间化为了灰烬,远些的则逃之夭夭。不大一会儿,视野里已找不见一只魔虫了。 不过这招厉害是厉害,还是挺耗损修为的,我盘膝坐在地上,调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看着狐美人,飞燕女也恢复了些体力,只有剑侠客仍在昏迷状态:“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逍遥生的法术奇奇怪怪的,就像之前的“推气过宫”一样,居然可以替人疗伤。本来是想让逍遥生治一下剑侠客的,但看逍遥生的情况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勉勉强强把他自己医好了。 罢了,罢了,好一个算一个。逍遥生好了也可以帮忙。 就这样,我与逍遥生一左一右架起剑侠客,狐美人和飞燕女跟在后面,朝着光亮处走去。 刚才施法放火的时候,由于是灵力支持的术法运行,所以除了些鬼火释放出来,还有更多散布的灵力也四溢了出来。借着体内的灵力,我大致已确定了这无底洞的出口在哪个方向。 我们就这样走了不知多少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几丝以肉眼可见的光亮,我兴奋地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这么远的距离,本来我体力就没有全部恢复,还得扛个剑侠客,所幸快到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007 紫云庄中,贵人相助 明晃晃的阳光直刺眼底,这久违的光芒虽是炙热,印在身上却是分外温暖。 剑侠客的面色微微红润,但人尚在昏迷之中。情况依旧算不得十分乐观,我早该看出来了,逍遥生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让他扛一下剑侠客,又不是把剑侠客整个人给他了,还有一半的重量是我扛的好不好,结果自打从无底洞里爬出来,这家伙就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了。 至于飞燕女和狐美人嘛她们之前受的伤比我重多了,能相互搀扶的走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还能要求她们走多远呢 我们这帮人啊,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简直比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还没用。 更糟的是,好像,好像,我也快晕了 嗜血魔虫估计不仅仅是吸血那么简单,要不然为什么剑侠客迟迟昏迷不醒,明明我只被咬了一口,可现在却头脑发昏,只怕这魔虫是有毒的。 “逍逍遥生,靠你了。”我希望这个家伙可以发挥发挥余热,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待我再次清醒过来时,眼前已不再是密密麻麻的树林了,而是躺在了用青色帷幔罩住的镂空木床上。 我活动了一下身体,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往大厅走去。 大厅里,一片祥和。逍遥生,狐美人,飞燕女都在,除了我和剑侠客。 我快步走了进去:“你们的毒都解了”我认定了嗜血魔虫是含毒素的。 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只是麻药而已” 我这才发现刚刚从外面往里看时,只看到了他们三个,原来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小男孩呢 “是啊,骨精灵。要是毒药剑侠客早就没命了。”逍遥生看向疑惑不解的我道,突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这回咱们还得多谢庄主” 现在细细回想一下,还真是当时我昏迷之前,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剑侠客的面色恢复了不少的,要真是中毒,明明应该更严重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等会儿,庄主这大厅里,除了逍遥生他们三个人,就只有一个小孩了。该不会是这个小孩吧怎么可能我把自己都要逗乐了骨精灵,你只是中了麻药而已,怎么连脑子也转不动了。 见我先是一愣,转而又惊诧的神色,最后苦笑发呆,飞燕女这才不动声色地挪了过来:“骨精灵,你怎么了” “啊”我如梦初醒般的答话。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真的很失礼:“庄主,在哪儿啊” 估计是猜到了我这一连串的表情是什么含义,狐美人掩着嘴笑道:“庄主,就在那儿啊”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地咽了咽口水。还,还真的是个小孩啊 我清了清嗓子:“多谢庄主相救。”天啊这世界是怎么了 “话说,骨精灵,你醒来就不问问剑侠客在哪儿吗”狐美人不依不饶地道。 不愧是狐狸修成的,对别人的心思这么了解。 我红了脸庞:“那,那剑侠客呢” 看到她计谋得逞,狐美人才悠悠地道:“他啊,当然是在厢房里歇着呢对了,那间厢房叫什么来着” 飞燕女和她一唱一和道:“好像叫,叫客,什么居的。” 逍遥生摇起折扇:“客来居。” 这下,我注意到了。这种笑不仅仅表现在了狐美人脸上,飞燕女和逍遥生都有。飞燕女我就不说什么了,好歹人家也是个女孩子,可逍遥生这个书呆子,你笑什么笑 我白了他一眼,可逍遥生这家伙眼中的笑意却更盛了起来。 “你,你们”我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能转身冲了出去。好啊,你们合起伙来取笑我 我走了许久,绕过多处回廊,猛地抬头一看,居然来到了厢房。赫然三个大字“客来居”,剑侠客就在里面。 我抬起手来准备叩门,可一想到刚刚才发生的事情,要是这一敲门,才让狐美人她们顺了心意呢可要不敲,剑侠客的伤我又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敲还是不敲,我犹豫了好久。当我黯然伤神准备离去的时候,那扇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红发少年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骨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的这幅表情早就暴露了自己,只能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刚,刚才。我怕打扰你休息。结果,呵呵,结果,你就出来了。” “那个,你伤怎么样了”我赶紧扯开话题。 “早好了,放心吧”剑侠客一脸轻松的感觉。 既然他都说好了,那我也就没必要担心了:“是这紫云庄的庄主救了我们,我们去道个谢吧” 紫云庄的大厅里,逍遥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搞得还挺严肃。再去看狐美人和飞燕女,虽然表情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是分外凝重,全然没有之前打趣我的那种感觉。我不由地有点不适应,用手肘戳了戳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剑侠客,用眼睛瞟了一眼紫云庄的小庄主,示意该道谢了。 剑侠客在这方面倒是蛮机灵的,比逍遥生强多了,只见他抱拳行礼:“多谢庄主”我一直很好奇,当时的他见到那个小孩怎么就一点都不惊讶呢 庄主毕竟还是小孩儿,他从椅子上想站起来,可两条腿在空中比划着,半天都挨不着地面。整张小脸都憋红了。 那个场面很是滑稽。说实话,这个孩子的做派还一点儿都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相反,连骨子里都透出股老成。这样一看,反倒是可爱多了。 我走到他身边,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来,稳稳地放回了地面。没想到,他还挺好面子,我抱他,他却一把睁开了我的怀抱。 停在半空的手,尴尬不已,收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得假意咳嗽咳几声,再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毕竟,哪能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剑侠客见状,一句话打破了我的尴尬:“逍遥生,我们真得好好谢谢庄主啊” 逍遥生和狐美人他们也不知是怎么了,刚才我出去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去了趟厢房的功夫,一个个就面如死灰的。 剑侠客也察觉出了其中的异常,只用眼睛在逍遥生他们身上不解地反复盯着。 “庄主,我们有事商量。”逍遥生略施一礼,神情淡淡。 说罢,也不等庄主回应,兀自地转身夺门而出。狐美人和飞燕女自然是立即跟在逍遥生后离开了,只剩下我和剑侠客面面相觑。 话说,逍遥生能摆出这幅表情,如果不是真有什么大事的话,还真是难为他了 008 火海风波起,身陷月圆祭(上) 我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是跟了出去。 走至无人的地方,逍遥生这才停下脚步:“无底洞里的嗜血魔虫是庄主养的。” 我心下大骇,与剑侠客对视了一眼,便自顾自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庄主养的虫子伤了人,他现在自然得负责到底,可逍遥生不像是赖皮不报恩的人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逍遥生叹了叹气:“刚才你去找剑侠客,我们亲眼看到嗜血魔虫在庄主的手背上爬过。” 狐美人也收起了平常眼底缱绻的神色:“那是母虫,毒性强于之前所有的魔虫。” “可,可那虫子不是没有毒性吗”剑侠客一头雾水,不过,也是我的状态。 “这全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飞燕女愤愤不平。 小小的一个孩童可以当庄主,我们早该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了。紫云庄干的全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里面全是毒虫毒蛇。之所以之前没有用毒虫害死我们,不过是想引诱我们走进一个更大的圈套罢了。 “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个母虫是小屁孩故意让你们看见的呢”既然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尊称他为“庄主”了。 逍遥生点头:“不错,他早就在救我们回紫云庄的时候下了毒。” 剑侠客握紧了拳头:“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一个小孩心肠居然也这么恶毒” “他想下毒,随时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大费周章呢”我始终不明白。 逍遥生摇摇头,看上去是一件很难解释的东西。只有飞燕女咬了咬下唇道:“他在我们身体里下的毒,不会立即发作,只会日日入骨嗜心,如万千蛇虫爬过。九日之后,暴毙而亡。” 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剑侠客的身子猛然一颤。我倒不觉得十分诧异或可怕,只觉得一个孩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委实“人才”一个。 或许在地府的时间长久了,各种死法都见齐全了,自杀的,毒杀的,意外的,谋杀的,见怪不怪了吧。 只是,这些事情逍遥生他们几个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虽说都是天命之人,但我与他们毕竟相识不久。 狐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下毒,还让我们知晓一切,只不过是想让咱们甘愿献出魂魄,换一个留得全尸的下场。”都说狐狸擅长媚术,善通人心,这话我是越来越信了。只要我有什么小心思,在狐美人那里都无所遁形。 “说得不错。”这此时听来刺耳非常的童声又出现了。 小屁孩缓步走了过来:“九日之后,只要各位愿自愿献出灵魂,解药必当双手奉上。” “为什么”我难得镇定地问道。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吧 强取魂魄,得到的终归不圆满,多了些怨气。小屁孩想炼化蛊虫,就得将魂魄的力量最大化,真是难为他有这样的头脑了。以中毒威胁,不过,威胁也要看对谁用。 小孩举起双手,拍了几掌,四下里就不知从哪儿冲出了一帮喽啰。 “好生伺候着。”小孩愈发过分,连眼皮抬都不抬,就转身离去了。 我还以为他的下人都是些魔物,毕竟他这种癖好,家里不养些也太说不过去了,没想到看上去也只是些寻常人等。只不过,一个个人的脸上都遍布着狰狞的疤痕,就连身体都佝偻着,看的我一阵别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们五个人就这样从厢房住到了柴房里,这就是贵客和阶下囚的差别。 “可恶”剑侠客一掌冲着墙壁劈了下去。 “你就别拍了,万一再把墙打坏了,回头晚上睡觉都漏风。这责任谁负”我漫不经心说了一句。 “骨头,你心倒是大啊难不成我们就一直被困在这里”剑侠客听了我的话,居然没生气,挺让我欣喜的。 “逃的出去,还不是照样毒发身亡。”狐美人无精打采地默默回了句。 就这样被一句话噎得再也说不出来的剑侠客,摇了摇头,随便坐在了一摞草堆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赞同了她的话,不过,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去管他们心里想着什么。 我身为地府弟子,本就是幽冥地司,虽说没什么实权,也不会至于保几个人都保不了。被毒死就被毒死,回头说上几句好话就完事了。 令我气不过的只是那个小屁孩而已,没教养,还心肠歹毒,今天就替他爹娘好好教训他一番。 我闭目打坐,折腾了一天,也确实是累了。不养好精神的话,怎么行动呢既然你那么宝贝那些毒虫,还不惜费这么多手段养它们,那我还能不帮你一把吗 窗外嘈杂的声音渐渐归于宁静,身边传来了剑侠客他们睡觉时微弱的呼吸声。看来,夜深了,也是时候了。 我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去,其实只是怕扰乱他们休息而已。眼看着就要将门打开了,脚腕处却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住了。 “剑侠客”我意识到声音有些大了,忙压低了嗓音:“你不是睡了吗” 他一脸坏笑,显然早知道了我的计划:“你都没睡,我敢睡吗” 心底默默翻起一个白眼,我抬起手一挥,柴房外的锁就被打开了。 几声蝉鸣在寂静的夜里此起彼伏,不过倒是令我安心得多。有时候极度的平静反而会造成极大的精神紧张。 我和剑侠客借着夜色的掩护,飞快地窜到了白日里小屁孩会客的大厅。虽然不知道他那些宝贝放在哪里,但大厅所在的地方一定是庄子里的主建筑,我若是在这里放一把火,还不把它们统统烧掉。 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是地府弟子,懂得鬼火的法术,要不然这气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然而正当我凝聚起体内灵力的时候,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孱弱的咳嗽声:“咳,咳。” 吓得我不由一颤,剑侠客见了还偷笑我。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啊,三更半夜的放火烧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分外“胆小”。 我拉起剑侠客的手,轻轻嘟囔了句:“修罗隐身” 这样一来,管你是谁,反正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过,我还是仔细听着来人的脚步声。那脚步虚虚实实的,一脚深,一脚浅,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听得出来,这个人恐怕病入膏肓了。 009 火海风波起,身陷月圆祭(中) 一袭素衣长裙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不远处的长廊上,见她捂着胸口,眉头紧皱,瞧这架势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看妇人的样子,难受得紧,说不定也是被下了什么毒。 我和剑侠客往长廊的方向走去,没什么,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 妇人胸口痛得愈发厉害,我凑近一看,只觉得她周身黑云缭绕,这种气息就是死亡的气息。 但很明显,这种气息不知被什么东西强压着,既不能脱离肉身半分,更加不能两相抵消。只不过常人看不出来罢了,我能看到,也多半是因为是地府弟子的缘故。 正待走近些,碍事的小屁孩又跑出来了,“娘你怎么大晚上的又出来了”说着,就快步上前搀住妇人。 看到这一幕,我才恍惚有了个猜测。多半是这当儿子的用了什么逆天法,强行锁住了他娘的魂魄。 妇人方才苦不堪言的脸上此刻露出一种母亲特有的慈爱:“蘅晤,娘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而已。” 原来这孩子叫蘅晤,也好,我并不想一口一个“小屁孩”的叫着。 蘅晤的脸上这下才轻松了几许:“娘,您再忍耐几天。儿子这回一定会治好您的。” 我在他们的对话中来回思忖着,再回过神时,蘅晤已经陪着他娘缓缓离开了。 我彻了隐身的法术,看着剑侠客,突然觉得了无趣味:“咱们走吧” 听那母子间的对话,我猜出个大概,也许以天命之人的魂魄喂养蛊虫是假,背地里篡改生死才是真。 剑侠客显然一头雾水,挠挠头,打量了我半天才道:“到底怎么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他说这话时,有种若隐若现的怒意。 “毒的事你们不用担心。”现在只是猜测而已,我还不想解释那么多。 回了柴房里,逍遥生依旧盘膝而坐,狐美人,飞燕女全都尚在睡梦中。我与剑侠客各自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地方便休息了。 本以为要失眠的我,没想到,刚刚合住眼就睡着了。这一夜,什么都没做成,只单单发现了一个我原本并不想知道的秘密。 第二天早晨,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露水湿气。在一片晨曦的光亮中,我睁开了双眼。 可惜啊,好景不长。 柴房的大门被人用脚用力踹开,荡起的烟尘中,我依稀看到了矮矮的,还尚处于发育阶段的蘅晤。 我不禁一声冷笑,大清早的就让人这么堵心。 蘅晤倒也干脆,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我们抓住了。 “天命之人,好大的胆子我好心留你们一命,没有下毒,反而被你们纵火烧了我的宅院。烧宅院不说,还险些要了我娘的命。”这话说出口应是满腔怒火,可蘅晤眼中却多了那么一丝冷笑的意味。 “没有下毒”飞燕女小声与一旁的狐美人议论道。 狐美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难怪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有任何征兆。不过,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是啊,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不过,来不及思考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我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笑话了,谁烧了他家的东西我有预感,这一定是什么阴谋,但还是气不过,于是辩解道:“胡说,鬼才烧了你的东西。” 蘅晤见了眼底的笑意更深,看他那样子,我才有点后悔,不会中了他的圈套吧 蘅晤道:“我又没说是你干的,你却着急地跳出来承认,我看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转头望去剑侠客,昨晚他可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的,事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最清楚不过了。 可惜,剑侠客似乎没发现蘅晤这话中有话:“我们是想过放火,可还没有放,就离开了。你不要含血喷人” 这下彻底完蛋了,剑侠客,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和这种人讲什么诚意道德他这是明摆着的欲加之罪啊 狐美人和飞燕女听闻剑侠客的话,俱是一脸惊状,还夹杂着淡淡的疑惑看向我和剑侠客。 只有逍遥生,依旧的处变不惊:“庄主,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剑侠客他们不会做这些事的。” 逍遥生,你这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在害我们啊 我侧头看向狐美人和飞燕女,不觉一股寒意升起。 我好像明白蘅晤的用意了。 他先扬言给我们下了毒,以便激我和剑侠客出手。其实,无论这事做与不做,只要他一口咬定是我们干的,又有谁能够证明借着没有下毒的契机,先是让狐美人她们心底或多或少生出那么一丝丝所谓的“好感”,再说出事先准备好的我和剑侠客的罪状。这不就是明摆着的挑拨离间嘛 “好手段,算我骨精灵没本事,栽倒了你手里。”我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我是看透了他的诡计,但至于为什么要挑拨离间,我还是想不明白。 “你个混蛋,放开我们”剑侠客从抓着他臂膀的家丁里挣扎着。 蘅晤抬手一挥:“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我实在气不过,经过他身边时,咬牙道:“你别以为靠你这些伎俩就能保得了你娘的命” 我这话无疑揭了他的伤疤,他狠狠抽了我一巴掌,恨恨道:“杀了你,自然可以保住她的命。” 身旁的家丁觉察到了蘅晤的怒意,就连抓住我的手上都不由使了几分劲:“走”今天算是见了什么叫狗仗人势了。 我当然也不是个软柿子,随便他们捏,就这样被一堆人强抓着,同时又不满地挣扎着被压出去了。 剑侠客也是一样的遭遇,他被左右控制住,却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蘅晤,你会遭报应的。”说着,还尝试着踢腿想要踢到蘅晤,可还是以失败告终。 “哼”蘅晤不屑一顾地甩袖跟了出来。 我猛然意识到,这招挑拨离间不知起了多大作用,逍遥生,狐美人,飞燕女现在心里还不知怎么想我们呢 说实话,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始终都拿他们当朋友。既然是朋友,那最起码的信任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 他们如果真当我是自己人,就不会因为外人的一面之词就误解的。当然,我也是为了他们好,蘅晤既然费了这么大劲分解我们的势力,就一定有别的打算。 010 火海风波起,身陷月圆祭(下) “喔你们能不能轻点”我本来就心情不好,被莫名其妙的设计不说,现在还又被人往地上一甩。 倒是剑侠客听到我的抱怨后,急忙问道:“骨头你没事吧” 此情此景,真是深得我心啊 心里开心,嘴上却依旧很硬:“把你一摔,能没事吗” 蘅晤把我们扔到一个密室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家丁把守在各个角落里。 还真是负责啊,就关押我们两个人还这么兴师动众。 我朝最近的几个人喊道:“喂,你们庄主呢就这么把人关到这里算几个意思” 剑侠客也附和着:“我看他是怕了吧,才特意把我们关到这密不透风的牢笼里。” 我一个运气窜到左手边的人旁,一把抓住他的脖子:“说,蘅晤人呢”我来自幽冥地界,却也不是一个黑心肠的人,此举只不过是吓唬威胁而已。事实证明,这招屡试不爽。 他语气镇定:“蘅晤应该在他娘的房间里。”不惧死亡,还愿意招供。看来,这蘅晤很不得人心啊 我失望地松开了手,既然不用威胁,便有不错的效果,那也不必把自己装成恶人。 剑侠客走过来:“他可是你的主子,要知道你私下里这么称呼他,你还能站在这里吗”语气中有微不可查的怒意。 大唐官府啊,可不仅仅是三界之中杰出的门派,还是唐王钦点的可以算得上是大唐的门脸了。 像剑侠客这种优秀弟子,一定认为各为其主,定当竭尽全力。当着主子的面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的人,最是可恶。 好在我自认在这方面的阅历比他多得多,于是问道那人:“蘅晤平时是不是待下人很不好”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他的心底:“蘅晤为人狠辣,很多的下人在他眼里不过是草芥而已。甚至养着我们,只是为有朝一日剥夺我们的灵魂,为他娘续命。”他的眼底中有着化不开的悲哀。 这种眼神我见过很多,即使生活再艰难,前途再渺茫,他们也有着生存的意志。不为什么,只是没来由地想活下去而已,甚至活得卑微。 我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宽慰他,这一向不是我所擅长的。 剑侠客绕过我:“刚才冒犯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居然有些欣慰,可我又不是他师父啊要是程咬金在这里,说不定会哭地稀里哗啦的,别看他大小算得上个人间的战神,但情感丰富得丝毫不比一个闺中怨妇差。 我偷偷打量着其余看管我们的人,看上去,局势还是很有利的。 毕竟,我们刚才那些大不敬的话,没有人出言阻止。 我清了清嗓子:“如果我有办法助你们脱离苦海,你们可愿意帮我们做一件事” 四下里的人聚拢了过来,这感觉就像是在大海中苦苦飘荡了许久,好不容易摸到了个石头,便不愿再松手了。 有的人急不可耐:“只要能救我们,别说是一件事,就是百件,千件我们也愿意啊。”随即便有人不断应和,“是啊,是啊” 我并未注意到人群的角落里,有一人紧皱眉头,却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纠结。 剑侠客心细得很,走到那人身边:“你有什么顾虑吗” 经他这么一提点,我才注意到了居然有人对我的想法不赞同 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如果失败了的话,那我们的下场会更惨的” 嗯,不无道理啊但与其这样耗下去,还不如放手一搏呢好像你在这里做个傀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一样。 英雄所见略同,剑侠客抬高了嗓音,以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果不做,你们大家可以保得一时的命,但有一天失去了利用价值,照样还是死。为什么不破釜沉舟,或许还会有希望呢”不得不承认,剑侠客这个人还是很有战略眼光的。 众人议论纷纷了半天,最终一致决定与我们达成战略联盟。 半晌,看管我们的人出去把蘅晤的娘带来了。她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夫人,你,你”剑侠客不知该怎么开口。 看得我在旁边直着急,于是咬咬牙替他说道:“夫人,您儿子在拿活人给你续命,这事您不知道吧”往往开门见山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 如我所料,这夫人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相信你”。 那天,蘅晤与她的对话时有所隐瞒,我就知道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八成眼前这位妇人并不知情。 我笑了笑:“三日后便是月圆之夜,到时候您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只要,您配合我” 时间过得尤其快,三日中,并没有任何有关逍遥生他们的消息传来。不过,无妨,只要今晚一过,蘅晤那小子也掀不出什么风浪。 夜晚来临,我们被带到了宽阔的庭院之中。庭院里岿然立着几方石柱,一切已准备就绪了。 蘅晤将我们几人绑在了石柱上,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也不知掐了个什么诀。一时之间,我的头果真有些痛,真的是灵魂被生生剥离出体内的感觉。 你倒是快点来啊,再不来我就快撑不住了。 本应是月朗星稀的夜晚,现在乌云蔽月,黑气腾腾。不知是不是蘅晤借着天时施展邪术的原因。 我强睁开双眼看向庭院的另一边,此时逍遥生三人正被压了进来,无精打采的,看来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蘅晤命令手下的人把他们三人一同绑到了柱子上,继续施展起他的法术。此时的我才感受到这邪术的真正威力,饶是常年生活在阴暗地界的我,也消瘦不了。 通向庭院尽头的走廊上此时才颤颤巍巍出现了那期待已久的身影。 蘅晤却不自知,还大放厥词,可这一切全都被他的娘尽收眼底。蘅晤的娘语调冷然:“蘅晤,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蘅晤被这亲切的质问问得一时语塞,半晌才回过神来:“娘,你听孩儿跟你解释啊”说着,还伸出手想去攥住她的手。 可却被她狠心甩开了:“娘要早知道这些年全部都是偷来的日子,就根本不会强撑着活下去。” 说完,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抵上了自己的脖颈:“你不动手,娘自己来。” 011 一念起,苦海无边 蘅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见她没了危险,方松了口气:“娘,你这是何苦呢” 蘅晤的娘阵阵苦笑:“从前你为我续命,我没有问你其中缘故,是因为我相信你。可你看看,你又做了些什么好事” 蘅晤母子二人一个满脸悲戚,一个满脸愧疚与后怕,全然忘记了还有我们五个人被绑在了柱子上的事。 本来我是不想打破别人的谈话,可绑得实在是太难受了,不得已:“夫人,我可没有骗你吧那。” 正欲说下去就被她打断了:“蘅晤,放了他们。” 有所缓和的蘅晤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娘他们可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蘅晤的脸上,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蘅晤见状,也不敢再忤逆他娘的意思,连连挥手,示意放了我们。 再狠毒的人也会有他的软肋,一物降一物。 来到这紫云庄的数天,今日我们才得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合着这蘅晤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修炼多年的妖精,难怪看上去年纪轻轻,做事老成的样子,更难怪手段法力都那么高明。 我深深地以为,他之所以会嫁祸我们纵火,怕是识破了我当日的隐身,刚好来个将计就计。 之后的一次遇劫得了妇人相救,无以为报,这才将她认做了母亲。 师父常常说,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十恶不赦的坏人,或多或少都有其苦衷罢了。 蘅晤虽然坏事做尽,但在妇人对他的恩情上却是无可厚非的。 妖怪的寿命长久,可人类只有短短数十载。所以,妇人早该寿终正寝了,是蘅晤强行为她延了寿命。 如今一看,这蘅晤还算是有情有义的,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可是他为了救一人的命,却害了更多的人。要知道生死是早就注定好的,不是强行挽留就可以的。 剑侠客正色道:“如今,庄主你可有什么打算” 蘅晤摇了摇头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况且,我娘她更是不愿意。”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敢情放下,看开都是假的,主要是因为人家不愿意啊也好,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以后再也做不了恶了。 逍遥生自打进屋以来,就一直眉头紧皱着,此时看他是思考良久,才缓缓开口:“庄主那日为何要诬陷骨精灵与剑侠客纵火行凶” 蘅晤语气淡然,“自打你们掉入无底洞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对付天命之人当然得采取一点不一样的措施。”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样子,蘅晤叹口气接着说:“我那日看出了骨精灵的隐身术,听到了你们原本的打算,正好顺水推舟。一是为了让我娘以为是你们有错在先,不好怪罪在我头上。” 这点我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还有呢可话说到关键时刻突然就停住了。 看他一脸自嘲的表情,我不禁开口催促着:“还有一点到底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分散你们的势力,本以为只要让你们内部不团结,再分开关押,大功就可告成。没想到,光凭骨精灵和剑侠客就可以把我耍得团团转。”蘅晤除了苦笑,似乎还有一丝怨气,或许是当着他娘的命不敢发作罢了。 剑侠客挠了挠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而我摆摆手:“哪里,哪里”心里却乐得像开了朵花,这是在说我厉害呗我一时开心,全然不顾蘅晤因生气变得铁青的脸。 在这里耽误了许多天,现在一切可以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们也要上路了。 我们冲蘅晤母子抱拳行一礼,转身正欲离开。却见剑侠客像起来什么,猛地拍了一下大脑。 见他这么反常的举动,我也才想起来,答应那些下人的事还没做呢。 剑侠客一脸正气:“庄主,既然你也不打算做强取别人灵魂的事,可放过庄中的那些下人” 见蘅晤迟疑,逍遥生又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庄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蘅晤原本迟疑的脸上,此时却突然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双手也紧紧握成拳头。我猜,他一定是嫌逍遥生太过唠叨了。 就在这时,妇人看出了蘅晤怪异的神色,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放了他们吧” 别了紫云庄,我心情甚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我可是救了好多好多命呢 可是,再看向众人,面部表情过于丰富。剑侠客满脸喜色的样子,他倒还好,应该和我一样是开心的吧 怪就怪在逍遥生,狐美人和飞燕女三个人身上。 也不知狐美人和飞燕女跟逍遥生说了什么,他此时的表情竟有些为难之色。一发现我在看他们,逍遥生把头都低得更低了。 哎我在心底摇摇头,逍遥生是我们五个人中最不会说谎的人了,狐美人和飞燕女找他商量事,真是找错人了。 后头一直在窃窃私语,我假装不知道,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追上了剑侠客。也是为了让他们赶紧跟上,不要在后面说些有的没的的。 “你们自己去吧。”逍遥生不知是不是被缠烦了,音量高得都被我听见了。 我扭头看去,可他们三个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对话已然暴露。只看到狐美人因为逍遥生这句话气得捶了他一拳,“自己去就自己去,你干嘛说的声音那么大” 对此,我深表同情,逍遥生啊,想当初你费尽力气,才追到的狐美人现在是这个样子,不知你心里作何感想。 “痛并快乐着。”剑侠客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他温热的气息瞬间侵袭我的脸庞,惹得我耳朵一阵烧红,忙后退了几步,与他错开了距离。 奇怪我有说什么嘛我十分好奇地问剑侠客:“你怎么知道啊” 剑侠客这家伙就喜欢故弄玄虚,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用这里看的啊” 切,不待理他。下一秒,狐美人和飞燕女就一左一右挽住了我的胳膊。 飞燕女率先开口:“骨精灵,那天你们被蘅晤带走,我们没有及时制止,不是因为不相信你们” “对啊”狐美人也在一旁说道。 那个情况也不能怪她们啊,我笑了笑:“没事,我才不记在心上呢那个呆子,你也是吧” 剑侠客听罢,一摊手:“你们要不说,我都要忘了这事了。” 逍遥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早说过,你们自己说就行了” “起开”狐美人和飞燕女一起说道。 我们就是这样的,有言语上的冲突,有行动上的想法,可心却从来没有分开过。 012 金光乍现,有凤来仪 天边一声惊雷响过,这雷来得委实蹊跷,明明没有任何的征兆。 再抬头望去时,天边已聚集了团团黑气,这黑气不是一般的妖气,正是之前在化生寺中出现过的戾气。这蚩尤可真是阴魂不散,才几天,就又忍不住了。 随着一声清唳,一只火红的大鸟盘旋于黑色的戾气之中,不断高歌鸣叫着,不知是不是在与戾气抗争。毕竟,我又不是飞禽走兽,不懂它们的语言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效果还是很显著的,没几下子,汹涌磅礴的戾气就被压制住了。而火红的大鸟也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宛如一颗巨大的没有生命的石头一样直直地从云端坠落了下来。 大家见了全都冲上前去,想去接住掉落下来的大鸟。我因为看呆了,一时没冲上去,但看着剑侠客他们都在,应该也不差我这一个吧 此时天际万里无云,只闪过一道金光,这金光来得愈加奇怪。莫不成是大鸟干的 这大鸟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可以压制蚩尤的戾气,难道说这鸟也是天命之人不不不,剑侠客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天命之人,可就算我们都加在一起凭现在的修为也远远做不到这些。况且,我搜寻遍了脑中残存的记忆,并没发现我们的同伴有长这个样子的。 “多谢各位少侠”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婉转悠扬,如空谷幽兰,又如黄莺出谷。 比之狐美人的声音还要美上三分,媚中带柔,柔中带娇。我自以为狐美人的声音已经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个井底之蛙呀 一个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款款从林间而来,看着自己怀里的鸟说了我听到的那番话。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回忆了一遍只用眼睛看过但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的那一幕。 火红的飞鸟从天上跌落,剑侠客众人上前去接,却看到那只鸟被一个蓝色身影稳稳地护住。 我定了定神,扇起翅膀飞到她面前,这个人不是,不是巫蛮儿吗 她依旧那么温柔善良,那么端庄秀丽,只是看我们的眼神怎么会那么陌生 “姑娘,有什么问题吗”巫蛮儿见我一直盯着她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啊”剑侠客一把把我拉到他身后,“她,她估计是自叹不如吧呵呵自叹不如” 什么敢这么说我看来是这几天对他太客气了我凑近他身边,狠狠地拧了他一下,剑侠客猝不及防:“啊” 见众人看向他眼神奇奇怪怪,这才尴尬地说了句:“你,你是只好鸟。” 这句话一出,众人不由都发出了笑声。 尤其是我,我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剑侠客,你这到底是夸人还是骂人啊” 逍遥生打抱不平:“骨精灵” 我有意识地克制了一下自己,但好像没用。 什么叫你是只好鸟哈哈,我感觉肚子都有点笑疼了,这才收起笑容来。定定地看他该如何是好。 剑侠客见我如此,倒也不气,只是玉颜被憋得两道红,三道白的:“我的意思是,你的,你的鸟是只好鸟。” 巫蛮儿闻言笑了笑,看她的样子倒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多谢这位公子的夸赞。” 剑侠客挠了挠头,这家伙每次一不好意思总喜欢挠他的头。 逍遥生走上前去:“这只赤红大鸟绝非凡品啊” 巫蛮儿听了,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用手轻轻抚过赤红大鸟的羽毛,淡淡开口:“这是凤凰。” 凤凰我早就听闻过,凤凰是三界难见的神鸟,居然在巫蛮儿这里可以见到,实在是没有预料到。 那鸟听了别人说它叫凤凰后,扑棱了几下翅膀,像是不满意,想要从巫蛮儿的怀抱里挣脱开。 “灵儿,乖,乖”巫蛮儿安抚着。 那凤凰几经安抚,才渐渐停止了躁动,但我看它却依旧不自在。或许是我眼花了吧。 哎等会儿,灵儿巫蛮儿管这只凤凰叫灵儿 脑海中闪过前世的记忆。记忆中,一袭水蓝色纱裙的赤脚女子叫巫蛮儿,与眼前的这人一般无二。巫蛮儿有只小鹿,善通人性,她叫它灵儿。 是啊,我记忆不会出错的,明明应该是头鹿,怎么变成凤凰了 我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剑侠客,用极低的语调小声说着:“你有没有认出来,她是巫蛮儿啊” 说来也真怪,恢复记忆的又不止我一个,剑侠客,逍遥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恢复了。可他们怎么没有认出来巫蛮儿呢 剑侠客听完我的问话,身子紧接着就是一颤:“还,还真是她哎” 狐美人,飞燕女和逍遥生见今天剑侠客实在是奇怪,放下不下,便又围聚了过来。 我替剑侠客答道:“她是巫蛮儿” 巫蛮儿飞燕女和狐美人俱是一惊。天啊她们这什么眼神,连昔日的同伴都认不出来了 只有逍遥生脸上云淡风轻,好像他早认出来了,又好像没有认出来,只是略过我们:“我们一路上风尘仆仆,行路至此,已经疲乏,不知可到姑娘家中歇息片刻” 这,这什么情况明明从紫云庄里刚出来,哪来的风尘仆仆,逍遥生不是一向最诚实的嘛,怎么现在瞎话张嘴就来难道是我们把他给带坏了 不仅是我,他们也觉得逍遥生太过反常,齐齐看向他。 逍遥生就像没看见我们的目光一样,兀自说着:“我们不会麻烦姑娘的,只是歇歇脚而已。” 巫蛮儿移开脚步:“跟我来吧” 我们一干人等尚未回过神来,就听狐美人醋意浓浓地问道逍遥生:“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我一听,虽然想笑,原来狐美人会为逍遥生这个呆子吃醋,但从刚刚看来,好像也只有这一种原因可以说得过去了。 逍遥生忙挥了挥手,连连解释道:“没有,没有,你误会了。你们不觉得” 走在前面的巫蛮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各位,请跟我来” “哦好”我们几个连忙答应着。 逍遥生压低了声音:“我以后再跟你们解释,先跟上吧” 逍遥生难得那么有想法,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我们快步跟了上去。 狐美人凑到逍遥生身侧:“相信你一回。” 我若无其事地走在前头,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013 临水而居,芙蓉丛生 跟在巫蛮儿身后,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 “到了”巫蛮儿细声细语地说道,指着前方一片雾蒙蒙的空地。 大家面面相觑,这“巫蛮儿”到底是何许人也 只见她扬手一挥,雾霭散去,露出一片秀丽如画的景色。一座座红瓦红墙的屋子霎时映入眼帘,它四周环水,在水中的倒影格外清晰。 湖面上有大片大片的水芙蓉,自成一体,为这里增添了许多生气。 我这时才明白,原来刚才的层层雾气正是这里的屏障。 我不由自主地朝前迈进了几步,却觉得脚步沉沉,一抬一放间似乎还带动着什么,不似方才般轻松了。 低下头,我们几个人全部站在了水面上。临水而立,却不沾衣裙,只是走起路来少不得要溅起几滴水花。我不禁大为失色。 再回头一看,来时的被棵棵大树相交掩映的道路也全然不见了踪影。视力所及的范围,是水天一色。 能在一瞬间改变空间的格局,原谅我,这种法术还真没见过。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这里是巫蛮儿营造出来的幻景,又或是另一个世界 我摇了摇头,立即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测。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另一个存在的世界未必太过荒唐了 狐美人和飞燕女在一旁啧啧称奇,完全被这景色吸引了。剑侠客也是双臂环抱胸前,一副看戏的样子。 逍遥生扇起折扇,提出建议:“姑娘,可否带我们参观一下这宅院外侧” 巫蛮儿不,可能现在不能这么叫她了,这个女人来历蹊跷得很。 眼前的蓝衣姑娘晗首一笑,示意我们跟着她。 之前是没注意,所以鞋子在走路的时候被打湿了,现在我运起周身灵力,就像在陆地上走路一样方便。 我们走近水中央的屋子,此时我才发现,这屋子的四面八方都有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敢情她是个酒娘啊 招呼我们坐下后,她就转身走出屋外,不知把她的凤凰安置在哪里了。不大一会儿,又折了回来。 等她再回来时,我们面前就一人添了一杯酒。照她的说法,她们家除了酒一时还拿不出其他的东西来招待我们,将就一下吧。不管怎么说,聊胜于无啊我自然还算满意。 “姑娘的家里虽然只是个酒坊,但生活的情调却是非同凡响啊”逍遥生赞叹道,端起面前的酒杯,刚送到嘴边,忽又想起来什么,低着头,喃喃自语:“罪过罪过啊” 我们几人不解,却听得狐美人在旁一阵讥笑,“他刚刚差点破了戒” 我这才反应过来,逍遥生是佛家弟子,酒腥不沾,是最基本的。 他不喝,我喝。于是,我端起酒来品尝了一口,入腹清冽,甘美醇和,回味无穷。 真是好酒啊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着该以什么语言来夸赞这美酒,逍遥生的声音便又响起在耳侧:“姑娘品味如此高,不知可有梅兰竹菊四君子,若有可让我们开开眼界” 什么梅兰竹菊,看得还不够吗跑到酒坊里看这些,真是奇怪 却见蓝衣姑娘羞红了脸:“少侠说笑了。家中,家中并没有这些。” 逍遥生听后,居然没有露出一种失望的神情,反而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我白了他一眼,“还不知姑娘叫什么呢”她不是巫蛮儿,但我还是感觉她和巫蛮儿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想到,听了我这番问话,蓝衣姑娘更是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从小,从小一人生活,没有名字如果大家不嫌麻烦,可以,可以叫我蓝衣。”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心底顿时生出几分怜悯与同情。 我也曾如她这般,无父无母,天地间何时多了一个我,也从不会有人在意。是师父,他助我修成人形,见我欢喜,才取名“骨精灵”的。 蓝衣这个名字听上去草率,但实际上还是挺贴切的。她身着蓝衣,想必一定很喜欢蓝色了。 几杯酒下肚,天已昏黄,我人也晕晕沉沉的,倒在了榻上。 只记得在醉倒之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是,剑侠客扛起了烂醉如泥的我,把我安置在了床上。 深夜时分,有人轻轻摇我,我极不舒服地撇撇嘴,不愿意从睡梦中醒来。但神智还是清醒了些的,只感觉到摇我的那人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替我盖好了被子。 我睫毛颤了颤,这感觉是剑侠客 我意识又渐渐远去,只感觉有人进来,叽里呱啦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凑近了我,又要把我摇起来。 只是这回摇我的感觉不像之前那样轻柔,带了些急促。不会是一个人的,因为我相信,即使那个人着急也依旧是温柔的。 我逼迫着自己睁开眼睛,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知道是逍遥生。 我再往逍遥生的旁边看去,果真看到了他,剑侠客 也就是说,有人替我盖被子是真的了我不禁笑了起来,或许是在黑暗中吧,没人看到我奇怪的样子。 我收拾好衣服,正好狐美人和飞燕女也进来了。合着大家就都等我一个了,我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啊不过,有些话我说不出口。 “剑侠客,怎么一回事啊”我问道。如果不是切身体会,还真以为这大半夜的是去要逃命 可剑侠客也只摇摇头,挑眉看向逍遥生:“问他吧” 我注意到,不光是我和剑侠客,就连狐美人和飞燕女也都齐齐地把目光投向了逍遥生。他真是和谁都没解释啊 逍遥生头也不回地去开房门:“先别问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脑子也是迷迷糊糊的,我不明就里:“不告别吗” 千年一遇的事情发生了,平常只有我骂他的剑侠客,可算逮着机会了:“骨头,傻啊你大半夜的走,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你还专门跑去辞别” 我肚中火冒三丈,可奈何这回是剑侠客有理,我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我们顶着月色,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清冽的空气因为急速奔跑,在耳边呼啸而过形成了股股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一个趔趄我防不胜防,摔倒在湖水里,痛得我刚想张口叫喊,就有汩汩湖水流进了嘴里。 嗯这什么味 014 化水为酒,后会无期 丝丝甘甜涌入心头,这湖水不就是白日里蓝衣给的酒吗 我在剑侠客等人的搀扶下站起身子,四处打量着,不会这满湖的水都是酒吧 “你尝一口”我捧起水,凑到剑侠客的嘴边。 他一脸嫌弃地撇过头去:“不喝,脏死了” 逍遥生看热闹不嫌事大:“骨精灵,你就别闹了,还是赶路要紧啊” 狐美人和飞燕女也左右应和着。我知道,狐美人帮着逍遥生是应该的,飞燕女这一世和她是有同门之谊的,所以他们几个联合起来我无话可说。可是,我看起来像是疯了嘛,这么做也一定是有这么做的道理啊 我气得一拳打在了剑侠客头上,当然力度不算大了,且不说我内心把他当朋友,不忍伤害他,光说这晕晕乎乎的状态,也不会打得太疼啊 我指着湖水,使自己看上去很认真地道:“这水,有问题。和白天喝的酒一个味。” 此话一出,谈不上技惊四座,却足够让眼前的这几人目瞪口呆了。 他们这才将信将疑地一人喝了口湖水,“怎么回事” 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自然说话也硬气了几分:“你们问我,我问谁去” 逍遥生沉默了一会儿,很郑重地说:“我们先离开这,有事和你们说。” 五个身影在黑漆漆的夜里来回穿梭着,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剑侠客喘着粗气骂道:“怎么,怎么死活,都,都跑不出去蓝衣到底施了什么法术” 我扑闪着翅膀,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早就该觉得她有问题了都怪你,逍遥生,偏偏要来她家。这下好了,出都出不去。” 我也是太过心急,全然忘了狐美人还在一旁处处护着逍遥生。 狐美人替他辩解道:“逍遥生这么做也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骨精灵,你就别抱怨了” 我自知说不过他们“夫妻俩”,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好在剑侠客足智多谋,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便说道:“我们来回都出不去,一定是这里被施了法术,设下了结界。既然结界,就一定会有它法力薄弱的地方。” 逍遥生抖开扇子,缓缓摇着:“这是个好主意,找到那里,集中攻击,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事不宜迟,我们五人各自散开,四处寻找去了。 寂静的湖面上因为沉沉夜色,显得空旷非常。虽然我们五人之间距离尚远,但丝毫不妨碍视物的效果。 我不知不觉溜达到湖面正中央,“咯吱”一声,我抬起脚向湖面看去。 一个碗口不足我拳头般大小,却极深的器皿被稳稳地伫立在水中央。这家伙的造型我可从没有见过,不禁产生了好奇。 夜色浓厚,想要看得清楚些,必须得低下头去。我半蹲了下来,望向那器皿,深深的器皿当中空空如也,这不禁使我莫名的难受起来。 这四下里全是潺潺的流水,不,流酒。哪来的器皿还会是空的的道理 这极不协调的搭配,让我浑身不舒服。 我叹了口气,用手捧起酒,准备一点点加进去。 酒从我的指缝中流失了不少,待真正进入那器皿里的只不过是几滴了。 可就那几滴却起了大作用。 酒一触碰器皿,就有点点光华从里面飞散出来。见此情景,我忙朝着远处的同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来我这里,我有新发现。 剑侠客他们凑近,不问缘由,便赶来帮忙。 逍遥生一边往里添酒,一边道:“待酒注满,说不定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因为有逍遥生他们帮忙,我刚好也落得清闲。 只听剑侠客笑道:“可以啊,骨头,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是无意之中发现的,但小小的虚荣心作祟:“那可不是” 器皿不一会儿就注满了,整个湖面上此时洒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辉,比盛夏时节的萤火虫漫天飞舞还要好看。 美丽的景色往往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煞风景的,蓝衣的大凤凰不知从哪儿飞来,死活不让我们离开。 几番缠斗,凤凰落了败,才不甘愿的嗷嗷叫唤了几声,离开了。 还说是凤凰呢那叫声比野鸡还难听。心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这玩意会不会不是凤凰 不管了,我们都自顾不暇了,谁还有闲工夫管它是什么来头。 湖面上散着的光辉凝结成一张巨大的光幕,我伸出手去触摸,能感觉到一丝丝的灵力在其中游走。 应该就是出去的结界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扇动翅膀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凤凰找来蓝衣了。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只要出去了,我们就不会再回来了。蓝衣,凤凰,后会无期 蓝色的光幕一闪而过,再回神时,我们便置身于来时的丛林中了。 大半夜的流落在荒山野岭里,我心情不佳:“逍遥生你大半夜的把人扯起来到底干嘛” “那凤凰不是凤凰。”逍遥生语气淡淡,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 我心中偷笑,就让他说个原因,至于嘛,把魂都丢在水中酒坊那儿了 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什么凤凰不是凤凰的,绕口令啊 见我一脸的不以为然,他才缓缓解释道:“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蓝衣居住的地方,既没有梧桐,也没有竹子。可见,巫蛮儿是冒牌货,凤凰也是冒牌货。” 我咋咋嘴,这些个信息,有些突然啊我得好好回味回味。 大鸟不是凤凰,蓝衣也不是巫蛮儿是这个意思吗 只是,那日他们不是都没认出来蓝衣是巫蛮儿吗 逍遥生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剑侠客他们都没认出来没错,但我感觉蓝衣有问题。所以,才提出去她家的想法。” 我回忆起初次与逍遥生相见的场景,那时他一眼便认出了狐美人。天命之人历经多年的转世,在没有得到命魂之玉的帮助下,逍遥生就有那么多前世的记忆。不难猜出他可以认出“巫蛮儿”。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是佛家弟子,受佛光普照 不过搞不清楚的事情多了去了,例如,为什么我又可以对巫蛮儿记忆那么深刻。如果要一件件的去想的话,那蚩尤还不破了封印 身子被猛地往下一扯,我就被掩入了草丛间,剑侠客捂着我的嘴:“有人来了” 015 夜观天象,参商永隔 黑漆漆的夜里,有人在草丛中慢慢摸索着向我们这个方向过来。不像是特意追踪我们的人,或许只是路过。 可大晚上的哪来的人,这个时间,正常人都应该在家里歇息才对。 我感觉到呼吸有点不顺畅,垂下眼帘,剑侠客那只温暖的大手还死死捂着我的嘴,估计是怕我叫出来,打草惊蛇吧 我抬起手试着扒拉了一下,没想到他却捂得更加的严严实实了,简直是要憋死我。 我使劲甩开他的手,低声道:“我不说话就是了。” 黑暗中,一个,两个,三个,似乎还有好几个人在动。这么多人倾巢出动,看得出来不是巧合。而且,如此多的人在丛林中行走,发出的声音已经算是极其细微了。刻意地控制是为了什么 剑侠客蹙起眉毛:“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我还是挺相信剑侠客的话的,至少在此时看来是这样没错。再者,他是大唐官府弟子,盛世年代,虽不至于行军打仗,但比我们这些人一定更了解军队组织的事情。 我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千万不要招惹他们,绝对不能被发现。随即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骨精灵,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嘛 五个重重叠叠的人影越来越近。在朦胧的月色下,我看到他们五个人除了长着一副人类的身子以外,再无半点人样。 他们全部都是没有五官的怪物,大大的面盘上除了塌陷进去的坑坑洼洼,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再没有任何可辨识的标志。有着同人一样的双脚,却像个动物一样用四肢匍匐前进。 见了此情此景,我打了个激灵,一股反胃的感觉快要压抑不住地涌上来。 我别开头去,大家此时的反应很是让我好奇。 逍遥生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扇子被丢在一旁也不自知。看来这回的这些家伙真是来势汹汹,扇不离身的逍遥生都因此破戒了。 狐美人和飞燕女吓得花容失色,一张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我扭头看向剑侠客,显然,他也是大惊失色,除了那眉头皱得不能再皱以外,外表倒是没有多么反常。 鬼使神差的,我抬手轻轻覆上了他的眉头,替他舒展开那皱成一团的眉毛。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回忆,我拼命地想看清记忆中,我在为谁抚平眉头,却始终看到的只是个模糊的人影罢了。 哎我叹起气来,手中的动作不由地一顿。却被另一只大手握住,我抬眸,对上了那同样望着我的清亮的眼眸。 极不习惯有人和我保持这种距离,我尴尬地抽出手来,淡淡道:“以后,别皱眉了。” 我就是看不惯有人皱眉,但还怕他误会,又补充了句:“眉头皱多了,皱纹就消不掉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五个奇奇怪怪的怪物已经离开了此地。 我们从草丛中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杂草树叶。 我回想起刚刚见到那五个怪物的场景,撇撇嘴,心里不由纳闷:“怎么最近的怪事这么多” 我在地府修炼多年,那本就算是一个阴气鼎盛的地方,各种怪异的事没少见,怎么,自从离开化生寺这一路上麻烦重重 狐美人见我发呆,以为我是在为和剑侠客的事情恍惚,来劝诫道:“感情的事,随缘吧” 我无奈冷笑,算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又管不了别人。 只回了一句:“这个地方太危险,我们轮流守夜吧” 赶路已经是不可能了,就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我平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将手臂枕在胳膊下,望着漫漫星河。 在从前我还只是堆白骨的时候,就看到那望乡台上有来来往往的鬼魂。他们终日徘徊流连,说什么也不肯喝下孟婆汤。我总嘲笑他们,即将忘了的事,又有什么好恋恋不舍的 更有甚者,地府里有条忘川河,许多魂魄聚集在那里,他们认为,忘川有他们等着的人。有些人等着等着魂魄尽散,有些人等着等着居然把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还有些人等着等着 地狱里多的是恶鬼,却也永远不缺痴心不改的鬼魂。在我看来,抱着一缕残念苟延残喘的人比那些坏事做尽的人更加可怜,也更加可恨。 做了坏事的人永坠地狱,须得为自己种下的因偿还恶果,这是天理昭昭。而痴念不灭却是等同于为自己加上了一道永远的枷锁,这枷锁注定使他们看不到光明。是他们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也是他们自己将自己逼到了绝境。 正因如此,师父那伟大的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才遥遥无期。 唉今天这是怎么了,想这么多,庸人自扰啊或许是这墨色的夜如同地府一样深邃,一样黑暗吧 剑侠客悄无声息地在我身边轻轻躺下,枕着手臂:“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躺在一起仰望星空呢” “嗯。”我随意应了声,半晌才发现他说了句什么躺在一起。脸上发起烫来,我悄悄扭过头去,见他面色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这话说的不经大脑,想必连他自己都没觉出异常吧 他又开了口说道,只是语气突然地沉重起来:“老人们常说,死后的人会变做星星,在天上守护着自己的至亲至爱,也会在那里相遇”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怕是有什么悲伤的过去,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真是的,好好的偏要凑过来说一堆伤心话,搞得我还得想法子去安慰他。 我在心里措辞好久,才道:“天空再辽阔,星辰再繁多,该遇见的也总会遇见不是吗” 没想到,他一句话顿时使我哑口无言:“可偏偏有的人就是阴阳相隔,有的星就是位如参商。” 我对天象并不了解,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逍遥生。 逍遥生扇起手中的扇子:“参星与商星一个位于东,一个位于西。二者此出彼没,彼出此没。” 此出彼没,彼出此没我脑子嗡地一声,也就是说参与商是永不会有相会的那一天了 见剑侠客说的话如此决绝,我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 他点了点头,合上了眼帘。 夜又归于宁静,我抬着头看向夜空,天上的繁星漫天闪烁,各自发着各自最为耀眼的光芒。 即使不能相见又如何,至少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永远是最最闪亮的那颗星啊 016 三月桃花,乘风而来 城里城外片片桃花纷飞,蘸满了一池春水。一片碧色与桃色交融的世界,似乎将所有烦恼的情绪都冲刷地一干二净。 我们离开化生寺已经一月有余,除了天边那时不时月圆的出现,一切倒是安稳得很。 提起月圆,我至今还有些毛骨悚然。“月圆”,“月圆”,之所以这么称呼它,正是每月的十五月亮就会变圆。 月圆之夜,正是阴气最盛之时,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在此时修炼邪术,甚至为死者还魂,成功的概率极大。就想蘅晤一样,他就是借着月圆汲取别人的魂魄与灵力来壮大自身。 最近不知怎么了,隔三差五的就会月圆。 我细细数过,间隔是九天。每九天,月亮就会变圆一次。 这就是我想想就脊背发凉的原因。这一切应该与蚩尤脱不了干系,现在他尚在封印之中,只不过是戾气外泄,就影响着天象变化要是真让他出来了,那还了得 今夜距离上一次月圆正是九日之隔,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便又能看到以往一月一次的月圆了。 “骨头,快过来啊”剑侠客在前头叫我。 我被这一喊吓了一跳,匆匆应了句:“哦。” “骨精灵,这林子里千变万化,可得谨慎些。”狐美人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嘱咐道。 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众人纷纷摇头,一种无奈的笑浮现在他们脸上。 我不满的撇撇嘴:“你们这是不相信我” “谁敢不信你啊不信你,还不被你海揍一顿”剑侠客发出来一阵讥笑。 剑侠客明明知道,我从始至终只打过他一人,待别人还是很温和的。虽然言语上的暴力是避免不了的。 这无疑是将我的野蛮暴力无限放大,分明又是在找打。 我握起拳头,准备好好教训他一番。却没想到,他一个侧身,硬是躲过去了。 “骨头不是只有你会打的,我也会躲”说着,便向我吐了吐舌头,跑远了。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追我呀,追上了就让你打” 说实话,我还从来没见过剑侠客这么“贱”的一面,主动让我打他。不过,既然是他要求的,我要是不照办,还真有点对不起他了。 片片桃花从地上卷起,夹杂在穿梭其间的衣袂上飞舞旋转。我边追边指着前面的红发少年叫道:“剑侠客,有种别跑。” 三月份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片片花瓣擦过脸颊,还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我能感觉到由于追逐,体内不断涌动着的热气,即使身边是清冽的凉风。 眼前一阵迷离,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以我为中心的四面八方全部都是桃花花瓣,它们凝结成四面花墙,高速围绕着我不断地运转。 我此时才知什么叫做后悔,后悔自己明明知道这林子有古怪却还四处乱跑,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要与剑侠客置气。 可现在除了不断呼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我把双手拢在嘴边,以确保声音能够更大一些:“剑侠客逍遥生,你们在哪儿啊” 然而等待着我的只有花瓣在空中飞舞盘旋。因为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破风而行的声音搞得我心中越来越隐隐不安。 我往前走去,希望能够冲破花墙。当然了,不出意外,我只要挪动一分,那花墙便也随着我的步伐挪动一分。 虽然不至于方寸大乱,但心下也是没底的厉害。我尝试着伸出手去接近花墙,那“唰唰”而过的样子使我总感觉下一秒它就会把我的指头切断。 这个念头一闪,我猛地一抖,却不想不偏不倚正正好地把指尖送了进去。 “嘶”尖锐的痛感自指尖传来,果不其然。平常柔软无力的花瓣伤起人来也是毫不含糊。 我抬头望向天空,还好,天空还是蓝色的,没有被这压抑的桃色取代。 我静下心来,着急是没用的。况且,看这花墙大有渐渐缩小的趋势,也不知过多久,我就会完全被它们包裹在其中,然后被花瓣割得体无完肤。 我运起体内灵力,朝着面前的花墙重重一击。不料,反而被自己反弹回来的攻击击中了,花墙倒是丝毫无损。 “可恶”我暗暗握紧了拳头,“最好不要让我出去,要不然我一定把这幕后黑手挖出来。” “噌,噌”一把剑破空劈来的声音传出。 只是我这里环境实在是过于嘈杂,也不能确定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喂,是谁在外面啊” 半晌听不见回音,我只得又求救道:“不管你是谁,放我出去吧”再“肉麻”的话我也说不出来了。 “救命啊”我换了一种喊法,可能是之前的话太长,人家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意思。还是简洁明了的好。 这回真的有用处,终于有人回话了:“骨头” 我单凭声音听不清对方到底是谁,但就这“骨头”二字我一听就知道是谁。因为这天上地下再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是,剑侠客我大喜过望,太好了,终于有人听到我的心声了。 “你快救我出去啊”既然知道是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反复确认了。 他在那边懵懵懂懂地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我只能听到他不断用手中的宝剑往我这边砍来。 我急得跺了跺脚,剑侠客的剑好像还是把有灵气的剑,不是寻常之物。若连他都没有办法,那我岂不是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骨头”剑侠客大声呼喊着,“你在里边也打啊,不要光我一个人打。” 他这句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把难活重活全都留给别人,可不像是我的作风啊 没想到,我们有一天并肩作战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 我再次运起全身的灵力,朝着那花墙攻击了下去。 若说上回还只是试探性的一击,那么这回我可当真使出全力了。 因为外面还有剑侠客与我内外夹击,所以我认定了花墙一定会被我们打开的,哪怕只是一丝的缝隙。只要有一丝的缝隙,我就有办法冲出去。 然而,我还是高估了我们的实力。内外两股的力道一起被反弹,然后作用到了我身上。 “噗”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嗓子眼里那久违却又陌生的腥甜味充斥着我的大脑。 自从来到人界,别说吐血了,就连伤都不曾受过。看来,这回是遇上大麻烦了。 017 大道无形,天道无为 我抬手拭去嘴角边的血痕,这下子,可真把我内伤都打出来了。 “骨头,你怎么样”剑侠客在外边焦急地呼喊着。显然是听到刚才里面的动静了。 我还能说什么嘛,白让他担心:“没事”不知道胡说会不会被雷劈。应该不会吧,我还不是为了他着想。 自从刚才以后,桃花花墙现在安稳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重伤了我的原因,但看它现在这个样子,八成也累了吧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我师父平日里总爱念叨这些经文,比起逍遥生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前他念叨,我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不上心,但是毕竟耳濡目染,七七八八还是记了些的。 有些时候书上的话看上去全是废话,可细细回味并不无道理啊 如果我去攻击这些桃花筑成的花墙,我就会受到反噬,会被自己的攻击悉数奉还。就像现在这样,重伤不治。 可我现在停歇下来,它们不是也没攻击我嘛除了那有渐渐缩小的趋势外,无甚威胁。 或许你攻击的力度越强,就越无法冲破束缚。还得以柔克刚啊 这种活计还是得逍遥生来做,他一个佛门弟子,心性可比我稳多了。 话是这么说,逍遥生若在的话,一定乐意帮忙。可偏偏他不在。有些时候,求人不如求己。 “剑侠客你在吗”我用尽力气往他的方向吼道。谁叫他半天没有动静 半晌都没有回应,我唉了一声,算了,走了也好,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我闭目调息,准备一场大招。这一次,我势必可以出去。 却不想这时候,剑侠客说话了:“在你怎么样” 合着他还在啊我们之间是差了一整个时空嘛怎么现在才回答 我不耐烦地答道:“你先起开” 我虽然被层层花瓣遮住了视线,但不用看,我也可以想象得出来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遂又补充道:“你先让一下,我或许有办法出去。”这办法嘛,只是一个美好的构想而已,在没有成功前,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 “哦。好你。”听剑侠客的口气还是不放心啊 “你离开了吗”我再次确认。 这回是真的没人理我了,那想必他已经空出足够大的空间给我了。 我伸出右手,轻轻引来一瓣桃花,在指尖来回摩挲着。花瓣毕竟是脱离了本体的东西,没有了本源的支撑,根本谈不上什么灵力。 他人可以诱导花瓣运行,我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的灵力足够强大。 我将双掌放于胸前,掐起诀来,那一片片桃色花瓣就被我吸引而来。 看着面前的花瓣哪里还有之前的凶相这花瓣就像水一样,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只要给它合适的引导,便可以随人的心意而动。 师父读的经书有些时候还真是管用的,只不过可惜以前没有好好学习,只晓得粗浅皮毛。 今日便是粗浅皮毛救了我,以后要对逍遥生好一点了。我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绝不会再叫他“书呆子”了。 可是,这么多花瓣我总不能都吸引到我面前吧,等它们都被吸过来,通道打开了,我也该被花海埋没了我不禁又犯起难来。 外面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我气道:“不是叫你起开嘛” 这个剑侠客瞎添什么乱 “骨精灵,你怎么样”这个声音温润如玉,是,是逍遥生无疑。 我仿佛见到了救星:“这些花瓣困住了我,不能硬来” 这个探索的过程太过艰辛,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意思,也不知道凭他的脑子能理解几分。哎这个书呆子等会儿,刚刚才打定主意,不叫他书呆子了,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坚持不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心虚:“花瓣可以随人的控制行动” 没想,逍遥生听后,懒懒地道:“骨精灵,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这话怎么说 逍遥生缓缓才又道:“你都说了,花瓣可以听你控制,那你何不将花墙分别引到一左一右,把中间的外置空出来。” 对呀可能是我之前用脑太多,导致现在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想不到。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将全身的灵力注入到双手掌心上。 左手往左,右手往右,不消一会儿,一条与肩同宽的通道便被留了出来。 我喜出望外,手中一个颤抖,那花墙刷地便又合上了。 这乐极生悲啊 还得再调动全身的灵力一次。 “骨头,你没事吧”剑侠客不知从哪里跑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问道。 刚才就受了内伤,现在又被他抓得死死的,谁能没事啊 “噗”又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 逍遥生将扇子往空中一抛:“推气过宫。”不得不承认,有逍遥生这样的同伴,实在是幸运至极。 解毒,疗伤,结界无所不会。 红光一闪,逍遥生将扇子收了回去。身子顿时感觉轻盈百倍,“谢谢你啊”一般这些话我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可这回逍遥生可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话绝不是反话,全都是我的真心话。 “骨头”剑侠客大叫一声。 “啊”好端端地鬼叫一声干什么 我才反应过来,刚刚一直盯着逍遥生,许是把他冷落了。 我承认,我对待剑侠客好像确实有点异样,说不清是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就是那一声“骨头”二字太过顺耳了吧。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怪怪的,搞得好像我和他有点什么似的。 我和他没什么,但逍遥生和狐美人可真是有什么。 为了这有什么,我想我得澄清一下,于是乎看向狐美人:“逍遥生特别厉害,他懂得的那些经文都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逍遥生谦逊道:“哪里哪里” 书生就是酸,直接承认就好了,还哪里,哪里 狐美人倒没有我想得那么容易吃醋,随意一摆手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我再看向飞燕女,她和狐美人向来一个鼻孔出气,而她也只是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 有前世的同伴就是好啊连今生都多了几分信任。 哦对了还有剑侠客 我满面春风地转过头去。却只得到了他的一声闷哼。 018 持碧玉箫,吹声声慢 一直不知是什么原因触动了这里的机关,但是看这个桃林一定不是等闲之辈种的,为了避免再次掉入陷阱,我们只得更加小心谨慎。 尤其是我,在经历了那样的风波后,现在寸步不离地跟着剑侠客他们。 可剑侠客还在生闷气,兀自走得飞快,我们都有点跟不上了。 我终于忍不住说道:“剑侠客,你就不能走慢点吗” 要知道步步谨慎都说不定会中了陷阱,更何况像剑侠客这样撒开了腿走,没有危险才怪。 剑侠客一声不吭,什么时候,他也变成闷葫芦了 我依旧不肯放弃,快跑了几步,伸出胳膊去拦住了他的道路:“我让你走慢点。” 剑侠客撇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嫌我走得快,那你和逍遥生一起走啊,他走得慢。” 狐美人听了掩嘴一笑:“骨精灵,看来你得先把某人哄开心了才行啊” 嗯,英雄所见略同只不过现在的形势内忧外患,真让人头疼啊 我安抚下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看向剑侠客的眼睛,以使自己看上去非常真诚:“剑侠客,我一直追着你,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我信任你,可你却反而把我推给其他人,你觉得只有你是有心的吗” 再肉麻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这就是我的极限,剑侠客,你看着办吧 剑侠客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恐慌的神色,这,我说了什么嘛没有呀,他的反应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的话并算不上是威胁呀 他一把把我拥入怀里,“骨头,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要把你推给别人”我极不自在地挣扎了几下,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了搂搂抱抱的地步。 他或许也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动作给我造成的困惑,随即松开了环住我的双手。 我哭笑不得:“怎么样解气了吗” 剑侠客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起,是我心火太旺了” 离开桃林第一步,解决内忧,成功 我摆了摆手:“既然所有的误会都解开了,那咱们就赶紧走吧” 再不抓紧时间,天就黑了,等天黑以后,会更麻烦。 我们刚走了几步,就发现横在道路之间的几株桃树纷纷移动,居然让出了一条路。这样倒好,省得来回穿梭浪费时间又麻烦了。 剑侠客皱了皱眉:“不知是哪位高人相助” 半空中响起了悠扬飘渺的箫声,清越干净,纯碎地就像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箫声纯碎,却包含着无与伦比的复杂感情。饶是我这种不通音律的笨蛋也能感知到。 这或许就是吹奏乐器的最高境界吧,能让听者同曲中悲而悲,同曲中喜而喜,不滞于物。 一袭白衣的男子踩着枝头的朵朵桃花,踏风而来,身形飘逸,恍如谪仙。 几个转身便来至我们面前,表情淡然:“我不是来助你们的,倘若你们能赢了我,我自然会放你们出去。” 该男子相貌平平,但那一身脱俗的气质竟衬得他比仙人还要美上几分。 我自言自语道:“就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剑侠客用手肘戳了戳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让我别再说了呗可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 男子嘴上勾起一丝浅笑:“姑娘可有什么不满” 还没开口,剑侠客就抓着我的胳膊暗暗用劲,他生怕我一句话把人家再惹着。 我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 我骨精灵就算再不识好歹,也不会放着眼前的活地图不去讨好吧把这位祖宗惹着了,我们恐怕也出不去了。 于是,我正色道:“比什么”直切主题已经是我忍住了的结果,休想我说一些谄媚逢迎的话。 男子倒也不着急说,只是就着我的话茬接着道:“爽快几位算是性情中人在下也愿意同你们这样的打交道。” 总感觉他憋着一肚子坏水,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毕竟,相由心生,这样相貌,这样气质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剑侠客催促着:“还不知公子想要与我们比什么” 男子将玉箫在手指间旋转了几圈,嘴角上扬:“在下手中的这管箫,如何” 我一听便急了,连忙说道:“你这是强人所难你吹箫的本领我们都见识过了,甘拜下风。可你却拿你最擅长的看家本领与我们这些根本不通音律的人比,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 我从来没发现自己口才这么好,早知道就要与逍遥生那种人好好辩论上几天几夜了。不过,此情此景不是我卖弄的绝佳机会。 为了避免局势僵化,我还有好多话没往外说呢 剑侠客跨了一步,挡在我身前:“她的话说重了,不过确实是我们的情况。还请公子另换一个题目吧” 逍遥生作揖:“公子,恕罪了。” 狐美人和飞燕女也一前一后地应和着。大抵是些什么不要在意我的话,还请再给一个机会吧 他们什么时候被磨得这么没有脾气了。 我无奈跺了一下脚,还是不要再起争执了,毕竟机会来之不易啊 男子脸上的笑意更盛:“哦我何时说要与你们比试吹箫” 切,故弄玄虚,懒得理你 飞燕女太过喜形于色,一听此话,更是将我们的主动权都降低了三分,本来也就没什么主动权。 她一脸笑容:“那公子想要比试什么” 男子眼睛在我们五人身上看了一遍,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眼神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要明显长于其他人:“在下久居桃林,并无生人进来过。既然今天几位来了,那相逢即是有缘。” 话说到此处,他故意停了下来,深深看了我们一眼,又不留痕迹地移开视线:“不如,在下吹一曲,请各位点评点评” 这样一来,难度确实低了不少。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有难度。 男子之前的箫声我们都听过,其中的意境非常明显,不用刻意去寻找,便跃然纸上。 只是,他不会为了不让我们听出曲中的意境,反而去故意吹难听了吧 我将头扭向剑侠客,冲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男子就在面前,不宜把话说出来,但愿剑侠客能理解我的顾虑。 好在,他和我还是很有默契的。剑侠客看向男子:“公子的箫吹出了天籁之音,想必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我看到,男子面无波澜的脸上浮起淡淡笑容。 019 新相知,生别离(上) 箫声响起,缓缓地,悠扬地,似乎在低语诉说着男子的一生。 我捻起一片桃花,阳光下,它是那样的朦胧美丽,就像夜夜当空高挂的月亮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晕。 一层层粉色的轻纱从枝头落下,配合着不绝于耳的悠悠箫声,一时把人都看呆了。 箫声起初如鸣佩环,清耳悦心,我也不知其中到底传达的是什么含义。因为开心的回忆,幸福的经历大抵都是相似的。 可渐渐的,我就发现箫声转入低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得不承认,这么多乐器之中,箫的声音最是低沉,很容易便能听出哀怨的感情。 整座桃林都为之黯然失色,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三界生灵呢 一曲终了,男子的面容无喜无悲,好像曲子不是他吹的一样,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呵,他真怪不过越有本事的人往往越是奇怪。 “五位觉得如何”良久,他才开口问道。打赌比试统统都是假的,或许他只是缺个知己好友罢了。 这该怎么说呢原谅我不像逍遥生那样学富五车,翻来倒去能说的话,不过就是一些形容词。 只听逍遥生淡然道:“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什么兮不兮的,我听都听不懂。但这些话一听就很有内涵的样子。 男子显然对这番话很是满意,眼角都流露出一种欣赏的神色。 他缓缓移下手中的箫:“好一个新相知,生别离。” 我直到这一刻才懂得,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就该有缘分的,是命定的知己,无论隔多远,更无论隔多久,总会相遇的。 “公子”男子眼神中闪着欣慰的光彩,却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 逍遥生负手作礼:“可以叫我逍遥生。” 男子口中不断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心大笑道:“逍遥天下不封侯。” 不得不说,这有文化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中听,不像我这种胸无点墨的人,说话直白乏味的厉害。 逍遥生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一种笑容,那笑容和平常的笑很不一样。他是一个谦谦君子,待人宽和,笑容也是十分包容的。即使遇到狐美人,那笑也只是充满爱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惺惺相惜的感觉。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几位,可随在下移步至我家中。咱们把酒言欢”男子说这话时眼中还闪烁着光亮。 我知道,说是一起把酒言欢,可他真正想要聊的,却只有逍遥生一人。我干吗要去凑这种热闹。 我看向男子:“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逍遥生微笑着说:“如果你不去,那回头还要我们来找你,你就不怕更麻烦吗” 我犹豫不决,剑侠客把我扳向他面前,“一起走吧” 别说,剑侠客很具有领导能力,经常他的言语,他的行为,就是会令人折服,莫名的跟随。 男子走在前面开路,他宽大的衣袍一挥,所有挡路的桃树都乖乖向两侧让开了。 桃林里的路七拐八拐的,这要是让我一个人走,早就迷了路。迷路还是好的,说不定,一个时运不济,被困在这里好多天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进入了桃林深处。一座简易的用茅草盖的草屋,看不出来,他还是个世外高人啊 “请进。”他推开竹扉。 一股浓浓的烟尘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不停。 剑侠客也被呛到够呛,却还一直用他的大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问:“没,咳,没事吧咳,咳。” 听他说话这么艰难,我忙摆了摆手。 慌乱中,还偷偷摸摸瞄了一眼逍遥生,我倒要看看他对待自己的知己好友是个什么态度。 逍遥生打开扇面,遮掩住了将近半张脸,是以我并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却看到他皱着个眉头,估计也是被呛着了。 本以为只有剑侠客最爱皱眉,没想到,逍遥生也会皱眉啊。印象中,逍遥生似乎永远都是我们五个人中最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那个。 男子也觉着它过于呛鼻,用衣袖扇了许久,才肯罢休。 他转过身来,一脸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啊,我不太回来住,所以,可能会有些” 逍遥生眼底依旧有着柔柔的笑容,他对他这位知己可真是好啊。 剑侠客他们全都非常客气地回了一句:“没事,不影响。” 只有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 看似谪仙般的人物原来私底下这么懒啊,即使不常回来住,也不能任由它积灰吧 进屋之后,习惯性地往桌子上瞟一眼。因为我得确定一下上面是不是有灰。 径直去擦人家的桌椅毕竟不礼貌,我装作很漫不经心的样子,边走边说道:“这屋里的陈设不错啊你说是吧,剑侠客” 然后我悄无声息地用手指蹭了一下桌面。其实还好,只是开门的瞬间有点荡,屋里的东西还挺干净的。 狐美人是个眼尖心细的,轻轻地撞了我一下,耳语道:“看不出来,你还有洁癖啊” 我一下红了脸,这算洁癖吗 落座后,男子才正式向我们介绍了他:“在下名叫安歌” 安歌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有学问的,和逍遥生的名字一样,既好听又有内涵。而我就相形见绌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骨精灵”这个名字,这可是师父给我取的。 “安兄,可愿与我们讲一讲你曲子里的故事”逍遥生问道。 万一安歌的过去很是悲伤,逍遥生你这就是揭人伤疤了呀 安歌握起酒杯,坐在窗棂边,眼神空洞:“我若说我不是人类,你们会怕我吗” 这个问题嘛,可真是问错人了。 我们五人中,狐美人和我都不是人类,如果彼此害怕的话,还怎么一起斗邪神,战蚩尤 细细说来,狐美人她这一世还真挺特殊的。我也不知如今她是人呢,还是魔呢肉身是个凡人,可在化生寺里恢复了部分记忆,至于元神归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逍遥生走过去,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佛家弟子最是慈悲了,而且他二人可算得上是知己了。看这个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是断袖呢 最有资格回答安歌这个问题的无疑就是我了:“如果我说,我也不是人类,你心里会不会好过点” 020 新相知,生别离(下) 安歌一脸的诧异,“你也是灵” 灵怎么回事我看向剑侠客,他也一样满脸的疑惑。 我上下打量着立于窗边的安歌,此时的他,在听到我或许是他同类后,再也坐不住了。 明明谪仙一般的人物,此时却俗气得无可救药。 我没好气地说:“我不是灵” 三界只有仙人魔,哪来的灵我看安歌是纯碎拿我寻开心而已。 安歌听闻此话,面容上浮现出浓浓的失落,还闪过一阵淡淡的怨气。有没有搞错,是你自己鬼话连篇,还想怪我简直是不可理喻。 “喂,我问你,你说你是灵”比起安歌的那些小情绪,我还是更关心“灵”这个词汇。 “安兄,骨精灵她快人快语,你不要往心里去。”逍遥生站出来做起老好人。也不知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这一次,可不光我有怨言,就连一向对待逍遥生宽容的狐美人都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角:“喂,呆子,你就不想知道灵吗”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呆子原来不光我一人这么认为啊 关于狐美人和逍遥生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却从来没见过狐美人因为其他的女人而去吃醋,她对待逍遥生一向很宽容。曾经我一度怀疑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一对儿,从来没见过有如此大方的女人。 没想到今天,因为一个安歌,不仅狐美人对待逍遥生的态度都有所变化,而且居然还让我知道了私下里她究竟是怎样称呼逍遥生的。 安歌伸出手:“逍遥兄弟,无妨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们几人之间的关系。” “那你倒是快说啊”我忍不住催促着。 安歌挨个看了我们一眼,就像看怪物一样,摇摇头道:“几位可真是快意人生啊” 随后他苦笑一声,道:“世间只有两个种族,一为人族,一为灵族。灵,顾名思义,或许是一个活物,也极有可能是一件死物。合适的机缘下,就可修成人形。” 哦我眼前一亮,按照他这个思维,那我岂不是就是灵了 可我明明是魔族的呀,况且三界什么时候出了个灵,我都不知道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个种族是灵,那请问为什么仅仅只有人族和灵族魔呢仙呢 安歌这是怎么了连这些事情都搞不懂了吗 自从安歌与我们讲了他那些理论之后,整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这番话。 剑侠客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照安兄弟所说,你就是,灵” 这个剑侠客,拎不清什么是重,什么是轻吗 安歌无甚表情,就像在说与他不相干的事情,随意回了句:“嗯。” 奇怪的人啊还是尊重他的想法吧,奇怪的,灵 之前一提到他的身份,瞧他激动成什么样子了,怎么现在淡然地又像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安歌看向我,不发一言,直到盯着我满身都不自在起来,他才又道:“方才,你先说你不是人,然后又说你不是灵。这样,打趣我很有意思吗” 我忙摇了摇手:“没,我干吗要开你的玩笑” 许是看我感情真挚,他也不再理会我了。 兀自说起了他那一段人生史,说具体点,就是他的风月史。 安歌住在桃林深处,不是因为他是什么世外高人,喜欢不惹红尘。而是因为他的本体就是桃花啊 那一年,林子里的桃花凋敝殆尽,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一个耄耋之年的老翁来到了桃林。他日日夜夜悉心呵护着这满林的桃树,说他无所事事也好,心地善良也罢,总之,桃林里的桃花渐渐充满了生机。 可人类的寿命终归是有限的,老翁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天,老翁在花下劳作,自言自语地说起他这一生:“我少年时封侯拜相,平步青云。为了钱,为了利,玩弄权术,结党营私,甚至卖主求荣。而今,咳咳。” 老翁说到激动的地方还咳嗽起来:“老了,老了,被抄家剥爵,被贬至桃林里来了此残生,我都无所怨言。可惜了,我那女儿啊倩雪,你该如何过活” 说罢,一口鲜红的血吐了出来,血迹沿着泥土渗进扎在地下的树根里。 就是那些血迹,混着些有些无的灵气,渐渐凝出了个安歌。 老翁是有罪之人,守护桃林也算是他的职责。可安歌却偏偏觉得,既然受了他一滴血,就须得千百倍的还回去。 从那以后,他四处找寻老翁女儿倩雪的下落,想着能帮一点算一点。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安歌找到了。 彼时,倩雪身为罪臣之后,被卖入烟花之地。于是乎,凡间最为俗套的故事上演。无非是在一个女人最困苦的时候,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从天而降,救走了她。 这场平凡的故事,却没有一个平凡的结局。它既不像话本子中的那样,女子找到了幸福,相守一生,也不像现实中那样,女子出身卑微,是一段不被世俗看好的结合。 他们的相遇连孽缘都算不上,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安歌保她一世无忧,她毫不知情,只当这个男人是爱她护她。终于,有那么一天,安歌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多少事情都是误会产生的,只因我们懒得解释。倩雪八成以为安歌是负心汉。可其实,安歌的法力远远不足以让他维持人形,他只不过是回到了桃林之中。 等他再次归来,倩雪便已不知行踪。 故事讲完了,可创造故事的人仍旧不依不饶,执意不肯给它一个结局。 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打开屋门有滚滚尘埃的原因。 安歌终日在外寻找倩雪,以致屋子都来不及打扫。 或许他不知道,人只有须臾数十载的时间,倩雪早就不在人世了。 即使倩雪轮回转世,那她也不再是她。接着找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你作何打算”逍遥生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一日找不到,便一直找下去。”安歌眼神坚定。让我无法反驳,也不能劝他放弃。 毕竟,他的生命很长很长,有这样一种期望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我建议道:“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不在乎多他一个。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刚好多个帮手。 021 月圆长歌,假象幻境 “你们今晚在这里住一夜再走吧”安歌主动邀请道。 “听你的话,不和我们一起上路”我明明知道他刚才答应了我的提议,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站出来提醒。 “骨精灵,你就别为难安兄了。”逍遥生维护着安歌说道。 我什么时候为难他了明明是你太护着他。 安歌抱歉地笑道:“是我说错了,应该是咱们先在这里住一晚再走。” 嗯,我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安歌看向窗外,面露喜色:“今晚月圆,你们不如同我一起赏月吧” “噗”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月圆我现在一提到这两个字就提心吊胆的,有多少人想趁这个时机来做坏事啊 还不等我说话,剑侠客就抢先一步:“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月圆” 我拼命地跟着点头,每九天就一次,这个频率简直是太频繁了。 安歌却一脸意外,想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我们。没想到,最终还是没逃过被人以这样看的眼神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每次月圆,世界的格局就会改变,九天一次,周而复始。” “你胡说,世界格局变化,我怎么感觉不到”我按耐不住性子,枉我们将你认为好友,你居然信口胡诹 安歌见我神情激动,摇摇头,苦笑一场,拍拍逍遥生的肩膀道:“逍遥兄弟啊,你这位同伴简直是神人。怎么什么都不懂,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逍遥生张了张口,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安兄,不瞒你说,我,我也不懂。” 接下来安歌的表情可谓丰富极了。 我眼见他张大了一张嘴,眉头挑了好几下,甚是不可思议。 不过,他这幅表情倒是让我相信了他并不是在说假话。我趁热打铁,“安歌,你能解释得再清楚一点吗” 安歌听了无奈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只是,九天一次的月圆并非真正的月圆。那只不过是世间格局变化的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合着什么月圆其实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只是这个世界发生了改变 我越想越搞不明白,正欲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 剑侠客在一旁大为惊诧的吼叫着,这家伙,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看到剑侠客他们不知何时全都聚到了窗前。 于是,我三步并作两步,“让一让,让一让。”你们都看了半天了,再怎么样也该轮到我了吧。 本来夜色茫茫,视线不大清楚,我以为看不到什么东西了。可没想到,当我凑到窗户边,那么一看时,眼前的景象足足让我惊了一下。 夜色中的桃林不知从哪里发出了若隐若现的光芒,渐渐从这一角照亮到了那一角。 光芒闪过的地方,桃林不知所踪。如此强大的灵力,足以令人乍舌。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连说话都有些磕巴了。 安歌继而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这就是我说的世界格局在变化啊” 照安歌的说法,那岂不是这桃林已经不在此处了。那他怎么能够时不时地回桃林里来汲取灵力,他应该连找都找不到才对啊 “安兄弟”逍遥生对安歌的称呼都不免认真了几分,可这样一来,却也显得生分不少。 安歌恢复一脸严肃的模样:“这座桃林很是奇怪,每逢月圆之夜顶多也就是消失片刻,待破晓时分,便又原封不动的出现。次次如此。”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追问道:“那为什么前些日子不见这种异象” 其实还有些话我没说出来。我甚至怀疑,今天见的一切都是安歌的障眼法。最近月圆我见得多了,哪次也没看到过等离奇的事情,怎么偏偏一遇到他,就这也奇怪,那也奇怪 安歌缓缓将头扭向窗外,我看不到他任何的面部表情:“这就是桃林神奇的地方,也不知是灵气太重,还是怎的,仅凭月圆的迹象根本遮不住。其他的地方,就算有变化,你们也察觉不到。” 听他这么一说,我懂了个七七八八。意思这个世界每逢九天就会大变动一次,一般人不知道,只当是月圆而已。这里灵气太重,所以一切的规律放在此处都不适合了 往深处细想,我不禁毛骨悚然。这个世界好像并不是我们的那个世界啊 剑侠客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安兄弟,这” 还没等剑侠客说完话,安歌已经推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外边,玉盘似的满月高高悬挂在夜幕之上。墨一般深沉的夜,桃林里似有似无的光亮在蠢蠢欲动,给这前路未明的景象增添了份无力之感。 不大一会儿,那绝世箫声又响彻开来。是安歌在林子中吹奏。 箫声沉郁顿挫,我猜,安歌是在为他的人生而叹吧。 可能我真的不通音律,不是一个好的知音的选择吧。安歌曲中之意我不大听得出来,但是我却在这箫声之中手脚冰凉起来。 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眼下的世界不是我们原本生活的世界,那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究竟会不会是邪神蚩尤的阴谋 “早些休息吧”剑侠客见我半天不说话,安慰道。 我勉强点了点头,这个样子,谁能安然入睡。 这一夜,箫声不绝于耳。物极必反,再好听的乐曲也耐不住一直听。 我本来就心情烦躁,被安歌这么一搞,第二天一定是大大的黑眼圈啊 可出人意料,这曲子竟像会催眠,我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眼前的场景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阴曹地府。地府里来来往往的魂魄,看这情形,师父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果真如我所料,永远实现不了了。 我一直往前走去,经过了忘川河,黄泉路,望乡台。却没有了以前的自如。 幽暗的四下,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注视着我。我的心越发的不安起来:“剑侠客” 怎么大家都不在了我不会蠢到连回了地府还不自知吧 我狂奔着找寻剑侠客他们,连撞上来的魂魄也没来得及躲开。 前方一女鬼红装素裹,咿咿呀呀唱着些什么,我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她:“红袖” 022 待月西厢,望眼欲穿 她怎么还在这里这位叫做红袖的姑娘,其实现在也就是个孤魂野鬼而已。 她来地府的时间可比我还要久远,在我对外界还没有一点点感知的时候,她便常常徘徊在地府了。 她的故事,我听牛头马面说起过,很是伤情。所以,在修成人形后,我也只远远观望了一番,不敢靠近。 我实在预料不到,这么久了,她还在这里。 牛头马面是出了名的好色,可对红袖,却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这当然不是因为红袖相貌不佳了,相反红袖比大多数的女子更加的美艳绝伦。我猜想,这是他们仅存的最后一点良知了。 面对红袖,我相信,不止是我,就连牛头马面也是存了一份怜悯与同情的吧 每一个来到地府的魂魄,他们的生平过往都会出现在生死簿上。所以,要想知道红袖的过去并不算难。 红袖,这并不是她的本名,至于她的本名是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尤其牛头马面还教育我说,名字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是啊,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令我奇怪的是这两个家伙居然可以说出这番有思想的话来,一直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红袖,不过是因为她一直穿着一件红色衣服,索性就叫她红袖了,这样也方便得多。 红袖出生官宦人家,本应一生都衣食无忧的。她的父亲老来得子,因此对她更是好得没话说。如此的人生,夫复何求 偏偏天有不测风云,她的父亲是个乱臣贼子,妄想颠覆皇上的政权。 皇上念她父亲高龄,没有立马将他斩首,只是抄了家,贬到偏远的边关地区。将红袖一家女眷,无论主仆,全都卖入青楼,为奴为娼。 牛头马面说,这是皇上仁慈,他们人类最讲究忠孝仁义了。为子女者,不孝,是为大忌。为臣子者,不忠,亦为大忌。这红袖的父亲犯了此等大罪,皇上的处罚算是轻的了。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皇上对红袖的爹自然算是宽容,饶他一命。可却令他的女儿受此大辱,绝对比杀了他这种大快人心的办法还要绝上三分。 这父亲当的,前半生自己享受尽荣华富贵不说,老了老了,谋朝篡位,也只落得个被赶出皇城的下场。只是苦了他的女儿啊小小的年纪便要替他父亲赎罪。 好在红袖的性子是个烈的,她入了青楼以后,坚持卖艺不卖身。可老鸨哪里肯答应,这官家小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比任何的姑娘都要强。这么好的摇钱树,傻子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呢再说了,红袖是罪臣之后,带罪之身,若应了她的要求,那就是在触怒龙颜,自寻死路啊 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红袖天天苦练歌技,练得嗓子都哑了,最后甚至会咳出血来。 老鸨说,“只有有实力的人,才有机会改变命运。” 于是,红袖不仅仅在歌技上,在舞蹈上,在吟诗作对上都越发地认真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头牌。 头牌一当,寻常的男人便没有机会接近红袖,这样一来,倒是为她抵挡了不少的危险。并且红袖的身份提高了,就连说话也硬气了,老鸨也不敢随意逼着她去接客。 至于皇上,一开始,他还会时不时派人来盯着红袖。久而久之,皇上便淡忘了这里还关着一个罪臣的女儿。 一切就这么相安无事,直到新皇登基。 新皇登基,政局不稳,朝中有不少大臣不服新皇的统治。整个朝野上下,一片人心惶惶。新皇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又拿这个可怜的罪臣之女红袖,开刀。 红袖的命运就好比海中的浮萍一样,只要一有什么风浪,就完全不由自己掌控了。本以为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这起横事,却生生地阻断了她的一切。 新皇将红袖和他那心怀鬼胎的爹一齐召回了皇城,秘密关押到了一处秘境里。大家都知道,那处秘境里有着一件高祖当年费尽千辛万苦寻到的神器。神器虽神,可保得江山稳固,却每每被派去看守神器的人都会无缘无故地失踪不见。 所以,新皇这杀鸡儆猴的戏码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就连百姓都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神器保佑江山应付的代价而已。 果不其然,红袖和他爹从此杳无音信。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做出了牺牲的时候,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消失十几载的红袖,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 皇上这如意算盘终究是打错了。红袖的归来,坊间都传言,是天意,她命不该绝。 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便掀起了轰然大波,皇上怎能不恨 只不过明里不能除掉她,多少虎视眈眈的人想借题发挥,皇上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自然而然的,暗中动手。皇上派出了身边的杀手,想铲除红袖。这个为他带来无限麻烦的女人。 红袖一个弱女子一次次地躲过了朝廷的追杀,这不是因为她聪明机警,更不是她运气好,才可以一次次的死里逃生。 领头的杀手故意放走了她,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实在是红袖太无辜了。 有一次,杀手追至河边,在众目睽睽之下,红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投河。 领头的说道:“她一个女子也不会水,跳下去,必死无疑,回去复命吧” 众杀手齐齐应声:“是。” 待众人离开之后,领头的又折了回来。 他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冰凉刺骨的河水里,将红袖捞了上来。 红袖被水呛了个半死,迷糊迷糊地说道:“安,安歌” 安歌领头的杀手不禁皱了皱眉,连在梦里都喊着名字的人,一定对她很是重要。 这么重要的人,可每次危难时刻都不在她身边,却反而要让他这么一个敌对的人行动时屡次违反规定去救她。 红袖又逃过了一劫,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天子知道了以后,很是震怒。 城门上悬挂着一颗人头,血肉模糊,皇上站在城楼上,望着他的天下,默默说了一句:“暗影,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城门上的人便是杀手的头领,暗影。 而红袖被关进了天牢里,夜夜受尽折磨。每日被金针刺进指尖里,被烙铁一遍一遍碾压而过。 十日后,天牢里扔出了一具女尸,无人埋葬,无人上坟。 023 形神两是幻,梦寤惧非实 红袖魂归地府,这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儿,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快乐与幸福,只有无尽的苦楚。 地府里每天的魂魄有很多,枉死的,蒙冤的,放不下的依旧不少。可像红袖这样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轮回转世的人却不多。 她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自然,也包括了师父。 大家都说,红袖此生受尽煎熬,下辈子一定可以投个好胎。 可红袖却宛如一座雕塑般岿然不动,日日站在无尽的忘川河边。 劝也劝过,打也打过,久而久之,大家也便习惯了她的存在。 时间在地府里仿若停止了一样,没有人在意今夕何夕。红袖成为了忘川河边一道亮丽的风景。 她整日舞着大红袖子,口中咿咿呀呀地唱着那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曲子。 这倒让许多躁动不安的灵魂安静了许多。于是,红袖被默认为地司,居然与牛头马面一样成了地府里不可或缺的人员。 在我修成人形后,我偷偷去看过她。什么幽冥地司,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她只是不停地唱着,不停地舞着。就算有时歇下来,也是盯着河面发呆:“安歌” 因为没有靠近过她,所以那时我并没有听清她口中常说的名字是什么。只知道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就好像有人指使我去靠近她一样,而且她的一字一句都听得异常清晰。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红袖还在。看着她,我口中不禁呼唤出她的名字:“红袖” 红袖怔愣了半晌,嘴角慢慢弯出一个弧度:“姑娘,是在叫我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话,是你却也不是你。 干脆同样回了她一个微笑。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这是怎么了 我睫毛微微颤了几下,睁开双眼,夜色依旧浓厚。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场梦啊 我从床榻上下来,走至窗口边,安歌不见了。他不是在吹箫吗 今夜的一切十分诡异,我明明烦躁得很,怎么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呢而且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到反而不像是个梦,倒像是我真的经历了一遍一样。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红袖和我交集并不深,我怎么好端端的会梦到她 我迈着步子,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剑侠客的房门外,本想进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但一看这夜色,抚上木门的手又收了回来,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我欲转身离开,却听得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此情此景,不由地让我想起了以前在紫云庄的时候,那次也是这样,我想离开,剑侠客却刚好出来开门。 难不成正应了那句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吗 “骨头你来得刚好”说着,他便将我一把抓进了屋内。 我挣扎了几下子,但没什么显著的效果,只能乖乖地由他去了。 剑侠客剪掉多余的烛芯,屋内陡然亮堂了不少:“你觉得,安歌这人怎么样” “啊”我不敢置信剑侠客会问出这番话,但看着他那专注的眼神,便认真地回答了句:“很神秘,很奇怪” 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这个安歌总给人一种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感觉。 “你为什么问这些啊”我很好奇地问着。难道他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只见剑侠客的嘴张了张,刚要说什么时,门被猛然砸开了。 一袭素衣的安歌站在门口,在昏黄跳动着的烛光之中脸颊显得格外苍白。 “安,安歌,你怎么来了”我一脸心虚,刚才的话不会全部被他听去了吧。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发誓,以后就再也不在背后议论别人了。 可安歌却全然没听见我的话,一双眼眸逐渐转沉。 我看过去,发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居然一直在发抖。不会吧,我把他气成了这个样子 我脑海中飞快地运转着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说他,奇怪,神秘。这些字眼好像也没有多大问题啊 我尚在思考之中,可安歌却一个箭步来至我身前。他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使我不得不与他对视。 这一注视,我才发现,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竟然满布血丝。 剑侠客见了安歌这样子,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反手抓住了安歌的胳膊,厉声问道:“安歌,你干什么” 而安歌就像着了魔一样的疯狂甩开剑侠客的手,看向我:“你说,红袖是谁” 红袖难怪我会突然睡去,还做到这么不寻常的梦,原来都是拜他所赐 我定定地望向他,“红袖,不过是一只鬼魂而已。”话说,地府里魂魄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揪住一个红袖不放。 这个安歌可真是个怪人 等会儿安歌在梦里,我终于走到了红袖身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她嘴里反复念叨着的两个字,好像就是,安,歌 我心头涌上一种猜测:“你和红袖是什么关系” 安歌抓着我肩膀的手慢慢滑落了下来,看起来像是陷入了他自己的回忆之中。 剑侠客趁机将我挡在他身后。看着这个愈渐熟悉的人,熟悉的背影,我的心里不知为何暖暖的。 然而现在却要对不起他了,因为我必须要去证实这个猜测。 我轻轻推开剑侠客,走向安歌,“如果你不说,你可能依旧找不到她。” 安歌听了这话,身子明显一震。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趁热打铁:“红袖,就是倩雪吧”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来问我”安歌的话语中存了一份怒气。 他一定认为倩雪的失踪和我脱不了干系。可这真的是冤枉,我和红袖根本就不熟啊 红袖阳寿已尽,自然是要归入地府的。 我平心静气地想和他解释,安歌却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没想到,安歌居然是这种人。不分青红皂白就乱伤人。你看到红袖过得凄凉,孤独,是,我无可否认,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你自己,自己无能。关我什么事” 剑侠客见大事不好,想要帮我。我怕这样反而会触怒安歌,“去,去找,逍遥,生。咳,咳。” 剑侠客吓得六神无主,急忙道:“好,好。骨头,你撑着些。” 安歌令人捉摸不透,但我敢确定,他和逍遥生之间的惺惺相惜的感觉错不了。 024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我已经快被掐得窒息了,这个安歌为什么就不肯多动动脑子。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啊 就在我即将昏厥的时候,逍遥生他们及时赶到。 一进屋子,逍遥生脸上就是一副惊恐的表情。我看,他一定想不到他的知音会做出这种事的吧。 逍遥生一手抓住了安歌掐着我的胳膊,冷言道:“安兄,你这是干什么” 安歌头也不回。完了,完了,他这是吃了蹉跎,铁了心了。 但是手上的劲道却松了下来。我忙从他手掌间挣脱开,趴在地上,不断地咳嗽着。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安歌的脸色终于不复刚才般吓人。 剑侠客在我后背上缓缓拍着,我才渐渐将气喘得匀称些。 我抬头看去,原来,不光是逍遥生,狐美人和飞燕女都来了。 他们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可能就真的要去见师父了。 逍遥生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定定地站在那里。他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安歌会自己说吧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我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良久,一个略显沙哑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那日,我和倩雪分开,是为了恢复灵力。等我回去再去找她的时候,她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抬头看去,原来说这番话的人是安歌。他自顾自地说着:“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在找她。可无论我怎么找,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我曾经以为那是倩雪的命数已尽,归了地府。但转世还是可以有的,至少安歌可以去找一个转世的倩雪,虽然此倩雪非彼倩雪。 和亦真亦假的梦境一结合,我才恍然大悟。红袖中间有十几年不知所踪,回来后,便心心念念等着一个叫安歌的人。难道,这里就是那个神器中的世界 我不禁为我的突发奇想而赞叹不已,道:“所以,你窥探我的梦境,看到了红袖。以为是我掳走了她” 安歌冷冷地回道:“难道不是吗” 我我这个暴脾气,真想好好揍他一顿,再把他的头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我气急败坏,吼道:“怎么会是我” 剑侠客看我情绪激动,一直拉着我。不过,得亏他拉着我,要不然我真的说不准冲上去就给那家伙一拳。 我试着静下心来,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骨精灵”逍遥生喝止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书呆子,我这么做,对大家都好啊 而且免得某人知道冤枉了我以后,下不来台面。 安歌表情淡然,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很好,沉默,沉默我就当你是默许了。 我拍拍身上的土,说道:“如果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那么,我就可以帮你见到红袖。呃,不对,是倩雪。” 对于他来说,这个条件足够诱人的了。他没有道理,不答应我。 安歌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苍白的脸上多了点血色:“我早就知道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在你们睡觉的时候,借由箫声来查探你们的身份。却不想” “却不想发现了倩雪的下落,竟与我有关”我补充道。 其实能有多大的关系,只不过是凑巧住到了一处去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先天的,她是后来的。 我心底苦笑。愚昧的安歌啊可若我不这么说,又怎么能引发你的兴趣,让你毫无怨言的告诉我们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啊 “这里是山河社稷图。”他顿了顿,接着道:“怎么样现在可以带我去找倩雪了吗” 他这也太心急了有用的消息我就听到了一个什么什么图 不待我发出不满的声音,剑侠客就一脸的不悦:“安兄弟你这也太敷衍了事了吧” 看着安歌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像我们会杀了他一样。 逍遥生走近安歌,“安兄,那个什么图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呀。我拍手叫好,怎么忘了还有个逍遥生啊 安歌解释道:“山河社稷图是上古就有的神器。在这幅图里有另一个世界,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安歌这明摆着的就是差别对待啊罢了,我才不与他计较,追问道:“意思现在我们就是在图里了” 他也不回我,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个头。 难怪会有这么多离奇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仍然一无所知。 我看向众人,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大家全都是一脸的错愕。 “现在该你了。”安歌指着我,看来他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 我在房间背起手来,踱着步子:“如你所言。这里是图中世界,倩雪自然是回到了真正的三界之中去了。” 安歌的双眉蹙了蹙:“可我在你的回忆中看到她过得并不好” 飞燕女大叫一声,向我们小跑过来:“我就说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原来是你小子搞得鬼啊” 我“噗嗤”一笑,这个安歌疑心太重了,怀疑我们的身份,居然做到了无孔不入。 看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道:“凡人也好,神仙妖魔也罢,都是有寿数的。只不过是谁活得长,活得短而已。死了就要去阴曹地府,等待轮回转世。” 见安歌低头不语,我问道:“这么说,你懂不” 他仍然一言不发。哎呀,急死我了,懂还是不懂,你倒是吭个声啊 无奈,我又细细地补充一遍:“倩雪过得不好,是因为她命中有劫难。和地府没有关系。至于你看到的什么游魂,那就是地界的常态啊” 虽然魔族人可能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但是无论何时何地,我还是要尽力维护地府的声誉的。 安歌就像丢了魂一样:“那,那她为什么不去转世” 我觉得好笑:“你这是在问我吗她为什么不走,你不知道” 感到了我语气中的剑拔弩张,剑侠客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我态度不好。但是一个女人等了他那么久,他却说“不知道” 今天是怎么了我以前不会随随便便这么容易发脾气的。因为这样的情况在地府里其实算是常见的。 我看着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每天叫的是谁的名字。” 025 岁岁又年年,希冀归长安 安歌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她,一直在等我”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怀疑。 朽木不可雕我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看上去有些软弱无力的他:“如果你想明白了,我觉得你应该去找她。”是啊,毕竟红袖一次次地错过了投胎转世的绝佳机会。 于情于理,安歌都应该去见她一面。至于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那就另当别论了,况且也不关我的事了 “你带我去”安歌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笑了笑:“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总得帮我们从图里出去吧”有来有往才算公平嘛 安歌嘴角终于浮过浅浅的微笑:“那是自然。” “哈,啊。大半夜的爬起来,回去睡吧”狐美人打了个哈欠。 别说,我也是真挺困的。 一夜的闹剧终于复归宁静,梦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地府。不过我深知,这回不是安歌的把戏。是我自己可能真的想家了,那个对于别人来说地狱般的存在,于我而言,却是家一般的温暖。 天边刚刚破晓,门外就传来一阵阵匆忙的脚步声。我很不开心的皱了皱眉,昨晚上,搞到了大半夜,为什么白天就不能消停一下。 我翻身下床,利落地收拾好衣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谁啊” 剑侠客嬉皮笑脸地迎上来:“骨头,你醒了” 我莫名的烦躁起来,扔下一句话:“神经病”便重重地磕上了门,回到了屋里去。 什么人嘛大清早的你不睡别人还要睡 可没想到,我前脚刚进屋里躺下,剑侠客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刚掀起我的杯子,就拉住我的手臂往外扯:“骨头你醒醒啊别睡了” 我困到不行,于是使劲甩开了他,往墙角的位置缩了缩。 剑侠客却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到底。他一只脚抵在床沿上,将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拉我。 我怒火中烧,终于忍无可忍。从床上蹦起来:“剑侠客我告诉你,做人别太过分” 剑侠客却一脸呆滞,指着我讪讪道:“原来,你醒了啊” “嗯”我没好气地应了声。原来,我醒了哼要不是你,我能醒吗 我双臂交叉环于胸前,现在这个角度不错,我站在床上,他站在床下,显得我颇有几分威严。 我看着他,道:“有话快说” 剑侠客的脸颊迅速飞快一片红云。哎真是大清早的让我看什么娇羞再说了,大男人这的。咦浑身不自在 “你倒是说呀”我已经打算好了。无论他说什么,就算他说出花儿来,我也一口回绝。这样,就可以接着睡了。 剑侠客挠了挠头,才道:“咱们一起,一起去看日出吧” 日出我的妈呀想一出是一出 我毅然决然:“不去” “哈哈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呢”安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 剑侠客见了安歌来了,一直朝我递眼色。别说,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实在滑稽。 我捧腹大笑,指着剑侠客:“你,你太逗了” 剑侠客全然不理会我对他的笑话,还在递眼色。 我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天呐我居然站在床上,这要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尤其不能让安歌看见,我和他可是有交易的,绝对不能轻易跌份。 安歌倒也不十分在意我此刻的造型,径直说道:“我们今日就启程要离开了,你们还是去看看这图里的日出吧说不准,还会有什么新发现。” 他前面的那番话我倒没有放在心上,什么图里的日出,说穿了,还不都是假的只有安歌最后的那一句,难道他在暗示什么 我立马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揪住剑侠客的衣襟,“走” 剑侠客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被我一揪,反而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他那样子,除了滑稽,我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 毕竟我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会连累旁人的。 我搀起他,上下打量着:“你没事吧” 剑侠客一听到我问他,连看都没看,立即回道:“我没事” 哪儿没事呢额头都出血了 我从怀里东找西找,终于掏出了一方丝绢,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小女儿家的东西:“喏,拿去” 不多时,见他清理好伤口,我们终于该出门了。 临走前,安歌还站在屋里,我不禁偷偷瞄了一眼。他说的发现到底是什么呢 穿过桃林,有一座小小的山丘。本来这点高度走上去就可以了。但之前因为各种原因耽误了不少时间,于是,我抓住剑侠客的手臂飞了上去。 这一回,我可是吸取了前车之鉴,再也不敢抓他的衣襟了。还是手臂保险一些。 “你看,不早不晚,刚刚好”我看到了日出骄傲地道。 却被剑侠客一手捂住了嘴,他在我耳边轻轻说:“小点声”他浑身散发出的独特的温热清爽气息瞬间席卷了我的鼻尖,我不由自主地默默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手,我打量着四周。这里有什么人吗干嘛让我轻点声 远处的地方坐着一男一女,女孩儿斜靠在男人肩膀上,迎着暖洋洋,金灿灿的日光,别提多美了 只是,这背影有些熟悉啊可我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骨精灵啊骨精灵,你说说你,你这个脑子还能干嘛 我恨铁不成钢地捶了几下头,剑侠客见了一把把住我的胳膊,急道:“你干嘛” 这个声音可够大,比一开始我的声音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看到,连远处的那一对男女都转过身子来。 那一瞬间,我真是恨不得地上有条缝,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里边去。 不过,那两个人究竟是谁,此刻我的这种好奇心理还是战胜了所有的思想。我朝那边看去。 那两个人,呃,顿时心里想把自己撕成千万块。那不是逍遥生和狐美人嘛 “你们,来了”我讪讪打招呼 为了不影响人家交流感情,我和剑侠客找了处离他们远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天空除了跃动着的金色光芒,还有星星点点的五彩光斑。那些光斑在金色的大背景下来回穿梭着,美是美,可总有些不大协调。 这应该不是山河社稷图里日出该有的景象吧大自然很多东西都是浑然一体的,这些光斑可不像是日出的附带物。 这就是安歌说的新发现 026 水迢迢,路漫漫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轻盈飘逸,不像刻意压制的感觉。是安歌吧 我不由低下头,这样更有利于我专注下来。阳光正好,将斑驳的树影与人影交织在一起,为它们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你说的新发现呢”我问。 “嗯”剑侠客听到我这么问,还以为是在问他。 我能感到安歌发出了清浅的笑声,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喜欢故弄玄虚。就和所有的门派师父一样。 想到此处,我站起来面对他,道:“哪天你也创个门派,弟子一定爆满” 他听了此话,一阵苦笑,满脸的遗憾:“什么” 算了,算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理解不了就拉倒呗 剑侠客刚刚回过神来,见安歌在,便接着我的话题问道:“安兄弟说的新发现,我们还没有看到呢。” 安歌面向阳光,金灿灿的光芒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可饶是如此,他依旧走向了那片金色的海洋之中。 “是吗”安歌不负责地丢下一句。 我正想好好和他探讨探讨,大清早的把人框到这里来,说是有发现,可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是什么意思。 就听到他那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发现,不过也是如此。” 我们这里正热闹,远处的逍遥生和狐美人也走了过来。还有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飞燕女。 她一定是怕她的存在让逍遥生他们尴尬才偷偷藏了起来吧。 “安兄这话说得我们不明就里啊”逍遥生摆出了一副思索的样子。 安歌继而露出一脸轻松的笑容:“没什么,只不过这奇怪的景象我一直没搞懂而已。还以为你们知道呢” 怎么会知道明明你在这里住得最久,现在反过来居然问我们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现在的我睡意全无。 还是尽早回去吧,在这个图里呆着是不会有什么出路的。 见安歌紧抿着嘴唇,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就觉得他有些磨叽。一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夸张。 逍遥生却是很为他着想:“安兄,可是有苦衷” 安歌又是犹豫了半天,才道:“山河社稷图毕竟是上古神器,进出的办法,我,我不知道。” 我被吓得大惊失色,感觉一道天雷劈中了我的天灵盖。你,你不知道 昨天晚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和某人商量,我替他找人,他帮我们出去。某人还笑眯眯地说,这是自然。 我以为他有十足的把握,没想到,居然把我框了。这回还框了个实在,我一点都不自知。 我欲做哭腔:“这,这怎么办啊” 安歌一脸愧疚。现在摆出来这幅表情给谁看啊。 我看了眼剑侠客,他一摊手:“我也不知道。” 再看向逍遥生,狐美人,飞燕女。那个样子一个比一个让人失望。 我摆摆手:“走吧” 只能一点点地碰运气了,但愿能赶在蚩尤破封之前,不然就要倒大霉了。 “等会儿,咱们先去一处地方。”安歌制止道。 虽说他框了我,但毕竟他长年累月地住在这里。而且我敢肯定他想出去的心不亚于我们任何一人。 泗洼崖,山河社稷图中的制高点。登上它,可俯瞰到图中世界的全貌。 我不解:“安歌你该不会以为站得高看得远,就可以看到出口了吧” “跟我来吧”他也不搭话,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泗洼崖上,千丈深渊在脚下,一步都不敢踏错。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现在艳阳高照,烤得我汗如雨下,阳光根本不像清早日出时的那样柔和温暖了。我抱怨道:“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个安歌,他自己不用法力就算了,还不让我们用。说用法力上山,速度有余,诚心不足。 “快了,快了,你就再忍一忍吧”剑侠客在身后安慰着。 他怎么会知道快到了呢,他不过同我一样,被强逼着一起爬山而已。 我也不好驳他的面子,点了点头:“信你一回。” 终于,傍晚时分,我们到了一座四脚亭中歇息。 安歌道:“他快来了,咱们先在此处等会儿,你们也好歇歇。” 从清早开始到傍晚,我们一直在爬山,感受从温暖柔和到炎炎烈日再到习习的凉风扑面而来。 四脚亭籍籍无名,估计没多少人知道,不然怎么会连个像样点的名字都没有呢不像地府的临风台,更不像望乡台。不过它还真是一个休息歇脚的好地方。 正想着,一个朗眉星目,蓄着长长的胡须的老者迈步走了进来。 他开口,“安歌,可是你找我”这声音颇为慈祥和蔼。 只见安歌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道:“真人。” 真人这个称呼听上去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且看安歌这么恭敬的样子,一定不是一般人了。 我们连忙学着安歌的样子,亦施了一礼:“真人” 老者抚着胡须,看向安歌:“这几位是” 我暗喜,终于看到我们了,还以为他们会一直叙旧呢 安歌回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此番是有事相求。” 真人闻之,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他生气了。哪有人一上来几乎什么都不说就直接求助的。 没想到,真人的神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安歌,这么久没见,你还是一点都不懂得迂回婉转啊” 安歌也放松下来:“是真人你说的,你我之间不必客套。” 呵,看不出来啊。安歌和他之间的关系居然熟络到如此地步。 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啊 “说吧。什么事”真人问道。终于回归了正题。 安歌突然又扭捏起来:“真人可知,可知出山河,社稷图的办法” 真人脸上一僵,继而飘过一抹不悦的神色。这个问题难道是什么不能触碰的雷区不成还是我看花了眼,真人其实没有在生气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否决了我后一种猜测。 真人情绪淡淡,不像初见面时的那样亲切柔和了:“安歌我以为你和别人不同,没想到终究不过是我看走了眼。” 说罢,真人用鼻子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小小的四脚亭霎时就又剩下了我们几个人。而安歌呆楞在原地,良久,良久。 我一个旁观者,也不好说些什么。这俩人到底发生过什么 027 莫逆之交,复又归来 “喂你和真人究竟怎么了”我看着安歌陷入沉思的样子,实在忍不住问道。 要是一直没有人说话,安歌怕是要石化了。 “我们也算是知己好友吧,只不过不是音律上的知己,不同于我和逍遥生。”说起过去,安歌无限惆怅。 逍遥生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他的扇子,扇起来:“那就是忘年交了” “安兄弟,你说实话,来找真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剑侠客也不寻思着开导他,居然问这种问题。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剑侠客回瞪我,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不逼他说出实情,怎么能把他过去套出来。不知道过去的话,还怎么开导” 这么一听的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剑侠客居然敢瞪我我越想越生气,握拳准备揍他一顿时,耳边传来了安歌久违的声音。 “对不起,我知道我让你们失望了,这一趟怕是白跑了。”安歌失望地望着眼前重重的远山,声音飘渺地就像是从那远山间飘忽出来的一样。 我不太喜欢动不动就觉得自己不可以,就要放弃的这种人与这种话,于是道:“你不要说对不起,我可不接受。” 本来看你颓废的样子,我是有心开解你的。但你自己都俨然一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又凭什么让我帮你 还是逍遥生,永远看上去都那么宽容。或许真的是我脾气太过暴躁。但我不想改。 逍遥生向安歌的方向走了几步,与他并肩而立:“安兄试都没试,怎么知道就不行了呢” 安歌摇摇头,一幅苦瓜脸:“你们不知道,真人他” “我们不想知道真人怎样,只想知道你怎样”逍遥生打断了他,“安兄是怎么想的” 难得见逍遥生这么有主见的一面,我一时都没顾得上看安歌的反应。 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安歌又变成了以往处变不惊的模样,“真人他身份神秘,我和他相识这么久,除了知道他是修行高超的隐居高人外,对于他的来历其实一无所知。”安歌面向着我们,眼中还闪烁有着若有若无的神采。 不知想到了什么,安歌的嘴角忽地上扬起来,道:“我这次带你们来找他,就是因为他有山河社稷图的全地图,有了它,我们就能明确地找到所有的地方,或许有出口也不一定” “你想法很好啊,为什么那个真人不答应”飞燕女吃了一口桃子咬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嗯”我瞪大了眼睛,“飞燕女,你这个桃子哪儿来的呀” 印象中,这一路上可没有看到哪里有桃树。可别告诉我这是在安歌的林子里拿的,安歌的林子地势比较高,桃子还没成熟呢 飞燕女喜滋滋地看着手里的桃子:“怎么,羡慕了” 笑话我会羡慕她我还不是怕她拿了没熟的桃子回头拉肚子 飞燕女又在桃子上大大的啃了一口,才道:“这就是刚才的真人掉的,幸亏我眼疾手快,要不然就掉到地下脏了。” 剑侠客皱眉:“真人,掉的” 恕我眼拙,我怎么也没看到。 飞燕女被气得跳脚,“就在他刚才气得挥袖子的时候,袖口里滚落出来的” 是吗好像是有个粉色的东西掉出来了,不过谁能想到是个桃儿。 逍遥生在一旁默默旁观,“一个桃而已。” 我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觉得这是个芝麻小事嘛我也没打算纠缠下去,就是看到了问问而已。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安歌却双手一拍:“我有办法了。” 一个桃子引出的办法看来以后再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就吃个桃好了 安歌看上去颇有自信,冲我们笑道:“真人他脾气古怪,却有个死穴,爱吃桃” 我们异口同声:“爱吃,桃” 这算什么死穴还不兴人家有个个人爱好了 安歌见我一脸鄙夷,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和真人能结成忘年交,还得多亏了林子里的桃。” 我若有所思,安歌的林子桃花开得那么旺,想必结的桃子也比别处的好。如果真如他所言,那真人这个老家伙还真是一绝。凭这个就敢随意交朋友 大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奇奇怪怪的想法,令我不禁脱口而出:“安歌你是桃花吸了灵力成的,呃,灵,那你有没有想过真人他,他那么爱吃桃,万一把你吃,吃了怎么办” 我也觉得我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想法十分的匪夷所思。 还不等安歌回话,后脑勺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力道虽不是很重。但也比轻轻打一下重多了。 于是,我抱着头吼道:“谁啊出来” 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什么人啊我越想越气不过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说什么呢” 我被这一声吓了跳,转过身去。居然是真人他怎么来了,不是走了吗还是说,他其实根本就没走 “我和安歌纯粹是忘年的莫逆之交,小姑娘,还请不要胡说”虽然语气很硬,但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的不悦。 安歌绕过我走上前道:“万阳真人,你气消了” 原来真人叫万阳啊,安歌你倒是早说啊,早说我刚才加上一点敬称的话,也不会被打得这么惨了。 我摸了摸后脑勺,哎,现在都火辣辣地疼呢 我撇撇嘴,看你们能说些什么 万阳真人将手放在安歌的肩上拍了拍:“你小子,我不现身,你就不打算来找我了” 因为安歌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那如释重负的声音:“我这回是要去找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等我找到她,一定回来。” 万阳真人的手僵在安歌的肩上:“我说的话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要走要留是你的自由。” 怎么感觉是万阳这老家伙在道歉呢死要面子的命 不过看如今这情形。不用用桃子引真人出来,更不用去研究如何让真人帮忙了。一切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真好 如果往后所有的难题都可以像今天这样,倒是解决了不少麻烦。不过要是这样,那未免也太容易了些,又怎么能显示出天命之人的能力呢 只不过这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啊,我抱着好奇的心理准备去看戏。相信不会让我失望的。 028 前尘往事,毋需挂怀 逍遥生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笑容:“安兄,看着你二人和好如初,我就放心多了。不然,我还会以为是我们的罪过。” 安歌闻之,道:“哪里的话,怎么能怪得了你们呢”这也不知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客套话。 “话说,为什么万阳真人一听到你要离开山河社稷图就那么反常”剑侠客居然把我的疑问全部问了出来。 做得好,我心里窃喜。 安歌背向众人,面向层层叠叠的山峦,一袭白衣在寂静的山峦中与夜风相得益彰:“我初修得人形,就在林子里遇到了满身伤痕累累的万阳真人。” 万阳真人脾气臭是臭了点,那也不至于会有仇家追杀吧不管怎么说,这老家伙在我的印象里还不错。 夜风在山峰之间穿梭着,竟比平时清冷了几分。 “阿嚏”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见安歌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得抖擞精神,继续听下去。 “然后我每日便用林子里的桃去喂给他,因为林子里没什么疗伤奇药,要说还有点灵气的也就是桃子了。”安歌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我听了打趣道:“万阳真人,你的毛病该不是那时候养出来的吧” 听着字里行间的意思,可不就是这样的嘛 万阳真人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也是也不是。” 切,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直说不好吗成天咬文嚼字,故弄玄虚的。看得都烦。 我的小心思全都落在了万阳真人的眼里,他也不生气:“是,是因为自那以后,我确实爱上了吃桃。不是,是因为我需要通过不断地吃桃来提醒自己曾经受到的种种。” 看不出来,真人是如此小气的人。不是说,能拥有真人这样的名号的人都是得道高人吗怎么现在看上去万阳的肚量和我有得一拼。 那天夜里,我整整一晚没睡,就这样立于四脚亭里,听着安歌和万阳的过去。 万阳真人本是士族出生,是当地有名的望族子弟。可偏偏他生下来就拥有异能,那双眼睛能看见鬼怪,通晓人心。 人往往都是“讳疾忌医”的,对待万阳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嫉妒万阳的天赋,厌恶万阳的能力,甚至惧怕万阳的异能。 于是,万阳被家人驱逐了出来。所幸他命不该绝,孤苦无依的流浪了很久,被一名道人所救。 就此,入了玄门。如果以为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门派师父飞升在即,收了万阳为关门弟子。这令门中的其他弟子忿忿不平,要知道他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拜了师父。 这么一个小屁孩凭什么 久而久之,万阳又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加之,万阳的异能由于是在玄门终是隐藏不得。 所以,众人一起诬陷是万阳偷拿了师门至宝。万阳受不了如此的诋毁,去找师父。可他的师父不知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关到了地牢里。 玄门的地牢里不仅仅是阴暗长年累月见不得光,还关押着许多罪孽深重,魔性难除的妖物。 还有一物,山河社稷图。 万阳生活的年代足足比红袖早了上千年,因此那个时候,山河社稷图还没有被皇家奉为国宝。 后面的故事不用他们说我也知道。 “所以,你受了重伤,醒来之后就在图里”我很确定,但是就是想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万阳真人点了点头,“我身受重伤,多亏了安歌相救。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身处幻境。”说罢,他淡然一笑,像是看开了很多东西一样:“不过即使身处幻境,我也不愿回到真实世界里去。” “真人因此也不希望安兄离开山河社稷图里吧”逍遥生下意识地反应。 万阳这老家伙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安歌肩膀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接着道:“跟我来吧” 山河社稷图,天地人三书之一。所谓的天地人三书,以山河社稷图为最,是为天书,次之是地书山海经,最末是人书生死簿。 阴曹地府就有一本记载众生生卒年月时辰的本子,我只知道师父叫它“生死簿”,上面有着所有人的前世今生,命格时运,但,却不晓得它有如此的来历。 山河社稷图内,有大千寰宇、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俨然一个活脱脱的小三界,难怪我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若不是安歌一语道破,我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这地图你们拿去。”万阳真人手中浮光一闪,一本册子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我指着眼前的册子道:“这地图怎么会是一本书呢”谁家的地图不都是一张纸嘛,怎么这地图落到万阳的手上就变成了一本书。 万阳真人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安歌:“你没向她解释” 安歌耸耸肩:“解释过,她可能没仔细听吧” 万阳真人翻看着手中的册子,也不知是不是在跟我说话:“我用了数年的时间走遍了山河社稷的万水千山,终于让我把它们变化的规律找到了,并且全部记录成册。” 说着,把它朝我的方向递了过来。我愣愣地伸手去接。却不想,万阳这个老家伙居然绕过了我,把它送到了安歌面前。 “切,有什么了不起”我嘴上这么说着,可双手却滞留在空中,整个场面尴尬极了。 “你们择日便出发吧地图上用红色标注出来的地方就是山河社稷图与外面连通的出口。”万阳真人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抹不掉的落魄。 “真人,您没事吧”逍遥生此时站得离他最近。显然,万阳的异常逍遥生也看了个清楚。 我索性心一横道:“万阳真人,您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你也不用和你的安兄弟分开了。 万阳的脸色刷得变成了铁青色,我方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于是,连忙补救道:“你就甘心窝在这个图里害你的人他们逍遥度日,你就真的甘心” 感到我话说得有理的剑侠客上前一步:“万阳真人,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您的师父为什么当年不听你解释” “嗯”我在一旁拼命点头。换我,我可不愿意被人诬陷冤枉,然后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029 柳暗花明,异界之井 界阳井,地图上标示出来的红色地点。 如果不出意外,穿过界阳井就可以离开图里的世界了。 我和剑侠客苦口婆心地劝万阳真人,希望他可以同我们一起离开。可他倔强得很,无论我们怎么说,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半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我们自己走了。 临行前,万阳与安歌的对话还犹在耳边回响。 万阳语重心长地看着安歌:“外面的人疑心太重,你遇到他们少不得要徒增许多烦恼。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三界的人族。可是,万阳只是生错了地方,他如果生在魔族,谁会把他当异类看待。 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说的不留情面,但或多或少总是一部分人心里真实的想法。而这一部分人,还是大多数。 安歌亦是一脸严肃:“真人,你放心等我找到她就会回来。” 万阳先是一愣,随后才露出一个微笑:“你小子,刚才和我说要离开这里,我还以为你是过腻了这里的生活,要去外面世界寻开心。所以,那么说你,别多想。” “嗯。”安歌郑重地点了点头。 “骨头”剑侠客见我发呆,在一旁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啊”我被他这么一叫,思绪都断了。 流云在身边来回穿梭,触手可得,耳边呼啸而过的是急急的风。 我们此刻正在云端御剑飞行,我看着被风吹起的衣袂混在薄薄的云彩之中,先前压抑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不少。 于是,便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因为飞行的速度极快,耳边也都是呼呼的风声,所以我说话声音比平时高了不少。 剑侠客站在我前面,控制剑飞行的人便是他:“快了你再等一会儿。” 我透过流云往地面俯视,不知到了哪里,我居然能感到瑞气直逼天际。各色光芒映衬着云朵,连云朵都变得五彩斑斓的。 不消多时,安歌的声音自前方的另一把剑上传来:“界阳井到了。” 原来是到了界阳井,难怪有这么重的灵气。 被放大无数倍的剑稳稳的落到了地上。还没站稳的我,立马冲了出去。 剑侠客在后面叫道:“喂骨头,等会儿我啊” 我只是想先去看看而已,用不着着急。 眼见着井口近在眼前,我满心雀跃。终于可以回去了。 可视野里却有几道光芒闪过,使我极不舒服地眨了眨眼。 “来者何人”几个人模人样的东西各执一杆枪,立在井口前。他们眉宇间散发出的气息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该有的。看来,事情变得棘手了。 “他们应该是看守界阳井的守卫。你们先不要做声。”安歌凑上前来小声低语着。 只见他上前作揖:“各位灵史,我们六人欲前往三界,不知可否”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不可,三界与山河社稷图唯一的通路岂是你们想走就走的” 说着,领头的那一个把手中的枪往地下一插。一种要想从此过,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感觉呼之欲出。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嘴上却依旧气势不减:“如果我们非要从这里走呢” 领头的那个很是干脆,一句废话都不讲:“找死” 话音未落,一道满带杀气的光芒向着我刺来。 我实在是没有预料到,他发起的攻势会这么迅猛。一个躲闪不及,肩膀的位置便挨了一击。 剑侠客冲过来,挡在我身前,侧着头问:“你没事吧” 我现在不仅连肩膀上疼,就连嗓子眼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我强撑着摇了摇头,“没没事。”终于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法力如此强大只不过一击,我就受不住了 安歌将我扶起来,满脸嫌弃地看着我:“你怎么不听我的号令,擅自就与他们发生了争执” 这个时候,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有回话。 只听安歌叹了一口气:“外来的人靠近山河社稷图里灵气重的地方,法力便会受到削减。所以,你们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现在的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可如何是好照他的说法,那我们六个人中现在除了安歌他自己就都是废人喽 我尚在犯愁中,就听剑侠客在旁边打了个响指,道:“哎我想到一个办法。” 我看向他,有好办法还不快说 剑侠客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什,什么办法,你快说啊” “让骨头用隐身术把大家都带过去。”剑侠客说这话时,眸子中都隐隐散发着光亮。 别说,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又避免了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又能保证大家安全的离开。 可安歌看着剑侠客,苦笑道:“你太小看他们了除了领头的,只要那些守卫还站在井口,就会形成结界,你们根本靠近不了。” 我低下头,思索良久,建议道:“不如让安歌先顶一阵子,然后我再用隐身术把你们都带走” 这回可不会再有人反对了吧守卫在井口有结界,那就想个办法调走他们。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况且,在林子中我们又不是没与安歌交过手,以他的法术光靠那个领头的绝对打不过。如此一来,其他守卫一旦离开井口,前去增援,那绝对是最好的良机。 大家全部都点头赞成,唯独安歌一个人闷不吭声。 这又出什么状况了大家全部把目光移到了不做声的安歌脸上。 半晌,安歌才说道:“那你们是走了,我又该怎么办” 这敢情是怕我们把他抛下啊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等守卫发现我们不在了,必定慌作一团。你趁乱跟着离开不就完了” “听你们的”安歌终于同意了。 他走上前,冲着几个守卫道:“好好说话,几位不答应。那不如切磋一番吧” 安歌轻轻松松几个回合,领头的守卫已经败下阵来。有几个沉不住气的果真离开了井边,赶去帮忙。 看着面前打作一团的安歌与守卫。就是,现在 “修罗隐身。”我念动口诀。 030 雨落长安,身归故里 咒语念过一遍之后,在场的众人除了安歌全部都隐去了身形。 我拍了拍手,不错,看来平常练功的效果很好 我招呼大家:“快走” 众人几步便都奔到了井口边。我扶着井口往里看去。界阳井深不可测,点点灵力凝成的强大漩涡正高速旋转着。 许是灵力太过强大,毕竟这底下是两个世界互通的通口,一定非比寻常。我一头紫色的短发被吹得凌乱,感觉这股灵力快把人撕裂了。 “你们先走”我把住剑侠客的胳膊道。 剑侠客皱着眉,强逼着自己睁开眼看向我:“要走,一起走。”一缕发丝被吹进了嘴里:“呸。” “安歌还在,你们先走吧。”既然是我答应了他,我就有责任等到他都解决掉问题一起走。 与安歌缠斗在一起的几名守卫依旧后知后觉,剑侠客他们都走了,还在那边斗得酣畅淋漓。 我施了个法术,在那些守卫的头上一人给了个爆栗子。 嘿嘿我心里暗喜。看着他们抱头,欲哭无泪的样子别提有多多逗了 一名守卫怒骂道:“谁啊哪个不长眼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指着我的方向,磕磕巴巴地说:“人,人呢” 别说,他指着我这边的时候,我心里还猛然跳动了一下。随后我才想起,既然已经隐了身,那他们是看不见我的。 “大,大哥人,人不见了”那名守卫猛拽着领头的守卫往这边而来。 安歌一个移动,已然比他们先挪步来到了井前:“各位,在下先走一步了” 看来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我纵身跃入了漩涡中心。可蹦起来的高度不够,脚下被井沿绊了一个跟头,头朝下坠到了界阳井里。 “啊”我惊慌大叫,完了完了,呆会儿要是头朝下掉到地上,那指不定有多痛啊 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我觉着眼前发昏,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绵不绝的细雨声在耳边呢喃,我睫毛眨了眨,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整个人躺在大街上,因为天色暗又下起了雨,所以整个街道上此时空无一人。 “啊”我想站起身子,可一动浑身就酸痛得厉害,整个身子就像快散架了一样。 “这里是哪里啊”我打量着四周,脑海中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是谁又,又怎么会在这” 可惜脑中一片空白。正恍然无措间,地上因为积水形成的一个个水坑里倒影出一堆人,他们似乎在往这里走来。 四下里霎时间变得敞亮起来,火光在雨夜里不知为何格外温暖却又冷冷地。 温暖,他们或许可以帮助我,但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万一他们是仇家就完蛋了。我这个样子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人群在我面前立定,从中挤出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小姑娘。 她挽起我的手臂,将我搀扶起来,还带着哭腔询问着我:“小姐,你大晚上的这是要干嘛啊” 见我不回答,她越发的伤心起来,“小姐,你现在连理都不理我了吗”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我认识你吗上来就哭得这么惨,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我清了清嗓子:“姑娘你我素未谋面,你提的问题我是真的答不出来啊” 见她诧异的神色,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特别真诚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嗯” 这句话还真有用,她一听,那紧紧抓住我的手便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张伯,带小姐回家吧” “哎”我恼羞成怒:“不是说了嘛我们不认识” 根本没人听我解释,上来几个彪形大汉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就把我扛了起来。 “放我下来,你们快放我下来。”我挣扎着,可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儿劲都使不上。 粉衣姑娘跑到我面前,说不清是担忧还是什么:“小姐,你忍一忍吧” 忍,忍,忍有什么好忍的要不是我现在浑身没力气,我一定揪住你们一个个好好地揍一顿。 他们七绕八绕地终于把我带到了一处府邸前。想必是到了。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往我的脸上直砸,我抬起头,匾额上的三个大字“将军府”写得雄浑有力,牵丝劲挺。 一个正值中年,身形健壮的男人在门外徘徊许久,难不成是在等我可真的是认错人了呀 见我们回来,他快步走过来,死死地盯着我。他虽然虎背熊腰,可依然不影响他的气宇轩昂。 看情况,这个人貌似还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他眸中一闪而过欣喜之色,可转瞬间就被隐藏得丝毫不露:“你个死丫头,死哪儿去了”说着,还伸出大手,往我背上就是一掌。 我的身体不太好,哪受得了如此的大礼,于是,不堪重负,吐出一口鲜血,算是回礼了。 “你,你,很好”我给他比了个棒的手势。 眼前一黑,便又晕了过去。倒下的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他焦急地招呼下人,把我抬回房间里去。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一个红头发的少年在片片落红中舞剑,如此的豪迈不羁,如此的快意人生正是我所羡慕的。 “你是谁啊”我问道。 红发少年自顾自地舞着剑,还不时配合着几个空翻。 “切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剑嘛,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我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意识便逐渐消散。无论我再如何努力,都回不到先前的林子中去了。 我蓦然睁眼,一片粉色纱帐裹在床上,看这架势,应该是千金大小姐的闺房吧 “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赶忙掖好被角,重新落回枕头上,装睡。 “小姐小姐”这个声音我记得,就是那个粉衣姑娘,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我睡个觉,都不肯放过我呢 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响起来:“算了,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我不由皱了皱眉,心下大喊一声,糟糕,暴露了。 索性大大方方坐起来,看着他们:“你是怎么发现的” 男人也不忸怩,直接在床脚边坐下来:“你的气息全乱了,为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个疯丫头,才出去几天,怎么什么都不会了” 我无言以对,一会儿死丫头,一会儿疯丫头的。不过好歹这里应该不会有危险,先住上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031 春日游,陌上谁家少年郎 “小姐,小姐,今天外面天气放晴了。我们出去走走吧”粉衣姑娘跑到我床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话。无非就是想让我出去走走。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在大街上醒来的那个夜晚,我就变得特别的嗜睡,好像一天中就没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 “小环,你想去的话自己去吧。我还得再睡一觉。”粉衣姑娘叫做小环,正如大部分丫鬟一样有着一个平凡无奇的名字。我说着说着,又是一个哈欠。 继而摆摆手,示意她走吧。我这可不是在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不管你答不答应。 “小姐,这可是老爷吩咐的,他说你每天窝在屋子里,迟早憋出病来。”小环可真够执着的。 程咬金他号称是我爹,可我压根不认识他。 见我有所迟疑,小环忙趁热打铁:“小姐,老爷还说了,您要是今天不出去,就罚奴婢永远也出不去。”说着,还哭起来。 得得得,姑奶奶,我应了你还不行吗 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整了整衣服以及乱糟糟的头发,才出了门。 “懒丫头你终于舍得从床上起来了”一听就知道是程咬金。 这么多天,我都已经快习惯他这么变得花地叫我了。 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是啊,让你失望了,没有继续睡下去。” 自打我回来后,一声爹都还没叫过呢虽然吧,他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人”实在是可怜,可那声“爹”我是真的叫不出来啊 要是欠了你的,下辈子还喽。 “将军。”小环在一旁行礼。 程咬金飞也似的走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拖:“走,走,咱们一起出去” 呵,还真是个莽夫啊 出了将军府,他这个堂堂大将军居然连辆马车都不备,难道就靠我这双腿走到城外郊区吗 我嘟了嘟嘴,不满地道:“你好歹也是大将军啊,不至于寒酸到出门还靠腿吧”有时候适当的激将法也是蛮管用的。 可他对我的话不理不睬,“这样,咱们今天先去远郊玩一玩。让你开心开心。” 我知道,他这是说给我听的。他不备马车,也无非是想让我提提精神,不要整日坐着。 我怎么忍心辜负一个父亲的心呢虽然我能明确地感知到此人与我绝无关系。可见他对他女儿的样子,我也只好顺从了。 程千金,这是你欠我的,更是欠程老将军的。 城中温暖的光,清爽的风,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都使我精神多了。看来,整日闷在屋子里确实不好。 程咬金是个好人,自从我们来到了街上,就有大大小小的商户不断地把自家的东西塞到他手里。就连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甚至连成衣都有了好几套呢不过,它们的风格我并不太喜欢。还是我这一身紫衣配上紫色短发比较好看。 不知不觉竟溜达到了城门。 城外春色撩人,河岸边的杨柳树影婆娑,水汽氤氲,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雨过之后的青草芳香。 我往前跑了几步,一点也不觉得疲累。 “啊”小环的尖叫声在我四周响起。 一惊一乍的,准是看见什么虫子了,这个季节,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有这些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嘛 我喃喃自语:“所以说啊,女人还是太胆小。要是像我一样,不就” 还没说完,小环就从另一边向我狂奔而来。看神情,很是惊恐。 她支支吾吾,拼命咽了口口水,才道:“那,那边” 看你说话真是急死人了,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那边怎么了” “有,有死人”她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感觉把这话说出来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 有,死人好吧,原谅她了 程咬金此时也闻讯赶来,听到说有死人,已经抢先一步冲了出去。 我在后面追着,终于看到了柔软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 “你说的就是他”我转过头去问小环。 小环躲在我身后,连头都不敢转向这里。从她这,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还不如靠自己。 这个男人背对着我们躺在草地上,所以我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头的红发格外晃眼。 倒是程咬金,他一看到地上的男子,整个人都不对了。 一改之前的笑颜,脸上异常严肃,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颤颤巍巍地去把地上的男子翻转过来。 那双手,是久经沙场才有的,是习武之人特有的标志。 果真,威风凛凛的将军也不是白捡的。 少年郎眉目清秀,即使面色如此苍白,也不难看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程咬金可不淡定了,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哭着喊着:“剑侠客你怎么忍心就这么抛下师父啊” 合着这个男人叫剑侠客,还是程咬金的弟子 程咬金中气十足,这要是搁一般人哭成这个样子,早就背过气去了。也只有他,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轻轻绕到剑侠客面前,想用手去探探他的鼻息。 却被程咬金一掌打开,喝道:“你干什么” 天啊还有没有天理了虽说我不承认我是你闺女,但好歹你是这么认为的吧你,你居然为了这个什么弟子,打我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死没死还不一定呢 我真恨不得往这个叫剑侠客的身上踹上一脚,但这样做,只会被程咬金打得更惨。 我倒不是怕他,关键是现在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个安乐窝,要是被赶走了那才亏呢 我压下了心中翻腾起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将军多心了,我只是想去探探他的鼻息。” 程咬金脸上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愧疚的神色,道:“那,你来看看吧” 说着,终于舍得把他那块儿宝地让出一个小角落给我了 “哎”我上前去探他的鼻息。 都说这慈父多败儿,可我怎么觉得是慈师败徒弟啊 经过确认,这小子命大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死。 不过,看程咬金那副模样,我决定还是戏弄他一番。 “怎么样”他焦急地等待着我回答。 我故作深沉:“情况不容乐观啊” “什么”程咬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细若游丝,怕是命不久矣呀。”我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程咬金的变化。 我脑中不停寻思着还有哪些话可以描述这种症状,却突然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哎呦你干嘛”我瞪着程咬金。 032 自顾不及,惹火上身 程咬金一脸愤怒地瞪着我,“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骗我” 原来在我夸夸其谈的时候,这位已经自己探过剑侠客的鼻息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你自己不做的事情,却让别人去做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见我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扬起手掌。我感觉立马脸上就会多出一道火辣辣的红手印。 只能躲闪了,别看我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但我的骨子里实际上叛逆得很。 等待了许久,奇怪,他怎么还不打我试探性地朝他偷偷瞄了一眼。 却见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小环,扶小姐回府去。” “哦。”小环被刚刚的场面吓得回不过神来,连一声“是”都忘了喊。 我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乖乖地跟着小环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当然,我还不忘留个心眼。我看到,程咬金他自己把那个叫做剑侠客的少年扛到了肩头上,缓步跟在我们后面。 得,看来这将军府是没办法久呆了。和这位疑似亲爹的人都结下了梁子,你啊你啊,能不能不要老是闯祸。我巴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巴掌。 一路上尴尬极了,我们几人之间连一句对话都没有。就这样,回到了府里。 程咬金招呼下人:“快,把宫里的御医都请来。” 下人们一个个都是有眼色的,一见程咬金肩上的人,就知道他伤得不轻,而且他和程咬金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因此,都不敢怠慢分毫,各自帮忙去了。 回想前几天,我入府的时候,场面也不过如此了。哎,都是一群势利眼,风往哪儿吹,他们就往哪儿倒。 只有,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环。她扭过头来:“小姐,怎么了” 我笑笑,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只有,小环,这个姑娘还不错。 我往床上重重一栽,“啊”这一天,叫个什么事啊 我扒拉着纱帐,心里盘算着。等我在你们将军府里休养好了啊,立马拍屁股走人。到时候就是请姑奶奶留下来,姑奶奶都不留。 我眼皮越来越重,哈欠连天,一个不小心又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没有奇奇怪怪的梦,也没有人来烦我,拉我去这儿玩,去那儿玩的。 正熟睡着,有人轻轻拍打着我的脸颊。我身体很自然地做出了反应,一个转身,面向墙角去了。 那人不依不饶,在我身边唠叨道:“丫头丫头” 我习惯性地皱眉,是程咬金吧也只有他才会叫我丫头什么的。 虽然不是他亲生骨肉,但他那么对我,也确实过分点了吧。 我懒得理睬他,虽然此时被他害得睡意全无。那我也不愿起来,与他做口头上的争辩。 “丫头,你就别装睡了。”程咬金在一旁摇晃着我。呵,也是我糊涂了,我怎么忘了他还有这种技能。 我从床上爬起来:“有事吗” 程咬金望着我,语气中透着愧疚:“我知道,你还怨我,怨我推你打你。可你也确实” 话还没说完,就住嘴了。真不愧是个武将,道歉都不会嘛 “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总觉得他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程咬金一听我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哪还有那一脸愧疚的感情在啊这,这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有时候都怀疑,程咬金的女儿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如果是的话,那摊上这样的父亲,那位程千金八成是上辈子指不定做了多少坏事 见我表情阴晴难测,他欲言又止。 你既然决心来找我,干嘛又不说了 我不耐烦地道:“说啊”你要是再不说,我可真去睡了。 程咬金咬了咬牙:“丫头,爹要去军营几,几天,这剑侠客交给别人,爹又不放心。所以,你,照顾他一下。啊”说完之后,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我反复回味着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几天”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跳动了几下,果真在说谎。他道:“几,几周吧” 先是几天,然后几周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我提高了嗓音:“几周” “嘿嘿”程咬金摆出了一脸的憨厚模样:“我的丫头就是冰雪聪明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赏他一个白眼:“到底多久啊你要不说实话,我就不管他了啊” 程咬金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几个月。” “什么”我顿时精神百倍:“几个月” 我指着他,手指在空中无奈地点了几下:“将军人才,人才啊” 几个月要不是我觉着哪里不对,去逼问他。还真以为就几天而已。 我重重地摔回床上,欲哭无泪。 程咬金仍在耳边唠叨个不停:“丫头啊说好了,不准反悔啊” 我把被子蒙住头,“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千金,本以为可以享几天清福了,却没想到成了高级丫鬟。 “啊”我多么不愿意去接受这个现实。可那又能怎么样 翌日清晨,我被小环从床上连拖带拽的叫起来。说是将军要去军营了,全府上下都等着给老爷饯行呢 我眼睛都睁不开:“哎呀他们要饯,让他们饯去呗你干嘛要来烦我”我倒头就想睡。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去不了了。 小环恨铁不成钢:“小姐您可是将军千金啊哪有老子要走,女儿不来送的道理” 说着,飞快地带我梳妆打扮。终于算是赶上了,我可不知道,赶没赶上,从始至终都是小环自说自话。 因为我太困了,所以只能像个木偶一样任她指挥。 反正在全府都聚集到一起的时候,我也人模人样的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我睡眼惺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程咬金唠叨。无非就是什么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家要各司其职啥的。 “丫头”他冲我招招手:“过来” 我很不情愿地走过去:“知道了,照顾剑侠客嘛” 程咬金很是诧异,他一定没料到我会这么有觉悟吧 他慈爱地摸摸我的头:“不要累坏了自己” 我瞳孔放大,他这是在和我说话吗也是,哪会有人对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的。 033 旌旗蔽空,猎猎生风(上)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程咬金去了军营。现在说话做事,整个府里都是我说了算。所以,该怎么玩,怎么睡再也不会有人管着我了。 程老将军走了有几日了,他托我照料的剑侠客也不知是受了多重的伤,到现在还在昏迷中。 我每天照常去剑侠客的厢房里,为他擦洗,换药,喂饭。可他就是不见好转,这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再言之,我现在也是个病号。这嗜睡的毛病本以为过个几天就会好了,再不济也能缓解许多。可谁能料到,一天不睡上它七八个时辰根本没精神。 病人照顾病人,已经是笑话了。 窗外阳光灿烂,我伸了伸懒腰,今天的觉睡够了。 我翻身下床,行了,该去看看剑侠客了。 “咣咣。”我敲敲门,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免得丢了程老将军的颜面。 “你醒了吗”我觉得这句话八成是多余的。 无人应答,我又敲了敲门,“那我进来了啊” 我推门而进,阳光霎时间洒进房间,将颓废萎靡的气息一扫而尽。 床上的人儿面色如纸,惨白惨白的,我连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我小心拿起盛好药的碗,一口一口为他吹凉,喂进了他的嘴里。再替他翻身,擦洗,忙活了一圈下来,我都想昏过去了。 一个人若是整日躺着,不翻身的话,时间长了说不定皮肤就会溃烂。 总之,剑侠客我这么用心帮助你,你趁早好起来。 “你好好睡吧”我转身欲走。 咦怎么感觉他睫毛颤了颤我回过身,趴在床头细看。可事实证明,是我眼花了。 我无奈地替他带好房门,扯着嗓子喊道:“小环” “小姐,小姐,我在这儿”小环在我面前气喘吁吁的。 我忍俊不禁,“把气喘匀了再说” “小姐,是您叫我来的”看她一脸无辜的表情。我才回想起来,是我把人家叫来的。 “哎呀对不起啦”我不情不愿地道:“那个,你知道将军的军营在哪儿吗” 她喃喃自语:“将军的军营啊这将军出去带兵,怎么会让下人知道呢” 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是,我今天心血来潮,就是想去看一看,怎么办呢 于是,我故意耍赖道:“不管,你去打听。不然”我歪头想了片刻:“不然,罚你今天不许出门” 我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小环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窝在府里,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果真如我所想,她哭丧着个脸:“小姐,不带这么玩的” “有你在这儿哭的功夫,指不定早就打听出来了。”我抱起双臂道。 接着,我信步走到了一座凉亭里,翘起二郎腿,等待着小环带着好消息回来。 面前的茶添了一杯又一杯,不知第几杯的时候,小环回来了。 我欣喜若狂,站起身子:“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有” 小环也不回答,径直拿起我的茶盏一饮而尽。过了好半天,才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位置上。 我自然也不会生气。因为瞧她的小模样,一定是有结果了呗,不然怎么敢这么放肆。 看着我盈盈笑意,小环才道:“府里的一个家丁啊,曾经去军营给老爷送过东西。他知道在哪儿” “好”我拍了拍小环的肩膀:“做得不错,叫上他,咱们一起走” “啊”小环将手里的茶盏都打碎了:“小姐,你不会是想去军营吧” 我挑了挑眉,你这不废话嘛 “可是,老爷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我一向见不惯这畏首畏尾的模样。于是,抓起她的衣襟道:“走了” 日头西移的时分,我们来到了传闻中的大唐军营。 我向小环使了个眼色,这姑娘聪明机灵得很。只需一个眼色,就能把事情给办得稳稳妥妥的。 “行了你走吧”小环给了家丁几两碎银子。 “哎等会儿”我叫住了那个家丁:“听着,你从来没见过我们不然的话”我捏了捏拳头。 家丁眼里只有钱,眼睛都没从银子上离开过,就道:“是是” 打发走了碍手碍脚的家丁,我们往里面走去。 “哈”听这气势,不愧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战士。一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怎么看都比府里那个病秧子强他还叫什么侠客就他那样的,还侠客大营里随便揪一个人都比他强 我和小环巧妙地借助地形的优势,向前行进了好几米,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暗暗高兴。 “啪”,“啪”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阵有节奏的拍打声。 听起来像是在用木棍打什么东西 我侧耳倾听,小环却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小姐,我怕” “哎呀”我用手扒拉开她的手,一脸嫌弃地望着她。什么胆子,这是军营,又不是乱葬岗,有什么好怕的。 “跟我来”我抓着她的手腕,循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啪”这一声声地愈发清脆响亮起来。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被人按到长凳上。原来,那拍打的声音就是在打他啊 隔着远远的距离,我都能感到那溢于言表的疼痛。可眼前的士兵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小姐,咱们还是走吧”小环这个不争气的丫鬟打起退堂鼓来。 我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再看一会儿” 就在这时,程咬金背着手从被打的士兵面前的营帐走了出来。 “将军”打人的士兵见是程咬金,纷纷行礼。 程咬金脸上犹存愠色,看来不知是这个小士兵哪里得罪他了。 他摆摆手,低垂着头,冲着面前被打的士兵,语气冷然,道:“接着打不要停” 其中打人的一名士兵犹豫了半晌才道:“可是”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程咬金厉声制住:“军法处置” 这一下,那打人的两个士兵可不敢再说什么了,立马抱拳,双双喊“是”。 那棍棒打上血肉之躯的声响越来越大,我都不敢想象那名士兵会被打成什么样子。只是他仍旧死死咬着嘴唇,始终不曾叫喊出来。 我一个不留神,踩到了地下的碎石。即使这细微的声音也逃不过当兵的耳朵。随即有人喊道:“谁” 034 旌旗蔽空,猎猎生风(下) 绝不能就这么走出去,我掐紧了拳头,斜睨一眼小环。这个丫头可不要在这关键的时刻掉链子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余光瞥到,一只白色的鞋尖往前略微挪动了一寸。我忙扯住方寸大乱的小环,悄声说:“跟我来。” 一处草垛之后,不错,良好的藏身之处。我拉着小环躲了进去。 小环嗫嚅着:“这,这不太,不太好吧” 我没有心情答复她,只道:“让你躲着就躲着。别啰啰嗦嗦的。” 一排巡逻的士兵手握着长枪,步履整齐地走过草垛边。此情此景,令我计上心来。 但为了以防万一,我拉过小环的胳膊,一字一句地道:“呆会儿不要多嘴,我做什么你乖乖看着就好” 见她愣头愣脑的样子,我还是放心不下,道:“知道了吗知道了就点点头。” 我生怕她还呆在那里,什么表示都没有。不过,还好她虽然呆,但还不算傻。 小环点了点头。好的,没有了后顾之忧,做起事来也方便了许多。 我借着草垛屏气凝神,待面前的一干人等都离开了,我蹑手蹑脚的绕到最后两个士兵身后。猛拍一掌,两个人便双双倒地不起。 我打量四周,还好没有什么人看到刚才的一切。便扒开草垛,招呼小环:“出来吧动静轻点儿” 她木纳的哦了声,紧接着就是笨拙的直起身子来,问我:“小姐,你这是” 我轻笑一声:“我们穿上他们的衣服,不就方便多了” 小环恍然大悟:“哦”接着便又忙着拍马屁:“小姐,您真聪明” 知道就好“快穿上”我边穿边提醒她。即使办法再好,也架不住托时间呀。万一动作慢了,被人看见就白费劲了。 我们把晕过去的两名士兵拖到了草垛里,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跟在了队伍后面。 男人们的步子还是太快,我即使走在后面也总是跟不上。看着小环都没有我那么费劲。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嗜睡倒也罢了,怎么连体力都这么差劲 不管了,还是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说。 我所在的这一排士兵已经走至了那位被打的士兵面前,所有的人除了我和小环好像对这一景象都熟视无睹,对那惊心动魄的声音也置若罔闻。 军营难道严苛的训练把他们的怜悯心都训练得荡然无存了 心中那么想着,脚下的步伐却是一顿,就引来了那位程老将军。 只见他抬手,手掌在空中停顿,行进的队列便停了下来。一个个士兵战得笔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多余的动作。 而我,眼看着程咬金朝我的方向走来,内心砰砰作响。这要是被他发现,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 他在我面前站定,指着身后被打的那名士兵道:“军令如山你在队伍当中搞特殊,难道也想尝尝被打的滋味” 我的视线越过程咬金,看向那个人。也许是伤势又加重了的原因,也许是正面观察的原因。 总之,他的脸上毫无血色,人早已昏了过去,可他们,他们却依旧不肯手下留情 我再也忍不住了,即使暴露了身份,我也想说:“他都那个样子了,你还打他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他们震惊不是因为我说的这番话,而是根本没有人想到军营里居然会有女的 我能感觉到面前的程老将军已经气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谁是谁放她进来的” 站得比杆子还直的士兵们一个个不敢吭声,恨不得把头都埋到地下。 程咬金脸色发红,看来这回真是把他气得够呛:“军营重地岂是女子能随便出入的你们今天要是不说,就等着军法处置吧” 我万万没想到,程咬金居然会做出这种决定不是都说,法不责众吗 我摘下头盔,还顺便把小环的头盔也一把扯了下来。虽然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此刻至少有一点还是确定的,那就是,我是绝不会因自己的过错而牵连别人。 “不关他们的事”我有些生气地道。我是真的理解不了程咬金的所作所为。 “小姐,你怎么”小环抱着我的胳膊,犹自颤抖着。 我安抚地冲她摇摇头,这些事情,还是由我出面解决比较好。 程咬金看着我许久,说不清脸上是什么神色,有些无奈,有些气愤,还有些不可思议。半晌,才道:“你个疯丫头,瞎跑什么”总归,语气没有那么冰冷生硬了。 疯丫头这话可比什么臭丫头,死丫头要重多了。 我避过他的问题,兀自指着被打的士兵,那感觉像极了兴师问罪:“这人和你有什么仇你要往死里整他” “小姐”小环阻止我,兴许她都觉得我这话说得太重了。哪里像是一个当子女的对父亲该说的话 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爹”,我也觉得亲情的温暖足够打动我,可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正如我不是程咬金的女儿这一事实。 我若喊了这声“爹”,那就是同时对不起三个人,是在欺骗程家父女,更是在欺骗我自己。 程咬金的眸子逐渐转沉:“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怎会与我如此生分” 我不愿违心去哄他开心,也不愿伤了他的心。 于是,再次略过他的问题:“我私自来到军营是我的错。但是,他和你到底有什么” 仇怨吗这话说得未免太无情了。 程咬金哀叹一声:“这孩子,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这孩子这是自打我进了将军府以后他第一次这么称呼我别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他这么粗枝大叶的人自然没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他在军中私自赌博喝酒,这是犯了大忌” 见我仍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又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没有明确的赏罚制度。我若今天放过他,那他日谁又会来听我号令”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是不是太狠了。 见我有些不忍的表情,程咬金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拍拍我的肩膀:“这才是大唐男儿该有的风采,也是他们一定要承担的。” “嗯。”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今天肯出门了剑侠客想必是好了大半了吧” 035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哎程咬金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我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是很用心的照顾他了。不信,你问,问小环啊”说着,我拉过小环。我待那个病秧子如何,小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小环一脸诚实的点头:“是啊,将军。小姐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咬金硬生生地打断了:“你俩穿一条裤子的,我不听你们解释。这样,你就说,剑侠客他现在怎么样” 说着看向了我,要知道倘若我说剑侠客他没有醒,程咬金一定会怪罪我,怎么能丢下他一人出来玩乐呢 可又不能信口胡诹,我只好实话实说:“剑,剑侠客他还,没有醒。” 接下来程咬金的反应,与我猜测的一模一样,脸上露出愠色,“那你还来军营里胡闹” 说着,手指往大门方向一指:“赶紧离开,要不然军法处置” 小环见状,拉着我就落荒而逃。我虽然心有怨气,但又不便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当众发作,只好跟着离开。 离开是离开了,可心里不免抱怨。军法处置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看你怎么军法处置 回了将军府,下人们见我与小环一身男装,俱是嬉笑不已。 小环不仅胆子小,连面子都薄。见状,真是恨不得哪里有缝就钻哪里去:“小姐,你看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着,还拿宽大的衣袖堵住了她自己的半张脸。 哇这么说可就不道德了。 想要生气,可这股无名火发得实在是无理,于是只能佯装一脸悲愤的样子:“小环当初这个提议也是你同意了的呀,怎么现在就全怪我了呢” 虽然知道她这么说没有任何责怪我的意思,但我并不打算给她这个台阶下。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向长廊的方向看过去,有两三名丫鬟刚好端着食盒走过。 她们应该是照常给贵客送饭去了,据说程咬金待这位贵客非比寻常,连我这个名义上的女儿至今都没见过他呢 “你们几个”我指着几名丫鬟,见她们往我的方向望过来,我急忙招手:“过来一下。” 丫鬟们齐齐福身,柔声细语地:“是” 每每见此情景,我都忍不住偷偷笑话一下程咬金。 程咬金是一个武将,居然把家里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治理得这么井井有条,佩服是真,但总觉得与他的风格不搭调。 我开口问道:“剑侠客,呃,剑侠客,公子醒了吗” 虽然我烦透了公子长姑娘短的,但是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得装着谦逊有礼的样子。公子这些尊称是必须得加的。 至于回答我早就猜到了,依旧是还在昏迷之中。我也真是傻,给了他那么久的时间,他都醒不过来。怎么会搁今天,我早上出门,傍晚时分归来,他就会醒了呢 我冲小环道:“今天不用你跟着伺候了,回去歇着吧。” 她可是我的贴身丫鬟,把她累坏了,气着了,谁做我的心腹呢说实话,我打算借着将军府的实力把我的嗜睡问题彻底解决好,就寻个机会,远走高飞。 还指望小环给我做内应呢她可是我的小祖宗了。 打发完她以后,我又像寻常一样,敲敲剑侠客的房门。不过是走个过场,免得被府里的下人嚼舌根。 我天不怕地不怕,但独独见了程咬金那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讲真的,确实有些发怵。 “醒了吗”我推门进去,也不等他回答。 剑侠客看上去有些起色了,最起码原先白得吓人的一张脸,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 我坐在床沿,为他收拾起来。 手中不断忙碌着,脑海中却想起了在军营发生的事情。 小环拉着我想快点离开军营这个是非之地。程咬金在背后冷然喝止:“站住小环,你先退下。” 这话虽然是说给小环听的,但程咬金那双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我。 “这”小环自然不敢违抗程咬金的命令,但却依旧犹犹豫豫。我知道,她这是担心我,怕我被责难。 也不知真正的程千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捞着这么一个忠心的姑娘做贴身婢女。我是无福消受了 程咬金一直盯着我,害我心里发毛,可我怎么会让他发现我此时的心虚,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场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我咽了口口水,正色道:“还有什么事” 程咬金背着手向我走来,完了,完了,他一背手准没好事,瞧这将军的架子都出来了。 程咬金语气郑重:“丫头,剑侠客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要是他出了什么差错,你” 不知是不是他觉得话说得重了些,突然又顿了半晌才道:“总之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心里松口气,还好,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却不想话题远未结束,程咬金居然威胁我:“我不会动你,但是小环就不一定了。” “这”我一瞬间冷汗都被吓了出来。 眼前的程咬金我还真有点摸不透,一个武将,难道不是应该浴血杀敌吗怎么也会耍这些把戏 他也知道我总有一日会有求于小环吗故意这么说的 还是只是想找个和我关系近的丫鬟,威胁我,让我心无旁骛的去照顾他弟子 “砰”一声清脆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居然把碗都碎了一地。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更加坚定了我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决定。 剑侠客双目紧闭,最近受了这么多的气,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敢确定,这家伙醒来以后也一定是个和我作对的人。想到此,越看他越不顺眼。 不过,他是病人,还是只是小惩大戒一下好了。 我翻箱倒柜找到了大夫施针行医用的银针,扎你几下总不过分吧 不过听说人身上有好多穴位,万一扎到命门什么的不就罪过了 正犹豫间,一只手把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向它的主人。 剑侠客双目依旧紧闭,口中含糊不清地说什么:“骨头快走快走” 骨头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我不禁又多看了他几眼。 剑侠客如玉的脸庞上划过两行清泪,渐渐打湿了枕头。 这“骨头”对他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了 036 悠悠醒转,不识旧人 我甩开他的手,抵上他的额头。天啊滚烫的额头,是因为病情又加重了吗 我又不是大夫,更不是大罗神仙,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肯定是束手无策。话又说回来,即使看他再怎么不爽,也不会置他于不顾啊 我赶紧夺门而出,在门口大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都烧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来不及救治,怕是真的要归西了。 奇怪了,老天爷偏偏就爱与人作对。剑侠客住的这间厢房一点都不偏,甚至比我住的房间的地段还要好。 时常有丫鬟,家丁走来走去。可现在一出事,居然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一个人都没有。 我跑了出去,穿过好几个长廊,才看到了一群衣袂翩翩的丫鬟。 我夺步冲上去,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快,快去找大夫来。” “小,小姐”一群呆头呆脑的丫鬟怎么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 只有一个胆子大些,反应快些的站出来问我:“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样,“剑侠客高烧不退。快去找个大夫来” 丫鬟犹自站在那里,不知是问我,还是自言自语:“剑侠客是” 哎呀,真是急死了从哪儿找来的这些个丫鬟,连小环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我都快被急疯了,不觉声音都高了几分:“就是老爷的贵客,他要是出了个好歹,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她们一听,才全部四散而去。我总算松口气,但又不敢大意,急忙又追了几步,补充道:“请长安最好的大夫来” 剑侠客的病情来势汹汹,如果不请最好的大夫来,我都不知道他那条小命还能否保住。 看着她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我也不敢逗留太久,急匆匆又返回了剑侠客的里屋,他身边还是得有个人陪着才行。 他的额头渗出来密密的细汗,一双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嘴唇翕动着,看上去十分痛苦。 我迅速地沾湿了一方丝巾,放置在他额头上。算我求你了,可别真的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你要是一命呜呼,可会牵连小环和我呀 许是凉凉的触感让他感到舒服多了,面容看上去祥和多了。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给他换了好多湿丝巾,总算把温给降下来了。 要是这么说,那大夫来不来倒也无所谓了。只是,这些丫鬟阳奉阴违的,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的,怎么我交代她们的事情,就是不愿意办呢 我苦笑着,看向窗外。日头西移,这个点,去各大医馆怕是都可以有个来回了吧 正自嘲间,门被人轻轻叩响,“谁啊”我问道。 “咯吱”一声,畏畏缩缩走进来一个丫鬟。我认识她,她就是今天那一群丫鬟中我以为最机灵的那个。 一见她们,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交代的事情呢”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回小姐的话。城里最好的大夫,今天,今天没有,出诊。” 所以,是因为没有出诊了我暗自庆幸,原来是因为事出有因,还真以为是她们“狗眼看人低”呢 “行了你下去吧”我摆摆手。看着她规规矩矩地带门离开,我又道“还是随便请个大夫到府里来吧” 她福身:“是” 虽然剑侠客现在脱离了危险,可难保病情不会反复,留个大夫在,我也可以少操点心。 “哎”今天真是忙死了,等过一会儿,剑侠客真的没事了,我也该去睡了。 嗜睡的毛病又开始作怪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我终于倚在床头浅浅睡去。 或许是记挂着剑侠客的病情,终是没有睡得太沉。 “骨头骨头你在哪儿”我在睡梦中听到剑侠客的呼喊,猛地一个激灵。 天色已经黑透了,我掌灯看向剑侠客的面容。他的眉头没有再皱,这么一看,也是个帅气爽朗的男子,实在想象不到是个病秧子。 我也该走了我轻轻地将烛火熄灭,准备摸黑离开。 身后却传来一个略微沙哑但依旧温润纯净的声音,“你是,骨头” 我被吓个不轻,要知道,大黑夜里的突然有人在你背后说话,绝对可以吓个半死。 我也没有应答,或许是听岔了也是有可能的啊我赶紧关好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白天太过劳累,所以我晚上睡得特别好。什么对外界的感知都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 为了第二天我能准时起来,去看剑侠客,我特意没有放下床上的纱帐。这样,日光就能照出刺目的效果。 我眨了眨眼,“这阳光,太刺眼了” 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我告诫自己,只要把剑侠客这个大问题解决好了,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我敲敲门:“我进来了啊” 我早就习惯了没有人答应我,所以也不再等着回答,径自推门进去。 剑侠客端坐在床上,看着突然进来的我,眼眸中闪现着莫名的光彩。 这反而叫我不适应起来:“那个,你,你醒了,我去找大夫来。” 剑侠客一听我要走,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连人带被子全部滚到了地上。 我哭笑不得,上前去搀他:“你这么着急干嘛我知道,你是想谢谢我,是不是” 剑侠客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好像我做了多么大的错事一样。切,不谢就不谢呗至于嘛那么大反应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却一把把我拥入怀中。简直,莫名奇妙 我毫不客气地推开他,但他毕竟大病初愈,禁不起我这么推。 只见他喘着粗气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我:“骨头我是剑侠客啊” 我左右看了看,没错,这屋子里就我和他啊 我指着自己问:“你是,和,和我说话吗” 见我如此反应,剑侠客嘴角牵出一丝伤感的苦笑:“看来你是把我忘了” 说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我的祖宗啊,你这一哭,这不是又要大病嘛 我制止道:“俗话说得好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一个大男人,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好不好” 他目不斜视地对我道:“那俗话有没有说,只是未到伤心处” 窗外落红簌簌飞下,一袭清风卷起遍地的落花,飘进了大开的房门里。 不知是不是片片落花相衬的原因,剑侠客的脸颊上恍若有一抹飞霞。 037 惊变,风云起 我咳嗽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这个病秧子认识我吗看他那个眼神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怕他把我叫住,我就像逃难一样地以飞快的速度逃离了房间。 “小环,小环”我在回廊中来回穿梭。这个好消息要尽快告诉她,这不仅意味着我,还有她都可以重获自由了。 “小姐”小环一脸惊喜地望着我,从回廊的另一端出现。 “小姐,您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她提着裙角向我跑来。 我,我当然不能说,为了剑侠客我特意让阳光照进来,把我活活晒醒。于是,便随意扯了个小谎:“凑巧嘛” 见我一脸喜色,小环凑上来:“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笑道:“你快去找人去告诉将军,就说剑侠客醒了” “是吗”小环鼓掌应声道:“好,我这就去” “你的反应居然就和,和一个丫鬟所差无几。是吗”一个温柔却带些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首向他看去,是剑侠客 他不应该在屋里躺着嘛怎么下了床还到处乱走 看他扶着墙角一寸寸地向我移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掉了一地。 我没来由地心一紧,上前搀扶住他,嗔道:“你怎么出来了是想让我跟着你一起遭罪吗” 他不知道,照顾他可是他那师父交代的任务,出了什么差错,不光是他,连我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他对我的话看上去很不以为然,因为彼时他正抬手将我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没关系,我记着就好。” 起风了,飒飒的风将我二人的衣袖吹得翩翩起舞。时间都在他抬手的这一瞬间好像定格了一样。 我第一次,这么清晰,这么认真地去端详这张帅气到不可一世的面容。 “砰砰”是他的心跳。我想推开他,但此时又听到了另一个声音这是我 “你,你快去,快去”天啊,我居然会笨拙到这种地步,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垂下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这就回去躺着”伴着他的话语喷薄而出的是他那温热的气息。 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瞬间席卷了我的鼻尖,我一时呆楞在原地。看着他艰难离去的步子,这才恢复了些神志,自言自语地道:“他,原来很好相处啊” “将军回府了将军回府了”府中的下人顿时慌作一团。 看到他们的老爷回来,大家的反应不应该是欣喜吗怎么今天都怪怪的 “哼,看你这下怎么交代”几个丫鬟围成一圈,对着地上的人指指点点的。 哎无聊下人们之间也时刻充满着勾心斗角,我才懒得理她们。 正拔腿欲走,那人墙之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虽然她在抽泣,但凭着我与她相处这么久的时间,不可能连小环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我立即拨开人群,一眼便看到了整个人坐在地上的小环,我扶起她:“地上冷,快起来” 小环见是我,所有的委屈终于都绷不住涌了出来,伏在我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我见了心头窜起火来,冲着周围的人吼道:“又怎么了干嘛欺负她”这些人没有一天不让人省心的 “不哭了啊”我拍拍小环的后背,静静等待她们给我一个解释。 没想到,为首的丫鬟越发的嚣张起来,叉着腰,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您的丫鬟,您自己不管教好,现在还来斥责我们” 说着,还毫不客气的当着我的面翻了个白眼。 我真是,真是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种人明明是她错在先,怎么反咬一口。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做什么都顾及颜面,我还真是做不到。 我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其他的人见了我这个样子,都是一脸的震惊。不过,随即很快涌了上来,把我们分开了。 她们一定想不到,堂堂的将军千金居然会和一个下人动手。 我死死盯着那个丫鬟,火气依旧在心口翻涌。 那个丫鬟这回是被我的气势给吓着了,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朝我爬过来:“小姐,您,您别生气” 我不做声色地移开,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摸我,我都嫌脏。 那个丫鬟哭得妆都花了,就好像我要把她宰了一样。连声音都在发抖:“是,是小环冒冒失失的,打碎了将军,将军心爱的玉佩。” 哦我斜瞥一眼小环,把她扶了起来。那要是这么说,这件事可真有些棘手了 “怎么回事”我把头扭向小环问道。 小环片刻都不敢耽误,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我:“小姐方才让我去告诉将军,剑侠客公子醒了。然后我就赶紧去找张伯。谁料想,料想” 这是又怎么了我摇了摇她的身子,想让她镇定下来。 “然后呢”我急切地问道。 小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越来越低:“我跑得太急,碰倒了要拿玉佩给老爷的小翠。结果,就,就给,碎了。” 小翠来将军府里这么多天了,由于我整日窝在房间里睡大觉,所以连人都认不全。譬如这个什么,小翠 “老爷”身边的丫鬟们纷纷行礼。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最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来了呢 我心不在焉地随意道了句:“将军” 看着现场乱糟糟的样子,程咬金像是开起了玩笑:“我错过了什么吗” 刚刚被我扶起来的小环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又是“扑通”一声给跪下:“是,是奴婢不好,把将军的玉佩给,给打碎了。” 程咬金的面色一僵,看他这幅表情。我心里大叹,完了完了,这铁定是要生气了 我忙扯开话题,“您,您不是在军营吗怎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啊” 程咬金的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许,但声音依旧冷冷的,“离家这么久,想着来看看剑侠客。顺便把玉佩交还给他,现在看来” 我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小环一听到这话,整个身子都是一抖。 我也暗暗为她捏了把汗,这回我也是爱莫能助了呀 038 酒亦潇洒,不坠凌云之志 程咬金猛然甩袖,一阵风便向我们这个方向席卷而来:“小环,我以前是看你稳重,才让你伺候小姐。现在看来,是我程咬金看走了眼。” 居然隐隐带了些杀气。他这话未免也太不讲人情了吧,说破了天,这玉佩不过是个物什,也值得这么伤别人 我虽然武功尽失,但对内力的感知相当敏锐,我能确定我以前绝对也是个练家子。说不定,和程咬金都有的一拼。 小环百口莫辩,只能低着头任由主子发火。 饶是眼前的程咬金这般令我琢磨不透,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不同与一般的达官贵人,绝对不是什么仗势欺人的人,也就是因为这点,我才会安心留在将军府里小住。 我一个人嘀咕道:“还以为你知道剑侠客醒了有多高兴呢,闹了半天,还是喜欢在这里找下人的茬。” 我发誓,这句话绝对不是我故意说给程咬金听的,虽然说这话确实可以成功吸引他的注意。但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层面,只不过就是有感而发。 我小声地抱怨,程咬金却听得真切,急忙大步流星地略过众人朝剑侠客的房门走去。 “哎”我刚想伸出手去让他动作轻点。免得打扰了剑侠客休息。可转念一想,人家师徒情深,哪还有我这个外人说话的地步呢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自取其辱啊 由他去吧 “砰”程咬金二话不说,推开房门,要不是知道他爱徒心切,还以为是要踹开房门抓人呢 “啧啧啧”我一边感叹着,一边跟了进去。果真是武将出生,一点点的温柔都不懂。 剑侠客斜倚在床头边,面色隐隐红润了一些。看到程咬金进来了,先是一愣,随即便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程咬金见了,忙上前制止:“你伤这么重,还不快给我躺下”虽然听上去像是苛责,但却满是关心与疼爱。 有时候,我都怀疑,与其说剑侠客是程咬金的弟子,倒不如说是他儿子普天之下,有这样的师徒情 “师父这里是”显然,剑侠客并没有认出来这是程咬金的府邸。 奇怪了看他们这么亲密,怎么剑侠客连他师父的家都认不得 程咬金爱抚着摸了摸剑侠客的头,头也不转的对我说:“你先出去吧” “哦”我应了声,可心里却十分不高兴。谁愿意听你们废话了 我重重地摔上了房门,听到屋子里程咬金一声叹息:“别搭理她你怎么样” “没事我好着呢”剑侠客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轻松。 无非就是一些废话,还不让我听我闷闷地走开,转到了凉亭里。 正巧,小环也在凉亭里兀自发呆。八成还在为自己的冒失不安呢 也好,吃一堑长一智,趁这个机会让她多吃点苦头先让她难受一会儿吧 我默默找了一角,合上双眼,休息起来,装做没有看见她的样子。 片刻后,程咬金从屋里撤了出来,轻轻地带上门,朝我招招手。 得,我算是发现了,这是又要有“新任务”了 我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又怎么了” 程咬金看上去十分的开心,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他拍拍我的肩膀,口吻听上去异常的兴奋,大概是满意我的表现吧,他道:“这些日子,幸苦了。” 我双手交叉背在身后,才知道啊这么肯定我的表现,一定是下了又一个套,等着我钻呢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剑侠客身子还弱,你接着照看好他。不然” “知道了知道了您赶紧回军营去吧”这些话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整天剑侠客,剑侠客的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程咬金有一个弟子叫什么呢 夜晚,我阖衣而眠,实在是太困了,也顾不上这些了。 门外有人轻轻敲门,“小姐小姐” 声音也压的很低,应该是在试探性地询问我到底睡着了没有。 我翻身下床,顺便给她开门:“怎么了” 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丫鬟模样的姑娘立于门外,正笑盈盈地回道:“剑侠客公子请您去凉亭里一叙。” 这个剑侠客,大晚上又想出点什么幺蛾子 我明确地拒绝:“不去” 正待关上门,突然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把住了门板,我抬眼对上了一张黝黑的脸,他一脸焦急的样子:“小姐,剑侠客公子,他,他” 他了半天,硬是没他出个所以然来。 但瞧着他的模样,估计是又出什么事了 我把他们俩人往旁边一扒拉,朝着凉亭的方向飞奔而去。 想要到达凉亭,必须得先穿过一条长廊。 黑暗中,我视线不太好,又忘了掌灯,但事出紧急,我只能凭着感觉四处摸索,还不能减慢脚上的速度。 是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身子便向前栽去。 “啊”我大惊。可下一秒便跌入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怀抱。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 他揽着我的腰,轻轻松松几步便跃上了房檐。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脸:“剑侠客” 我从他的怀里挣出来,上下打量着问:“你的伤,好了” 不然,这么难的动作他怎么一气呵成 他笑而不语,拉着我在房檐上坐了下来,我皱皱眉:“干嘛我,我可不会飞下去啊”有些事情,还是提早说明的好。 剑侠客一脸诧异,望着我:“你的法术” 法术我一头雾水,摇了摇头。这家伙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喝酒”他递给我一个酒壶。见我半天不接,自己仰头喝了起来。 “我的父亲是师父的挚友,可早年战死沙场,所以打我有记忆以来,师父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位父亲。”他自言自语地对月长叹。 看起来就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既然不能插话,那还是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吧 只是,我虽然有心去竭尽全力成全他,可他却扭头看着我,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 我摊了摊手,示意他我没有这些疑惑啊在我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苦笑一番,又是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我以前恨过,我恨那场战争,是他害得我们骨肉分离。甚至让我不愿去承担大唐子民的责任。”他嘴角边挂着一丝惨笑,在凉凉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但他仍在继续。 039 过去,暗哑 “爹刚走的那一年,我才五岁,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我知道,是战争害死了他,是唐皇害死了他”眼见他说的越来越激动,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我安抚他:“你可知道,你要是再这么说下去,可是大不敬” 他笑笑,嘴角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你在关心我” 看来,还是不够伤心,还有心情开玩笑,早知道就不该搭理他。 剑侠客长叹一声,平躺了下来,他的眼眸中盛的是月色般的清冷。这个人,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睫毛轻轻眨了几下:“作为挚友的遗孤,我顺理成章地进入了大唐官府。跟随师父学习武功,法术,甚至是做人的道理”说着,说着还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很搞笑吧,还需要别人教导我”剑侠客自说自话,我其实什么也来不及做出回应。 剑侠客的祖上也算是几代忠良,即使经历朝代更迭,也始终是忧国忧民的将领。 有战争,就会有死亡。剑侠客的父亲就应验了这句话,在早期秦王与别人的战役中,终于以身殉国。 未尝世事艰辛的剑侠客就这样成了遗孤,不过好在程咬金将他接入了大唐官府,悉心教导,视如己出。 最后一句的视如己出,不用剑侠客告诉我,我就凭着自己的一双眼睛也可以看出来。 “我常常在问,我们身为将军,士兵,在外征战,与圣上共同保住了一个大唐盛世。可是这些连年在大漠边疆苦守的人呢他们的日子,他们的生活又有谁来保护”看得出来,这件事始终是剑侠客心里的一根刺。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望着他,期望他能从我的眼神中感到些许的温暖,哪怕只是一丝,也好。 “没有谁天生就该为谁牺牲,为什么偏偏是我,是我们。”话虽然说的愤慨,可剑侠客的脸上倒是一点怨气都没有。 “后来,是师父他一点点的凭着他的行动让我改观,我才明白,有些路,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剑侠客笑起来,暖暖的,真好。 这才有一个少年人的英姿飒爽啊 剑侠客说,是程咬金循循善诱,才有他的今天。 大唐官府里面有一大池塘,夏季,水声潺潺,锦鲤在里面游得酣畅。 只要一有人从池塘边经过,它们就会聚拢在一起,格外激动。若是有人投食,它们甚至还会相互推搡,打架。 这就是现实,天行有常,鱼儿会争食。其实不止是鱼,所有的一切生物都是趋利避害的。 程咬金问:“它们没有任何的错误,但你觉得它们快乐吗” 剑侠客心里蓦然一沉,但表面上装作毫无波澜:“我又不是鱼,我怎么知道它们快不快乐” “哈哈”程咬金按了按剑侠客的肩膀,“说得好” 剑侠客将一大半馒头扔进了水里,水面立时像煮沸的开水。他不想以人类的思想去猜测鱼的想法。 “但是,你觉得人最可贵的地方又在哪儿”程咬金背着手离池塘又近了一步。 人贵在思想,贵在追求。如果只是像鱼一样为了填饱肚子而活,那那样的人生未免也太颓唐了些。 程咬金自己答道:“既然选择了什么,那就一定要坚持到底。因为,一个人可能一生都只能做好一件事。” 剑侠客挺了挺胸,阳光格外明媚,“身为将门之后,不是我能选择的。但我尊重我父亲的决定。” “哦”程咬金意犹未尽地说着:“那你呢” 剑侠客低着脑袋笑道:“我选择和他一样的道路。” “所以,你留在了大唐官府”我听完他的叙述情不自禁地问道。心里却想着,原来程咬金那样一个莽夫还有这一手啊 “是啊”剑侠客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动。 “当然令我改变的可不是这一番话,只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好像渐渐懂了什么。”剑侠客若有所思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你看”他突然指着如墨的天边,我循着他的指尖望去,还以为有什么流星呢可漆黑的夜里除了那高悬的月亮,什么都没有。 “干嘛”我扭过头去问他。却看见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被栓在红绳上,在我眼前左右摇摆。只不过看上去好像只有一半,另一半去哪儿了 “这是什么”我点了点它,嗯,手感还不错。 他把玉佩塞我手上:“我的故事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讲给你听。你先拿着它” 我举过头顶,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虽然对这些玉石器物一窍不通,但无可否认的是,它真的挺漂亮的。 只不过,我看向他:“无功不受禄,你好端端地送我东西” 我才不相信他是为了感谢我这么多天对他的照顾呢要感谢早感谢了,何必拖到现在 他闻言道:“我送你,你就拿着。啰哩啰嗦地干什么”说着,凑近我身边,将玉佩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摸着光滑的玉佩,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 剑侠客将衣领往下一拽,露出一个和我一般大小的玉佩来。 我好奇地指着他的玉佩,正想开口问个清楚,却听得他在我耳旁说道:“这两个玉佩原本是一枚,现在碎成了两半,正好你一半,我一半。” 我闻言,仔细端详了好久,果真上面有参差不齐的裂痕,只不过被磨得几近圆润了。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玉佩我突然想起来该不会是小环摔碎的那个吧 “这玉佩对你很重要”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程咬金听到玉佩碎了反应会那么强烈。 剑侠客点点头,“这是我爹娘留给我最后的信物。当然很重要” 嗯话说回来,怎么从不见剑侠客提起他娘呢 “你,你娘她”我怕这又会触及到他的伤心事。 “我娘生我时就难产,死掉了。”看着他紧咬嘴唇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越想越不对,那这玉佩对他可是意义非凡啊这说到底也是一个沉甸甸的父母爱儿子的心啊我怎么能,怎么能据为己有哪怕只是一半 思及此,我立马摘下玉佩,丢到了他的怀里:“我不要” 却不想剑侠客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又怎么了” 040 池光尚好,意逍遥 我咋咋嘴:“这可是你爹娘的东西,夺人所爱的事情我不做。” 剑侠客笑笑,硬把它塞到了我的手里,“不许拒绝” 我盯着玉佩看了好久,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哪里奇怪啊,为什么偏偏送给我。 “你明天来找我去一个地方”剑侠客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起身一个空翻跃下了房檐。 “喂,去哪儿啊”看着他离去的样子,我着急地问道。 剑侠客嘴角勾了勾:“大唐官府” 哦大唐官府啊,自从进了将军府里常常听别人提起过,别说还真挺想去看看的。 只不过,我被现实拉了回来,我该怎么下去啊 “剑侠客,你给我回来”我在房檐上大喊,这家伙不是知道我不会武功嘛就这么走了,还有没有义气 气死了我在房檐上气到跺脚,结果 房檐上全部都是一片片的屋瓦,不知哪个瓦片故意和我过不去。 “啊”我从高处摔了下去。 痛死了,我抬头看了看那边的房檐,所幸,这个高度还不足以摔死人。 只是,这么一摔,连走路好像都有点一瘸一拐了。 回了自己房间,我点上烛火,将裤腿卷了起来。都青了 哼剑侠客你这么对我,还想我明天陪你去大唐官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把门闩一插,被子一蒙,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小姐小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在房门外来回踱步的声音。 “够了”真是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我把门打开,愤愤问:“出事了”要是没有大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是将军和剑侠客公子请您去正厅,说是要出发了”小环看上去比我还着急。 其实我也能理解她,毕竟对于她们来说,主子的话就是圣旨,谁敢违背。 我麻利地收拾好,进了正厅里。 程咬金正襟危坐在一张镂空木头雕成的椅子上,别说,还真有点将军的气势。 “臭丫头怎么这么慢”刚刚有点样子的他,瞬间破功。 剑侠客在一旁见了,紧抿着嘴唇,看他这样子,是在憋笑。 我不满地道:“想笑就笑,遮遮掩掩的干嘛”昨天他干的好事儿我可还清清楚楚的记着呢 见我们二人神情怪异,程咬金也不多问,直接搭上我们的肩膀,“快点出发吧” 大唐官府,红瓦青砖,看上去威严气派,比起将军的府邸多了一丝庄严肃穆,比起了无生趣的军营又添了一分人情。 我们向里走去,所有的人皆统一服饰,见程咬金来了全部都毕恭毕敬地行礼,喊上一句:“师父好” 原来,程咬金是大唐官府的门派师父啊,曾经我还一度以为程咬金只收了剑侠客一个弟子。合着这里面的人都是他弟子啊 见我有所思的样子,剑侠客在一旁道:“大唐官府门派师父,程咬金是凌烟阁功臣榜上第一猛将,门下弟子除了修习文韬武略,还对各种兵器了如指掌。” 这样看来,这里汇集着全是出类拔萃的有志青年了。 “咦天下天下什么”我看到了一幅牌匾悬挂在正殿前方。 “这可是唐皇御笔亲书的”剑侠客提及此,满是骄傲自豪。 看得出来,程咬金对此也是十分重视。他清了清嗓子才道:“天下兵法了于胸,十方无敌勇者狂” 经他这么一提点,我才发现牌匾上的正是这句话。 这是唐皇在称赞他吗我掩嘴偷笑。却被剑侠客撞了个正着,他不动声色地戳了戳我,我才止住笑意。 “这句话也是我们大唐官府的门派宗旨,进来吧。”程咬金背着手已然进入了正殿之中。 “是”剑侠客抱拳行礼。 在府里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礼数那么周全呢我斜瞥了一眼他,可眼神却被不远处的一方池塘吸引了。 我跑到池塘边,波光粼粼,几只鱼儿在水底欢快地游来游去。这就是剑侠客说的那个池塘吧 这里的鱼还真够多的,“你们平时练功还有时间去喂养他们吗”我已经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准是剑侠客。 “你知道是我”剑侠客的口吻都充满了好奇。 我叹口气,不得已转过身面向他:“这里除了你,和程”我意识到还是尊称一下他比较好,“和将军以外,有谁认识我” 他不好意识地抬手挠挠头,“还真是” “行了,咱们快走吧”剑侠客拉起我直奔正殿而去。 自从昨晚听了剑侠客的过去以后,我一直想着那一池的鱼,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鱼进而间接点通了剑侠客 “师父,我们来了”剑侠客也不管程咬金答应没有,径直走了进去。 程咬金背对着我们,听到有动静,方才缓缓扭过身子来,面无表情,感觉与之前大不一样。他双手鼓起掌来,整个一套动作就好像是在给人传递信号一样。 我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难道这师徒俩给我下了什么圈套就等着我往里钻呢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与剑侠客拉开了些许距离。 可是,不应该啊,而且,也没有道理啊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如果真要对付我,早就该动手了呀何必等到现在最最令人费解的是,他们还好吃好喝伺候着我 我死死盯着正殿角落里的一处帘子,总感觉会被人掀起来。 果不其然,帘子一抖,从里面踱步走出一个恍如谪仙的男子。他相貌平平,但往人群中一站,绝对比普通人更为耀眼,因为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无人能比。 他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无悲无喜,但不知为何,我心里却开始慢慢发凉。 只见剑侠客一个飞身挡在我身前,就他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我相信他,假使今天真的是有人在设计我,他,也绝不知情 只听剑侠客语气中充满着诧异:“安歌” 他卸下防备,居然凑近了男子身边,还抓着他的衣袖,神情有些激动:“安兄弟,这么久不见,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心中大吃一惊,他居然叫他,兄弟 我不禁摇摇头,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程咬金,剑侠客,还有这个什么安歌,他们,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就在我一人伤情之时,安歌看着我慢慢吐出了三个字:“骨精灵” 041 一言难尽,坦诚相见 我指了指自己:“骨,骨精灵” 这个安歌认识我还能叫得上来我的名字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段日子以来别人都是称呼我为小姐,以至于我到刚刚才还以为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而已,可有可无罢了。 没想到,接下来没有发生什么戏文中常见的感人至深的“认亲”画面。 迎接我的是安歌的冷嘲热讽:“我一直以为骨精灵身为天命之人,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没想到,今天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今天出门准是没有翻黄历,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档子莫名奇妙的事发生,就是用八抬大轿抬我,我都不会来 我按压不下心中的火气,指着他的鼻子:“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有没有搞错大哥,我们才第一次见,至于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嘛 谪仙一般的人儿居然会被我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说只要回了三界,就带我去找倩雪要不是遇到了程老将军,我怕是到现在都还找不到你呢” 我欲哭无泪,前尘往事我都忘了,要是但凡知道我还曾经允诺过别人什么,我会推卸自己的责任吗 还是剑侠客懂我,他替我辩解道:“安兄弟,你先不要激动骨精灵,她失忆了” 骨精灵我心中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还真是觉得很熟悉呢 只是,程咬金 我觉得这层窗户纸是时候捅破了,“程老将军,是何时知道我不是您的女儿的” 其实这话说得一点都不严谨好像是我存了坏心眼,设计李代桃僵似的,我也不过是稀里糊涂地,莫名其妙地被人认作了闺女而已。 况且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了所有人我不认识他们,更不是什么将军的千金。 程咬金眼神一冷,居然略过我去看剑侠客:“你居然认识她” “嗯而且”不知为何剑侠客欲言又止。 眼见剑侠客也不会说什么了,程咬金才答道:“你来军营的那天,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程咬金即使再是个心大,不负责的爹,他也知道,做为他的女儿是万万不会当着众下属的面为一个外人去指责他的。 事情的演变有点超乎我的想象,我越发的不解:“那将军还把我一个外人留在府里,还”后面的话我有些说不出口,还依旧把我当作千金招待着。 至于程咬金对待剑侠客的态度,我自知,那与是否是女儿无甚关系的。 故人之子,又是从小看大的,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更何况是战场厮杀的性情中人呢所以难怪会有如此特殊的感情 程咬金长叹一声,眼中居然还能流露出一种慈爱的感觉:“她已经不见了,不见了很久,这让我,我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子怎么活啊” 有这样的父亲真是幸事如果那位真正的千金不是事出有因的话,那她可真是全天下最不懂事的孩子了 我,我多想对他说。如果你不嫌弃,依旧可以把我当成她啊,哪怕,哪怕只是替代品 我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父母,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他们不来找我 想到这里,不争气的泪水竟然涌了上来。我狠狠地抹了一把,我才不要,让你们看见我哭了呢 程咬金缓步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其实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感觉到你不是她只是那个时候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向阳光的方向走去,金灿灿的光芒渡了一身,这是一个父亲的哀伤吗我伸出手去,竟然觉不出温暖,还甚至有一些彻骨的寒冷,即使暖暖的阳光洒在了身上。 我正想上前去问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认出来难道就真的长得有那么像吗 我不相信,世界上真的能有两个人相像到连他们父母都分不出来的地步。 可安歌这个煞风景的偏偏在此时又跳了出来,再次确认道“骨精灵,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近乎发狂,他怎么就是不信呢:“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为了让他安下心来,我特意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只要有办法,一定帮你找到那个什么雪的” 他淡淡回应:“倩雪。” 管它什么雪呢,给你找见不就完了嘛 还是先办正事要紧:“程将军”我朝着程咬金的方向叫道。 见他有向我这边看来的迹象,我问:“您的女儿长得和我很像吗” 程咬金一愣,这问题有难度吗他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程咬金扶额苦笑了起来,“我这女儿时常打扮得连我都认不出她来,算得上是易容高手了,以至于当时看见你才将你误认成她的” 易容一个人在亲人面前还总易容,如果日后有机会,我定要向她好好讨教一番。 一来,瞧瞧她的技术有多么高明,连她的老子都认不出来了。二来,我倒要看看她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那我和她究竟有什么关系”与其说关系,不如说是渊源。我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定是有什么共通点的 程咬金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我:“她曾经有段时间,和你现在的装束一模一样。” 我当下大骇,这么说,是她见过我了那她和我有关系吗 “我把你留下来也有这个原因,总想着你在一天,她总会回来的。”程咬金语气落魄。看来这些个日子,他很是难过啊 也是,这么大一个秘密埋在心里,难怪他伤神呢 “剑侠客你肯定见过那位程家千金吧”要说剑侠客没有见过她,我打死都不信。 他点点头,笑而不语。 他这是存心在吊我胃口,不过,我也确实中招了。 “你打从第一面见我,就没有把我认成那位千金”对于这一点,我始终想不通。 连程咬金这位亲爹,都尚且存在疑虑。那这位关系较远的弟子,而且醒来后在将军府里见到我的他,居然知晓我真正的身份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 越想越有意思,我和这几个人究竟有什么联系 剑侠客摆摆手:“这个问题嘛”他顿了顿:“你猜” 我快被气得气绝身亡了,“剑侠客你找打” 抬起的拳头在空中被人制住,我不禁诧异向那个方向看去。 042 贵客登门,竟是旧时相识? 安歌抓着我的手腕处,轻轻一用力,一种麻木的感觉随即传遍浑身上下。 我吃痛:“松手我不打他了还不行嘛”谁不知道剑侠客与这个安歌称兄道弟的,他这一准是为了剑侠客打抱不平。 安歌渐渐卸掉指尖的力,打量着我,良久才道:“看来是真的失忆了,半点法术也使不出来” “你,你只是在试探我”我觉得莫名的好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算是一绝了。 我看向剑侠客,他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兄弟。只见剑侠客摊摊手,摆出了一副无奈的笑容。 我发誓,只要我有能力,我一定替他找到那个什么雪,趁早摆脱掉这个麻烦。 “师父,那骨精灵她”剑侠客突然向着程咬金抱拳作礼,他这是 程咬金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不过,即使你不这么要求,我也不会赶她走的” 话还没说完,就冲我挑了挑眉。 原来,剑侠客是怕我身份暴露,会被赶出将军府,特意在为我求情啊 我对眼前的这个红发少年好感陡增,之前还担心他会和我不对付,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人家不仅没有为难我,相反,明着暗着帮助我。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反而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是感觉到了我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剑侠客扭过头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居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歪了吧我只是觉着他这人还不错。 与此同时,整个大殿里静得出奇,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如此的心有灵犀 我却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身上,尴尬极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好在,天不亡我。 一个装束干练的英俊少年从外边跑进正殿,单膝跪地:“师父,有人求见” 程咬金一听有人专程来找他,那张看戏的脸顿时换了神色,“快请” 不多时,一个身着龙袍的少年男子迈步进来,全身上下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只不过,与安歌给我的感觉不同。安歌是恍如谪仙下凡,而他却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严。 再看他这一身龙袍,该不是皇族的人吧。 我咽了口口水,缓缓抬起头,往他的脸上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简直摧毁掉了我对他建立起的第一印象。 他的长相倒不是丑,相反,十分的俊俏,与剑侠客不相上下。只是,他头上的那一对角,是怎么回事 简直与他浑身上下都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的滑稽。这位少年应该不是人类吧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你那对角” “对,对不起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捂着肚子,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笑得我肚子都抽开筋了。 “骨头”剑侠客喝止了我。 骨头我思考了许久,他们说我叫骨精灵,难不成剑侠客天天念叨的那个“骨头”就是我 只见剑侠客一撞来人的肩膀,道:“什么风把龙太子给吹来了” 龙,太子难怪他一身黄色长袍,原来还真是皇族的啊。只不过,不是人族的太子,应该是龙族的太子 剑侠客直呼其名,还有着与他那么亲密的动作。两人之间应该也是旧时相识,甚至剑侠客与这位太子的关系应该绝对比与安歌的关系更亲近。 我能感觉到,剑侠客称呼安歌一句安兄弟,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客套的成分在的。 龙太子看了看剑侠客,又朝我看了看,才笑着道:“原来你们早就遇见了啊” “咦”我禁不住发出感叹,听这口气,他怎么好像还和我关系也不远啊 剑侠客清了清嗓子,像是故意要撇开这个话题一样:“一言难尽啊你怎么来了” “哦你看我这脑子”龙太子锤了自己大脑一拳 啧啧啧这声闷响啊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大脑,他难道不疼吗 “当时唐皇召集三界各派的时候,父王原本是派我去化生寺的,可龙宫突然出了事,不得已我当时缺了席”龙太子一脸歉意。 “嗨,我当多大点事啊”剑侠客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龙太子却越发的局促了,“不是” 程咬金洪厚的嗓门响起来:“龙太子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呃这话说的,如果我是龙太子,我怎么觉得会更加紧张了呢 龙太子解释道:“是父王最喜爱的夜明珠被偷了,这事已经在东海闹的沸沸扬扬了” 剑侠客掰起手指头来,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在算着什么:“从那日离开化生寺,再到误入山河社稷图里,算起来足足有三月还多了吧” 剑侠客突然十分认真地盯着龙太子,直到把人家盯得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他才说到:“这么久,都没有下落” 龙太子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这到底是有消息还是没消息啊 继而道:“几天前,夜明珠出现了但是是在逍遥生手上这才是我火急火燎来找你的目的” 剑侠客明显面色一僵,但强自镇定:“逍遥生,他一个佛门弟子拿夜明珠干什么你们,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龙太子听闻,一声叹息:“我又何尝不相信他可关键是我父王铁了心,说是要好好惩戒偷龙宫宝物的人”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不太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大致情况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这个逍遥生还是个好人喽,最起码,在这二位的眼里是这样认为的。 剑侠客眉头紧皱:“那你来” 龙太子朝程咬金略微点头示意,抓起剑侠客就往门外冲去:“我人手不够,你来帮忙再说,没有人比你我更了解逍遥生了。我们来查,总比交给外人放心”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在场的除了程咬金,众人皆是没有回过神来。 可是,没有走多远,被拉住的剑侠客身子猛然一顿,又折返了回来。 剑侠客抱拳:“师父,弟子先行一步” 不等程咬金应允,他抓起我就往门外拎:“这事也有你一份,别想逃” 我有要逃吗我有说什么吗 慌乱中,我居然看到程咬金向我微笑,摆摆手。看来,他也是同意了的 043 天光波影,冰亮如镜 “拿好它,然后你们赶紧跟着我来。”龙太子站在海边说道。 我站在松软的沙滩上,前方是汹涌翻腾的阵阵海浪。天地间,一时海风四起,此刻正是一天中风浪最为肆虐的时候。 我凝眸望着无尽的东海,这是开玩笑吗这一猛子扎下去,保准不出三秒我就一命呜呼了。 而它我攥紧了手中还没有我拳头大的珠子,这玩意真的顶用吗 一声龙吟,打破了我的思绪。待我循声望去的时候,只看见一条巨龙盘旋在东海之上。 它的半截身子隐于云端,我看不清它的全貌。但仅凭着这管中窥豹的残缺,我也能感受到那来自龙族的威武霸气。 “你还愣什么,快走啊”剑侠客拽着我就往海里走。 我还尚未从巨龙真身的景象缓过神来,就离海水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了。 但是,说到底腿总是我的,我再怎么样后知后觉也不会让别人操控了我去。 我挣脱了他的束缚,辩解道:“我不会在水下游泳的功夫。” 与其在水里被呛个半死,还不如现在转身离开。 剑侠客闻言,将手中的珠子抛了一抛:“这是避水珠,有了它,你那担心全部都是多余的。” 话说,不愧是太子这龙太子出手可真够阔绰的,我和剑侠客两个人,每人都得了一个珠子。 而这珠子,我虽然不知它有什么妙用,但一看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光凭那通体柔和不刺眼的光芒,就绝对不是一般珠子。 见我不为所动的样子,他索性拉过我,“走吧” 眼前的这两个家伙,本事不一般,既然他们都说了万无一失。我倒也放下心来,大胆一试。 我随着剑侠客纵身一跃,便跳进了那深不可测的深海之中。 淡蓝色的光华飘荡在四周,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在我身体外围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避水珠,避水珠,原来是这么个避法啊龙宫的宝物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既然安全,我也就放心去观察这海中世界了。 海底摇曳的水草交织缠绕在一起,繁多却不杂乱。各种不知名的五彩斑斓的鱼在水底徜徉。 不乏个别胆子大的,竟然游到了光罩外面,嘴一张一合着。看起来,像是 我大惊失色,急忙向剑侠客求助:“喂,剑侠客,你看” 这个光壁看上去单薄得很,要真是被这只小鱼给咬破一个洞,那我该怎么办啊 “哈哈”不远前方传来某人笑声,只见先前的巨龙几个腾挪翻转,幻化成了人形。只是头上的那对角依然不偏不倚还长在原地。 龙太子游过来,“骨精灵你也太小看我龙宫的法宝了吧” 他指了指光壁,我才将目光复又归到上面。几只鱼或许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物什,竟争先恐后地咬了上来。 可惜的是,无论它们如何卖力,光壁却还丝毫未伤。 我心中大喜,这避水珠可真是个好东西不禁多摩挲了几下。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避水珠形成的光罩便缓缓降到了海底最深处。 金灿灿的光芒绚丽夺目。好久没看到这么强烈的光了,即使是避水珠这种宝物那光芒也是含蓄内敛的,并未像这股来路不明的光一样晃眼。 只是,这光芒瑞气冲天,直刺得我眼睛生疼。应该不是什么人在作怪。 瞧着我与剑侠客难受的样子,龙太子才叹一口气:“这就是水晶宫了整个龙宫里属这里灵气十足,又采用上好水晶铸造而成,我们进去就好多了” 我哪里还敢耽搁,灰溜溜地跟在龙太子身后,入了水晶宫里去。 两个虾兵蟹将很负责似的把手中的长枪一立,颇有几分样子:“龙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我话还没说完,一道明亮的身影闪过。 刚才两个腰杆挺得笔直的虾兵蟹将慌了手脚,连连跪倒:“小的不知,不知是太子殿下,所以才,才” 两个小看门的吓得语无伦次,才了半天也没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了觉得十分无趣,顺便帮他们一把好了:“龙太子你不是说事不宜迟吗那还等什么” 说着,暗暗戳戳剑侠客,你也快讲句话啊,只听他道:“是,是啊,龙太子那个,逍遥生还等着我们呢” 龙太子听我们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相互应和,失笑:“知道了就是你们不说,我也不会怪罪他们的。” 望着龙太子匆匆离开的步伐,我与剑侠客快步跟上去。 这偌大的水晶宫,还是不要迷了路才好 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宏伟宫殿,聚集在一起,点点光华四散游荡,为这水晶宫增添了许多灵动。 一排守卫在水里游过,龙太子叫住了他们:“逍遥生何在” “嗯”一群守卫反应不过来:“逍,逍遥生” 我暗自觉得好笑,龙宫就是这么管理的嘛连龙王即将要处罚的人,他底下的虾兵蟹将也不知道 只听龙太子略有些着急地道:“就前些日子,父王不是抓住了偷夜明珠的,的人吗” 意识到自己差点顺口说成偷珠的贼了,龙太子清了清嗓子:“他,现在在哪儿” 为首的小兵欣然答道:“那个小贼啊,现在该被行刑了吧”看这小兵的模样,八成以为自己能和太子搭上话,还能为太子分忧解难而引以为傲呢 龙太子一听此话,脸色骤变,忙招呼我们跟着他朝一个方向而去:“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了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哦”我匆忙答道,再拖下去怕真的是要出人命了 “哎,骨精灵”龙太子突然停下,我一个猝不及防,险些撞上去,多亏剑侠客拉了一把。 龙太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不是会隐身术吗不如一起隐个身,这样也不会暴露了呀” 我心中苦笑,我会隐身我自己都不知道 剑侠客扶额,替我答道:“快别提了,她都失忆了,现在别说法力,就是半点武功也不会呀” 我催促着:“还是快走吧” 刑台上,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被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但眉宇间一种傲气丝毫没有退却,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还真是个书呆子。 一名小将喊道:“时辰已到,行刑” 伴随着话语而被抛出的是一枚令牌,刽子手缓缓将手中的刀举至头顶。 044 梁上君子,罗织构陷 一声令下,刽子手作势欲砍将下去。 龙太子在一旁急声喝止:“且慢” 看着他迈步走上了刑台,我与剑侠客缓缓跟在身后。不愧是太子,这个气势还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台上坐着的监斩官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殿下,可这,这” 监斩官奉命去斩了逍遥生,时辰已到,这是龙王下的命令。可偏偏,这个时候,太子又冒出来凑热闹。 看着监斩官那憋得发红的脸,我都有些替他为难。 龙太子啊,你救得了他一时,可没有办法证明他清白的话,逍遥生还是逃不过一死。 我低声道:“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事情澄清一下,再做打算吧” 见龙太子略微点点头,我才安下心来,可千万不要闹到劫法场这一步去。 剑侠客一把拉住龙太子:“那这里可怎么办” 龙太子紧紧握了握拳头,终于还是动用了他龙宫太子的特权:“你们暂时不许动他,不然,惟你们是问” “是是”即使这些人千万的不愿意,也只得照办。 看着现场一片狼藉,跪在地上的逍遥生缓缓将目光投了过来:“多谢大家,愿意” 愿意什么愿意救你啊要不是你和剑侠客,龙太子有私交,我才不会救你呢 倒也不是我狠心,关键没有他们俩的话,我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逍遥生咬着嘴唇,硬是从唇齿间蹦出来几个字:“愿意相信我是清白的” 剑侠客轻轻一笑:“我们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龙太子上前将他扶起来:“逍遥生,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逍遥生眯着眼,皱了皱眉,好像要回忆起来这段记忆很困难一样:“当时,我们从山河社稷图里出来,我就和剑侠客他们走散了。醒来的时候,就在龙宫外面。而且,而且手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颗珠子” 珠子就是那颗龙王的至宝夜明珠吧 “那是我父王的至宝,虽说龙宫里的夜明珠不下千颗,但这颗对于父王来说意义非凡。”龙太子走来走去,不知在思考什么。 剑侠客接过话茬:“你的意思是,贼人的真正目的不是那颗珠子” 龙太子点点头:“夜明珠被安置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又有守卫层层防护。贼人费尽心思偷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我嬉笑着看向逍遥生:“你个书呆子,到底招惹了谁这么陷害你” “阿弥陀佛骨精灵,你就别再开我玩笑了”逍遥生双手合十。 罢了罢了,看他也不好受。只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逍遥生也认识我 剑侠客,龙太子,逍遥生,居然都认识我而且关系貌似还很近的样子这让我下意识地坚定了恢复记忆的想法。 水晶宫密室内,各种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熠熠生辉,散发着点点光彩。 “这么多宝珠啊”我咽了口口水,不愧是有钱人家啊,这么多珠子我见都没见过。 “龙太子,你父王也是”我不解道:“这么多的夜明珠,丢了一颗又不碍事,还为了颗珠子要把人处死”这个心胸啊 我知道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难免不会引来龙太子的不满。他毕竟是龙太子的父王啊,再不是,也不会愿意听到有人这么说他的父王。 果然,龙太子的面容中有了些愠色:“这颗珠子救了我父王一命” 我非常识趣地住了嘴,他这意思已经呼之欲出了。就是在告诫我,不懂就别乱说 但人家是一个有涵养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 见气氛有些尴尬,剑侠客忙走到我们两人之间,在原地打着转道:“哎,那颗珠子原来放哪儿啊” 龙太子这才想起正事,左手一扬。内室里的夜明珠齐刷刷地飞了起来,朝着一面墙壁飞去。 我跟着珠子走去,原来这不仅仅是一面普通的墙啊 墙上有着好几个大大小小不同的凹槽,那些夜明珠一个个飞近了墙壁,就会被吸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 这么一看,这里的珠子样样都很重要要是缺一颗的话,这后面的密室可就进不去了呀 待所有的夜明珠归位,“咔嚓”一声,墙壁轰然打开一条通路。 我跟在两人身后,向昏暗的密室走去。 “啊”脚下一空,我险些摔了下去。 剑侠客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拎到了一个他以为的安全地带,“小心点” “嗯”我慌忙点点头。 虽说密室的光线昏暗点是应该的,但也不至于一点点光都没有吧 黑暗中,我看不清龙太子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这里原本放着夜明珠。它的光亮足够照亮这一方天地,亮如白昼”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小偷偷什么东西不好,偏偏要偷最重要的光 于是,我急忙献策:“雁过留声,他只要来过这里,就一定会有线索的” 只是,我脑中闪过一个巨大的疑问:“夜明珠不是找到了吗为什么不放回来”只要放回来,我刚才也不至于摔一跤啊 “笨”剑侠客吐出一个字给我。 嗨我捉起衣襟,就准备揍他敢说我笨“剑侠客,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行了行了你们俩不要再闹了”龙太子制止道:“丢过的东西,再放回原位,是欺负贼人记性不好吗” 我心里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嘴上却不愿意承认。于是,撇撇嘴道:“不是还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你”剑侠客气得说不出话。 龙太子语气中也颇为无奈:“父王怕再出什么意外,这几天一直随身携带着。” “这么黑即使他们留下了什么脚印,我们也看不到啊”我指挥剑侠客:“你去拿个蜡烛进来” “没用的敢偷仙族的东西,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不一定用走的,而是飞的”剑侠客无奈。 哎,看起来又是没戏了。 沉默了半晌,我正打算撤出去。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太难受了。 就听龙太子高亢的声音突然炸起:“引蛇出洞” “他不来,我们就引他来”龙太子越说越兴奋。 早知道他一个人就有这么多鬼主意,我才不跟着来呢 不过,逍遥生,你有救了 045 引蛇出洞,沉冤得雪(上) “我有个好主意”龙太子欲说起他的计划。 可现在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别扭了,我打断他:“咱们能不能找个亮点儿的地方说” “就你事多”剑侠客虽然表面上不情不愿,但双脚还是很诚实地走了出去。 所有夜明珠一齐绽放出的光彩,将内室里照得亮堂许多,虽比不上白日里的阳光,但视物是足够了。 “贼人费尽心机,想要置逍遥生于死地。可倘若,他不死的话”龙太子摩挲着下巴。 “只要逍遥生不死,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剑侠客激动不已。 不得不说,这俩人的智慧加在一起,还是相当可以的 “到时,想要抓住真正的幕后黑手,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啊”我忍不住赞叹道。 事不宜迟,“不过,龙太子,你得想办法,保证那个呆子一时死不了才行。”我话还没说完,就见二人向我投来了诧异的眼光。 我讪讪笑了笑:“是,逍遥生” 他们的耳朵也太尖了点,这都能听出来 “原来,还是得走到劫法场这一步啊”剑侠客皱眉,看起来无比惆怅。就好像要被处以极刑的人是他一样。 可,可这要是不成功说不定还会拖累龙太子呢到时候,搞得人家家里出了矛盾,这个罪责该是剑侠客来背,还是我背 我壮起了胆子:“龙太子,不如,不如”哎呀,不就这一句话的事嘛 我咬了咬唇,终于说了出来:“不如你去求龙王,让他放过逍遥生。” 在刚刚抵达龙宫的时候,我就听几个虾兵蟹将偷偷讨论什么,大约是关于逍遥生的。 说了什么,我不记得,更不清楚。但至少我懂得了一个真相,那就是东海龙王是三界出了名的暴脾气。 敢在他眼皮底下偷东西,绝对是死到临头了,半点没有回旋的余地。 就是不知儿子出面求情的话,这当老子的会不会有所缓和。 我抱着一点希冀,看向龙太子,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生怕他摆出任何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无奈,天不遂人愿。龙太子面色淡然,并没有因我的一段话,情绪上有什么起伏:“父王他做的决定,任凭谁也改变不了我,我不行” 龙太子这么抗拒,不会是以前就因这些事情有了阴影吧 我不擅长安慰别人,更加不懂如何劝诫别人。但是,此刻,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奏效了。 我握紧了拳头,说:“你为了逍遥生可以专门去大唐官府,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龙太子一听这话,猛的抬头。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说,废话。 我笑笑,就知道他会是这反应。 是这样的反应就对了,我接着道:“他是你很重要的朋友,那你为什么不可以为了他去向你父王求情” 反正都做了那么多努力,也不差这一句话的事了吧顶多就是被骂一顿,不管怎么说,那龙王可是他亲爹啊,我就不相信龙王还真能对龙太子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能看出龙太子的纠结,他那向来从容的面容上,增添了许多挣扎。 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待龙太子做出回应。 还是剑侠客的话出现得巧。他拍拍龙太子肩膀:“我们相信你” 龙太子眼中放出神采,用力地点了点头。 原来一句相信你,就可以有这么大的效果 金碧辉煌的龙王寝殿,我们跟着龙太子惴惴不安地走了进去。 龙王此时正阖目躺在床上休息,那威严的气势比之龙太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平常龙王都是这么一副难以亲近的样子,我倒是能理解龙太子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了。 龙太子拱手作揖:“儿臣参见父王” 剑侠客也随之抱拳行礼:“参见龙王” 见我还傻站着,剑侠客忙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也行礼。 我撇撇嘴,心里不乐意。龙王既不是我的爹,我也更不是他的下属,干嘛要朝他行礼 剑侠客见了,气急败坏地揪着我身后的衣服,往下一按:“你不想救逍遥生了吗” 我就这样被他强迫着,弯身作揖,并且还道了句:“参加龙王” 等我们三人都行过礼,那龙王才缓缓睁开眼,“哦,龙儿这两位是” 龙儿看来这龙王,对龙太子还不错啊,居然亲热地叫他“龙儿” 龙太子恭敬回答:“回父王,他们是,是儿臣的朋友。” 龙王闻言点点头:“我儿能多结交朋友对你日后能管理东海甚有帮助。” 我听了心中窃喜,看龙王的样子,为逍遥生求个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哪知道,龙王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彻彻底底把我打入了万年冰窟:“只是,龙儿啊你要明白,作为东海储君,能和你结交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可以。三界之中只有那些有识之士才有资格和你,和我们东海来往,明白了吗” 我们是所谓的阿猫阿狗这个龙王,三句不离东海,我看他爱的不是他亲生儿子,是他东海的千万年社稷吧 我耳中清楚地听到,龙太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是,龙儿明白了。” 声音低沉沙哑,要是早知道龙王是这样的人,我才不会出主意来让龙太子求情的。 连他儿子去结交的朋友,龙王都要管东管西的,遵循着利益至上的原则。试问,偷了他东海宝物的“小贼”,他会让他不死吗会给他一个机会吗 我幽幽地说道,“我们走吧”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来找龙王才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哪知剑侠客拉住我,“再等等。” 再等等在这里等着看那位高高在上的龙王如何将我们这“阿猫阿狗”贬低地一无是处,体无完肤吗 对不起我承受不来。 刚想拔腿离开,安静的寝殿里传来一阵骨节嘎吱作响的声音。 我诧异地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只见龙太子将手握成了拳头的样子,紧紧攥着。 我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静静看着龙太子。 他声音有些发抖,但我能感觉到,在那颤抖的声音背后,是倔强,是坚韧,是不甘:“回父王,儿臣有一想法。” 龙王眼睛睁了睁,饶有趣味地看向向他作揖的龙太子,“哦”显然是没有想到他这个一向循规蹈矩的乖儿子,有一天居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吧 046 引蛇出洞,沉冤得雪(中) 龙太子强自镇定下来:“擒贼先擒王,父王可有曾想过现今刑台上的小贼只是一介书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本事偷宝并占为己有。” 不得不说,龙太子这急中生智的本领实在是高,只是这样对逍遥生,会不会有点不太厚道 这么一说,引起了龙王的兴趣:“就知道他背后还有人。龙太子你去给我把他们都抓回来。” 龙太子欣然应允,“是父王,只是” 龙王眼睛一瞪:“只是什么” 龙太子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来:“只是没有诱饵,鱼儿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上钩呢” 龙王冷哼一声:“本王是绝对不会再拿夜明珠出来冒险的。龙儿再想个其他法子出来。” 这个龙王简直就是掉钱眼子里了。这偌大的水晶宫都是他的了,何必死守着一颗珠子不放。 不过,龙王这样子做却是正中我们的下怀。 “回禀父王,儿臣有一计,或许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龙太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下去办吧”龙王揉揉太阳穴,显然烦躁不已。 为了我们在龙宫里行动方便,龙太子又接着道:“儿臣人手不足,不知可否让他们二位从旁协助” 龙王斜睨我们一眼,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大约是应允了吧,但是我十分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 最起码在他看来,我们可是他儿子的朋友加帮手啊,不仅不礼遇有加,居然连正眼都不瞧。 “多谢父王那儿臣这就去放了逍遥生。”龙太子一时欣喜,竟然说漏了嘴。 我暗道一声,糟糕。 龙王双唇未启,只凭着咽喉中的声音:“嗯” 我这下算是懂了什么叫触怒龙颜了。 龙太子也是大惊失色,只见他紧紧攥着明黄色的衣角,“若不放了逍遥生,不,不让他受一场罪,恐怕引不出来他们。”说完这番话,龙太子面色凝重。 其实这句话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可龙王偏偏就是没听出来。 居然仰天大笑:“吾儿想的就是周到啊本王若是直接杀了那小子,想必那些人也不会中招。只要给上他点刑罚,那些贼人一定怕逍遥生把他们供出来。” 到时候,只要真正的贼人落网,龙王也就没有理由去杀逍遥生了。 得了龙王的令,我们三人火速赶往刑场。但愿还来得及,那几个人没有把逍遥生斩掉。 刽子手不断打磨着自己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就像是不在逍遥生脖子上留下点什么印记就难受得不行似的。 监斩的小兵眼尖,远远看到了龙太子,忙参见:“参加太子” 龙太子将令牌往手掌中一摊,说:“见此令牌,如见龙王。”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我们几个全部都面面相觑。他们八成是都猜不到龙王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还不快点放人”剑侠客抱起双臂,看着几人。 “是是”几个人只知道不断地磕头。 剑侠客上前一把揪起逍遥生的衣领:“走” 我睁大了眼睛,剑侠客怎么会这么粗鲁他们不是号称彼此为兄弟吗 我不解地上前了几步,却只听得剑侠客悄悄附在逍遥生耳边:“先不要说话,我们这是在救你” “恭送太子”几人礼数周全。 走过几处转角,确定四下无人了。龙太子才语重心长地对逍遥生说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废了这么大劲,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煽情的。 我急急地说道:“龙太子,你打算怎么办” “我跟父王说,放逍遥生是为了引出贼人,但只要我们抓住了他们,逍遥生就可以恢复自由了。”说完,将目光投向逍遥生:“所以,你要格外小心,龙宫里的人只当你是罪犯。” “可师父教导我,这谎话说不得呀”逍遥生竟然推脱起来。 这个书呆子,我们千辛万苦想出的好计策,就要这么被你耽误了 “先别说这些了”剑侠客拍拍逍遥生的肩膀,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 “有人要置你于死地,你知不知道”龙太子看着逍遥生那不争气的样子,也有了些火气。 “他们见逍遥生没死,一定会再次卷土重来。我们只要设好埋伏,就可大功告成。”龙太子与我们商量起计划。 夜晚,龙太子的寝殿内。逍遥生坐在大殿正中央。他可是整个棋局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没有烛火,没有灯笼。水晶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夜明珠。 我们三人按之前约定好的,各自守在一处角落里。静静等待着上钩的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这夜里是一如既往的祥和。莫说贼人,就是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没有。 我打起盹来,可潜意识又在提醒自己振作一些。就在上下眼皮忙着打架的时候。 鱼儿上钩了。 “嘎吱”一声,大门被轻轻推开。 我看向门后的身影,不禁尖叫出声。 这不是人类啊要说龙太子虽说也有些奇奇怪怪,头上长着一对角,可人家好歹也是个五官俊秀的男儿啊 来者长着副人类身子,可五官完完全全就是一头大鸟啊尤其是那鸟类特有的喙,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要不然就纯粹的人,要不然就纯粹的鸟。长这副半人半兽的样子,存心是想吓死人啊 那怪物一步步向逍遥生走来,身上散发出的戾气让我禁不住有些颤抖起来。 不是怕的,而是那股强烈的气息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天命之人,没想到你命可够硬的啊”他掌中积蓄着力量,一步步稳如磐石。 “天命之人”我听到剑侠客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一样的感叹。 龙太子和剑侠客冲了出去,挡在逍遥生面前。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我见状也急忙跟上去。但那张脸还是把我吓得不轻。 “丢进山河社稷里不死,这样设计还不死。看来,你们不除,蚩尤大人将无法冲破封印。”妖怪自说自话,可惜了,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剑侠客却好像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原来就是你把我们弄进山河社稷里的,害得我们几人如今分崩离析。还不拿命来”话音刚落,一个招式已然攻了出去。 老天保佑,让他们几个人赶紧把这家伙打发走吧。 看着几个人打得如火如荼,而我呢,没有法力,就连武功也不会。只能像个废人一样站在这里碍手碍脚,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剑侠客偏偏要拉着我来。 “骨头”剑侠客唤了我一声。 047 引蛇出洞,沉冤得雪(下) “啊”我扭过身子,只见一光束朝着胸口就袭来。 看是看到了,可对于一没有法力,二没有功夫的我来说,要躲开简直就是比登天还难。 于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汇集着强大的灵力的一击重重把我击倒。 双腿一软,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时,我整个人已跌落在地上。 妖人向我走来:“哟,天命之人怎么沦落至此”语气中是慢慢的嘲讽意味。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过,他说我是天命之人这个头衔听上去很是威武霸气啊 “住手”剑侠客不知什么时候窜到我身前,死死堵住了妖人看向这边的眼神。 “找死” 几人不由分说,又难舍难分地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屋子里流光四散,各种灵力汇集在一起。我当然知道,这是他们在斗法。 但无论是哪一方,他们身上的力量都太过于强大,以至于让我这个身躯根本承受不住。 剑侠客使出一招剑法,口中念了句什么,“破血狂攻” 不知这招的威力有多大,能不能将妖人击败。我晕厥了过去,但是剑侠客的气势真是蛮强的 “骨头骨头”有人拍拍我的脸颊。 我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阴冷的风夹杂着莫名凄厉的连连惨叫声。而我,不能说话,更不能动,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我明明处于这个环境,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但总感觉自己好像透过了一种什么介质,间接感受着这貌似很真实的东西。 是梦吗还是记忆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在脸上,随即火辣辣的痛感刺激着我得以逃脱于那可怕的幻境中。 我悠悠醒转,看着周围投来的几道目光。剑侠客,龙太子,逍遥生。原来,大家都在啊 “怎么样”我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妖人呢” 剑侠客脸上一抹坏笑,向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那边呢” 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地上趴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由于背对着我们,所以我一时也辨不清他是谁。 但从服饰上来看,就是我害我昏倒的家伙。 我笑笑,用脚踹了踹:“让你欺负我报应了吧” 还没过足瘾,一只粗糙的不像人类的大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脚腕。 “你,你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被吓得大叫。 妖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二话不说,用掌力将我狠狠推出几丈开外。 我简直欲哭无泪,还真会捡软柿子捏啊知道我是这里最没用的一个,所以想法设法的害我。 被抛出的瞬间,我腰部传来一股温热,好在我吉人自有天相,有人救了我。 只是胸口憋胀得厉害,冷不防一口鲜血喷溅了出来。 看来是之前是被他伤得太重了。 “骨头你怎么样”抱着我的腰的手慢慢移上了我的后背。 是剑侠客在替我顺气。 我摆开他的手:“没事儿,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关心如何处置这个家伙。 “龙太子,我们快把他押去见龙王。”剑侠客提议道。 “嗯。”龙太子点点头。 又是在水晶宫龙王的寝殿里,龙王显然是没有预料到我们会这么快回来,已经歪在榻子上睡着了。 我突然觉得这个龙王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我还嗜睡的人啊 “跪下”龙太子拿枪抵着妖人的咽喉处,使他不得不跪下来。 这一中气十足的吼,把龙王都骇得抖了三抖。 龙王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才道:“龙,龙儿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龙太子脸上又恢复了那初见的骄傲笑容:“回禀父王,是这个九头精怪,他夺取宝珠,陷害逍遥生。” 啊我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所有人的神情。看来,这不是他们和这个妖人第一次交手啊,居然还知道他的来历。 “九头精怪”龙王抚着自己的龙须,念念有词:“我早该想到了,是蚩尤爪牙的计谋。”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龙王长叹一声:“儿啊,这回是父王错了。险些害了你们天命之人” 边说还边捶打着自己胸膛,看起来懊恼极了。 这个龙王是中了什么邪吗怎么一会儿性情乖戾,怎么一会儿又这么深明大义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绝不简单。再联系他的嗜睡问题,这应该并不是巧合,实在是蹊跷得很。 “那,父王,逍遥生他”龙太子壮着胆子问道。 既然现在的龙王这么善解人意,那救一个小小的逍遥生算得了什么呢我长舒一口气,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龙王笑笑:“既然误会都澄清了,还抓着他干嘛放了,放了吧” 众人一阵欢腾,龙王淡然的声音突然响起:“何况他也是天命之人呢” “父,父王,您都知道了”龙太子简直不可思议。 龙王也不再解释,径直一人离开了寝殿:“好好处罚这个九头精怪,别再给他行恶的机会了” 龙太子欣喜万分,抱拳道:“是儿臣遵命” 天命之人天命之人 自从遇到了剑侠客几人,这“天命之人”四个字似乎就从没有脱离于我的视线。 “剑侠客到底是什么天命之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啊”剑侠客挠挠脑袋。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 谁有心情跟你在这里打哑谜,我急道:“那就长话短说” “啊”剑侠客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好吧好吧,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太有难度了。那不如 “那我问你,我,我是不是天命之人”不如换种问法,反正对于我来说,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 龙太子十分搞笑地看我一眼:“你当然是” 你呢我看向剑侠客,我就是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我是天命之人 剑侠客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面上有些欣喜的神色:“骨头,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摇摇头:“想,想起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心里顿时感觉缺了一大块,整个人仿佛跌落在了无尽的悬崖间,不断的下坠,下坠着 最糟糕的是,肉体与魂魄居然有种生生被剥离的感觉。 不疼不痛,只是感觉十分的空洞。 “骨头”,“骨精灵”这是我耳中听到的最后几句话了。 阎王爷,你果真还是要来收我 048 夜游地府,魂归故里 这是哪儿“有人吗”我大喊道。刚刚不是还在水晶宫里 我记得十分清楚,我们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九头精怪给擒住,龙王还答应放了逍遥生。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的清晰真实,不像是假的。难道说现在才是在做梦 “呼”耳边急急刮过一阵阴风。 老天爷啊,你可千万别再跟我开玩笑了虽然我平常口无遮拦,而且还不修边幅,那你也不至于这么逗我吧 说到底,我也是大唐如假包换的良民啊 周遭的环境阴冷幽暗,简直一点点生气都没有。谁要是住在这里一准倒霉,说不定,还会折寿呢 “你见过他吗”有人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这个声音娇娇弱弱,明显是个女儿家。我欣喜若狂,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会有人,而且还是个姑娘。 但同时,我也替这位姑娘哀叹一口气,住在哪里不好,偏偏住到这里 我转过身子,脸色却变得煞白。 这,这哪里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十根手指上的指甲修长,漆黑的头发宛如瀑布一样睡在脸前,遮住了整张脸盘。一袭破烂红衫单调得乏味,入眼的只有血一般的鲜红。 她整个人仿若站在了血泊之中。 我双腿发软,拼命地想逃离开她的视线。可拼尽了浑身的力气,也只和她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我敢发誓,她绝对不是人,应该就是那种人们口中常常传言的鬼魂。 我与人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是什么厉鬼上门寻仇。 除非是我到了他们的地盘,不是他们找上的我。相反,成了我找他们。 想到此,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里该不会是人死后要去的地方吧 红衣女鬼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倒也没有纠缠。将一头的青丝甩到一侧,兀自换了姿势,兰花指一捻,口中咿咿呀呀唱将起来。 原来那也是张清秀可人的面容,只是眉宇之间徒增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甚至还有隐隐的怨气。 我不愿意在这里多做停留,于是随意选了个方向离开了。 如果真是在梦里,那所有的路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反正都是一样的死胡同。 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前面的路愈发的不平坦起来。 有好几只恶鬼出来挡路,扬言要偿命什么的。 一个个凶神恶煞涌了上来,我没有半点法力能与他们对抗,只能一味地东躲西藏。 可毕竟对方是鬼魂,没有多久,我就被团团包围。 我整个身子在剧烈地抖动着,跌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脸向我越凑越近。 我心里大声呼叫着“救命”,“救命”,可不争气的嘴却说什么也吐不出来半个字。 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已经能感受到整个身体被撕裂的痛感,简直生不如死。 可能这就是我的命我攥紧了拳头,终究还是不想认命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太多的疑团没有解开。 叫我,叫我如何能安心地离去 眼前忽而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柔和并不刺眼。可偏偏就是这柔软的光芒屏退了所有的鬼魂,救了我一命。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骨精灵,受苦了” 我看向说话的人,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令人不敢直视。他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但与龙太子的贵族气质自是不同。 他的威严没有让人不敢亲近的生分,就像寻常百姓家的老人一样,一种饱经沧桑后的悠然自在。 一左一右两个长相异常的家伙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说着什么,你一言我一句的,大致是些什么:“骨精灵,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瞧他们这幅担心的样子,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说来也怪,这俩家伙长得一个跟牛似的,一个跟马似的,比那九头精怪强不了多少。可我越看他们,越觉得亲切起来。 看他们的外貌,应该就是牛头马面无疑了。 “骨精灵,你命中有此一劫为师帮不了你,只能帮你恢复些许法力。”救我一命的人说着。 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人做师父 牛头往我脑袋上拍了一掌:“傻孩子,连你师父也不认得了” 马面在一旁一唱一和:“这人间到底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才走了多久,连家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笑笑,示意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们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楚啊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骨精灵把手伸出来。”他指挥道。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还是选择相信他。这个人应该就是我的师父。 天下的师父都是疼爱弟子的,像程咬金和剑侠客就是最好的例子。 掌心相对间,一股股暖流借由手掌流入了四肢百骸间,通体舒畅。 我感觉到丹田处隐隐有些热流在四处乱窜,但有着师父的保驾护航,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帮我引导好这些灵力的。 索性放空意识,好去静下心来去感受这一奇艺的反应。 可这股力量来得蹊跷,我越想放空自己,越加不能稳定心神。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过往记忆。每一幕都如此的清晰,都如此的难以忘怀,我怎么就会忘了呢 身子里翻涌的感受渐渐平息了下去,我赶忙垂首行礼:“弟子不孝” 我偷偷瞄一眼师父,还好,没有生气。从见面到现在,我这个做弟子的连礼都没有行过,实在是太过分了。好在师父他老人家大人有大人量,不与我计较。 我再次拜见师父:“弟子骨精灵参加师父。” 师父慈爱地扶起我:“记住,骨精灵这是你的元神,并不是真正的你” 什么叫不是真正的我 刚刚恢复的记忆在脑海中杂乱无章,我一时半刻理不清它们。只觉着师父这话中有话。 “师父,您是什么意思”我追问着。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满腹的疑惑都等着人解答。 可到底是有些日子没回地府了,我怎么给忘记了呢 师父这人哪哪都好,就是爱卖关子。 这不,师父面无表情,眼底毫无波澜:“天机不可泄露骨精灵,好好保重” 说着,朝我一摆手。我周身立时又布满了光芒,整个人悬空起来。 与我初离地府时的情景一模一样,而我心里也与当时所差无几。 不舍,兴奋,惶恐。只不过,这一回还多了一些迷茫。不仅是对前路的迷茫,还有对自己的堪忧。 “骨头”剑侠客在一旁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意识渐渐清明,睁开了眼睛。 049 寻医,解惑 过往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大唐人。甚至并非人族,是阴曹地府地藏王的弟子,名叫骨精灵。 因而,程咬金果真是认错了孩子。他要是知道我居然是魔族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后悔在那个雨夜里救了我。 三界现如今太平安稳,众生之间各不侵犯,一片祥和。但是说到底,人是人,魔终究还是魔,根本不可能相安无事。 而我与剑侠客他们,不过是顶着一个“天命之人”的头衔罢了,要是我还妄想真的可以被人族所包容,那未免才是自作多情。 自从清醒过来,我一直闭口不言。看着剑侠客他们脸上焦急又欣慰的神色,我心里纠结起来,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理他们。 只是,接受这一切,我想我需要时间。 剑侠客实在坐不住了。彼时,我正被安置在一张偌大的水晶床上。剑侠客静静地坐在床边。 他站起来:“骨精灵,你怎么样,到底吭个声啊” 骨精灵自从在将军府里见过面以后,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大名。 以前说起来奇怪,我能感觉到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但是,为什么好像还是有些零星的片段想不起来 我知道,是我这个样子一定把他吓坏了,他是着急地不行了。所以,才直呼我的大名,以至于听上去没有那么亲昵了。 但心里依旧暖暖的,似乎把人魔之间的隔阂都冲淡了不少。 我摇摇头:“我记起来了,我全部记起来了。” 大家全部都一脸喜色,尤其剑侠客表现得特别明显。 他摇起我的上身,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把你的身份记起来了你把我们大家都记起来了你把,把我记起来了没” 我一一点头,只是最后这句话貌似有点问题。什么叫把大家记起来了,又把他记起来没有 我都想起来了大家,那肯定包含他啊 算了一定是他太过激动,说起话来才词不达意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剑侠客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这什么臭毛病 他移开视线,可惜他的演技实在是太过拙劣,眼底分明透出一股哀伤的神色。但他自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又让我怎么忍心戳穿他 还是言归正传比较好。这么多天,我对天命之人这个队伍一点贡献都没有,还总是拖累别人。既然现在法力恢复了,也是时候帮帮他们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眼皮还是有点沉重。不像是重伤所致,应该是又困了吧。 现在我记忆也恢复了,可并没有发现我从前有这样的症状啊 我摇了摇头,强行打起精神:“龙太子,我说一件事,你可别不高兴。” 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可别怪我 龙太子还真被我一本正经的模样给唬住了,结结巴巴的问:“什,什么事,你说”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遍这话如何说,才可以减少龙太子心里可能生出的反感来。 试一下吧,我开口道:“龙太子,你难道不觉得你的父王行为有些怪异吗” 现在我恢复了法力,自然也具备了地府弟子特有的能力。凭借着之前见过龙王的记忆来看,这个龙王绝对有问题。 但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现在一切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只能话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只能看龙太子自己的理解了。 龙太子觉着好笑:“骨精灵,你想多了父王他是东海的王,众人面前肯定得拿出些威严来。私底下,当然也算是和蔼可亲了。这和他行为怪不怪异,貌似可没什么关联吧”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是,没有十足的证据,谁会相信这等空穴来风的怪谈 不如,换一种方法。我说道:“既然你说没有,那就没有。毕竟你才是龙王最亲近的人啊” 见他满意地点头。我建议道:“那我们在这里叨扰龙王也不好。龙太子,你领我们去辞个行吧” 只要再让我亲眼见一次龙王,我一定能发觉究竟是哪里不对。 一行人走进了正殿中,龙王负手而立。就像是知道我们会来,等待了很久一样。 “父王”龙太子首先行礼。 龙王缓缓转过身来,正愁找不到机会正面观察他。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从面相来看,龙王并没有什么怪异。但这同样也是有人手段高明的地方。偏偏不凑巧,遇到了我骨精灵。 三界不论仙人魔,每个个体都有其特殊的气息。现在我们面前的龙王自然还是有他的气息存在的。 因此,若不是像我这种长年累月与魂魄阴灵打交道的人,是万万发现不了其中的暗门的。 只是这副仙体里还存在着另一种气息,这股外来的气息甚至已经强盛到可以喧宾夺主的地步。 这样的病情可耽搁不起啊 我作揖:“多谢龙王的盛情款待,我们这就要离开龙宫了” 剑侠客等人也依次作别行礼。 待离开了大殿。只剩下我们几个和龙太子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居然给我依依惜别起来。 我十分郑重地向龙太子宣布:“龙太子,你父王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你最好相信我” 龙太子满脸愠色,我也懒得去理会他的态度。 抢先一步,用话堵住了他的嘴:“你别忘了,我是地府的人。在这些方面,我从不说假话,更不会说狂话。” 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出口,等待着我的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龙太子才无比真诚地说:“你有什么办法” 不愧是皇族太子啊,孺子可教,一点就通。说起话来省劲多了。 只是,办法嘛。我讪讪地笑笑:“我只是能看出来哪里不对,至于驱逐魂体什么的,我,不会啊” 龙太子看着我,叹了口气:“那你一个人在这边还说得那么兴起” 我连连解释道:“如果只是一般的附体,我当然可以解决。但是,龙王现在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我甚至不能确定,控制他的究竟是不是别人的魂魄,更无法确定究竟二者融合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总之,情况就是一个字,急 “哎,骨头”剑侠客突然发声:“你不行,那你师父地藏王总可以吧” 我一拍双手,对啊师父,我怎么没想到。 050 不请自来,入地无门 我们又折回了大殿里,见到这一幕的龙王很是诧异,指着我们道:“你们,你们不是走了吗” 我偷偷笑了笑,不假装走,又怎么能出其不意地把你掳走呢 不过我的这点小九九,龙太子可一无所知。 只见他毕恭毕敬地向前行礼:“父王连日操劳,儿臣知道有一处,有一处地方十分适合您休养。” 听闻此言,龙王使劲一拍椅子的扶手,几近暴跳如雷:“你是说父王身体不好,趁早让位是吗” 龙太子大惊失色,连忙下跪:“儿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然而,等待龙太子的除了一声冷哼再无其他。 我挑挑眉,这么反常的龙王看你还信不信他没有问题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见局势紧张,再耽误下去,又难免被龙王看出端倪。 我趁龙王正狠狠地瞪着龙太子,偷偷朝剑侠客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为我打个掩护。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法力真的是个好东西。要是没有它,今天这事还麻烦起来了。得亏师父为我恢复了法力。 “砰”我找准穴位,朝着龙王就是一掌。再法力高深的人,也架不住暗招啊 只见龙王白眼一翻,露出了大大的眼白给我。然后整个人就晕乎乎的倒地不起了。 剑侠客凑上前来,替我鼓掌:“干得漂亮” 我拍拍双手,算作回应。 逍遥生一人无可奈何地笑笑,只能扇起了手中的折扇。他这个佛门弟子,一定看不惯我的做法。 不过,做都做了,只好各位委屈一下,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这些人倒是都好哄,只是龙太子 哎,是个麻烦啊我扶额自己安慰自己,但愿他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主儿 我咬了咬嘴唇,往那个方向看去。 不等我看清龙太子的神情,他就愤愤不平地说道:“骨精灵,你这是在干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我苦笑:“不把他打晕,他是不会安心跟我们走的。” 龙太子,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啊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又紧紧握了握拳头,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那我们快去快回” “嗯”我兴奋地点点头。 不觉脖子都有点酸痛酸痛的,八成是用力过猛,给扭着了。 “阴曹地府”我口中轻轻念叨着。要是早知道这里是从小生我养我的地方,当时也不会,也不会这么快离开。连师父都没好好说上几句话。 不过,好在,我还有机会,还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回来。 身边笼罩着无穷无尽的黑暗,不会因为几个生人的到来就改变分毫。 果真是那个地府啊,永远没有光明,师父也,永远得不到解脱。 我摇摇头,骨精灵啊骨精灵,怎么去躺人间莫名的多出了这么多感想。全部都是杞人忧天啊 我悄悄隐去心底翻涌的怪异,在匾额下喊道:“师父师父” “是谁在唤人”一个柔弱女声响起。 怎么又是她啊 我转过身子去,望着她:“红袖,我们不是你要找的人” 人家都说鬼魂是阴魂不散,这红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我刚想多走几步,前去寻找师父。就听剑侠客一人喃喃自语:“红袖,红袖。哎,骨头” “怎么了”我正烦着呢来了这么久,一个出来迎接的都没有。 剑侠客挠着头:“这个红袖是不是就是倩雪啊,如果是的话,我们要趁早告诉安兄弟啊” 逍遥生在一旁连连附和:“嗯,莫让他们二人再受相思之苦了。” “嘻嘻”听到逍遥生说这句话,我就实在是忍不住。 一个整天“阿弥陀佛”的人说起这些来居然头头是道 不过,红袖 印象中,红袖的活动范围不应该在这里啊她不是在忘川河上等着安歌的吗 究竟是他们二人心有灵犀,红袖有预感安歌即将来了,还是说现在的红袖更加的相思成疾,活动的圈子又大了一番 “红袖姑娘,你等的人就快要来了。”逍遥生安慰道。 逍遥生应该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善良的了,尤其一个姑娘家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谁看了都会怜惜的。 不过,逍遥生怎么知道红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交流了,所谓的“你是他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根本就只是一句形式罢了。 找到安歌,是她多年的夙愿。 果不其然,红袖面色平淡,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离开了。 我其实不能确定,红袖是真的没听到还只是怕怀抱了希望,等来的却是失望,最后演变成彻彻底底的绝望 我强逼着自己从那抹嫣红上离开视线:“师父,徒儿回来了” 奇奇怪怪的,要是往常我回来了,就算师父不在,至少牛头马面也会在的。 可今天,他们一个个的没出来迎接也就算了。除了红袖这个特例外,居然连一个游魂都没有 该不会,该不会是地府出了什么意外吧 我拔腿就跑,待跑至匾额下,一道出其不意的金光不知从哪里射出来。 稳稳劈向了毫无防备的我,还好力度并不大。看得出来,这道被施了咒的法术,只是不想我们进去而已。 我犹不甘心,努力捶打着无形透明的结界:“师父,是弟子骨精灵啊您放我进去吧” 我做了什么错事不成,您要罚我罚得这么重连家都不让回了 剑侠客皱皱眉头,凑上来:“骨头,这是地府吗” 我听了心里别扭,难不成我连地府都能走错于是毫不客气地回道:“你是觉着我失忆还没好是不是” 龙太子将龙王妥善安置在一个墙角处,快步走过来:“你们就别吵了骨精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问我,我问谁去 正惆怅间,金光一闪,缓缓走出两人。光芒尚未褪去,但我却能辨得出这二人的身形。他们就是牛头马面 我急急冲过去,天啊,终于有人管了 我抓着他们问道:“快带我去见师父” 他们二人没有反应,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大感不好,他们俩的样子该不是认不出我来了吧 我看向牛头,他们二人虽不是什么大善之辈,但也勉勉强强不算大恶人。尤其是牛头,还算老实。 他冷冷的话语响起:“地府不是活人来的地方,几位,请吧” 051 经案伏神兽,善辨世间物(上) 这是要赶我们走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马面见没有人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竟上手推搡了起来:“快走,快走” 你们对我不客气,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我敢打包票,这里绝对有猫腻。 “阎罗令”我运气体内灵气:“牛头马面,现在你们让开还来得及” 我不动声色观察着二人的反应,马面圆滑了些,所以如果想知道个中奥妙,还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牛头身上更为妥当。 马面张大嘴巴,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你,你居然会地府的法术” 我扶额。马面啊,你的心可真够狠的,明明知道我是谁,还偏偏守住大门,说什么都不肯让我们进去,还装作不认识我 不过,马面的演技却是不敢恭维。他的神色一点都没有诧异,俨然一副早知道我的来历身份的样子。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心念至此,也没有必要去观察牛头的情况了。 我合起双掌,缓缓将力道压下去:“如果你们不让我进去,那今天就先把我的魂魄拘走。不然,奉陪到底” 憨厚老实的牛头叹了口气:“骨精灵,你这是又何苦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马面紧紧捂住了嘴,只能听见呜呜的声音。 我叉腰,指着马面说:“你不用捂着他的嘴,我都知道了。” 马面一听这话,脸上由惊慌变成了落寞:“你也不要怪我们,这都是钟馗大仙的意思。” 我心口紧紧一抽,钟大叔怎么会整个地府里除了师父地藏王,就属他对我最好了 我尚在思考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阵金光闪动。不知是谁出来了,但我现在没心情顾虑这些。 我没顾虑到,但剑侠客等人却是看在眼里。 他惊诧:“钟,钟馗大仙” 钟大叔他来得正好我忙问:“钟大叔,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师父” 钟馗身上不知发生过什么,自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沉默寡言,与师父的泰然不同,他给人的感觉像是沉积了很多东西一样。 所以,我很少见他有什么笑容。就像现在这样,他依旧面色冷冷。 不过,在他听到我的问话后,脸上也终于算是有了表情。但那表情很是难堪:“骨精灵这,其实也是地藏王的意思。” 什么我感觉浑身一阵冰凉,就像被人抛弃在漫天冰雪的荒原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离开地府不过数日时间,怎么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发了狂似的,摇起钟馗的身子:“师父,师父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是荒诞可笑。师父他是地藏王菩萨,三界之中有几个人能让他陷入危难 可若不是这样,为什么师父不肯让我回去,还叫牛头马面前来赶人 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我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直接提起胳膊将泪擦到了上面。 钟馗良久不语,但我却宁愿他可以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最起码,不要让我知道些什么。 钟馗惨淡飘然的声音缓缓响起:“骨精灵,地藏王不让你回地府,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微微笑起来,可能看上去有些精神失常吧:“不让我回去,就是为我好” 牛头实在看不下去,挡在了我和钟馗之间:“地藏王说,天机不可泄露。反正他这是为你好。” 钟馗面色又恢复了千年不变的模样:“骨精灵,你们来地府是有事要办吧,先办正事要紧。” 我笑笑,内心却依旧一片冰冷。龙太子、剑侠客、逍遥生也好,钟馗也好,甚至是师父,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而我呢,在这一切一切面前,简直渺小到可以全然无视。 我恭恭敬敬抱拳作揖:“这位是东海龙太子”虽然钟馗在地府职位很高,但我仗着师父的宠爱,平时也不注意这些俗礼。 地府所有的人中不管他们只是表面也好,发自内心也罢,都不曾与我计较过。 我骨精灵就是有些任性啊,但我不傻,有些人真心或假意,我不是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的。 我觉得喉咙里有些腥甜,浓浓的血味在整个身子里翻涌。 好在我还能控制住它们,以前没有法力的时候,它们尚且不能占得上风,更何况是现在的我 越是这样的处境,我越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软弱的一面。 龙太子引着众人往先前的墙角走去:“这便是东海的龙王,最近变得性情乖戾。据,据。”龙太子看了我一眼,说:“据骨精灵所言,父王他这是被人控制。我起初也心存怀疑,但事后种种表明这其中确实有问题。” 钟馗沉默不语,紧紧盯着龙王上下打量。我深知,钟馗在这方面的修为比我高数倍,我能看出来的他一定可以,而我看不出来的他应该也可以看出个七七八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眼睁睁地看着钟馗那一双眉毛慢慢拧成一团。这问题,究竟有多严峻 龙太子见状,立马抓住钟馗的双臂:“我父王他,究竟怎么了” 钟馗低着头不语,龙太子过了好久,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很不甘心地松开了手,但那双眼睛却还仍然透露出迫切的希望。 我也顾不上自己的小性子,抢过话茬,就道:“钟大叔,龙王他怎么了,您到底给个话啊”没有什么行为比这种吊着人的心的会令人手足无措了。 钟馗摇摇头,那张比蚌壳还硬的嘴终于吐出来一句算不上特长的话:“龙王他情况复杂,我只能说他的体内还有另外的魂魄。最为可怕的是,两种魂魄渐有融合的趋势。” “融合”龙太子连连退后了好几步。这样的消息对于他来说,终究还是打击太大了。 剑侠客上前安慰:“龙太子,你别太担心。龙王他,吉人天相,一定可以安稳度过难关的。” “嗯”,我听到龙太子用鼻尖发出的闷响,他勉力使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为的就是不让我们大家担心他。 可那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试问我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但这层窗户纸,无论谁都不敢捅破。 我灵机一动,道:“钟大叔”声音有了些俏皮,连我自己都有些诧异。我不是心情很糟糕嘛怎么还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难道真的是它它的效力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052 经案伏神兽,善辨世间物(下) 感受到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聚集在我脸上,我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钟大叔一定是忘了,还有地狱耳吧” “地狱耳”众人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我背起双手,在钟馗四周来回踱步:“地狱耳,又名谛听。是地藏王菩萨的坐骑,可辨世间物,善听众生心。” 钟馗眉头一挑,继而长舒了一口气:“我怎么给忘了,你们等着,我去把它找来。” 钟馗消失在大门那头。我从来没有想过,地府的大门会有一天成为我的阻碍。 剑侠客摩挲着下巴,看上去甚是困惑:“这个,谛听是什么东西啊” 我险些笑出来,谛听 我抿了抿嘴唇,想着该怎样解释给他们:“谛听,可不是东西。它是地府的神兽,所以我们才会叫它,地狱耳啊” “这样啊”听着有人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别提我心里有多爽快了 不多时,我们站的地方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就像是天崩地裂的感觉一样。 “是,谛听。”救星可算来了,我心想。 我张望着远处,终于看到一个宽宽大大的身影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我们走来。 “谛听你来了”我兴奋地冲上去,拍拍它厚实的背。 它抬起头,长叫一声。算作欢迎我了 本来该开开心心的欢聚时刻,剑侠客这个煞风景的居然在一旁嫌弃道:“这,这谛听怎么长得是,是个四不像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家那是集大成什么四不像” 不知道,地府的各位地司是怎样评价谛听的嘛集群兽之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 可见,谛听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可这也是奇怪的一点,至少是我不得其解的。 那就是,任何的妖魔苦苦修炼,都是为了修成人形,进而才可谈什么飞升渡劫的。 要论法力,谛听早可化成人形,可为什么偏偏以兽的姿态出现在众生面前 龙太子见我呆愣在原地,赶忙作揖道:“钟馗大仙,我父王他” 钟馗做了个请的姿势,二话不说,领着谛听走了过去。 谛听将那巨大的耳朵贴在地面上,这个场景说实话,还是蛮有震慑力的,所以空气中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一言不发,以至于什么声音都没有。 良久,谛听才抬起头来,说道:“龙王体内聚着怨灵,现已有吞噬原有本体的征兆。他可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每每听到谛听说话,我都会缓不过神来。毕竟,一个兽说人话,想想还是挺瘆人的。 所以,未能一时答上话来。 倒是谛听见没有人理它,又接着说起来:“或者有什么,特别在意的物事” 这个问题简直太简单了呀,我一扬手:“龙王嘛,当然爱他的龙宫了”我猜啊,这个龙王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他的龙宫建成天宫那样子。 “哎”龙太子轻叹一声。 这个动静还是很大的,我扭过身子去。怎么难道你有意见吗 龙太子完全不理会我,径直说道:“父王一切都与平常无异,只有一样。” 话还没说完,他就把眼神投向了逍遥生。 逍遥生不光是我很诧异,就连逍遥生本人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龙太子的话语响起:“父王近年尤其喜爱一颗夜明珠。为了这颗珠子,前些日子,还差点斩了逍遥生。” 这个龙太子,不是说那颗夜明珠对龙王来说意义非凡嘛怎么现在一转眼就不是了 谛听若有所思,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对了,症结就在那颗夜明珠上” 我们异口同声:“夜明珠” 不过就是一颗有灵气的宝珠而已,难不成还能控制人心 我越想越奇怪,但心中突然窜出的一个想法,令我浑身上下顿时毛骨悚然:“难道说,那颗珠子上聚着魂魄” 谛听不答话,但这很明显,它这是默认了我的想法。 想不到看上去富丽堂皇的水晶宫里面居然聚集着这么多怨气,堪比阴曹地府啊 “多谢各位,我们先告辞了。”龙太子躬身欲离开。 看今天的情况,这地府我是回不去了。况且这边的一档子事也一时半刻解决不了。我无奈跟着龙太子和剑侠客先回了龙宫去。 好在这一路上,龙王他都没有清醒过来。倒是也算顺利。 可以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凭借着龙太子的身份,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一回了龙宫,龙太子马上就扶着龙王进了他自己的寝殿。 不多时,龙太子屁股还没坐热,就立马招呼来虾兵蟹将,吩咐道:“你们快去将父王的夜明珠拿来。” “这”跪了一屋子的虾兵蟹将,一个个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照着龙太子的吩咐去做。 我看了在一旁直着急,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说三道四的。 龙太子的脾气一直都很好,但是今天这群下属的反应明显把他惹怒了。 只见他气得将一旁立着的琉璃灯摔得粉碎,连嗓子都沙哑了:“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快去啊” 听闻此言,屋中的那些下属身形俱是一抖,紧紧将头磕在地上,可就是无一人答话。 此刻的气氛极为紧张,我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颤颤抖抖地说道:“回,回太子。那颗,那颗夜明珠是,是龙王的至宝啊” 龙太子握紧拳头,用丹田发出声音:“嗯” 一向见惯了温润如玉的太子,这些人哪受得了如此的威严。 “可,可龙王怪罪下来”胆子大的那位接着说道。不过,明显态度已经没有那么坚决了。 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未必会愿意忤逆龙王的意思。 龙太子语气软下来:“出了什么事,我担着,你们快点把夜明珠交上来就行。” “是”一屋子的下属毕恭毕敬地回答,然后退出了寝殿之内。 不消一会儿,立刻就有几个手脚麻利地回来,手中捧着一件明黄色的长袍。 这是我眼睛眯了眯,这不就是龙袍吗 “回禀太子殿下,夜明珠就在龙王常穿的龙袍里面。”来者回道。 龙太子二话不说,将龙袍抖了起来。一颗明晃晃的珠子滚落在地上。 “就是这颗害人不浅的珠子龙太子,你快些毁了它。”逍遥生在一旁出谋划策。 053 前尘往事,另有隐情 我们之中逍遥生是最沉稳的一个,实在想不到从他的口中也可以听出这番话来。 不过,换种思路的话,逍遥生被这珠子害得这么惨,情绪上波动一些也无伤大雅嘛 只见几个虾兵蟹将很费劲地抬上来一把大刀,看起来很有分量的样子。 刚刚走近龙太子身边,龙太子不由分说一把夺过刀,朝着躺在地上的夜明珠劈下去。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瞧这气势,这颗夜明珠一定会霎时间四崩五裂的,还是先躲远点为好。 可是该有的场景却迟迟未发生,无论龙太子如何去砍,去劈,那颗夜明珠一丝未伤,看上去坚固顽强地很。 龙太子手中的刀砰然落地,只见他有些恍惚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夜明珠既然汇聚魂魄,那肯定也算是灵物了。普通的刀剑应该确实拿它没办法。 我讪讪笑道:“可能,可能是这把刀不太锋利吧” 今天的龙太子委实可怕了些,他的贵族气质竟也完全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龙太子呆呆望着地上故意与他作对的夜明珠:“这,这把刀可是偃月青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龙太子有些精神失常了,真不知道再这么耗下去,会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可劝也劝了,偏偏我就是束手无策 关键时刻,幸亏剑侠客反应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就拉过龙太子,逼着龙太子不得不与他对视:“龙太子,你镇定一些。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希望救你父王。可是,就像你这样急急忙忙的哪能有办法” 逍遥生也附和道:“是啊,龙太子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见龙太子一一望向我们,我忙连连点头。 就在我心底略松一口气的时候,这边,龙王已经清醒了过来。 都是之前太大意了,怎么忘了这儿还躺着龙王,他随时都会醒过来啊 也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被他听去了多少。 龙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怒色:“龙太子,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这回更是过分,连一句假惺惺的“龙儿”都不愿说。 可龙太子还是抱了可笑的希望,他八成还以为那龙王是还有一丝理智,还有一点清醒的:“父王,您误会了”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要是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撕掉这个假龙王的面具。 我朝龙王做了个鬼脸,“没错,就是我们打晕了你。你要是气不过,就来打我啊” 我运用法力将躺在地上的夜明珠悬空起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但无论如何,还是得试一试。 要我说,这个妄想夺龙王肉体的家伙,也是一个性子急躁,没有脑子的人。随随便便一激,他就上钩了。 一束光波袭来,早知道他会出招,幸亏早有防范。我一个转身,灵巧地躲开了他的攻击。 倒是他心爱的那颗夜明珠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光波袭中,摔得粉身碎骨。 却正中我的下怀。 既然刀也砍了,摔也摔了,都没有作用。倒不如利用从那夜明珠里滋生出的魂体,让他亲手毁了这颗夜明珠。 这样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地府里讲究个因缘际会,善恶有报。而我,自然对这些该有报应的人的下场是喜闻乐见了。 剑侠客,逍遥生俱是被这刚刚发生的一连串的事件唬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只有龙太子看着地上夜明珠的碎片,一个人笑了起来。 我循着夜明珠的方向看去,从满地的碎片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四溢。浓重的,雾蒙蒙的,黑暗的 耳边传来不断的呻吟咆哮声,是龙王 只见龙王站在原地,痛苦地抱头大叫,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o M 我闭上眼睛,用力去感知发生在龙王身上的变化。 他体内的入侵者快要支持不住了,已经被从这副肉体之中生生剥离出去。 我松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好事。 原来,龙王体内的这个魂魄果真是依靠夜明珠来苟延残喘的。难怪之前那个龙王处处护着它,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命根子。 一团浓浓的黑气围绕了过来,我淡然一笑。这种事情我见得实在太多了,我知道,它这是在嫌我坏了它的好事。 于是开口道:“走吧,你这样强行赖在别人身上,只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大多数鬼魂都极其惧怕这个魂飞魄散。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生的希望,没有人是随随便便就想要去放弃生的。 黑气还在我身边徘徊,久久不肯离去。但我能看出来,它明显开始动摇。 这边,龙王已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不愧是东海龙族的王,在彻底告别了困扰之后,才短短一会儿,神志便已清醒。 他伸出手制止道:“这位” 龙太子上前扶住龙王,替他说道:“骨精灵” “哦”龙王接着说起来,只是感觉有些憔悴:“骨精灵,别伤它” 我盯着那一团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气,郑重点点头。龙王和它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许是看到了我们眼中的疑惑,又或许是龙王觉得是时候解释解释了。 只听到龙王一人回忆起那段遥远的过去来:“五百年前的一天,龙儿降生了。” 提到他的龙儿,龙王的眼中满是柔情,那估计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特有的关爱。 “我知道,龙太子他天生就与别的孩子都不同,他是天命之人。说真的,我为他自豪。可是,我却打从心底里恐惧。因为,总有那么一天,历史又会重演。到时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龙太子一把抱住龙王,有些哽咽地说:“父王,别说了” 我特别能了解龙王的心理,只不过,有一点,我和他的想法却截然不同。 谁说当天命之人就会牺牲,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命嘛我骨精灵见惯了地府里的悲情,早就不愿认命,不愿屈服 龙王拍拍龙太子的后背,接着说起来:“那个时候,龙太子的娘生他难产。整个水晶宫里上上下下一片慌乱。龟丞相,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接生婆。” 接生婆孽缘应当就这样开始了 054 远来客,行尽处 五百年前,水晶宫里一阵热闹。他们的太子要降生了。可天意弄人,偏偏太子的亲娘恰逢难产。 龙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本该举杯同庆的日子里,却是无故添堵。 好在一旁的得力大臣,龟丞相站出来说他识得一人,定可以保他们母子二人平安。 龙王即刻吩咐下去,让龙宫里所有的人不惜一切也要帮助龟丞相将这位神乎其神的医者请来。 “那个时候,本王并不知道所谓的接生婆就是鲛人一族。”龙王苦笑着,“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懊恼与,愧疚。” 我蓦然睁大眼睛望向尚在回忆中的龙王,他居然会说“我”这个字眼。 接生婆是鲛人一脉。鲛人族长居南海,并与南海龙王有过无数争端。是以并不为四海龙族所容纳。 那个时候的龟丞相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为了救龙太子一命,便把这事瞒了下来。 接生婆赶到了,令众人震惊的是,她自己也是一名孕妇。 他们都说,鲛人拥有重造骨血的能力,可以救人于垂死边缘。但前提是,这一切必须得出于其自己的意愿,绝不能勉强。 龟丞相待那名孕妇来到时,向龙王禀告,殿下的此人是鲛,可以救得太子。 龙王虽与鲛人不和,但好歹也是一海之王,自然不会将种族之间的怨恨发泄到私人的身上。 但看着妻子苦苦挣扎的模样,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做下了一个令他抱憾终身的决定。 龙王以孕妇肚中的胎儿,威胁她耗用自己所有力量,说什么也要救活龙太子与他的娘。不然,她与她的孩子就别想活着离开东海。 鲛人此时才深感受骗,悲愤欲绝地说道:“堂堂龙族居然以这种手段引我而来,救人一命,本应胜造七级浮屠。但掺杂了欺骗与威胁的救治,你们竟也安心” 说着说着,一颗晶莹泪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滚落下来。滴在了地上的,却不是泪珠,而是一颗像极了夜明珠的珠子。 有民间传说,鲛人性恶,喜以歌声迷惑人类,伺机令其触礁而亡。更有甚者,鲛人的油可做成灯油,千万年不会熄灭;鲛人的泪水可变成不可多得的宝珠。 事实证明,传说不尽然全部都是空穴来风。 那位鲛人为了保住她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以自身做引,终救活了母子二人。 可她似乎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尚未出世的孩子脱离了母体,只有死路一条。 龙王俯下身子将夜明珠的碎片放在手里把玩着:“本王之所以这么在意这颗珠子,就是因为它是那鲛人泣泪而化。” “那,那您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附在您身上吧”剑侠客忍不住发问道。 我摇摇头,不等龙王说话,就道:“附在龙王身上的恐怕不是那鲛人。”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众人纷纷把诧异惊奇的目光投向我。 我摆摆手:“我可不是瞎说的。你们不信,最好还是去南海走一趟。” 我不能保证我的猜测就是正确的。但龙王心中有愧疚,有悔意,他一定会答应的。 众人沉默片刻,龙王率先打破平静,“好,本王就信你一回。” 次日,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南海出发。只留了龟丞相与几支队伍继续留在东海。 剑侠客有些担忧地凑上来:“骨头,你看看你惹的好事,万一到时候蚩尤破封了怎么办” 我垂首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不然呢现在也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难保不会在南海有奇遇啊你就不要太担心了,离蚩尤破封还早着呢” “哎”剑侠客留下一声叹息,默默跟在了我的身侧,一同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南海巨浪滔天,风起云涌。他们都说,南海龙族与鲛人族又起战事了。 所以,我猜想,这也是龙王带这么多虾兵蟹将前来的原因吧。一是为了保安全,二是为了,帮助南海平定战事。 只是,南海龙族是龙王的同族,南海龙王又是龙王的亲兄弟,而鲛人族又曾经对他有恩,且是龙王对他们不起在先。这场战事,又该如何平定 “东海龙王敖广前来”龙王站在波涛汹涌的海浪前对着里面说话。 不消片刻,水中顿时炸出一条通路,队伍整齐划一向海里行进。 又是一座水晶宫,这四海龙族的宫殿该不会都是这个样子吧,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咋咋嘴,却被人抓过另外一边。剑侠客在耳边低语:“别到处乱看,当心一会儿走丢了” “哦”我不太情愿地答应了下来。不过现在南海这么乱,我可不想被人当成活靶子。 “大哥”一位与龙王长得一般无二的人走出来行礼。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南海坐坐了”那人发问道。 “啊”我生怕龙王把此行的真正目的说出来,忙凑上前去,撞了一下龙王,警示他。 我清了清嗓子:“那个,那个我们龙王看南海战事吃紧,所以特来相助的,是不是”我用胳膊肘顶了顶龙王。 “正是这样敖钦啊,我们大老远地来,你就把我们晾在这”龙王半开玩笑地回答了先前的问题。 我现在真的是不得不佩服这个东海龙王了,不是他急中生智,而是他撒谎的技巧。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原来,他叫敖钦啊 敖钦闻言,立马躬身让步:“请,请” 就这样,我们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正殿之中。由于之前凑了上来,现在龙王与敖钦的一言一行被我看在眼里。 敖钦有些不满地悄声说道:“大哥啊,你以后给我留点面子不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揭我短。” 龙王面色一滞:“那是揭你短吗明明就是开玩笑” 我在一旁偷笑,这俩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同样的好面子。 大殿里早备下了几个位子,都是留给我们几个的。 于是,我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只见我屁股还没坐稳,剑侠客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骨头,快起来” 哦又没有抢你座位至于嘛我舒舒服服挪好了位置,坐了下来。 剑侠客见言语不顶用,居然直接上手,硬生生把我从座位上扯了下来。 我气不打一处来:“你疯了” 剑侠客扶额,凑到我耳边:“这是龙太子的座位” 我更是一头雾水,往那座位上上下打量:“这上面又没有写名字,凭什么说是龙 055 东海相助,南海一战 坐上的敖钦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我,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哥啊,这个丫头片子是谁家的不像咱们龙族的啊” 是呀我朝他们吐了吐舌头,要是这个样子都能把我看成龙,那算是你的本事 “笨”剑侠客往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人家这是在拐着弯的说你没教养呢” 我撇撇嘴:“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敖钦这是在贬低我,借机褒扬他们龙族。” 剑侠客饶有趣味的打量着我,“那你还”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嘘” 敖钦这种人我懒得搭理他,反正一办完这件事,我拍拍屁股就走人,管你怎么说呢 况且,我看敖钦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了,能不能把他的南海平定了还一说呢 龙王与敖钦坐在高位,不知说了些什么。 “报”一声长音从外面传来。 一小兵跪在地上,望着两位龙王欲言又止。 敖钦可没这么好的耐性,直接喝道:“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同为龙王,想必敖钦也不愿在他大哥面前失了颜面。 来者不敢再直视两位龙王,低着头磕磕巴巴地道:“鲛人,鲛人又来攻打我们了” “啪”敖钦猛地一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眼中都含着火意:“放肆堂堂南海就连个出兵可与他们一战的人都没有” 他扭过身子,怒意还未消退:“大哥” 话刚刚脱口而出,敖钦就已经意识到了他居然用这种语气和他的大哥说话,马上扬手赏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啊,大哥,刚刚我” 龙王倒是大度得很,“无妨,就是别在下人面前干这种事。” 敖钦这才意识到地上跪着一个小兵,正目睹了自己出丑的整个过程。脸上霎时青一道白一道的,好看得很。 “敖钦,我把我东海的兵借你一用。”龙王背着手看向敖钦。 敖钦大喜,正欲拱手作礼。龙王在他手下一搭,制止了他:“先别急着谢我,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敖钦显然没有预料到亲生哥哥借他兵居然还会有条件。 “别紧张”龙王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道:“只是让龙太子做先锋官而已。” 敖钦呆愣了半晌,等反应过来时,那张脸上堆满了笑容:“龙太子少年英雄,让他做我们南海的先锋,真是求之不得啊” 这是我知道龙太子的能力,不然光搁这句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一个阿谀奉承的人呢 阵前,龙族将士与鲛人一族大战一触即发。 鲛人是为魔,而龙族则为仙。身为仙的龙族自然是有着某种无以言说的骄人感。 因此,这龙族的每个人,上至将军,下至士兵,全都没有把鲛人放在眼里。 在我看来,上阵杀敌之前,随随便便就轻敌才是真正的愚蠢至极。 当然,这一干人中,只有两个是真的令我刮目相看。一是龙太子,不愧是天命之人,眼光就是放得长远。二就是龙王,四海之首的东海龙王也不是徒有虚名。 鲛人族一首领站出来,用红缨枪指着我们大军的方向:“敖钦你们龙族霸占南海已够久了,这里也早该易主了” 敖钦气得龙须抖了一下,“你们别太得意,四海向来都是由龙族掌管。” “嗨”我暗叹口气。能让两族拔剑相向的,我当是什么原因呢,原来又是毫无意义的争权夺利的戏码 废话倒也不多说两拨人马打得昏天暗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看向龙太子,他执一把长枪在战场上腾挪翻转,非常巧妙地一一化解开了敌人的攻势。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ō M 最令我瞠目结舌的是,龙太子不仅能保自己无恙,还不伤鲛人的性命。 只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龙王让龙太子当先锋的原因。 打仗是假,试探鲛人虚实才是真。 “龙腾”龙太子发出一招。 只见一条由法力汇成的龙呼啸长吟着朝鲛人的方向袭去。 此龙来得气势雄伟,竟不比通天彻地的真龙差。 鲛人那边一大片的人应声而倒。不多久,有人吹响号角,鲛人纷纷落荒而逃。 他们终究是不敌龙族,鸣金收兵了。 也不知龙太子在与他们交手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收获。 与敖钦商量好接下来的破敌计划之后,又屏退了左右。我们这才有机会说一些秘密的大事。 还是龙王率先开口:“龙儿,今日可有什么发现” 龙太子沉默不语,只摇摇头。看他那丧气的模样,便知道是一无所获了。 也不能怪龙太子,毕竟鲛人一族极为稀少,只在南海活动。最近这些年,才变得不安分起来,屡屡扰乱周边安宁。 “不过,父王”龙太子顿了顿,“今天儿臣听南海的人说,鲛人一族胆小怕事,一般不会故意挑起事端。除非” 龙王挑眉:“除非什么” 看龙太子这情形,下一句肯定要说他那叔叔,敖钦的不是了。 这可是难为他了 于是,我抢先答道:“除非是有人逼迫他们喽” “哈哈”等待着我的居然是龙王的笑 这下我可急了,这是让我当众下不来台啊。我慌忙指着龙王,一时忘了礼数:“你,你笑什么” 如果有面镜子,那么我当时的脸色一定是又红又白的。 龙王抚了抚他的龙须,慢条斯理地说,看起来就像是在故意吊我胃口:“你这丫头,直接说敖钦不就完了何必兜那么大个圈子” 我瞪大双眼,原来,龙王早就知道了。 “骨精灵,我这弟弟从小同我一同长大,是个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所以,要说他逼迫鲛人什么的,我也不会不信。”龙王表面上风轻云淡的,丝毫不受影响。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四下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直到龙太子拱手:“父王,不如让儿臣打入鲛人内部,一来可以知道鲛人珠是怎么回事,二来也好让他们退兵。” “好主意。”我鼓掌,这个方法不错。与其在这里干耗,还不如大胆点。 龙王也觉得此计可行,只是显然他顾虑更多:“是个方法不错,但是,兵行险招。龙太子,你行吗” 龙太子嘴角轻轻一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龙王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泛起欣慰的笑容:“龙儿,长大了” 056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走近龙太子身边:“那我们呢”大家都是同伴,没有道理有福同享,有难就不同当了。 龙太子看穿了我的内心,也不兜圈子:“此行危险,况且又是我们四海的家事,没有必要把你们也牵扯进来。” 剑侠客本来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一听这话,马上凑过来,挡在了我面前:“你就这么看扁我们,认为我们会拖你的后腿”别说,剑侠客的脾气还挺大。 不过,这招激将法还蛮管用。龙太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怕你们拖后腿,是怕” 剑侠客摆摆手:“行了,既然不是怕拖后腿,我们大家就一起去。” 龙太子环顾四周,目光一一从我们身边略过。最后,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好,真是服了你们了” 我抿抿嘴唇,正想笑出来。耳边却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大笑声:“哈哈,龙儿啊,你这几个朋友交的真是值。” 这个龙王,才发现吗 有了避水珠,四海之中的水域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龙太子,这个避水珠还有多余的吗真好使”我恬不知耻地问道。 龙太子从小在水里生活,自是不需要避水珠。所以,一个人游在了我们前头。此刻,头也不回:“有,要多少有多少你要是喜欢,我回头送你一麻袋。” “嗯”我满意地笑了笑。 不知不觉,我们已游到了南海极深的水域。这片水域空气极其稀薄,普通的游鱼龙虾断不敢涉足这里,就连荣升为仙族的龙也不会轻易踏足这里。 要这么一看,这鲛人可真是神奇物种啊 剑侠客挠了挠后脑勺:“奇怪” 龙太子张开双臂,缓缓令自己落地,回过身来:“哪里奇怪了” 剑侠客指着四周,道:“你们看,我们一路过来,游鱼越来越少。站在这里,身体也是不由自主地难受。可见,鲛人只要固守这一方风土,根本不会有人危及到他们的利益。不是都说鲛人生性胆小的嘛”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里面蹊跷得很。 逍遥生摇起折扇:“剑侠客说得有理,总之,我们待会儿小心为上。” 龙太子低声说道:“进去就知道了,我们仔细一些。” 鲛人或许是觉得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根本没有人敢来袭击。因此,这里的守卫十分松散。我们从进大门到现在也只不过撂倒了用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的几个。 “你们几个,都去王后寝殿守卫。王后生产,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惟你们是问。”一个颐指气使的头儿指着几个小喽啰呼喊道。 剑侠客将我们拉到一块巨石后躲了起来。我拍着胸脯:“好险差点儿就被发现了。” 逍遥生脸不红气不喘,一脸淡然,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看情况,守卫都被调派到王后寝宫去了。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剑侠客和我都一致同意,正准备出去。却被龙太子制止。 龙太子眉头紧锁:“我问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找出鲛人的弱点,再有探清鲛人珠一事的原委。”我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很好。任何一族最大的秘密都在统治者身上,与其我们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倒不如铤而走险,也去王后寝宫勘查一番。”龙太子眼睛盯着刚才几人离去的方向说道。 我们相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一致通过了这个决定。 鲛人一族的宫殿不大,更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崎岖道路。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蹲守到了王后的寝宫外围,并且,根本没有人发现。 难怪这鲛人屡战屡败,合着压根就不吸取经验教训,仗着先天优势,自视过高。也只能永远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啊”女人的凄厉叫声不绝于耳,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个身着华衣锦服的鲛人在门外不停徘徊,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八成就是孩子的父亲,鲛人的王了。 “呜哇哇”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鲛人从里屋冲出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恭喜鲛王,贺喜鲛王,喜得麟儿” 话音刚落,所有的鲛人纷纷跪倒在地,皆重复着刚才那人说过的话:“恭喜鲛王,贺喜鲛王,喜得麟儿” 然而,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那鲛王脸上的喜悦之情呢怎么,反倒像是笼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鲛王进了里屋,我正准备隐身跟进去,就被剑侠客拉住了手腕:“先不要进去,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为什么我可以隐身,没人会发现的。”我解释道。 剑侠客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间屋子。而龙太子则朝屋子的方向努努嘴:“没有必要,况且,他们的鼻子灵得很。” 不多时,鲛王抱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缓缓走了出来。只是那张脸,莫说喜悦哪里去了,分明比刚才还难看,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后,殡天了” 众人纷纷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只是那些人中哪些是装模作样,哪些又是哀不自已,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一种表情,没有在这些鲛人脸上出现,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惊讶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到他们的王后已死,只有这位鲛王提了一句,所有的鲛人便都悉数跪倒。没有一人表现出诧异,甚至于他们的动作都非常连贯,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滞。 该不会 我往上提了提剑侠客:“快走,这很有可能是他们设计的陷阱,就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这一切就像是提前排演好的戏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顺畅,也是因为,正是做戏才有这么多的破绽。 “站住”龙太子低声喝止住了我和剑侠客。 目睹了这一切的逍遥生仍然不自知发生了什么,只能默不做声地看着我们。 龙太子低着头看着地面,声音听上去十分的沉稳平静:“这应该不是陷阱,你们看”说着,伸出了手指指着那一群鲛人。 我顺着龙太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们,不要说鲛王如何,即便是剩下的几个鲛人中也不乏有一些真正伤心的。 “不可能做戏做到这个地步”我听到自己十分认真地说道。 057 人生长恨,不懂愁 “这里面好生古怪。”我实在忍不住说道。 “是很奇怪。”剑侠客也附和道。原来,真的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 “龙太子,你什么想法”剑侠客头略微一扭,但目光仍然紧盯着那间屋子。 “抓一个来问问不就清楚了。”说着,从身侧飞出一道明黄色身影。 我正奇怪,龙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急躁了。就见逍遥生挡住了龙太子的去路,看上去有些气愤:“龙太子,你现在出去,只会把我们大家都暴露。” “我知道。”龙太子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什么我只觉得太阳穴暴跳。 就听龙太子道:“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放松点。” 我嘴角勉为其难地抽了抽。合着你这是在为我们减压,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鲛人们四散而去,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剑侠客眼神示意,我们不动声响地紧贴在巨石的背后。等待着落单的一个鲛人。 一个身材有些臃肿的鲛人不自觉地就落在了最后,龙太子打量着四周:“就是他了。” 剑侠客一个空翻,剑指那鲛人:“别做声,不然,你知道后果。” 我与龙太子,逍遥生紧接着追了上来,把那鲛人团团围住。 鲛人生性胆小,此时他吓得双腿都忍不住在发抖:“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逍遥生又扇起了他的扇子,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位大叔,我们并没有恶意。你不用怕” 我揉揉额头,逍遥生,你到底行不行啊 说这么多废话,我直接开门见山:“喂,我问你啊你们的王后怎么,怎么,殡天了” 毕竟人家也在伤心的时候,我要是直接说个“死”之类的字眼,也太不礼貌了。只能入乡随俗,和他们一样,说句殡天了。 鲛人眼中一闪:“你们,不知道” 剑侠客的剑离鲛人的要害处又近了一寸,“快说” 我向剑侠客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做得好我们怎么会知道 此刻,龙太子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鲛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逍遥生我就不想说他了。给他一把扇子,真是他师父做的最明智的决定。那把扇子真可谓是物尽其用,每天被一开一合的不下数十遍。 鲛人这回是彻底怕了,整个身子都在打颤:“各位,各位好汉,饶命啊” 是我们说的不够清楚吗我再一次重申:“只要你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们是不会要你命的”再说了,我们像是那种凶神恶煞的大坏蛋吗 鲛人咽了咽口水:“大侠们有所不知,我们鲛人一族的女人只要生下后代,就会耗尽灵力而死。所以,所以王后这是必然的啊”话还没说完,鲛人忙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王啊,臣,臣该死该死啊” 我被这话惊得一颤,不是知道了女人生下孩子就得死,而是听到了他在向王谢罪。 我急忙扭过身子,打量四周,很平静,哪里有鲛王的影子。 我心里顿时腾起火焰,一个箭步抓起他的衣襟:“你敢骗我” 鲛人更加慌乱了:“小的,小的不敢啊” 剑侠客收了剑入剑鞘里,抓住我的手腕:“放了他吧” 虽然极不情愿,但是毕竟都有人为他求情了。要是我再这么胡搅蛮缠下去,对我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鲛人见自己脱离了危险,才又说起了话:“各位大侠,小的不是在骗你们。而是,自觉对不起鲛王啊”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鲛人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了 “你走吧”剑侠客淡淡地对他说道。 “哎”我想叫住他,可不能让他把今天见到我们的事情全都抖了出去。奈何,那身材臃肿的鲛人脚底下就像生了风一样,跑得飞快,早没了影子。 见我眉头皱起来,剑侠客打趣:“我还以为向来只有我爱皱眉,原来骨头你也是这样的啊”说着说着,抬手就要覆上我的眉头。 得亏我反应及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剑侠客见了,落空的手也只得作罢:“就算他说出去,到时候我们也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地盘。” 他说的有理,我道:“那还不快点,还站这里磨磨蹭蹭” 刺探一番军情后,我们便又撤回了南海龙宫。还没进龙宫大殿,半路就被敖钦截住:“你们可刺探出什么” 我撇撇嘴,自己没本事,还总报期望于别人身上。这什么毛病 龙太子不卑不亢地先行一礼:“叔叔,鲛人一族可能另有隐情。” 这激发了敖钦的兴趣:“哦快进里面去说。” 迈步进了正殿,龙王一人独自品茶,完全不像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过,他这样的心态倒是让我松口气。毕竟,真正的四海当事人都可以如此的心如止水,我又跟着瞎操什么心呢 “龙儿,可有什么收获”龙王望着氤氲的水汽闭目问道。 “这还是得问叔叔啊”龙太子目不斜视地看着龙王。 敖钦当然没有预料到龙太子会跟他玩这么一手:“贤侄说的是哪里话” 八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神情有多么的不自然。 龙太子到底还是顾及几分亲戚之间的颜面,没有戳穿敖钦:“父王,儿臣有要事启奏。” 说着,还不忘瞥一眼一旁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的敖钦。 龙王一摆手:“二弟啊,我与龙太子有一些东海的事务要相商,你看。” 敖广不愧是东海的龙王,四海之首。在别人的地盘也敢下逐客令。 敖钦自知再厚着脸皮呆下去,也是自取其辱,讪讪地拂袖而走。 虽说这敖钦与敖广是亲兄弟,但是我不信,有这样一个处处高他三分的兄长,敖钦心里一点怨言都没有。我看,他这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龙王赶忙站起身子,疾步走来:“怎么样” 我抿起嘴唇,以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原来,龙王的沉着冷静都是装着的。这不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龙太子心知他的父王焦急,也不拖拉:“鲛人的女子只要生下后代,就会耗尽灵力修为而死。所以,当年的那位接生婆早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鲛人珠里的怨气应该不是她。”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还是有疑点的啊,“或许她本是心甘情愿赴死,但一旦有人逼迫她,她反而就会有机会把所谓的怨气借机撒出来。” 龙王思索片刻,斩钉截铁地道:“不是她还有一人,你们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058 放下,长乐 他这个人是谁 龙太子一个激灵,不敢置信地确定道:“是那个鲛人的孩子不可能啊” 是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孩子尚不知世事,哪里来的怨气 龙王摇摇头,看来是否认了我们的猜测:“你们也说了,那鲛人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又哪里会有如此大的怨念支撑她魂体久久不散应该确实是她的孩子无疑。” 不知世事是真,但并不等同于没有感知。尤其母子连心,很难说那个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而心生怨恨。 龙王掏出了怀中的夜明珠碎片,准确地说应该是鲛人珠。 “这么多年了,该出来做个了断了”龙王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像是背负着很沉重很沉重的包袱,一时辨不清其中意味。 从前,我以为时间,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再多的过去,再放不下的曾经也会在它面前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可今天看来,却是我错了。红袖如是,这位鲛人的孩子亦如是。 那一捧碎片终于有了反应,点点光晕四散,在虚无的空中幻化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年东海的账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声音奶声奶气,但语言中已是自带锋芒。 龙王面色染上愧疚:“五百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龙太子紧紧攥着衣角,终于忍不住插嘴:“即使当年我们龙宫再对你不起,可这五百年来你不也借着我父王的身体已经” 话说及此,龙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卡住了。 影子轻蔑一笑:“五百年来如何”,他稍顿一会儿,口气就像是自嘲一样:“这五百年除了龙王脾气时常暴躁,不辨善恶,冤枉了许多人,有哪一点的罪孽是你们偿还了的” 话音未落,已是一掌向龙王的胸口袭去。我立即大惊失色,不是因为这一掌有多么的猝不及防。而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没有了鲛人珠的禁锢,对于他来说,寻仇反而是易如反掌。 几乎也是同时,龙太子奋不顾身挡在了龙王身前,硬是接下了那一掌。 “噗”一口鲜红色的血喷涌而出,龙太子捂着胸口,青筋暴起,面目很是狰狞。 我不由皱眉,一个没有肉身支撑的虚无魂魄也有这么大力量 只见龙太子嘴角边的血迹尚未擦干,反衬得他肤色白皙:“我知道,你想为母报仇的心愿和我想极力护住父王的心愿一般无二。” “咳”龙太子喘着粗气,看上去越发的难受了:“看在这个份上,你放过我父王,有什么冲我来” 不得不说,龙太子是个明白人。五百年的执念绝不会是一时就可以消散的。以命换命,已是对方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 但是我们都太高看这位怨灵了,也太低估他心里的不快了。 他厉声拒绝,不带一丝犹豫:“你们父子所欠下的,一个一个都得还” 呵,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我不经意间的一个白眼,全部落入了那怨灵的眼里。 我不自在地退后了一步,依照这家伙的脾性,待会儿指不定又是一掌。 好在这家伙自认为是个冤有头债有主的明事理者,根本不把我这点小心思放在眼里。 龙王大手搭上龙太子在他眼中显得娇小的肩膀,将他拉在了自己身后:“既然你要掰扯过去,那咱们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 说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怨灵,周身一股威严不敢惹人冒犯。果真,王者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 怨灵自以为站在制高点,对一切是如无物,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明明是你们用了卑劣手段,还好意思和我讲理” 龙王神情淡然,恍如说着与他无关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但是那时你要懂得你娘本来就已经活不长久。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该,这五百年来龙宫也被你搅得天翻地覆。是时候,收手了吧况且,龙太子的” 不知龙王要说什么,话到嘴边突然哽住。 反倒是龙太子瞳孔里满布血丝,声音哽咽起来:“因为我的父王反常,我的母后最终郁郁寡欢,无疾而终。” 说着,又往前走了数步。竟把怨灵逼得后退起来:“当真算起来,又是谁欠了谁” 我听得身侧倒抽一口冷气,回眸望去,是剑侠客。连逍遥生,他的习惯动作摇扇子,都没有再做出来。可见,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故事足够吸引他们了。 本来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终归是插不上嘴。但此情此景,我还是一个狠心站出来:“轮回井你听过吗” 怨灵神情一滞。看他这反应,我暗暗抽动嘴角,有戏 我极力压下心中的激动,使自己看起来异常平静:“三界众生,没有谁是可以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永生的。即使是仙,亦是如此。所谓的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只不过是夸大其词。在你因为怨恨而苦苦挣扎的时候,殊不知你的娘,那位鲛人,早已轮回过几世了。” “你胡说你胡说”他捂着耳朵,疯狂地摇起头。因为激动,本已不稳的魂魄此时更是如风中之烛,脆弱得很。 越是这样不愿接受现实,我就偏偏要让他认清一切:“轮回井,所有生命都会在那里跳下,然后获得新的生命。你的执念到头来坑害的人只有你自己。” 看着剑侠客向我投来诧异的神色,我扁扁嘴,又没说错。 龙王与龙太子两个人早就放下了心中的愧疚。可处心积虑报复的怨灵呢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无法原谅过去,无法接受现实。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怨灵哪里接受得了这么多的打击,风中夹杂着他癫狂的怒吼声。我捂着耳朵,可依旧被震得是心神不宁。 我一抹苦笑,还真是鲛人的后代即便死了这么久,功力依旧不减当年啊还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 水晶宫里也感受到这怒气冲天的怨怼,左右摇晃开来。 一个走神之际,脖子处一紧,已是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半模糊半透明的怨灵使劲了力气掐着我的脖子,“你个长舌妇,我先杀了你” 看着自己的脚尖离地,我把着他的胳膊,一字一顿地说道:“放下者,得长乐” 059 别了,烂漫飞花 放下者,得长乐这句话是师父最爱说的话了,没有之一,以前常常见他这么开导别人。 今天换我,不知效果是否还可以和以前相比 事实证明,虽然没有如此大的功效,但多多少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怨灵眼神迷离,身形愈加地摇晃起来。眼见着就要散成一团气体了。但是手上的力道却不肯放松,甚至随着他精神高度的紊乱,力道反而越发强烈起来,仿佛要把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这双手上。 看起来开解他是不可能的了,我颤颤抖抖地摸出一张符咒,贴在了他的额头上,口中念叨起来:“聚阴引灵,诸魂听真” 这张符咒可是我好不容易珍藏起来的,要不是今天事态紧急,才不会拿出来浪费在他身上。 说起它的好处啊,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言简意赅一点,就是可以先凝魂,然后再强行送入阴曹地府,该投胎的投胎,该受罚的受罚。 这符咒可是师父最得意的杰作,凝魂算是符了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法则,再者不管对方有多么大的念力,只要一被贴上这玩意儿,基本就算玩完儿。 像是眼前的这位,抱着一丝愿力违背天地运行法则的,自然而然就归地府了。只是,这家伙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金光一闪,卡在喉咙处的手终于滑了下去。怨灵他通体发出金光,看起来是符咒起作用了。 剑侠客将我扶起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咳,咳”这回还真是够呛,现在连吸气呼气都觉得困难。 怨灵挣扎着消失在众人面前,看起来心有不甘啊是谁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这位大人物,那何止是死了,连魂魄都快要散了,也没见他怎么“善”了呀 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坠入了悬崖一般,还是无底的那种,一直在下沉下沉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前不久,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时是九头精怪找上门来,可惜当时我废人一个,出现过这种情况,也是稀里糊涂地就当作身体不适算了。 可现在,我记忆法力皆得到了恢复,这一次,绝不简单。 那感觉,感觉就像是体内的魂魄要自行剥离一样,说不上痛苦,只是空落落的,特别难受。 老天待我果真不薄啊,连魂魄都要给收走了,还让我保持这么清醒的意识,明明白白地让我痛苦不是 终于,眼前彻底一黑,只有剑侠客等人在身边的声音此起彼伏,忽远忽近:“骨头,你怎么了” “骨精灵骨精灵,醒醒啊” “骨精灵,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身子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我只能听到身边时有时无的声音。 罢了,我不想强求自己去听那个世界的声音。倒不如 场景一个转换,我身处封闭的异常大的空间里,四周入眼的全部都是一片黑色。 只有脚下有一条像是东流一样的江水,连绵不绝,无尽无头。 神奇的是,这东西并不是江水,里面嵌着的全部都是我的过去。 我跪了下去,手指一点,一圈圈的涟漪以我指尖为中心,荡漾开来。连那些画面也全部在一荡一荡之间看不清楚了,但依旧还在。 我咋咋嘴,一点儿都没有意思。不知道前面是些什么呢既来之则安之,还不如去看看有些什么 说不定绝处逢生的生机就在前面呢 可现实嘛往往就会毫不留情地给人一棒,一条永无止境的江水斜在正中间,里面全部都是我的过去。 连我都不肯相信,我的过去有这么多有这么丰富吗 就像这个一片桃林里,剑侠客在花雨中舞剑,而我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甚至居然是躲起来偷偷看的。 笑话我骨精灵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人吗想看就直接站出来了,看谁敢阻止我 难道说这里面不仅仅是过去,还有未来 有意思了我快步跑了几步,往前看去。 可过去好久,依旧是一无所获。哪里是未来啊,分明只有过去。只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过去在里面滥竽充数,不过倒像是真的一样存活在我的记忆里。 一时之间,竟都有些恍惚了。 难道是我真的忘了什么这么一想的话,当时师父助我恢复记忆与法力。当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剑侠客满脸期待的问我有没有记起什么,我的回答貌似真的很令他失望啊 不过今天看来,果真记住的都是精华,那些忘掉的过去嘛可有可无 我自我安慰着,但是终归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远处似有点点星光,我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就像旅人厌倦了一处景致,想要去寻觅下一个景致一样。 一些流萤一般的颗粒物,聚集成一个人形。而那人性,分明就是我嘛 这是在讽刺我讽刺我幻化的人形还不如一堆流萤吗 那个人形缓缓转过身来,居然还真的是我 我没好气地问:“你要干什么”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啊,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专门等在这里,难不成还是告我怎么出去的 她一笑起来,还真挺好看的,眉眼弯弯,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是这样子,“你不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又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我抿抿唇,这个问题这么蠢,答案一定是她就是另一个我呗问了也白问。 见我不说话,她讨了个没趣,索性自己说起来:“这里是你的心境,我,正如你所想。” “早知道了,你就直说,我,怎么出去”我不耐烦地四处打量。 谁知她一听我愿与她搭话,自己喜不自禁起来:“你失了一魂一魄,刚才的符咒是那怨灵的催命符,却也无意之中成了你的催命符。” 我我上下打量起来自己,越发地觉着荒唐:“我丢了一魂一魄那摆脱你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地府的弟子啊,可以说我法力不精,灵力有限,但是最忌讳的就是说我在对魂魄一事上有什么差错 她也丧失了耐心:“我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总之,这回困在心境里,如若找不齐魂魄,就等死吧” 060 离心之始,暗流涌动 说这后半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不见,整个视野里只留下了漆黑一片与那条永无止境的回忆水流。 最好还是选择相信她,我虽然嘴硬,但毕竟她说得又都在理,让我不信也难啊 只是被困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心境里面,该如何出去外面的人又该如何知道我的处境呢 剑侠客伸出左手探上怀中人的鼻息,“啊”只一个触碰,脸色便变得煞白。 已经没有呼吸了这怎么可能刚刚骨头施展的不就是任何一个地府弟子都可以运用的法术嘛怎么还会把自己的命也一起送掉 逍遥生见了剑侠客的反应,心中也是一沉,该不会真的 逍遥生俯身重复了和剑侠客一样的动作,然而结论却大相径庭。 他长呼一口气:“剑侠客,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关心则乱剑侠客眼中闪过希望:“你的意思是” 龙太子浅笑着走到两人之间:“他的意思就是,骨精灵还有救” “怎么可能我那时明明”剑侠客有些难以置信。 逍遥生一挑眉:“是你啊,自己吓自己,都没有确认清楚,就妄下断言。阿弥陀佛” “果真还有气儿”剑侠客又探了一回骨精灵的鼻息。 “那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骨头救醒我们快回龙宫去吧”剑侠客提议道,全然把南海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只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自从山河社稷图一别,至师父府邸相遇,骨头添了个嗜睡的毛病。而来到东海龙宫以后,又时不时地昏厥过去。照这样子发展下去,迟早要丢了小命。 逍遥生无奈摇摇头:“剑侠客,你冷静一下。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那南海龙族与鲛人的纠纷该怎么办” 这这个问题可一时间难住了剑侠客。 龙太子冷不丁地一声冷哼,把二人都惊得抖了一下。只听他道:“只怕这事还得去问叔叔,与他脱不了干系。” 随后,龙太子去扶起了他的父王,对着剑侠客二人笑道:“人命关天,你们先去吧。这里有我” 剑侠客思忖片刻:“好,我们就在东海龙宫会和,现在看来,从那里开始调查是唯一的线索了。”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逍遥生手中的扇子一滞,紧接着就传来了骨节作响的声音:“九头精怪呢” 九头精怪众人面面相觑,当时事发紧急,前有为了逍遥生洗刷冤屈,后有骨精灵晕倒。 居然没有一个人再注意他,这么久的日子过去了,那九头精怪一定早逃离了龙宫,又去帮着蚩尤做事去了。 剑侠客握起拳头,朝着头上就是一顿乱捶:“糟糕,以后要想再捉他,可就难上加难了。” “事不宜迟,你们快些出发。”龙太子嘱咐道,心里总觉着要出什么事。但为了不给逍遥生和剑侠客增添压力,只得把还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龙王目送两人离开,面色又恢复了威严:“龙儿,去把你叔叔叫来吧。这事,总该有个了断” “是”龙太子乖乖行礼,出门去了。 不多时,南海的敖钦一脸灰败站在了他的大哥面前,“大哥叫我来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眼前的这对父子借口谈论家事将他支走,现在又将他找来,怕不是什么嘘寒问暖的柔情话语。 “有话不妨直说。”敖钦见半天没有动静,实在忍不住催促道。 到底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龙王闻言也是一笑:“既然你说了,那现在就我们三人,也没有外人。与鲛人一战,可是你滋事寻衅” 这四海的龙族还算是直肠子,如此直来直去的话硬是能被云淡风轻的说出口。 敖钦深知这大哥敖广自小就把他的脾性路子摸了个透,于是也不隐瞒:“大哥,你要知道,四海之中皆以东海为尊。我南海自是不敌,难道扩大疆域也不可” “你”龙太子气得刚想要指责,却被长辈拿出的威严压了下去。 只见敖钦横眉竖眼地瞪着龙太子:“我与你父亲说话,还轮不到你个小辈来说三道四” 龙太子心高气傲,听了这话,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对方是货真价实的长辈没错。这口气只能烂在肚子里。 龙王见了这个场面,其实是想替儿子说几句话的。可转念一想,龙太子早晚都要继承他的衣钵,受上这点气也算是对他的磨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鲛人一族恪守本分,为何你偏偏要与人家做对”龙王愈发的不解,这南海不管怎么说,也是四海之一,多要少要那么一点地方真的有意思吗 敖钦不撞南墙不回头,“大哥是四海之尊,这些东西当然入不了你的眼了。可你去问问我们兄弟四人,除了你,自小得到长辈的宠爱,有哪一个不眼红” 龙王怒目圆睁,也不知过了多久,面色才又恢复如初:“你们几人早就与大哥有了隔阂,是也不是” 龙太子早已从最初的气愤变成了惊讶,他怎么会想到,他的父王与他的叔叔之间会闹到这样的地步。于是,大气也不敢出,要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搞得二人彻底反目,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话已经说开了,敖钦与敖广之间早就是覆水难收了。 敖钦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偏执地转过头去,一个正脸都没留给龙王。 敖广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东海龙王,哪能受得了别人这样的态度,尤其对方还是他的亲弟弟。 于是,龙王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拂袖而走:“以后南海再出任何事,都不要向东海求援。” 龙太子有些怯怯地问:“父王,这” 其实龙太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如果任由着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以后再想修补就麻烦了。 龙王头也不回:“走” 龙太子跟了上去,在离开殿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一瞥。 东海与南海闹崩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怕就怕以后东海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倘若蚩尤来犯,四海从东海开始唇亡齿寒,恐怕整个龙族都会陷入覆灭啊 这道心上的疤痕留得容易,修复怕是无望了。 061 行迹如风,阴晴难测 剑侠客打横抱起骨精灵一路上健步如飞冲进了大殿里,逍遥生在后面气喘吁吁:“剑,剑侠客,你慢点儿” 龟丞相一见这架势,心知出了大事,立马迎上来:“二位少侠,可是出了什么事” 剑侠客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龟丞相,我知道,你们龙宫是仙族,我朋友生命垂危,你们可一定要施以援手啊” 龟丞相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搞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你,你朋友” 望着剑侠客满脸的期待,龟丞相实在不忍心破灭他的希望,咽咽口水道:“这事你应该去问龙王才对啊” 他们这做臣子的,对这些也不是特了解的。况且这些年龙王性情乖戾,手下的,身边的,换了一茬又一茬,究竟哪几个可以一用,他龟丞相早就糊涂了。 剑侠客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逍遥生好言相劝,得到的也只是沉默。 逍遥生深知骨精灵对于剑侠客意义不一般,自己倘若再絮叨下去,就不止沉默这么简单了。于是也只能讪讪闭嘴。 龟丞相看到大殿里气氛怪异,受不了如此的尴尬,借口有事安排下去了。 偌大的水晶龙宫正殿,此时只有两个少年并一个昏死过去的姑娘。 索性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龙王和龙太子前后脚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逍遥生见龙王面色怪异,不着痕迹地凑到龙太子跟前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逍遥生虽然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但也是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像这种时候,哪些话不能说,又有哪些话是私底下才可以说的,这个轻重逍遥生还是可以拎得清的。 龙太子紧咬着下唇,许久都没有吐出一字半句来。 这对父子一个比一个怪,又是谁得罪了他们逍遥生这么想着,却不敢表现出来。 倒是龙王,见骨精灵情况严重,率先开口:“骨精灵怎么样了”目光四处寻觅,怎么不见龟丞相这有人重伤昏迷不醒。 作为东道主的东海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剑侠客打从龙王和龙太子回来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此刻心情大坏的他虽深知这样的态度有失体统,但依旧缄口不言。 逍遥生站到剑侠客身侧,拱手作揖:“骨精灵的情况看上去很严重,不知龙王可有什么办法救她一命” 现在回到人间大唐去,时间上恐怕来不及,骨精灵耽搁不起啊。再者,人族医者治个头疼脑热还绰绰有余,治这等疑难杂症怕是要难为死他们了。 剑侠客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对逍遥生的说法十分认同。 龙王坐在那张龙椅上,苦思冥想,时而舒展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好方法,又时而一张脸皱纹泛起,不知有什么苦恼。 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奇怪,要不然就面露喜色,实在为难的话,最多一句他们龙宫也无可奈何。这样多变的面部表情算是几个意思剑侠客往前迈了一步:“龙王,想到了什么吗” 龙太子横出左臂,挡在剑侠客身前:“剑侠客,不要着急。父王会告诉你的。” 剑侠客隐隐咬牙,但见龙太子一脸诚恳,又不是外人,于是只得作罢。不然,这要搁以前,剑侠客绝对带上人就走,耗时间的事情不是明智之举。 龙王思索良久,终于开了口:“说起这些,本王就惭愧啊” 剑侠客不由心里一片冰凉,这话一说,八成是没什么希望了。而且,这样标准的官腔他跟着程咬金听到的多了去了。 龙王幽幽叹气:“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初若不是我犯了错,给那鲛人有可乘之机。也不会现如今麾下一个有才能的人都拿不出手啊” 剑侠客不解,听他这口气,难不成还真有解燃眉之急的人 “不急,听我父王说。”龙太子看穿了剑侠客的心思,安稳道。 龙王抚着龙须:“以前的龙宫里住着一位绝世神医,妙手回春,本事有多大,难以用语言形容。反正本王见过的这天下的疑难杂症,就没有他不会解的。” 忽而顿了一下:“但是本王那时侯伤了太多有识之士的心,于是,这位神医自此离开龙宫。算起来,也该有数百个年头了吧。”说着,龙王掐指,口中念念有词。 剑侠客听了略一皱眉,自言自语地说:“这人海茫茫的上哪儿去找这样一个人。” 龙王也是暗叹一声,“这位神医脾气大得很,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逍遥生手中的动作一停,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只是骨精灵耽误不起啊”就算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也不能出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主意啊。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o_m 剑侠客攥紧了拳头,骨节作响。龙太子在一旁见了隐隐担忧起来,剑侠客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突然,脑中灵机一动,他们龙宫不是还有个至宝嘛 应该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父王,我们龙宫深海里的日月拾心蚌,不是可以保肉身不腐,还可以起到聚灵的作用吗” 龙王猛地一拍大腿,“本王也是急糊涂了,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日月拾心蚌,是东海海底深处历经千年沧桑而形成的天地至宝。只不过,它的形体巨大,常人根本移动不了它分毫。况且,海底里凶险莫测,龙族也不敢擅自进出。 是以,虽然是宝物,却没多少人觊觎。再者,谁没事摆一个大蚌在家,只是为了护住人的尸身,并且锁住其魂魄 数百年来,那个日月拾心蚌就一直静静地躺在海底下。终于是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剑侠客听了大喜,立马就要动身去海底,却被逍遥生拉住:“龙王,可知道那位神医的线索” 骨精灵可以得到妥善的安置,但总不能一辈子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里面吧。这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剑侠客此时也才镇定下来:“骨精灵九麻烦各位了,只是那位神医” “他来路不明,当初在龙宫的日子里,本王也未能探清他的来历。但是,有一点,应该可以帮到你们”龙王挑了挑眉,看上去很有把握的样子。 “是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位神医善吹竹笛”龙王的目光越过三人,不知落在了哪里。 竹笛这算什么线索 062 萧萧竹林,矫矫凌云姿(一) “吹奏竹笛,竹子的选取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因此,有一处地方,很有可能是他的隐居之地。”龙王进一步解开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那是何处”剑侠客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紫竹林” 传言紫竹林是三界之中灵气鼎盛之地,一般妖物根本不敢靠近,稍有差池,便会魂飞魄散。而没有机缘的人即使一辈子都在寻访它,也是徒劳无功,败兴而归的。 “如果他在紫竹林,那为什么你不去找他”剑侠客不相信龙王说的这番话。他一直说神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果真如此,他有了人家的下落,为什么又迟迟不肯加派人手,把对方请回来。 “还是说,龙王您不愿费这个心力,等到时候我们找到了他,时机成熟,你再出现把神医带回龙宫” “剑侠客”逍遥生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让他说话注意点儿分寸。 龙王挥袖站起:“我也只是猜测,毕竟那里是他唯一可能久居的地方,况且这么多年,他杳无音信。只有紫竹林这一个地方是外人进不去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派去寻找的人全部都空手而归。” 再言之,当年龙王逼走了臣子,他哪拉得下脸来,去把人家请回来啊王终究是王。 “多谢龙王”剑侠客郑重抱拳,又转向龙太子:“骨精灵,交给你了。” 龙太子拍拍剑侠客的肩膀,以二人之间多年的了解早就产生了默契,不用多说也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剑侠客,你等等我。”逍遥生见剑侠客拔腿欲走,在后面叫喊着:“我和你一起去。” 出了东海,一束束耀眼的金色光芒冲着头顶直直地射下来,逍遥生和剑侠客极不适应忙抬手遮挡住了眼睛。 剑侠客皱眉,暗自苦笑:“在海里呆久了,连阳光是什么滋味都不清楚了。” 逍遥生并不拿这个当回事,只是一人自言自语:“紫竹林,紫竹林” 剑侠客打趣看他一眼:“怎么你知道紫竹林”连龙王都不知道,逍遥生怎么会知道。 逍遥生垂首,摇摇脑袋:“只是觉着在那里听闻过这几个字而已。”说罢,抬头打量剑侠客:“你心情好了” 剑侠客现在看上去很是开心,全然没有之前一副生人勿近,满布愁云的样子。 剑侠客挠挠脑袋:“之前是我态度不好,让你们都受累了。”现在骨精灵性命可保,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只是还需找到那位神医才行。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逍遥生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以为剑侠客早有计划。 没想到剑侠客摊了摊手,同样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刚才说,紫竹林这三个字似乎在哪儿听过。这可能就是一个线索,你快仔细想想。” 逍遥生欲哭无泪,他就那么随口一说,剑侠客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了:“剑侠客,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三个字。” 哪想剑侠客双臂交叉,环抱胸前,颇有一副耍无赖的样子:“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可是你成天挂在嘴边的。” “阿弥陀佛”逍遥生双手合十,心里默默想着,难怪师父说言多必失啊 剑侠客找了一四角凉亭,说是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走。逍遥生甚是无奈,可这话毕竟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哪有收回的道理啊。 更何况,其实他并没有瞎说。他敢发誓,“紫竹林”这三个字绝对在哪里是见过的。 逍遥生打坐,闭起双目来。集中精神,应该可以想到一些平常想不起来的东西。 逍遥生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化生寺里修行了。师父说他,尘缘未了,所以也只是让他做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不过,他这个俗家弟子做的还真是好命。平常寺庙里的小和尚早晚都要念经诵佛,还要时不时去后院劈柴打杂。只有他,师父悉心教导经文不说,甚至还把化生寺密不外传的法术也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 逍遥生不止一次地询问师父,为什么待他和众位师兄弟不一样。 可师父也好,诸位师伯也好,他们都只是笑笑,说什么时机未到。 如此一来二去,逍遥生也渐渐打消了询问他们的念头。还不如,自己去寻找。 直到盛夏的某一天夜晚,知了聒噪不安,整个化生寺也像是在一个蒸笼里面,热得逍遥生实在是睡不着。 于是,他披了件单衣,想着闲来无事,不如去藏书阁里看会儿书。 在层层书架上摆放着浩如烟海的书册,佛经、占卜、医术、天象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到的。 他抽出一本山海经,这名字恢弘大气,也不知里面写了些什么。不过光看书名就知道非比寻常了,又有山,又有海的。 “叮咚”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逍遥生低头看去,一个翠绿色的小玉佩在地上滚落起来。还似散发着一星半点的光芒。 他俯下身子捡起那枚玉佩,说来也怪,那玉佩与逍遥生之间似有着感应。 逍遥生离它愈近,那光芒便越发的透亮。直到逍遥生的手指触碰到它,并将它拿到手里的那一刻。 玉佩中积攒着的数万道光芒一齐迸发,像是要把所有的力量在一瞬间喷涌出来。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看起来与他息息相关,可他从没有过这样的过去。 后来,师父才解释,原来逍遥生色天命之人,那块玉佩就是最好的凭证。 逍遥生睫毛颤了几下,掌心之间不断摩挲着属于他自己的命魂之玉。 他的命魂之玉之所以承载着的那么多的前世记忆,是因为周围有灵力强大的东西。 自打那以后,逍遥生除了禅院常常要去的地方,便只有一处藏书阁。 师父留给他整整一面墙的书册,他自然不是没有书看。而是,那本山海经一定内有乾坤。 “山海经”逍遥生的眼睛蓦然睁开。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联系起来了,早就觉得这书非比寻常了。只是,当时自己学艺不精,后来误打误撞进了山河社稷图里,才知道,原来,山海经是天地人三书之一。 063 萧萧竹林,矫矫凌云姿(二) 剑侠客听到动静,立马凑过来:“怎么了” 逍遥生一向稳重,不会无缘无故发出怪叫的。看他这样子,一定是想起来什么。 逍遥生深吸一口气:“关于紫竹林的记载就在山海经上。” 剑侠客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来不及反应什么是山海经,就被逍遥生拽起,朝着长安的方向大步迈去。 “喂,喂,逍遥生”剑侠客有些不耐烦,极力想挣脱开逍遥生的束缚,但挣扎了半天,居然还被他紧紧地抓着:“你要去哪儿” 这个逍遥生,平时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手无缚鸡之力。原来,还有这等本事呢哪天,定要和他好好讨教一番。非要比出个谁强谁弱不可。 这时,走在前头的人猛地刹住了步子,回过头来:“剑侠客,你别乱吼乱动,现在咱们去化生寺。或许,所有的疑问都可以在那里得到答案。” “原来是去化生寺,也不说清楚。”剑侠客一人嘟囔起来。 化生寺内,香火鼎盛,紫烟缭绕。正午时分,正是香客络绎不绝的时候。一帮师兄弟忙里忙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 两个年龄相仿的,不服管教的小和尚此时正躲在阴凉地里“偷懒”。 一个小和尚自顾自地嘻嘻笑起来:“要说果真不愧是大唐第一寺庙,你看咱们的化生寺香客原来有这么多啊” 话还没说完,一双眼睛上下翻飞,见没人看到。这才把打出去的右手掌收了回来,捶捶已经麻痹了的大腿。 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摆成了原来扎马步的姿势。 “切,前来礼佛的人虽多,但有几个是真心一心向佛的,背地里做的勾当恐怕说出来,佛祖都要替他们脸红。”另外的小和尚本来是不想搭话的,但看着师弟偷懒的模样,自己只能通过聊天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了。毕竟,他可不想当一个不老实的人,不然真的要叫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给彻底看扁了。 这一幕,全被刚刚进门的逍遥生和剑侠客看在眼里。 剑侠客挑挑眉,那感觉像是在说,看不出来啊,你们化生寺还有这种小和尚 逍遥生抿嘴一笑,继续向里走去。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化生寺里的和尚修行好坏,全然在他们自己,与师父又有多大的关系。 走了没多远,一个着急忙慌的和尚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看着手中要给香客送去的莲花灯,一时慌了手脚,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完了,完了,这灯油是刚刚添好的。现在撒了一地,师父要问起来,我可怎么办啊” 逍遥生摇摇头,默不作声地上前将那和尚搀扶起来,还很细心地为他捡起那盏莲花灯:“灯油没了再添就是,千万不要把人摔出个好歹才是啊” 和尚接过逍遥生手中的莲花灯,神情恹恹:“多谢,多谢公子” 等会儿,这哪里是公子啊是逍遥生 他大喜过望,在寺里竟扯开嗓子:“师父,师父,逍遥生回来了。” 逍遥生背过手,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格在眼前的和尚身上,“惠觉师兄,别来无恙” 惠觉笑起来,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和尚在左右搀扶下走出来:“惠觉啊,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一惊一乍的,这是佛门清净之地。” “不是啊,师父,您看,是谁来了”惠觉很自觉地让出一条通路来。 “弟子逍遥生拜见师父。”老和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光是这声音,就足够老和尚激动了。 老和尚以他自认为很快的步伐走到逍遥生身边:“逍遥生你,你怎么回来了” 原来,这位老和尚就是化生寺里人人尊敬的空度禅师。 “这位是”空度禅师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清目明,早就发现逍遥生身边还站着一位红发少年。 该少年神情俊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少年英雄。说不定就是另外的天命之人啊 剑侠客抱拳,自我介绍:“方丈,在下,剑侠客” 话说,上回唐王召三界之士齐聚化生寺的时候,只见到了法明长老,还没见过空度禅师呢算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空度禅师即刻严肃起来,叫我们跟他进入了内堂。 说是接客的内堂,其实就是一个和尚打坐参禅的房间。 空度禅师屏退左右,只留了我们二人在房间里。 “逍遥生可是有什么需要师门相助”空度禅师见都不是外人,也不藏着掖着。 “师父”逍遥生依旧毕恭毕敬先行个礼:“是这样的,我们有位同伴,她叫做骨精灵。前几日” 话还没说完,就被剑侠客急急地打断了:“总之,就是想借贵派的山海经一用。” 这不就完了嘛话既说得利索,意思又传达到了。哪像你磨磨唧唧的,是准备讲一个长篇故事出来嘛剑侠客看了一眼逍遥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山海经”空度禅师双手合十,面色染上一片疑惑。 逍遥生猛然想起藏书阁里藏书众多,师父可能是忘记了:“就是藏书阁里的那本” “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吧。”空度禅师毫无头绪,只得从袖口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了逍遥生。 看来,空度禅师是真的不记得有这本书的存在了。 “多谢师父”逍遥生双手接过钥匙,与剑侠客一同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哇”剑侠客忍不住赞叹起来,“这,这藏书阁也太华丽了吧”一个寺庙里干嘛要建一个这么宏伟的藏书阁 简直和皇宫里的不相上下了。剑侠客当然是没有去过皇宫,但他的师父程咬金常常进出皇宫,这些东西都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别废话了,我们早找到早完事。”逍遥生已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随着大门的豁然开启,阳光一下子洒进了屋子里,地板上,书架上,房梁上,遍地都是耀眼的金色。 满目都是各种古籍书册,知名的,不知名的,全都被人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这种浓厚的文气扑面而来,剑侠客虽然是一介习武之人,但也不自然地被渲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脚下的步伐有多轻。 “剑侠客你过来看” 064 萧萧竹林,矫矫凌云姿(三) “啊”剑侠客下意识地做出反应,然后向逍遥生的方向走去。 “这里”逍遥生指着一本书册,神情有些激动。 看外表,其实不过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书了,要说这是什么宝书,若不是待会儿会亲眼见证,任凭是谁都不会信的。 逍遥生把书从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的书架上抽了出来。入目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山海经。 “逍遥生,这是我们要找的书吗”剑侠客有些质疑,他不是不相信逍遥生。而是,这书的长相也太艳俗了吧会是那天地人三书之一嘛 逍遥生兴致勃勃地翻起书页,只是这书比记忆中的还要厚啊,拿到手里沉甸甸的。 “哎呀,你这么翻得翻到猴年马月啊。我来”剑侠客夺过逍遥生手中的书,就哗啦啦地翻起来。 这书啊,尤其是用来查找东西的时候,就不能细读,必须得像他一样略读,一目十行才可以。 剑侠客回想起自己过往呆在大唐官府里的时日来,武艺不精,法术不通,但是啊,这书自己看得可快了。 虽然吧,剑侠客暗暗咳嗽一声,虽然师父常常考察自己书中的字句,第一天自己对答如流,再往后嘛,就是瞎子点灯了。 想想也情有可原,快速记忆那必定会快速遗忘。不过,用来对付眼下却是绰绰有余了。 剑侠客翻着一页页的书册,眼睛都看花了,不由随口一说:“逍遥生你该不是框我吧” 逍遥生站在剑侠客身侧,将他翻过的书页立起来,剑侠客看正面,他就看反面,生怕那位粗枝大叶错过什么细节。 “哎”剑侠客气急败坏把书往地上一砸,“怎么就没有呢” 逍遥生无奈摇摇头,就剑侠客这个急脾气能找到什么线索啊 逍遥生默默蹲下去,准备将书拾起来,接着翻阅查找。可下一秒,眼睛却被那异常清晰的“紫竹林”三个字给吸引住了。 原来,师父说得都是真的,当你致力于某一件事情时,连上天都会在暗中帮忙的。 逍遥生赶忙把剑侠客唤来:“别发牢骚了,你快来看。” 书中写得明明白白:紫竹林,位于普陀山,山中岩石呈紫红色 太好了,剑侠客与逍遥生相视一笑,纷纷拜别了空度禅师,朝着书中所指方向行去。 “逍遥生”剑侠客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你会驾云吗” 剑侠客此时才想起来,自己长这么大个脑袋,敢情纯粹就是摆设。怎么没有想到要驾云呢 看逍遥生支支吾吾的样子,剑侠客心下明白了个大概,看来是不会啊。 于是,挤出笑容来:“没事,你不会驾云,但我会御剑” 还不等逍遥生反应过来,剑侠客掷下一字:“走”。 再睁眼时,整个人便已置身云层中了。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脚下是流水般轻柔的行云,当真有一种可与日月比肩的感觉。 即使稳重如逍遥生这般的书生也压抑不住自心底深处发出的震撼感,他抓紧剑侠客的胳膊:“剑侠客” 奇怪,剑侠客为什么一动不动,逍遥生再次喊道:“喂,剑侠客” 逍遥生有些慌了,该不会发动这招会付出什么代价吧。他用力地晃动起剑侠客的身子:“你,你没事吧” 话音还没落,天地之间恍惚摇晃开来。 剑侠客声音一个颤抖:“啊逍遥生,你干什么看剑都晃起来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逍遥生讪讪闭了嘴。 看来是在云层中穿梭遇到的阻力太大,而剑侠客又挡在最前面,风声过大,他没有听见。 在云层中穿越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稍有不慎,跌下云端,摔个粉身碎骨也是很有可能的。 何况,对于此时的剑侠客来说,佩剑是再普通不过的剑,没有丝毫灵气,不能和主人心意相通。而他本身,也未能将御剑术练至通达的境界。 前方的云层里似乎有一些小气流形成的漩涡,正在朝着剑侠客与逍遥生的方向袭来。因为逍遥生的过渡摇晃,再加上不可预知的危险。 “啊”剑侠客与逍遥生惨叫一声,双双坠落了下去。 “阿弥陀佛”逍遥生靠着念法号来不停地为自己壮胆,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其实心里面怕得要死。 剑侠客将一同跟着掉下来的佩剑紧紧攥在手心,眼睛一眨都不敢眨。他要去寻觅到一个最好的落地点,尽可能地把伤害降到最低。 上天待他也真是不薄,想什么来什么,云雾层层散开,露出下方枝繁叶茂的一片大林子来。 正好,剑侠客将手中的剑轻轻一个转动,对着同样高速下坠的逍遥生喊道:“逍遥生,下面的大树我们可以借来缓冲。” 剑侠客将多余的枝枝桠桠齐齐砍断,只留下了一些庞大粗壮的树杈,这些尖锐树枝很可能会在他们以过快的速度掉落过程中而产生巨大冲击力,进而刺伤他们。 时间来不及了,还有一些阻碍未能及时清理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剑侠客与逍遥生挑选了些足以支撑得住他们重量的树杈踩了上去,只能是借力,不然没有什么树杈可以支持住这么高速下坠的活生生的两个人。 两道身影在树林间忽左忽右地跳动,终于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上。 “呼”剑侠客轻吹一口气,额间的一些发丝被吹得飘起来:“还好,有惊无险。” 逍遥生才刚死里逃生。此时听到剑侠客这么说,不免心虚起来。要知道,惹出祸端的人可是他。 果然,下一秒剑侠客就开始数落起来他:“逍遥生,我好端端地飞,你干嘛要突然晃我” 逍遥生目光避开,却刚好落到了附近这一片林子中。 不似杨柳,不像桐竹。俨然是书中描述的那副样子,叶子宽大如成人的手掌,薄似蝉翼,枝桠细繁,绵延数里,好似无穷无尽。 “你看”逍遥生指着前面,目光隐隐有些期盼。 “你别扯开话题。”剑侠客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子:“有什么,好,好看的” 这不是“这不是要进紫竹林前必经的林地嘛”剑侠客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难不成误打误撞刚好找到了 一片迷茫的雾霭泛起,遮挡了两人的视野。 “逍遥生逍遥生”剑侠客双手在空中晃动,刚才人还在旁边来着,怎么现在就摸不到了 065 萧萧竹林,矫矫凌云姿(四) 剑侠客深吸一口气,难怪说紫竹林神神秘秘,还真不是一般人就敢闯进来的。 这霎时而起,毫无征兆的烟雾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剑侠客不敢掉以轻心,将双手合拢围在嘴边,“逍遥生你在哪儿” “剑侠客”逍遥生方才因为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不经意间就和剑侠客走散了。此时,剑侠客的声音洪亮,就是想不听见都难。 “剑侠客,我在。”一片迷雾中,逍遥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让剑侠客确保自己无碍。 那就好。找不得找到对方,只是时间问题。两个人在茫茫雾色中,心有灵犀地达成了共识。 “啊谁”剑侠客感觉到后背撞上来一个身量与自己差不多的东西,心里猛然警觉起来。 “是我啊,逍遥生。”逍遥生有些激动起来,居然在雾气中还可以碰巧撞到对方。 二人背对着背向前摸索前去,剑侠客闭目倾听四周的动静,“我们一定要更加小心。”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雾气时而浓郁,时而稀薄,让人琢磨不透。谁都不知道,在这阵阵的雾气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嗖”一支冷箭破空袭来。幸而,剑侠客和逍遥生都有灵力护体,且二人就怕有什么陷阱,从来不曾放下心防。 剑侠客侧过身子,冷箭几乎擦着他的面庞划过,听它带起的风声就知道射箭的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哈哈哈”这笑声忽近忽远,不是嘲讽,是一种认同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赏识。 风中传来衣袖擦风拂过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句:“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过关了”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试探,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资格进入紫竹林的更深处。 迷雾来得快,去得也快。自打神秘人挥过衣袖之后,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映入眼前的也不再是初见时的那一片古怪林子,而是地地道道的紫竹不假。 “多谢前辈”逍遥生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暗中相助,但依旧朝四方乖乖行了个礼。 “前辈可否现身一见,为我们指一条明路啊”剑侠客趁热打铁,刚才逍遥生刚刚道过谢,想必此时请他出面,不至于太难。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回可就没这等好事了。 一道白色身影在竹林中闪现,像是瞬间移动了数里一般的速度,不大一会儿,一个老头出现在剑侠客和逍遥生面前。 这老头,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在林中飘然而立,手中还捻着一根紫竹制成的长箫。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只是,这老头浑身上下都处处充满了矛盾。别看他的衣服洗得雪白干净,但是那一头的长发却把他的形象摧毁得一干二净。 头发乱糟糟的,有好几处甚至都打了结,说是鸟巢也不为过。再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估计是修了法术的缘故,竟不显得有多么的苍老,相反,精气神比一些年轻人还要好上很多。 可是,精气神归精气神,老头满脸的胡渣,应该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这,剑侠客挠了挠后脑勺,有哪个隐世高人是这个样子的难道说这就是传言中的不拘小节 逍遥生可没这么多疑惑,见老者现身,忙将折扇握在手心里,规规矩矩地道:“前辈可是紫竹林中的神医” “哎”剑侠客出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逍遥生怎么这么草率,什么都往外说,不是说了神医脾气古怪嘛万一眼前的这个就是,那岂不是又错失了最佳的机会。 心里这么想,但是剑侠客的眼睛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老人身上看起来。 老者没有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态度如此闪烁其词,八成还真是那奇奇怪怪的神医呢 老者拿起手中的竹箫,缓缓放在唇边,吹奏起来。 箫声响起,竹林里一片寂静。连风拂竹叶的声音都好似停止了一样。整个竹林间,只有那丝丝缕缕的箫声自成天地,不愿与世间争锋,不愿与世人纠缠,自在逍遥。 剑侠客听了,先前有些烦躁的气息悉数荡然无存。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 “神医,请您救救我一位朋友。”剑侠客开口请求。 老者拿眸中眼色一沉,箫声戛然而止。只见他握着箫的手指用力下压,白里透红。 一个底气十足,洪厚的嗓音随之响起:“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两个小辈必定有求于我。” 哦剑侠客和逍遥生均嘴角微微上扬,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剑侠客和逍遥生忙道谢:“多谢神医” 话还没说完,神医一摆手,打断了二人的话:“你们先别急着谢我,我答不答应还两说呢” 啊剑侠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就知道,哪有这么好说话的神医。 逍遥生的礼数做得越发周到:“那位同伴叫骨精灵,她时常会昏厥过去,尤其是近来的一次,直接不省人事,只有一息尚存。所以,请神医您务必要出手救人啊” 剑侠客思索片刻,想着骨精灵的症状不止这些:“还有,她这一段时间里,非常嗜睡,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毛病。” 哦老者转过身子来,看着眼前的二人一脸真诚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是真正的有求于他。 况且,他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症状的病人,越是让所有人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对于他来说,越是具有挑战性。 剑侠客和逍遥生二人还在担心万一神医不愿意出手救人可怎么办,那骨精灵真的就只有一死了 不想,神医却欣然答应了:“人在哪里” 逍遥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剑侠客藏不住喜色,直接用手在逍遥生背上给了一掌,让他别再说话了:“人在东海龙宫。” 可是话虽然如实相告了,但是这位神医与东海也算是有着旧仇,该不会真的就此罢手不去了吧 剑侠客的担心并不多余,果然,这位神医在听到“东海龙宫”四个字以后,面色难看。 要不然,人家都说言多必失剑侠客真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诚实,要是没有说东海,说不定这位神医就这样被忽悠得上了贼船啊。 不过,转念一想,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要真是不愿意去,终究还是会走的。 066 绝望处,逢生机 神医眸色难明,转过身子背起手来,朝某一方向踱步而去。 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这到底是积了多少的仇怨,让他耿耿于怀至今,连一条性命都不愿意相救。 剑侠客心里愤愤不平,但又不敢显露出来,只能气得在原地不停地跺脚。 神医走出数步,忽而说起话来:“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剑侠客和逍遥生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 说话那人紧接着又开起口来,语气中有些不耐烦:“你们不是想让我去东海吗” 神医的决定太出乎剑侠客他们的预料,本以为这场到来失败而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剑侠客与逍遥生皆点起头来:“谢谢神医。” 这还不算完,剑侠客有些拍起马屁来:“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神医背对着他们,看不到面部表情,只听到他催促着:“好了,好了,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 东海海畔,浪涛席卷着沙滩,气势如以往一样的磅礴。 神医站在海边,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嘴抿成了一根直线,有些不愉:“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的还是得回来。敖广,算你有本事” 而后,也不管不顾身后的剑侠客和逍遥生,一猛子扎进了海水中。 剑侠客和逍遥生领着神医,绕过龙宫,直接来到了东海海底最深处。 一个晶莹剔透,散发着点点光晕的大蚌静静躺在那里。剑侠客指着它给神医看:“人就在日月拾心蚌里。” 神医嘴角勾了一勾,“这个老龙王,居然舍得把它拿出来给你们用,看来是这孩子命不该绝。” 说完,一指大蚌:“打开它。” 蚌壳被剑侠客和逍遥生一左一右合力打开,里面射出千万道光线,不愧是龙宫的至宝。 众人被它突如其来的光线晃眼,全部抬起胳膊遮挡起来,待光华散尽,里面的一袭紫色才显露出来。 “骨头”剑侠客冲过去跪在了大蚌旁边。多日不见,骨精灵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宛如身处冰天雪地之中,眉宇间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细雪。 她不说话,更没有因为寒冷而冻得簌簌发抖。剑侠客探过鼻息,还好,这个大蚌果真保住了她的最后一命。 “神医,您快来看看吧”剑侠客扭过头来,忍不住催促道。 神医本来就脾气古怪,更不喜欢被人指挥。看在骨精灵情况严重的份上,也只赏了剑侠客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行了,行了,你给我让开。” 神医扒开骨精灵的眼皮,将体内的真气裹了面前的人整整一圈:“有意思,原来不是人。” 逍遥生心中一颤,这个神医,还是颇有几分手段的。是何种族的,被他的灵气这么一探,都能探出来。看来,骨精灵是真的有救了。不禁长吸一口气。 剑侠客听闻此话,更是心中一颤。不过,他与逍遥生不同,剑侠客怕神医发觉骨精灵是魔族中人,心存偏见,反而就此拂手而去。 神医冷不丁地看向剑侠客:“你想多了。我这把老骨头平生最讨厌什么人魔有别的说辞。你且放心吧” 剑侠客面色一僵,极力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来。心道,这神医怎么连他心里想什么都一清二楚。看来,绝对不能在背后说他的坏话了。 神医嘴角明显上扬起来,看得剑侠客脊背发凉,糟糕,又被他知道了。 片刻之后,神医面色凝重,收回了体内散出去的灵气:“这位情况特殊,要想救活也并非难事。” 剑侠客,逍遥生眼中俱闪过一丝光芒。 神医斜睨蚌中的骨精灵一眼:“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啊” 剑侠客心中莫名腾起一股火气,“到底是难还是不难啊” “一切还得看你们的机缘与她的造化。”神医只留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剑侠客咬着嘴唇:“你” 逍遥生在一旁见了,觉得剑侠客这么冲动,说不定一会儿还会出手何神医打起来。于是,急匆匆地堵住了剑侠客看去神医的眼神:“神医,她到底是怎么了” 说起病情,神医才又开口:“她之所以会时常晕倒,甚至这次晕死,加上之前你们诉说的嗜睡的症状。只有可能是魂体不稳,也就是说,她体内的三魂七魄至少丢掉了一魂一魄。” 什么剑侠客大惊,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神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是因为魂魄缺失,她才会时常有一睡不醒的情况,导致现在的直接昏死。三界没有谁能因为少魂魄而活下来,如果你们不能帮她找回来那些丢掉的魂魄,逾期她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但也确实是事实。 过往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想起在师父程咬金的府邸上遇到骨精灵的情况,所有的种种疑点现在一看全部明了。 山河社稷图一别,人间大唐初见,骨精灵没有任何记忆与法术,应当就是散了魂魄的缘故。 后来得到地藏王的相助,骨精灵恢复了法力,但魂魄终究没有找回来,所有的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所以记忆还是有一部分不缺失。那部分应该随着丢掉的魂魄在体外飘荡。 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也说了,是山河社稷图一别。”神医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整个人便消失了。 呵。剑侠客轻笑一声,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刚才那句话是这不是我心里说的话嘛剑侠客一个激灵,神医还会读心得亏心里刚才没有说他坏话 不过,神医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还当真是提点了剑侠客。一切的一切,源头貌似就是从山河社稷图出来以后。 当时在界阳井边是大家先走的,骨精灵与安歌殿后的,没有人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除非是安歌 而安歌,他应当还在大唐官府 剑侠客冲出去:“逍遥生,我们快走” 逍遥生根本不知道剑侠客心里想了些什么,对神医的话更是一头雾水,此时也只能边追边问:“我们去哪儿啊” “大唐官府,去找安歌”剑侠客跃出了海面,看着茫茫的大海,深吸一口气,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067 大唐官府内,旧人暂休处 “哈”一群衣着整齐的少年在平坦开阔的演武场上练习。 每一个人都精神十足,耍起长枪,刀剑来虎虎生风,金属破开长空的声音不绝于耳。 剑侠客在门外张望,不见程咬金,就只好不经通禀,擅自带着逍遥生进来了。 阳光灿烂,照在每一个少年的脸上,都是一片金灿灿的。一种熟悉的过往涌了上来,剑侠客抓住领头的一位少年:“师兄师父呢” “师父啊”师兄朝一间屋子努了努下巴:“屋里喝茶呢” 喝茶剑侠客轻笑,怎么,师父不是只爱喝酒吗还说什么,大唐男儿,横刀立马,对酒当歌。为此,还灌了他不少酒呢怎么现在改喝茶了这么快就开始修身养性了 “你们好好练吧”剑侠客拍拍师兄的肩膀,冲逍遥生眨了下眼睛,二人朝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程咬金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咋咋嘴:“你啊,练功的时候偷懒,连一个马步都扎不好” “师父”剑侠客看到了程咬金又在唠叨师弟了,连眼皮都突突跳了好几下,当年可没少受这罪。 程咬金有事没事就喜欢拉过弟子去进行私密训练。说是训练,无非就是像现在这样,唠唠叨叨个没完。虽然,大家全部都心知肚明,师父这是为了弟子们好,但一提到这些,都忍不住犯愁。 程咬金一眼看到剑侠客来了,喜上眉梢,咳嗽了一声,冲那名正在受训的弟子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那名弟子大喜过望,拱手:“是”扭头走了,走到剑侠客身边时,还抛了个眼色感谢他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师父,安歌兄弟呢”剑侠客看了看四周,自打进门以来,怎么都没有看到他 程咬金一听,心中有些不爽:“你几天都没有见到师父,一回来就问安歌去哪儿了也没见你称哪位师兄弟叫兄弟啊” 剑侠客听了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是有急事嘛逍遥生可以证明。” 逍遥生被推出来,只能附和道:“是啊,程咬金前辈,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程咬金一听说是大事,立马就变得正经了许多:“我带你们去见他。” 绕过数条长廊,程咬金领着二人越走越偏。剑侠客皱眉,怎么,师父就把安歌安置在这边 “师父”剑侠客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您就把安歌安排住在这里” 走在前头的程咬金突然站住,用中指弹在了剑侠客的额头上:“怎么你师父就是这种人” 剑侠客撇撇嘴,小声嘀咕着:“那你还把人家扔在这里。” “你当我没听见,是吧”程咬金向前走去:“是你那位好兄弟,自己要求住在这里的。” 怪人一个当时说起这事的时候,程咬金也是万般无奈,好言相劝。说是剑侠客的朋友,他师父却把人家安排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传出去,他程咬金可怎么混啊 可当日安歌的神情,程咬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安歌笑笑,完全对程咬金的建议不予理会:“前辈放心。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轮不到别人说您。” 这个傻孩子,别人哪管中间是什么情况,只会看到堂堂大唐官府的门派师父,把客人安置在比柴房还偏僻的地方。 “走吧”程咬金无奈,还说别人,自己的徒弟都是这个反应,他这张老脸迟早要被丢光。 木门被咯吱一声打开,里面烟尘滚滚,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这是大唐官府藏兵器的地方,一部分在地下密室里,剩下的一部分就自然而然被放在这间小房间里了。 从二者的规模来看也知道,密室里的是平时不会被轻易拿出来的绝佳兵器,而这里的则是一些快要生锈的,平时只供弟子练习用的废铁。 安歌一袭白衣,就和初见时的一模一样,没有因为身处何处,而发生任何变化。整个人还是仿佛谪仙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此刻,他正盘膝打坐,双眼一闭,看起来他自己倒是很享受这样的安排。 “安兄”逍遥生轻轻走上前,试探性的叫了叫他。 安歌的睫毛眨了眨,缓缓睁开了眼,见是逍遥生在近前,忙收拾好衣服,站了起来:“逍遥生,你怎么来了” 不得不说,安歌这个怪人,对逍遥生可是真心的。一向待人冷冰冰的他,一见逍遥生,脸上都是压制不住的笑容。 剑侠客有些别扭,但找安歌可是为了打探清楚当时事情的前因后果,顾不上这许多了:“安歌兄弟,当时在界阳井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歌凤眼微眯,才发觉,原来剑侠客也来了。 脸上不禁泛红,只看到了逍遥生,而忽略了剑侠客:“呃,界,界阳井” 逍遥生也想起正事:“是啊,骨精灵她现在魂魄不全,很可能是被困在山河社稷图里时丢掉的,我们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歌心内一惊,自己虽与逍遥生是知己,但和剑侠客,骨精灵他们也一样是朋友,出了这种事,他自然也是担心的。 更何况,他其实是有私心的。倩雪的事情如果没有骨精灵的帮助,那可能将永远没有机会相见。 只是,安歌望着屋外的阳光,眯了眯双眼:“当时,我和骨精灵汇合之后,她让我先跳下井去。所以,真正殿后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们。” 这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了。剑侠客心里顿时一片冰冷。 “不过。”安歌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话:“不过,我们跳下井的时长差的并不是很多,在我跳下井之后,我好像,听到了骨精灵的尖叫。” 尖叫剑侠客一拍手,这就对了,与他所料的几乎差不多。问题一定就出现在那异界之井界阳井上。 一路走来,大家全部都在一起。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没有道理一个人都没有察觉啊。细想一下所有的时间点,骨精灵唯一可能遭遇意外,也只有那会儿了。 “安歌你是山河社稷图里面的人。”剑侠客不顾一切,上前扯住安歌的衣袖:“你一定有办法知道如何回图里面去,是不是” 剑侠客不相信,安歌敢这样贸贸然跟他们跑出来,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068 此路不通,众人计长 安歌倒吸凉气,嘴中发出了“嘶”的声响:“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去。” 这怎么可能呢剑侠客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说了什么。 虽然剑侠客一言不发,可是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全部都暴露在脸上了。 安歌看在眼里,也是十分的愧疚,“剑侠客,或许你忘了。当时是我带着你们去找万阳真人,在他的指引下,我们才得以从界阳井来到了三界之中。” 这话的言外之意当然是说,他安歌也不知道穿梭两界的办法,除非是万阳真人。 安歌可以等,所有人都可以等。可是,无处可去的游魂却等不起啊。这样的游魂怕是地府都没有办法收走吧。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肉体长眠不起,灵魂无处安身。 剑侠客想想就浑身发冷。不说他的私心,倘若天命之人有了这等灾难,那毋论消灭蚩尤了,就连再次封印也是绝无可能。 “沙”逍遥生打开了他的折扇,缓缓扇起来,每当逍遥生思考的时候,这样的动作早已成为习惯。可在此时的剑侠客听来,却是无法忍受的噪音。 剑侠客冲上前去想一把夺过逍遥生的扇子,却听闻他的话而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我们上次误打误撞进入山河社稷图里,应该不是巧合。” 逍遥生定定地看着剑侠客:“当时在化生寺外,有非常奇怪的光影交错,还有极其与蚩尤破封时相似的戾气,剑侠客,你注意到了吗” 剑侠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记得是记得,但是 难道剑侠客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山河社稷图里的界阳井在人间化生寺那里”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界阳井是穿梭两界的唯一通道,在图中世界是井,那三界之中应该也是一口井才对啊 “非也”逍遥生摇摇头,表情神秘莫测:“进入图中世界不止有一种办法,除了真正的穿梭之井,蚩尤倒是为我们提供了新思路。” 啊剑侠客挠挠脑袋,逍遥生这个只知念经读书的脑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逍遥生笑笑:“剑侠客,你先别急。如果我没猜错,至少有三种办法,可以进去。” “我们先不说什么界阳井。”逍遥生面向阳光,任凭光辉洒满了他整张脸:“当时的我们之所以会被吸入山河社稷图里面,是蚩尤早就计划好的。就像蘅晤那样的,数不胜数,他们可以吸取我们的力量从而达成某种目的。再不济,也可以拖延时间,至少可以把天命之人困在里面赶在他破封之前。” 剑侠客皱皱眉:“说重点。” 现在他只想知道怎么办,而不是听逍遥生在这里从头到尾的分析。 逍遥生咳嗽一声,接着道:“总之,蚩尤手里拿着山河社稷图,他还妄想吸取上面的灵力,占为己有。如果,我们可以夺过图,自然可以借助图进去。” 剑侠客觉得头疼:“从蚩尤手里夺东西,我们现在还不具备这个能力吧。”说完,长叹一口气:“还有一个办法呢” “那就是靠强大纯净的灵力了”逍遥生不假思索地道:“当时化生寺外光影错杂,就是有强大的灵力波动,蚩尤有宝图,自然可以不用催动法力。但是,他在打开山河社稷图的时候还从里面吸取了一部分灵力。” “这也就是当时为什么有那么强大的戾气的原因。”逍遥生现在说起来,还有些胆战心惊:“只要灵力达到一定境界,就可以拥有开天辟地,调动阴阳的能力。” 这都是逍遥生在化生寺的藏书阁里看到的,虽然以前看起来有些荒诞,但是现在想来可能不无道理啊。 天地间,任何法术的运行,任何宝物的施展都需要灵力去催动。倘若要在没有本体的情况下,达到一样的效果,就只能拥有远比本体还要强的灵力。 逍遥生沉浸在自己的无限遐想中,额头却生生吃痛:“哦剑侠客,你干什么” 剑侠客收回打他的手:“你说的都是废话,第三种和第二种方法压根都是一样的,好不好” 要是真有那么强的法力,那直接去夺山河社稷图不就好了还用费这种脑筋顺带除了这个上古邪神一了百了。 逍遥生揉揉发红的额头:“我还没说完,当然不是只靠咱们几个人。” “你什么意思”剑侠客斜睨一眼逍遥生。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正题上来。 “请各门派师父,在灵气鼎盛的地方,再借助阴阳五行之阵法,应当可以在一瞬间达到这种效果。”逍遥生大胆猜测,这样的方法决定可行。 只不过,终究不是正统,能维持短短数秒就偷着乐吧。 安歌也来凑热闹:“逍遥生,你真的很厉害” 安歌鲜少这么说,看来这个办法真的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程咬金张着大口,呆愣地站在原地。难怪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小辈的能力无可限量啊。 他咽咽口水:“那,贤侄,你说请哪几位门派师父啊”程咬金这么说,其实是希望他也能成为开启图中世界的一人。 逍遥生眸中含笑,程咬金的想法他早就猜出个大概:“既然都是门派师父,那应该各有所长,实力相当。” “嗯。”程咬金对这句话很满意,点点头。不过,他这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啊。 逍遥生接着道:“所以,只需要三位就可以了。” 三位剑侠客掰起指头:“哪三位啊” “可以代表三界仙人魔各派的三位。”逍遥生看着程咬金:“前辈,您就是人族的代表。” 仙族那边首当其冲的就是龙王,剑侠客他们帮了龙王解决了那么大的祸患,现在就是他该出力的时候了。 而最后的魔族,没有比地藏王更好的人选了。毕竟,出事的是骨精灵。他这个做师父的,理所应当也应该站出来。 “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我们还要找一个灵气充盈的地方。”逍遥生思考着。 天下之大,灵气充沛的地方不少,可是真正能承担得起如此负荷灵力的地方却是少得可怜。 他们去哪儿找可以汇灵的地方去呢 “师父”剑侠客想到了程咬金:“您知道有什么地方吗” 毕竟是师父啊,光年月就比他们这些年轻人不知多活多久,知道一些鲜为人知的过去也是情理之中。 069 大唐边境,危机暗伏 程咬金捋捋胡须:“传说,伏羲王都昆仑山,上通天璇,为龙脉之祖。” 昆仑山可是连唐王都时常提起的境外神山,只不过苦于无人知晓,不然早去那山上登坛祭拜了。 “逍遥生,你觉得怎么样”剑侠客询问逍遥生的意见,这主意可是他出的,好不好也得他先同意。 逍遥生用诧异的眼光看向程咬金,直到盯着程咬金都有些不自在了,他这才收回目光:“程前辈居然知道昆仑山,据我所知,听说过此山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像您一样有这么了解它的人。” 程咬金被这一通夸得老脸通红,明明很愉悦,却还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是唐王很尊敬诸天神佛,我们做臣子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也是理所应当嘛” 废话不多说,既然已选定了人选还有地点。几人立刻兵分三路,程咬金和安歌负责去寻找昆仑神山,剑侠客去地府请地藏王,而逍遥生则回龙宫去找龙王说明情况。 剑侠客迎着阳光,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才可以消停点啊 此时的另一边,程咬金和安歌已然上路。临行前,程咬金总是磨磨唧唧的,放心不下他的大唐官府。还说什么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门中弟子无人管教,要出什么乱子可如何是好 安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随便找了个弟子:“你们师父有事要出趟远门,不在的日子里,大唐官府交由你接管。” 其实,这个弟子能不能担当得起重任,安歌可不在意。就算是程咬金本人亲自在,又能比不在的时候强得了多少。 不过,程咬金毕竟是一派之长,有些话还是趁早烂在肚子里。 程咬金似乎也对这样的安排颇为满意,最起码从始至终还没有听到他不乐意。 出发的时候正值晌午,又是春去夏来的日子,别提阳光有多难忍了。 程咬金骑在坐骑上,看着日头,不禁扭头看去一言不发的安歌:“小兄弟,按理说你其实完全不用淌这躺混水的。” 何必呢况且,看剑侠客和安歌关系匪浅啊,让安歌留下看门也好啊 程咬金的坐骑可是唐王亲赐的宝驹,两人并骑根本不成问题,日行八万里也是轻轻松松。 安歌没有说话,要不是看到了切切实实的人端坐在自己身后,程咬金还真会以为只剩他一个人了。 这孩子,程咬金摇摇头,什么都好,就是个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想到自己那徒弟的可爱模样,程咬金有种想拍死自己的冲动,此去也不知要多久,真和他朝夕相伴,非得憋出个好歹。 “人啊,要懂得珍惜。”程咬金发出感叹,全然不顾安歌的眼光。实际上也确实,安歌连眼皮都懒得抬。 一连走了几日,不要说什么昆仑山脉,就是连一座小山峰都没有看到。 这几日尽在林子里打转了,树木参天,郁郁葱葱,满目的翠绿,笼罩了这一片天地。 现在这个季节,眼前的景象相得益彰。只是,事出得突然,实在是不应景啊。 昆仑山有没有还两说呢传说中的东西又没有人应证。 程咬金灌满了整整一壶水,接下来的日子可要靠这些泉水了,马上就要出林子了,没有准备可不行。 “小兄弟”程咬金牵起宝驹的缰绳,无人应答。 “嘿这孩子”程咬金一腔怒火无处喷发:“尽给我惹麻烦。” “你看看,你可不要学他来气我啊”程咬金大概是真的被气糊涂了,竟冲一匹马自言自语起来。 马儿也不知是不领情,还是自通慧根,竟抬起前蹄,嘶哑长啼起来。 马没惊着,可把程咬金惊着了。这马跟了他不是一年两年了,平日金戈铁马,战场厮杀也从未如此失态。 现在这个样子,只有一种可能,那一定是附近发生了什么。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动物确实比人更擅长对周围事物的感知。 程咬金捋捋马儿的皮毛,以望它能安静下来。可千万别把危险引来。 “安歌”程咬金压低了嗓门,得赶紧把他找出来,远离这里。 “既然来了,干嘛要走啊”一个女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程咬金竖耳细听,依他的功力,竟一时无法判别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震荡开来,甚至还有种从天上宣泄下来的感觉。 程咬金不觉间咬紧了牙关,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一旦开战,势必是一场恶战啊。 眼光流转间,不远处的一个树桠子上跳下来一个女子。落地无声,衣裙几乎没有泛起一丝波动,可见她的功力绝不在程咬金之下。 “你是谁”程咬金瞪大了双眼,他这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气势一般人见了早就逃之夭夭了。可很明显,对于这位狠角色根本没有用。 “他是你的人吗”女人侧身让步,露出一个比她足足高一头的男人来。 程咬金定睛细看:“安歌”他虽不知这孩子实力如何,但无论怎样,安歌也绝对不是什么一般喽啰就能随意捉去的三脚猫。 “你到底想怎样”程咬金眼中怒火慢慢酝酿起来。 这女人可不是什么二八芳龄的大好时光,虽然经过精心保养,但那张脸少说也有四十多。 当然,不排除甚至比程咬金还大的情况。 程咬金不寒而栗,如果说一个小姑娘耐不住寂寞,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还情有可原。但这种半截子入土的女人又是在发什么疯 “你哑巴了”女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程咬金撕成碎片。 “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为难一个孩子。”程咬金拿出长辈风范,避免殃及池鱼。 “哦有意思”女人打量起安歌来:“看来你们是认识了。”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安歌最厌恶别人在他身上来回乱瞅。 “你踩坏了我的宝贝,怎么,不满啊”女人捏起安歌脸上的肉来,不过安歌皮肤紧致,竟是一点赘肉都没有。 “啪,啪。”女人见捏不成,直接重重拍了几掌,“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女人双手叉腰,吹起口哨:“你们有两条路可选。” 程咬金正眼都不想看她一眼,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个造型实在是太不雅观。 这简直就是和他小时候那村头的泼妇一模一样的作态啊 070 傀儡初现,竟为他人衣裳 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泼妇多说无益,程咬金直截了当地问:“哪两条路” 八成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过分事儿。程咬金心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况且还不一定是鹿死谁手呢说不准这悍妇也只是看上去凶狠而已。 想当年他程咬金叱咤四方的时候,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见得也不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妇人的目光带了些戏虐的意味:“一,我的灵药你们损了多少就赔多少。” 程咬金一听这话,大笑开来:“好说好说”他可是唐王亲封的将军,量它再是稀世珍宝,也不会存在拿不出的问题。 妇人也不急于道出第二点,漫不经心似的说:“灵药光是珍稀,就实属罕见。况且,灵药好赔,但我这十数年的心思可赔不了。” 程咬金啐一口:“好你个刁民,油盐不进。” 妇人不予理睬:“所以,第二条路,办起来也容易。” 安歌在妇人身后,始终不曾正眼瞧过她。这女人使了阴招,引他毁坏了她自己的所谓宝药,现在却跑来恶人先告状。 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程咬金也知这妇人心里不知藏了多少弯弯绕绕,在前面等着他呢问了也是枉然,说不定反而会助长女人的气焰。 女人径自说道,看起来似乎并不希冀有人理她:“你们留在这林子里,做我终身的奴仆。” 奴仆程咬金挖挖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我,奴仆”笑话,谁敢让将军做奴隶,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精神错乱了。 女人趾高气扬,直接抱起双臂:“不然,叫你们有来无回。” 安歌瞳孔蓦然放大,自己在桃林里来去自如,从来不会在一处做停留的他,现在居然被人威胁着做奴隶 程咬金亮出双斧,什么都别说了,还是动手最痛快:“我今天就是死也不要受你的,受你的那个啥,气。” 在没有为唐王出力的时候,他程咬金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白丁一个,大字都不识。这些年,朝堂上下,已经算是好好经过一通文字上的恶补了。 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程咬金还是想不起来。 安歌对自我要求向来高,本对别人的态度一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眼前的这位粗犷汉子,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快说不清了。 他实在忍不住:“是士可杀,不可辱。” “对对,士可杀不可辱。”程咬金持着板斧的双臂一挥,金光一道道飞射出去,转眼间,便将妇人团团围住。 气势无人能敌,但程咬金却是一愣。怎么回事自己的这板斧向来都是破风直击,可于万千军中取上将首级,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今日竟伤不了她分毫,只是堪堪围困住了。 “妖妇。”程咬金咬牙切齿,很久没遇到过如此怪事了。这恐怕不是人类。 女人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拨,那些金光便被一一化解掉,甚至调转了攻势,直冲着程咬金袭来。 “前辈,小心。”安歌觉得其中有诡异,不敢再大意冷眼观战。 程咬金顺势提起两柄板斧护住了门脸,这么阴损的招亏她想得出来。 但貌似远远不够,这一轮攻势太猛了,即便程咬金拿着斧头早有预防,也是倒退了数步。 鞋子在地上硬是生生留下了两道深痕。 妇人一双眸子瞬即被染红,周身也遍布着十分可怖的黑气。仔细辨认,这不是一般的黑气,是天地间一股来势汹汹的戾气。 戾气古怪凶猛,被沾染到的人,轻则精神失常,沦为他人傀儡。重则搞不好就会因身体负重过大,在运功之时顷刻间分崩离析。 安歌摆脱妇人的控制,几步奔到程咬金身边:“前辈,还扛得住吗” 程咬金喘了几口粗气,推开安歌,将他挡在自己身后,没好气地道:“死不了” 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一张口就让人不高兴。 妇人双掌运气,林子里的枯枝败叶顿时朝着程咬金二人涌来,叶片在皮肤上划过的感觉就像刀尖一样锋利。 安歌眯缝着眼睛,愈发不解:“这个妇人我们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咄咄逼人,至死方休”就因为自己不小心踩坏了她种的宝药那也不至于吧 好一句至死方休,程咬金使用灵力注入到板斧上,方圆几米之内出现了一个结界,刚好护住了他们:“这就是被戾气迷失了心智的表现。” 被戾气控制安歌来自山河社稷图,哪里知道现如今三界究竟处于什么情况。 程咬金又将一波灵力注入到斧头之中,这斧头可是千年玄铁所铸,灵气到了上面会被千百倍的吸收与发挥,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一道道金光四溢,直逼着妇人连退出几丈远,吐出一口血沫子。 程咬金收回双掌,将双斧拿在手里:“戾气可以将人心中的阴暗面无限放大,只要心里有一丝的怨念,就会沦为它的目标。”说着,还伸出指头比划了半天:“只要一点。” 只要一点,就足够被控制心神。 “来”程咬金拍拍安歌的肩膀:“帮她把戾气逼出来。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要让情绪太过波动,当心成为它的下一个宿主。”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极速冲到了妇人近前。刹那间,光影错杂,光华四溢,在一片浓郁的黑气中愈发的强烈璀璨。 “唔。”程咬金用了浑身的力气,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以防灵力外泄。 虽然这样泄走的灵力微乎其微,几近算无。可是对于此时的对峙局面,一丝丝的灵力都可以扭转乾坤。 “白费心机。”妇人的声音又狠又重,根本不像是个女人。身上汹涌着的黑气变得越来越浓,都快看不到她这个人了。 看这架势,外来的灵力反而激发了她内在那一部分还未转变的戾气加快了对她身体的蚕食。 “快点收手”程咬金看出问题。这股灵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出去的了,再逼它的话,会生生把她撕裂的。这可是他们大唐的子民啊 “现在收手就是功亏一篑。”安歌不仅没有收回体内的灵力,反而将更多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到妇人身体里面去。他不相信,自己会被一股可笑的戾气威胁。 071 劫,可破;命,可救 早已收手的程咬金大感不妙,一掌向安歌拍去,却只用了三成力,目的只是震开他而已。 安歌余光瞥见,轻轻一个侧身便避了过去。程咬金见一掌不行,又使出一掌,却被安歌紧紧地抓住,一时动弹不得。 这小子,力气还挺大:“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安歌面色冷然:“这是她的劫,你我救不了她,又何苦费功夫” 程咬金一时哽住,这话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 这是他的命,你救不了他,正如他也救不了你。 思绪回到十几年前一个漫天飞雪的夜晚。蛮夷的残存势力在大唐边境依旧不肯退让半分,那片苦寒之地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阳光了。 程咬金千里追击,深入敌人腹地,部下要不疲于奔命,中途劳累致死,不然就是中了敌军的埋伏。到达敌军的大本营时,只剩下了程咬金一人。 程咬金手持双斧,眸中没有一丝温度:“把孩子交出来。” “首领”面前团团围住程咬金的几人突然一个个十分恭敬顺从,齐刷刷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身板宽大,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出现了。他们早已发现这位大唐名将的致命弱点在哪儿。 他们抓获的那个孩子就是整个族人的真正王牌。进可攻,退可守,谅这个程咬金也不敢阻拦。 程咬金心口一揪,这可是义弟一家最后的血脉啊,自己当初落魄之时,若没有义弟,哪里有如今威风八面的程咬金。 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群蛮夷之人奸计得逞。 敌人见程咬金迟迟没有动作,而他们自己又被大唐的至强兵力几乎绞杀殆尽,唯一活命的筹码就只有这个孩子。 于是乎,敌人首领高高举起孩子,完全不顾他的挣扎:“别犹豫了,放我们走,便是放他一条生路。不然,我倒要看看,是你救得快,还是我杀得快。” “你敢”程咬金紧咬嘴唇,放过他们,那就等同于放虎归山。几个月以来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真这样做的话,那就有负唐王的重托,更对不起各位战死沙场的英魂,以及尸横遍野的具具白骨。 可不这么做,那孩子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o_m 一时陷入两难境地,放或不放,全凭自己的一念。 “去”首领一挥手。他身旁的几人围了上来,将程咬金的双斧从手中夺走,并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了他脖子上。 众所周知,程咬金一双斧头使得出神入化,此时卸掉他的兵器,就相当于让他自断双臂。 “看你还怎么和我争”首领毫不客气,面露凶光,杀机遍布。 “哼。”程咬金想从几双强有力的手中挣脱,可没有了武器的军人,就如同折断翅膀的大雕。 即使是空中霸主,可也只能任人宰割。更何况,那些人手上的孩子让他不敢不彻底闹翻。 首领将匕首在程咬金面前故意晃动,如此侮辱人的绝佳时刻,他又怎么会放弃。 “嚓”一道口子被拉开,鲜血汩汩地往外涌。 程咬金闭目不语,一声都没有吭。这反而让敌军首领生出几分畏惧:“我敬你是条汉子。” “咣当。”匕首被扔在了地上,在茫茫月色中散发着骇人的银色。 敌军首领没有再做过分的事情了,可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让步:“这是他的命,你救不了他,正如他也救不了你。” 才几乎一瞬间,两人就都陷入了困境之中。 嘭的一声巨响炸裂天空,如天雷滚滚,劈得人胆战心惊。 安歌一个不留神就被妇人身上涌出的戾气波动震了出去。 “咳,咳。”这猝不及防的绝地反抗力道尚足,不可硬拼。 安歌扭过头,看着同样被震出的程咬金,道:“看到了吗,即使我想动手,戾气也不会甘心屈服。” 说完,安歌双脚在地上一跺,借力在空中一个纵身,整个身子旋转着向妇人冲去。 妇人眼中没有一丝惧意,连闪都没有闪。她双臂交叉,任凭那带着千钧之力的双脚向下踏来。 以她为中心,四周不知何时变化出一个没有实体的盾牌,将所有的力道全部格挡了下来。 安歌咬着牙,在脚上也灌入灵力,但即使这样也无法穿破那层戾气。 程咬金站在被震出的地方,既不增援,也不阻止。就像是化成了一块石头一样,只知道站着。 安歌看情况紧急,冲着身后喊道:“快来帮忙” 此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程咬金只是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嗖嗖的破风声凌厉于空,“让开”程咬金持着双斧,极速奔来。 以前的命能救,现在她的命也能救。 “破”程咬金朝着妇人心口的方向奋力一击。 这一击,看似耗尽了程咬金全身的力气,但实际上程咬金避开了致命点,护住妇人的心脉。戾气笼罩最重的地方无非就是对于每个生命体来说最重要,最有活力的地方。 “啊”一声尖叫响彻这片林子。女人的尖叫果真刺耳,震得程咬金和安歌耳膜生疼,非得捂住耳朵才可以避免殃及池鱼。 林子里更是惊起了大片大片的飞禽走兽,皆都慌乱了手脚,迫切地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妇人一声长吟之后,便晕死了过去。一张苍白的脸上皱纹密布。呵,原来所谓的戾气还有逆天驻颜的好处,竟把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女人变成了粉妆玉砌的无瑕肌肤。 “劫难可破,命途可救。”程咬金看着安歌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之后,便转身上路了。 人没有走出多远,只有数百步,程咬金突然想起来什么,看着地上的妇人,眸中神色不明。 安歌以为程咬金担心妇人,便道:“不如我们把她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躺在山林里过于危险。” 程咬金复又抬头看了看戾气还未散尽的天空道:“她那一嗓子,这片林子里短时间都不会有什么生物来了。”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人类,都不敢来了。 对于这片林子来说,才刚出皇城不久,就遇到了如此强大的戾气,看来离蚩尤真正破封的日子不远了。 没有了天子龙脉的镇压,只要不在皇城的范围之内,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只会只多不少。 如果剑侠客他们不能赶在邪神蚩尤破封之前,就再次封印他,只怕这将是三界众生五百年之内的一场大浩劫啊 072 暗影伏击,猝不及防 “我们走吧。”程咬金不敢耽搁,去河边牵过了马。 安歌点点头,亦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往更远的方向行去。 只留下了这片林子中的乌烟瘴气一时无法消散。戾气脱离了妇人的身体后,无处安放,在这片林子中经久不散。还好,方圆几里之内都没有什么可供它附身的生灵了。 黑气澎湃的林子渐渐变成了雾蒙蒙的,戾气没有了宿主,已经变得越来越弱了。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自行离去。 程咬金掐算的时间刚刚好,嘴角微微一弯,这边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不知剑侠客他们还顺利吗 同样也是一片阴森森。地府里,庄严肃穆的地藏王高高在上,震慑得孤魂野鬼不敢放肆。 牛头马面表现得异常温顺,两个全部乖乖站在了地藏王两侧,一言不发,等待着地府里的至尊下达命令。 “剑侠客,你先起来。”地藏王抬起一只手掌。 剑侠客不为所动,面部表情坚毅:“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话说出口,剑侠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不太好。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威胁人家做师父的。 这不是地藏王的真身,只是一个法相而已。剑侠客站在地上,抬头仰望着他,脖子都酸了,也只能看到地藏王腰部的位置。 地藏王的声音飘渺,或许是隔着太远距离的原因,就像是从化外仙境传来的:“这虽是骨精灵的劫数,但是冥冥之中自有人助她脱困。” 话戛然而止,地藏王沉吟片刻:“就同你走上这一遭罢” 太好了,剑侠客面露喜色:“多谢地藏王。” 这是整个计划当中的一环,虽然说不是最重要的,但依旧缺一不可。 一片金色的光芒亮起,柔和圣洁,地藏王已来到剑侠客身边。这一次,不再是法相,而是真真正正的地藏王本人。 “我们走吧。”地藏王已走在了前面。 剑侠客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说风就是雨的,也太不像一个师父前辈了吧。 况且,剑侠客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我师父还没有找到,昆仑山。” 此次剑侠客前来,无非就是想先让地藏王答应出手帮忙,没有想到这么顺利。顺利到连昆仑山都还没有找到,他们就要出发了。 地藏王就像没听见这话一样,依然自顾自往前走出了数十步,见剑侠客没有跟上来,才道:“昆仑神山,上古就有。跟我来吧。” 剑侠客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眸一下子发出闪亮的光芒,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昆仑山在哪里 虽然起初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的话,地藏王接管地府已久,寿数比人类不知要多多少倍。简直就是一本活着的山海经啊 剑侠客跟着地藏王离开了地府,往长安城的方向行去。师父和安歌兄弟也离开了一些时日,但愿能够在半路上遇到他们。 这样两股人马就可以汇聚成一股,省却了不少麻烦。 接下来的几日里,程咬金与安歌日夜兼程,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与当初长安城外妇人情况相同的人。 和程咬金的猜测一般无二,少了龙气的保护,戾气在天地间更为汹涌,毫无忌惮。 夜晚,山林间好不容易亮起了篝火。这里刚刚大雨滂沱,从天上倾倒下来的大水将一切可以烧起来的柴火浇得都湿透了。他们也是寻了好久,才勉勉强强找到一些稍微干燥的树枝。 “得亏还有这些打火石,要不然这回真的要完蛋了。”程咬金啃着烤得金黄油亮的野兔,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哎”程咬金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盘膝而坐的安歌,这孩子闻着这么香气扑鼻的野兔,怎么无动于衷 “小兄弟,你真的不来点”程咬金咂巴咂巴嘴,有时候他真怀疑安歌是不是嗅觉失灵了。 还有,这听觉是不是也不太灵敏。要不然,别人和他说话,他怎么反应总是淡淡的。 总之,这个人就是五觉都有问题。 安歌默不作声,甚至悄无声息地往篝火外围又挪了挪。别人不清楚,他自己可是晓得。 自己是桃林中凝结灵气孕育成的灵,吃肉简直就是在搞笑。 这味道都是离他越远越好,再瞧瞧程咬金吃得满嘴油腻的样子,安歌头痛,要不是剑侠客说这是他师父。谁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将。 嚓嚓的声音在四野里突然响起,程咬金的动作猛然一顿。连安歌打坐休养生息都不得已终止了。 这片林子人烟稀少,程咬金他们一路行来,连村庄都没有见过。 以至于林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也无人打理。 所以只要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踩在这落叶上,都会引起很大的声音。 “有人”程咬金麻利地扔掉手中的兔腿,该死,还没啃几口呢 听这声音,他们尚在摸索,距离这里还足有一段距离,没有发现这边有光亮。 程咬金一脚踹倒篝火,顾不上烧人的火焰,用鞋子几下踩灭了火星。如果再多等一会儿,被他们发现这里的光亮寻过来就麻烦了。 出门在外,又有要事在身,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别做声,跟我来。”程咬金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一把抓过安歌的手腕,带着他飞上了身后一株极粗的大树。 两人借着树叶枝杈的掩护,在夜色中,如若不仔细去看,还真发现不了枝头上趴着两个大活人。 嚓嚓之声越来越大,连衣袖之间摩擦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程咬金不由有些紧张,藏在暗处的未知永远都比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更可怕。 “我们今天就先在这里过夜吧”一个声音在树底下响起。 程咬金心里一沉,他们居然已经走到了近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要在这里过夜。这不意味着他们得在树枝间趴一晚上 程咬金歪头去看安歌,没了光亮,至少还有月色。安歌亦是一脸茫然看着他。 程咬金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何苦躲躲藏藏,以他们俩的功力未必会吃亏。 不争馒头争口气,程咬金使劲捶了一拳身旁的树枝:“豁出去了” 他纵身从几米高的大树上跳了下去。树下的两人哪料到还有人设伏,几个回合间其中一人就已被程咬金生擒。 那人咿呀乱叫:“什么人” 073 兜兜转转,重新集结 这声音好熟悉啊 程咬金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你说,你是谁” 那人的肩膀被扣得一阵酸疼,心里腹诽,明明是我先问的你是谁好不好怎么现在全部倒过来了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吃痛答道:“我可是大唐官府的弟子,你是哪里来的小贼” 程咬金眼皮一跳,这家伙是大唐官府的弟子是他的弟子 仔细回想了一下这说话的口吻与语气,程咬金恍然大悟,急忙松开手,拍拍这架小身子骨:“剑侠客师父没伤着你吧” 师父剑侠客凑近了面前人的脸庞,待看清之后,不禁倒抽口冷气:“师,师父啊,怎么是您啊” 这下可糟糕了,刚才他还训斥师父是小贼呢剑侠客嘴角勉强抽抽,扯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来。 “这小子”程咬金想到刚才自己被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弟吓得二话不说直接上树,这张老脸就没有地方搁。 况且,剑侠客身边还站着这么一位气宇轩昂,看上去来头不小的人。 “不知这位是”程咬金有预感,此人一定不简单。 “啊”剑侠客忙着介绍起地藏王,将刚才的种种全部抛到了脑后:“这位就是阴曹地府的主人,地藏王” 地藏王没想到,剑侠客动作这么快“做得好,不愧是我最得意的门生”程咬金不吝夸赞。 剑侠客挠挠脑袋,不好意思起来:“师父您这话要是让师兄听见又该吃我醋了。” 程咬金被哄得哈哈大笑:“又不是什么恋人,吃什么醋。这傻孩子。” 程咬金夸也夸了,笑也笑了,猛然发觉自己还没有主动跟地藏王问好呢忙伸出布满老茧的宽大手掌:“我是剑侠客的师父,程咬金。” 地藏王微微一笑,亦伸出了手与其相握,以示尊重。 二人相视而笑,都是三界顶尖的老前辈了。剑侠客在一旁默默观看,不敢随意打断。 直到剑侠客一个激灵,扯过程咬金的胳膊就问:“安歌兄弟呢” 当初安排分组的时候,他可是清楚地记着,师父和安歌一起负责查找昆仑山的位置的啊怎么这才短短几天,就找不到安歌的影子了。 程咬金听了一拍脑袋:“哎呀,你要不说,差点给忘了。”自己跳下来的时候,把他给落树上了。 不过也是,这孩子灵巧得很,虽然平常沉默寡言,那今天也不至于这样迟钝吧。 “小兄弟,下来吧”程咬金在下面挥舞着双手:“都是自己人。” 树杈动了动,几片叶子缓缓下坠,一道身影从上面旋转着飞了下来。 程咬金他们说话的功夫,安歌又在树上打起了坐。听到有人在唤他,这才不得已终止了练习。 “剑侠客你找到”安歌一眼看到了剑侠客身旁的地藏王。 心里一股久违的热量再次跳动起来,砰砰作响,这可是他长久以来最想找到的负责三界魂魄之力的地藏王啊 安歌一个踱步上前,竟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没有:“地藏王,您可知一个叫倩雪的女,女鬼” 话刚说出口,安歌猛然想到了从骨精灵那里得来的消息:“您,可曾见到红袖”对啊,她现在不叫倩雪了,叫红袖。 “就是”安歌想尽可能地把红袖的特征说出来,这样有利于地藏王回忆。 剑侠客将手搭在了安歌的肩上,用力捏了捏:“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安歌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他一个闪身,剑侠客的手便悬在了半空之中。 “地府地司三千,门徒上万。这位公子所说之人,我并无了解。”地藏王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出真相。 然而,这真相未免太过伤人。安歌退了几步,又站在刚刚落下地的地方,一个人难受去了。 剑侠客看着这场面有些尴尬,忙扯开话题:“师父,地藏王前辈知道昆仑山的位置。不如,我们今天先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大半夜的折腾这么久,要是再不去休息睡觉,天都要亮了。 程咬金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是不早了。天塌下来都得美美的睡上一觉再说。 更何况,现在天还没塌下来呢 程咬金一个人拾掇了个地方出来,打了个哈欠:“你们也早点睡吧”话刚说完,自己一人倒头就睡。 剑侠客不好意思地冲地藏王笑笑:“我师父他,可能,可能是真的有点累了” 这个师父啊,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也就算了,怎么今天还是这个样子。剑侠客又气又好笑。 一晚上,众人皆是没有再说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除了安歌与地藏王,其实只有程咬金师徒俩呼噜打得一个比一个响。 地藏王早就习惯了修行,睡觉对于他来说只是补充精神而已,完全是可有可无的。 而安歌这边,则是满心的愁苦不知该如何排解。 众人情况不一,但都是渡过了这个夜晚。 天边刚刚破晓,剑侠客睡意正浓,张着大口,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醒醒”程咬金一脸嫌弃地拍着自己徒弟的脸颊。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金色的阳光铺满了这片大地,一行四人很快便进入了传说中的昆仑山脉。 胜利在望啊,剑侠客精神抖擞。 他掏了掏缝在衣服上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纸。 纸质不硬不软,不糙不滑,用来做符咒再合适不过。上面的朱砂被画成奇奇怪怪的道子,一圈一圈,一条一条,虽然看不懂,但是总感觉很神秘。这里面一定蕴含着丰富的灵力。 这可是临行前,逍遥生特意留给剑侠客的。化生寺弟子一般都用这种符来传递消息。 剑侠客将符咒夹在双指之间,口中念起事先早就被传授好的口诀。 腾地一下,符纸着了火,火焰发出通红的光芒,将剑侠客的一张脸都染得发红。可是剑侠客却一点热度都感受不到。 果真是灵火啊,不会灼伤施法者。剑侠客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称奇。 “急急如律令”剑侠客将口诀混入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一并焚烧了。这样逍遥生那边就能得知消息,尽快赶过来与自己汇合。 说起这口诀“急急如律令”,剑侠客是一头雾水。逍遥生可是佛门弟子,怎么会有道士的口诀 074 昆仑之巅,神脉福邸 就算是道法自然,天下大同,那也没见过佛家与道家混在一起的。 等逍遥生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剑侠客下定决心。 “走吧”程咬金在前面挥了挥手,示意剑侠客快点跟上。 这只是入山口,离真正的灵气发源地还差着远呢 昆仑神山长久没有外人入内,通往山顶的道路已是杂草丛生。几人只能在断垣残壁之中攀升飞跃,即使有神力护体,亦是马虎不得。 不然,稍不留神,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我一直搞不懂,使个腾云御剑的小法术,不就上去了干嘛要费这么大的劲”剑侠客愁容满面。接近天边的山脉,炙热的阳光烘烤得人大汗淋漓。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会脱水。 程咬金咬牙切齿,这热度即使是他也难以消受:“都说是神山,难保不会有什么神仙灵兽镇守,既然有求于人,你怎么好意思显摆你的神通”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更何况,这样才显得他们心诚。 “轰隆隆”天边传来巨大的声响,不知什么东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剑侠客他们劈来。 听这动静,该是天雷吧可头顶的这片青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不会无缘无故地打起雷啊 “师父,小心一点啊”剑侠客攀住一根藤蔓,不忘招呼程咬金。 忽然,头顶似乎有黑压压的一片遮蔽了视野。剑侠客抬头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一个巨石从山顶处已然滚落下来,带着噼里啪啦的碎石落木,尘土飞扬。 剑侠客双脚一蹬,错开了坠落下来的巨石。但它扬起的尘土却是直直落进了眼睛里,一下子就蛰出了泪水。 剑侠客刚想腾出手,去揉揉眼睛。但是那巨石的攻击似乎还没完,一块接着一块,一块比一块大,从山顶滚下来。 众人接着藤蔓依附,在山石间左右摇摆,但是这乱石威力巨大,数量庞杂。又不能使用法术,没多一会儿,众人便纷纷被砸中,掉到了山崖下。 “咳咳”剑侠客浑身酸痛,就像是被大卸八块一样,四肢无力。 “山上是山崩了吗怎么会这样”剑侠客有些不相信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切。 安歌的白衣被蹭上了灰,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形象全无。他不顾狼狈地思考着:“不是山崩,是有人故意为难。” 一定是仙境之地,不会轻易允许外人踏足。所以,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这只是一开始,后面还不知会遭遇到什么。 剑侠客看安歌的神情,怕他会萌生退意,急忙去扯开话题,强打起精神,扶起程咬金和地藏王:“师父,前辈,你们没事吧” 地藏王摇摇头:“这是考验,登上山顶就等于得到了昆仑的默许。” “剑侠客等等我们”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逍遥生气喘吁吁,此时弯着腰,两手搭在膝盖上,断断续续地道:“我一看到你,你的消息,就立马赶来了。没,没误事吧” 剑侠客看着龙王与龙太子也一并跟来了,一时间有点激动,拔下背在后背的剑,遥指着最高山峰:“出发” 山顶源源不断滚落的巨石,一只只凶禽嘶鸣着盘旋而过,又有风雨交加,雷电霹雳。 剑侠客心里腹诽,这昆仑还真会刁难人啊,不把人折腾得脱一层皮,是不是就不甘心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脚下的步伐却依然没有怠慢。过了两个多时辰,山顶上才聚齐了众人。 除了几位门派师父,看上去只是有点力竭之外。剑侠客他们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甚至剑侠客的一条手臂上还生生被拉了一道口子出来,里面的骨肉都依稀可见。 “嘶。”剑侠客刚才往上攀的过程中,全神贯注,是以并未觉得有多痛,反而是现在心里松懈下来,这疼痛才让人疼得直抽冷气。 龙王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洁白晶莹的贝壳来,道:“准备就绪了,我们就开始吧” 剑侠客一看到这个贝壳,两眼放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日月拾心蚌不是无法移动吗” 东海海底的日月拾心蚌用途广泛,但是无人可搬动,这也才使它幸免被贼惦记。 剑侠客挠挠脑袋,难不成是龙王在框他实际上是小气不愿宝物外露 龙王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这不是日月拾心蚌,蚌和贝壳还是有区别的。”剑侠客的小心思全部被龙王看在眼里。 “是啊”龙太子轻笑着走到剑侠客身边,从龙王身边接过贝壳:“这个贝壳也算龙宫至宝,可与海底的日月拾心蚌相通,将里面的东西传到这个贝壳里来。” 剑侠客拿过贝壳,在手里反复摩挲,最后更是举起来对着阳光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躺着骨精灵。 山顶云海翻腾,光芒似明似灭,昆仑最具灵力的圣地就在眼前。 “各位,我们开始吧”地藏王最先发话。出事的可是他的徒弟,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法阵尽早开启。 仙人魔三个阵法上已聚集完毕,正中是可与日月拾心蚌相通的贝壳,待做法一成,魂魄归位,骨精灵便可以醒来了。 头顶的天空朵朵云彩快速移动,霎时间,狂风呼啸,这片山脉的磁场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山林深处有强烈的震感传来。应该是一些生灵感动即将有大事发生,都迅速离开了吧。 程咬金,地藏王,龙王三个人身上发出了一道道绚丽多彩的光芒,直通天穹,像是传言中不周山的神柱一样,接通了天地乾坤。 三股力量冲天而上,而后在看不见的云层里汇聚成一道至强的七彩光芒,又直直地投到了法阵正中心的贝壳上。 千万道光芒一齐迸发,震得群山万壑都在摇动。正中央的贝壳亦是剧烈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层层阻碍,从里面挣脱出来。 “就要成了”逍遥生指着法阵,心情抑制不住的激动。 “嘘”剑侠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吵”奇迹只能安静地看着,不然的话,一眨眼就错过了。 逍遥生偷偷抿唇,知趣地闭起了嘴。 法阵中央时机成熟,灵气汇聚到了足够多。贝壳轰然离地三尺高,浮浮沉沉晃动起来。 而后,光芒大盛,绚丽夺目。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以以袖遮眼,光芒太过刺眼了。 贝壳缓缓开启,从里面飞出一道紫色的身影,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待吸收到足够多的灵力,魂魄归位间,骨精灵霍然睁开双眼,眸子开阖的刹那,似有光华隐隐流动。 075 强势归来,神兵出世 “骨精灵”剑侠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逍遥生这一套居然真的起了作用。 骨精灵周身围满了天地灵气,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屏障。是魂魄重聚归体,亦是重生飞升。 飞升,渡劫是所有修行之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两个境界。闯得过便可获与日月争辉的力量,闯不过,便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天命之人来说,更是尤为重要。不达到这两项境界,与蚩尤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像是积蓄了足够的力量,骨精灵的身子缓缓飘下,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其下方拖住了她。 几个眨眼间,骨精灵睁开了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我这是在,在哪儿” 看来这一觉睡了太久,连之前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一下反应过来。 剑侠客扶起骨精灵,把目光移向地藏王的方向道:“骨头,你看,你师父” 话还没说完,神情便是一僵。奇怪,人呢刚才不是还在这里 师父骨精灵心里重复这两个字眼,有些木呐地道:“我师父来了” 云层渐渐稀薄,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了那雄厚的声音:“骨精灵” 骨精灵握紧了拳头,真的是师父“师父,您为什么不现身”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上次她回地府的时候,牛头马面那两个家伙百般阻挠不让自己去见师父。这也罢了,甚至连地府的大门都不允许她进入。 空气中一阵无言,似是有人在叹气,不过距离终究是太远,加之山间徐徐吹来的微风,那声音几乎微不可循。 骨精灵心底一沉,也有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半晌之后,浑宏的嗓音才又响起来:“前路多难,好自郑重。” “师父师父”骨精灵往前跑了好几步,终于双腿一软,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这里人这么多,她才不要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么没有出息的一面呢 我本是一堆白骨,无喜无怒,无人在意,更无人放在心上。现如今,连师门,连不肯放弃任何一个生魂的师父也要离我远去了嘛 “骨头,地上凉,起来吧”剑侠客还从没有见过如此的骨精灵,不禁有些吓着了。看来这回骨头身体上的伤是好了,心里却是被狠狠扎了一刀。 骨精灵仰起脸来,眼眶中的水雾漫漫散去,挤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来:“这里离太阳这么近,地上只会热,不会凉。” “啊呵,呵,是吗”剑侠客本来就是为了安慰骨精灵,随口那么一说的。现在只能在一旁干笑着。 龙王站在角落里,冲着龙太子挤眉弄眼,可惜他的宝贝儿子一直没往他这边看来。龙王气急败坏,往龙太子的背上就是拍了一掌:“龙儿,父王叫了你半天,怎么不搭理父王” 堂堂四海之首的东海龙王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份气。龙太子被拍了一掌,眼神这才从骨精灵和剑侠客的方向收回,瞧着他父王有些愠色的面庞,偷偷吐了吐舌头:“儿臣,儿臣刚才” “行了”龙王压低声音,凑在龙太子耳边悄悄道:“东海有急事需为父处理,先走一步,不要声张。” “是”龙太子刚欲施礼,就被龙王阻止了。 一道闪电划过,龙王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这是在借雷电之力,让自己遁走啊龙太子苦笑,父王这是怎么了 龙太子哪知道,龙王可看不惯哭哭啼啼的伤感画面。只不过是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当然,龙王更不知道骨精灵从不会在人前哭泣,实在是过于忧虑了 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把众人吓了一跳。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刚才的法阵上。 法阵的正中央突然出现了一道至深的裂缝,里面似乎有五彩的光珠在外溢。只不过裂痕深度有余,宽度显然不够,里面的东西聚集在出口处,竟是什么也没有出来。 “要不要我帮它们一把”剑侠客将剑紧了紧,随时准备劈开那道裂缝。 程咬金抚摸胡须,摇摇头:“静观其变,不要心急。” 从骨精灵醒来,不过短短几秒,三位门派师父竟只剩下了他一人。也是这个原因,所有小辈行事前,都须得得到他的首肯。 众人屏气凝神,皆都盯着裂缝,连眼都不敢眨。 裂缝就像是只有那一点点力量,自从裂开一条极细的道子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没过多久,骨精灵便耐不住性子了:“八成是刚刚的法阵力量太大了,所以这才把地都激出了裂缝。我们都太大惊小怪了” 正待转身离开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裂缝里的东西像是不满骨精灵对它的评价一样。 极目的蓝色灵力彻底爆发,从地上的裂缝冲天而起,带起了漫天的飞雪,一时间冰冷刺骨。 这是怎么回事骨精灵瑟瑟发抖,刚才还艳阳高照,现在就冰天雪地了这昆仑也太随心所欲了,比地府还反常 “你们看”逍遥生将折扇抵在脸前,招呼众人去看先前那道裂缝。 “天啊”剑侠客大惊失色,他刚刚错过了什么 不是只有一道口子嘛怎么转瞬之间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了看那情况足有方圆几米的样子。 “嗖嗖”有什么东西破空旋了上来。 可惜它速度太快,众人只能看到它通体散发着莹莹蓝光,像是幽冥地界的神秘颜色。 忽而上天,忽而入地,就是这个看不清本体的东西带来了寒气入骨的冷冽之意。 “师,师父,这什么东西啊”剑侠客快被吓傻了。 程咬金的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难得正经了一回:“看样子,应该是某个神器” 不,他摇摇头,说不定还是上古神器。 向来神器的面世绝对不是巧合,这行人当中说不定就有谁是它一直在等待的主人。只是,既为神器,心性孤傲些,必得主人拿出真本事来,要不然,它万不会就此被驯服。 “你们几人上去,得到它便可以助力你们封了蚩尤。”程咬金下达命令,表情十分的坚毅,看起来这次是志在必得了。 “轰”又是一声巨响。 深不见底的窟窿里飞出一块大石碑,上面写着:“昆仑镇山之宝,玄冰刺,吸昆仑万年玄冰阴寒之气于一身,寒气冷冽,通达天地,可与日月试比高。” 076 天命之路,一触即发 “师父,还真被你说中了,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啊”剑侠客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一个纵身硬是跃起十数米,就快要抓到你了,剑侠客看到玄冰刺就在眼前,不过就是一个指头的长度,更是振奋不已。 然而几乎也是一瞬间,包裹着蓝色灵能的玄冰刺忽地调转了方向,向地面的方向坠去。 “哎”剑侠客瞪大双眼:“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可惜,冲上去的气势足,但是摔下来的气势更是宏大。 程咬金的大手往脸上一挡,听这声音,八成摔得挺惨的。 玄冰刺径直朝着逍遥生的方向俯冲而去,逍遥生见状,一个闪躲抽身,立马祭出了他的拿手绝活,金刚护体。 倒是挡住了玄冰刺的猛烈攻势,但是照样将逍遥生自己弹出了数米远。 程咬金在一旁看得牙痒痒,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蠢 “逍遥生,你倒是给我冲啊”程咬金觉着自己都快憋出内伤了。这个逍遥生只知一味防守,连送上门的东西也会被他活活错过。 得亏自己是一个武将,而不是像逍遥生那样的佛家书呆子。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程咬金要是再年轻个,不用多,十几岁,一定要冲上去非把神器驯服不可。 程咬金将希望寄托于最后一个人身上:“骨精灵,你也上去试一试。” 骨精灵被眼前的玄冰刺深深震撼了,一时也忘却了心中的不快。只是魂魄归体,刚才之所以迟迟不出手,不过是得重新适应一下才好。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骨精灵展开背后的骨翼,一飞冲天。这幅骨翼骨精灵很少变幻出来使用,因为骨翼一出,必先暴露自己魔族的身份。 到时又有不少人会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带着古怪的想法看待她。 玄冰刺围绕在骨精灵四周直打转,这与之前的表现,都完全不一样。像是在刻意接近骨精灵,又似存着挑衅的味道。 不管是何种情形,不得不说,玄冰刺待骨精灵确实是与其他人不同。 骨精灵双手掐了个诀,顿时从指间里飞迸出数道锁链一般的光线,朝着玄冰刺就冲去。 那玄冰刺也不过多反抗,居然在虚空之中上下徘徊了一阵,就心甘情愿地被绑住。 骨精灵自然也心下诧异,这玄冰刺会这么乖她往手指间加大了灵力,将玄冰刺拉到近前来。 “怎么感觉不到冷了”骨精灵喃喃自语。初见玄冰刺的时候,那股冷冽之感彻骨,可将山脉中的阳光全部凝结成寒冰。怎么现在一点夺人的冷都没有了 骨精灵用右手将玄冰刺稳稳抓在手里,手感舒适,既没有拉手的感觉,更没有被长年累月打磨出滑手的感觉。 最匪夷所思的是,此时的玄冰刺没有了脾气,温度丝毫不冷,甚至还有一丝温热从它身上传到骨精灵体内。 这令刚才有些血脉有些冻伤的骨精灵通体舒畅:“怎么好像能看透人心的样子。” 骨精灵收了骨翼,在空中一个空翻,落回了众人面前。 “骨头”剑侠客小跑过来,为她喝彩:“你真厉害,这神器你都能收服” 骨精灵对这样的结果虽然欣喜有余,但是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论付出,他远远没有剑侠客做出的多,这玄冰刺怎么会甘心在她手里 “前辈,这”骨精灵看到程咬金在一旁一言不发,像是入定了般的安静。说实话,这可真不像他。 骨精灵见程咬金依旧没有答话,以为是以前发生的事情的原因,忙解释道:“前辈,过去是我不懂事,误做了您的女儿。但现在我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您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正所谓,呃,正所谓” 糟糕,骨精灵大叹不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个脑子啊,突然就忘记了。 “剑侠客”骨精灵在旁边悄悄叫着剑侠客,想让他帮自己一把。 却不想,剑侠客练功练惯了。对于这些成语啊,诗句啊,总之只要是与文沾边的东西。他的能耐也就和骨精灵是半斤八两了。 还好,有个逍遥生:“正所谓,不知者不怪。程咬金前辈,过去便一笔勾销吧” 程咬金见着几个小辈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老脸霎时都被气绿了:“我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吗” “骨精灵啊过去的事早翻篇了,你也不必挂在心上。”程咬金打量着骨精灵手中的玄冰刺道:“这可能就是天意啊” 天意骨精灵抬手缓缓抚摸着玄冰刺的表面,依旧暖暖的,是很适合体温的暖度。 天地之中或自然孕育的神器,或经锻造后天形成的神器。无一不是极具灵气,对外界的感知不亚于人类。 所以它们中的很多注定只有一个主人,谁能驾驭它们,便是命定获得这种能力的人。 “骨精灵,好好运用这份力量”程咬金留下一句话,也准备动身离开了。 “师父,您这就要回去了吗”剑侠客有些舍不得。 程咬金摸摸剑侠客的头:“再不回去,大唐官府就要翻天了。” 来时跋山涉水,回时腾云驾雾。这是每一位门派师父的特点。 程咬金踏上云头,对众人仍不放心:“天命之人要想得到足以与蚩尤匹敌的力量,神器是必不可少的,你们最好还是各自去寻一下神器才是上上策。” 剑侠客挠挠脑袋,越发不解了:“神器是有灵气的,恐怕我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会有神器归依我们。” 程咬金离去,只有话音在云层中尚有回响:“天命之人,一切都是天命。” “骨精灵”安歌见一切都安稳下来,正是提要求的好时机。 “哦,安歌”骨精灵热情地伸出手:“好久不见” 说起来这还是自山河社稷图一别之后,二人正式的一面。之前因为骨精灵的魂体问题,竟是没有认出来。 安歌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算是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笑:“欢迎你回来” 是吗骨精灵看着高耸入云的昆仑山脉,它们连绵不绝,好像永没有尽头的样子。 这场战争还远没有开始回来嘛,是要接受再一次的命定之路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有时自己真是巴不得魂魄一直缺下去,不要再清醒过来。 077 玄冰出,山石崩 前一世,所谓的天命之人,耗尽真元,也只换来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有时候,我甚至常常在想,天命之人,天命之路,如果注定的天命就是必死无疑,那我宁愿希望这一刻来得晚一些。 最起码,还要等自己看尽长安繁华开遍落尽的那一天。还有那个,那个在花下的少年 好想再看他舞一遍剑 “骨精灵”安歌见骨精灵有些发呆,叫道。 “啊”骨精灵讪讪一笑:“有事吗” 剑侠客与逍遥生对视一眼,怎么总感觉骨精灵这次回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还真是有点说不上来。 安歌深吸一口气:“你答应过我的,红袖的事情” 骨精灵苦笑:“师父不让我回师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安歌未免太过执着,见缝插针地提起这事,好像她是那种不信守承诺的人一样。 安歌倒是没有诧异,这样的结果早就呼之欲出。只不过,在亲耳听到以后,心里还是不免失落。 “不过,我想,我还是有办法帮你。”骨精灵故意拉长了调子。 这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安歌,眼底明明已经平息下去的情绪再次泛起波澜。 “剑侠客”骨精灵突然把谈话对象一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剑侠客意气风发,握紧拳头:“找到神器,征讨蚩尤” 逍遥生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在一旁默默点头。两个人不谋而合,可见心里早有打算。 只有龙太子一人没有言语,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龙太子摸了摸腰间早已化为腰封的飞龙在天。这杆长枪也是不可多得的传世之宝,应当不需再去寻神器了吧。 时候也不早了,日头逐渐西移。 骨精灵催促道:“那我们就兵分两路吧,我和安歌去地府。你们几个去找神器。” 毕竟答应别人的事,不论出何原因,反悔总是不好的。 脚下的山地突然间有山石碎裂,众人后退数步,从玄冰刺破石而出的大洞里四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迅速蔓延。 就像是白嫩嫩的一张脸皮上,无端出现了几道疤痕一样难看,甚至让人看了觉得不寒而栗。 “小心”骨精灵喊道。他们已经退到了悬崖边,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这片山地的裂缝不断被爆开,甚至有几条裂缝深入地表,将这座山峰都劈成了几半。 骨精灵展开双翼,以极快的速度将离悬崖最近的剑侠客和逍遥生抓起,直接抛到了山峰之中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 大洞四周。虽然裂缝源自这里,但也是这里的山石是唯一还算坚固,没有松动的。 “骨头,小心啊”剑侠客看着骨精灵转身又要去救安歌和龙太子,不禁有些担心地嘱咐道。 “放心。”声音已经是逆着风向传来的。 废了好大的劲,一群人才总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可是这座山峰摇动地越来越厉害。竟使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座山峰会在数刻之后碎成齑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骨精灵有些脚软,站在地上左右摇晃。 “总不会是因为我们拿了它的玄冰刺,它在发威吧”剑侠客半开玩笑着说道。 不过,看起来没有什么效果。剑侠客挠挠脑袋,看来气氛一点都没有调节好。 除剑侠客外,其他几人一听这话,全部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之后,逍遥生才道:“很有可能,这个大坑周围之所以还没有这么快沦陷,应该是沾染了玄冰刺的灵气的缘故。” 骨精灵的脚在地上跺了一跺,看起来还比较结实:“别管这些了,我们先赶紧离开才是正事。” 她是真搞不明白,这么几个大男人在这里研究来研究去,都不讨论如何离开嘛不过,貌似骨精灵忘了这个话题是谁开的头。 剑侠客将剑抛出,一个口诀之后,剑身变大了数倍。剑侠客啧啧称赞:“不错不错” 都说昆仑灵气鼎盛,之前还没有什么切实的感受。现在看来,这把剑过去在他手里,撑死也只能站下两人的空间。 而现在。 一,二,三剑侠客数着指头,一共五个人。以此刻剑的长度看来,莫说是区区五人了,就是再来上几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剑侠客,你好了没有”骨精灵看着剑侠客不紧不慢的样子,在旁边都快被气死了。 真要是整座山峰都塌了的话,她骨精灵倒还好说,大不了到时候用骨翼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其他人,她就不敢想了。 “你别催啊大家先都站上来,让我看看能否驾驭它。”剑侠客满怀期待。自从学御剑术的那天起,自己在这一项上,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突破呢 砰的一声响,剑侠客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这个劲还真是大啊得亏还有头发护着,要不然更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剑侠客偷偷翻了个白眼:“知道了,赶紧撤”他之前还操心这位魂魄聚体以后哪里不太一样了。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自己多心了。 骨精灵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是一样的暴力。 呼呼的风声从耳畔吹拂而过,不知是这把剑承载的重量太重,还是施法者的水平不够。剑虽然是飞在半空中了,速度却出奇得慢。 “你给我飞啊”剑侠客一张脸憋得通红。这么多人面前,你也好意思让我出丑不说别的,你跟着我也有好多年了吧怎么就这么对待你的主人 这速度,也就和一个年岁正好,没有修行任何法术的少年儿郎跑起来一样快。 “你呀”骨精灵在剑侠客背上轻轻拍了拍:“这剑不是什么好剑,施法的人” 剑侠客更加的羞愧难当,把浑身的气力又悉数释放,希冀它能够飞得快点。 “剑侠客,你看”逍遥生指着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座山峰道。 山峰在落日的余晖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塌下去,终是化为了一堆齑粉。 “哄”一阵强大的灵力反应,以原先的那座山峰为中心向四周极速扩散。强烈的光芒比阳光还刺眼,比熔炉还炙热。有那么一瞬间,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好在这样的情况也只不过短短持续了几秒钟。 光芒散尽后,众人定睛再去看那些重重叠叠的山峦时,都不禁咂舌。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的上古神山昆仑的实力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在藏拙而已。 078 殊途同归,一致百虑 之前众人驻足,发生巨变的那座山峰哪还有影踪。不要说是碎掉的石块断壁,连整座山都悄然失踪。 那里一马平川,就像是根本不存在过山峦一样。 如若不是亲眼见证,亲身经历,谁又会想到那里曾经也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呢 而那四周的山脉连绵不绝,全都散发着点点荧光,像是要把这一片天穹都遮住。 逍遥生震惊之余,心底里却渐渐发凉,有些手足无措:“我们加快速度,赶紧离开这里吧” 众人全部点头答应,不是怕,只是都不约而同地惴惴不安。山林深处,好似有着某种显而不发的东西蠢蠢欲动。 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不是依靠胆量或是什么就可以强行压下去的,那种担忧,甚至说是敬畏也不为过,因为是来自于本能。 “嘿”骨精灵从剑上跳了下来,“飞了这么久,腰酸背痛,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剑侠客捶捶自己的肩膀,脖子左右晃起来,有些不满意地低低自语:“也不知是谁操纵的剑,我骨头都快散架了,还好意思喊累。” “各位,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安歌人刚从剑上下来,连站都没站稳,就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骨精灵头皮一阵发麻,还真是个难缠的主啊 无奈这也是自己说出去的话啊,骨精灵硬着头皮摆摆手:“你们也要保重啊” 上路,黄沙漫天,烟尘飞扬。风带起的漩涡在空地四周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风墙。 “骨精灵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安歌眼睛快被风沙迷住了,半睁着眼睛去问向前方同样在大风中缓慢前行的骨精灵。 小小的身影止住脚步,用她尽可能大的嗓音回道:“阴曹地府啊”这不是你的要求嘛 安歌实在想不到,难道说平常地府弟子进出阴曹地府的时候都要穿越这么一段荒无人烟的路程吗 “呼”有一阵强风吹过,两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咳。”骨精灵缓了一会儿:“我现在没了被认可的身份,你又不是三界的人。只能剑走偏锋。” 说这话的时候,骨精灵还不忘打击一下他:“如果你受不了,那咱们现在就打道回府,免得到后面你又后悔。” 后面的路究竟怎样,骨精灵也并不清楚。从盘古开天辟地至今为止,以此方法入地府之人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吧。 谁不是经由黄泉路进入地府,从这里走,才是真正的铤而走险。不过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一来,可以掩盖骨精灵的气息;二来,为这个处于三界外的安歌提供一条进入秘境之地的最有保障的方法。 免得他到时候被煞气呀怨气什么的冲得灵体惧散,那她骨精灵的罪过可真是太大了 “只要能顺利进到地府里,我绝不会有怨言。”安歌握紧了拳头,语气非常沉稳。 骨精灵点点头,尊重他的决定:“从这里走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绕过黄泉路。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到时我带你去忘川。” 红袖就在忘川河边等着他说句心里话,她还是挺希望两人重逢的。 暮色起,在前方一头望不尽的路上,有着黑压压的一片在向外涌,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是左边的道路,而右边 骨精灵和安歌扛过了大风,便来至了一个岔路口。 左手方向,黑气翻涌,似能把人吞噬。右手方向,光华初绽,瑞气隐隐。 骨精灵手指着右边:“走这里吧”谁会放着好端端的路不走,偏去闯那龙潭虎穴呢 是啊谁会专门找苦头吃呢骨精灵刚要迈腿往那里走去,余光却瞥到一抹白色。 天啊骨精灵一拍额头:“安歌,你怎么去那边了来这里啊”这么反常的人千载难逢呐,怎么就偏偏让她遇到了 骨精灵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据你说的,地府阴气极重,是也不是”安歌居然还反问起来。 骨精灵没好气地嗯了一声,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我 安歌很满意骨精灵的表现。在他眼里,此时对方还没有特别不悦的神色,就代表着自己言之有理:“那阴气重的地方会有灵气祥瑞吗” “这”骨精灵刚想反驳,可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啊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可自己从小长大的师门就是一个世人极为忌讳的地界。事实却是如此,怨灵多了,阴气终年难散。 “很多东西并不是像它的表面那样,你现在看到的,反而有可能是障眼法。”安歌挑挑眉,示意骨精灵再好好斟酌一下。 骨精灵此刻才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安歌,原来他不仅仅是有气质,思想还这么深远啊 也对,骨精灵喃喃自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二人选择了黑气喷薄的左边岔路口。 “啊” “吼” “嗷” 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绝于耳,随着深入这种情况并没有减轻,反而有渐渐增长的趋势。 骨精灵咬了咬嘴唇:“可能我们选错路了”做人干嘛要那么多弯弯绕绕,花花肠子现在好了,把自己都绕进来了吧 骨精灵越想越气不顺,自己也是刚才干嘛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最令人气愤的是,自己居然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扑哧”一群飞鸟一般的东西自二人头顶上掠过。 暗中的未知固然让人害怕,但骨精灵自处幽冥地界,这些东西她都见惯了,也觉得没什么。就是怕前头还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安歌,表现得更加大义凛然。他坚信,自己的推断绝对没有错,现在看到的一切不过是虚张声势。 然而这一切落在骨精灵眼里,就全部变了味。大话毕竟是安歌自己吹出去的,如果他表现的比自己还差劲,那不是相当于安歌自己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嘛 骨精灵忽而一阵头疼,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这么偏激,甚至,甚至还有些刻薄 自己过去确实是嘴上功夫了得,一大爱好更是喜欢与人斗嘴,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尖酸刻薄的人啊 她一个激灵,继续向前走去。体内好像有奇异的感觉上涌,竟渐渐有把原先的思想取而代之的趋势,还是不被人发觉得好。 079 忘川前,逢敌手 “啊”骨精灵在黑暗中一脚踩到了泥潭里。“真是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这什么鬼地方嘛”骨精灵撇撇嘴,有些气急败坏地泥潭里踹了一脚,溅起了许多的泥点子。 头上是不知名的凶禽,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泥潭。 “你听”骨精灵满腹牢骚,安歌却打断了她的抱怨。 四下里静谧非常,刚才不是还有着聒噪不安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吗骨精灵赶紧从泥潭里爬出来,正色了道:“先出去。” 他们加快了脚上的步伐,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一路狂奔。没有了黄泉路的阻碍,却换来了更多的凶险与莫测。果真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便宜好占。 远处一片混沌之中隐隐散发着光亮,骨精灵顾不上喘气,就指着前面叫道:“那里,那里估计就是出口,穿过它,应该就离忘川不远了。” “小心。”耳边并没有传来安歌的应和,反而是他因极具惊吓而显得颤抖的声音。 骨精灵定定地望向黑暗中,一个庞然大物直朝着她面门劈来。只不过是将将看到了,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 那足足比她身子还大一倍的拳头朝她重重打来,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动作像是被定格了一般。但是骨精灵却无能为力,喉咙里血气翻涌。 “咳。”骨精灵倒地不起:“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算什么本事 一个极似人形的身影渐渐清晰,只不过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化了魔的猩猩。 一袭白衣挡在骨精灵身前:“有意思。” “安歌,你 ”骨精灵眼中满是诧异。她没有想到安歌还有这么讲“义气”的一天。印象中,安歌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当然,不是说安歌他薄情寡义,而是这个人自有一种脱离世俗的超脱。 同为方内之人,却只有他不怀方内之心。 “你没事就站起来。”安歌面色冷热。 骨精灵先是一愣,忽而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坐在地上。 “一起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安歌右手一摊,玉箫便出现在了手心之中。 这是个大坎儿,逼得安歌动用了他那管玉箫。 两道身影左右夹击。个头如此大的猩猩已经极难与其争个高低,更何况,眼前的这个还是入了魔的。 它眼中射出两道金光,光芒所扫射过的地方惧是轰的一声应声碎裂。黑暗中的地面更是一时间增添了无数数不清的大坑,又加之速度奇快,居然将这一片区域擦出了火星。 “嘿”骨精灵用尽全力将爪刺刺进猩猩的胸膛。爪刺锋利,比之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宝剑还要厉害三分。可遇到成魔的怪物,简直就像是在为它挠痒一般。招式单只剩了华丽,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猩猩挥舞着双臂,大嘴一张足以吞吐不下几十人,它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嚎叫声。 “啊”骨精灵不堪其扰,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在爪刺上又加了全身的力气进去。可猩猩就像是穿了一身千年玄铁所制成的上好盔甲,这爪刺根本奈何不了它。 无论用了几成力,都会被它的毛发反弹出来。 安歌将玉箫凑近嘴边,轻轻用力吹出一曲,骨精灵不由皱眉:“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吹箫” 等会儿,猩猩的身子居然有些晃动摇摆起来,难道这才是安歌吹箫的真正意图要是这样的话,那此刻就是最佳的时机。 “阎罗令。”骨精灵小心念动口诀,并把灵力注入到爪刺上,对准猩猩的胸口位置就刺了进去。奈何即使使用了法术,依旧无法伤它分毫。 骨精灵脸色灰败,不甘心地一个空翻,跃上了猩猩的肩头,就不信你是铁板一块,难不成还真的是无懈可击 猩猩用另外一只手臂不断去挥打骨精灵,奈何一向引以为傲的庞大身躯此时反而成了抑制它最大的障碍。面对灵巧的敌人它太笨拙了 骨精灵凭借自身的优势很快便移到了猩猩的脖颈附近。就算浑身都布满了盔甲,但面部与脖颈处依旧是强大敌人的死穴。 骨精灵找准了地方,爪刺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吼”庞然大物彻底被这一刺扎怒了,它不安分地暴躁起来,竟然直接把攀附在它身上的骨精灵和安歌甩了出去。 安歌人被甩飞,但吹箫的动作仍然没停,曲子由最先的缓慢悠扬,变得急促铿锵,好似直接借由音律与其对抗。 嘭的一声,二人纷纷跌落在地。 “什么东西,这么难对付。”骨精灵呸出一口血来,这腥甜的味道在喉咙里翻涌,可真够难受的。 安歌受伤也不轻,他虽然不言语。但骨精灵看得分明,他如玉的面庞上嘴角边渗出了一丝血痕,红白交映,触目惊心。 二人一筹莫展,安歌的曲子只能暂时镇压住欲狂疯魔的猩猩。它抱着头,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颅,就差直接倒在地上打滚了,可以看出来它也十分痛苦。 骨精灵凑近猩猩身边,试探性地安抚道:“你为难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把自己还弄得不开心。不如,不如就放我们离开吧”已然入魔的猩猩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吧,这样子僵持下去对双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没成想,那猩猩不管不顾地再次扑了上来,一拳头朝着地上的小人砸去。骨精灵一呆,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啊 眼见着带风的重拳就要砸到脑仁上,骨精灵一个侧身,借势跳到了猩猩的手臂上。 安歌停止了吹箫,在底下大声喊道:“骨精灵,玄冰刺” 轰隆隆的嘈杂声充斥着骨精灵的耳朵,她什么也没有听清,只依稀听到安歌叽叽喳喳地不知说了点什么。 骨精灵急了:“你接着吹箫啊,它现在很亢奋。”不管是催眠也好,还是令它头痛也好,只要能干扰它就行。 安歌摇摇头,也不管骨精灵能否听清,径直开嗓:“玄冰,玄冰刺” 骨精灵这回专注去听安歌所说的话,但依旧效果甚微。但看到安歌的嘴唇一张一合,那个口型,像是玄冰。 这当真提醒了骨精灵,新得来的神器,玄冰刺一定可以解当下的围,征婚也拿来练练手。 骨精灵手掌在天空中虚划而过,爪刺很听话地自动收了回去,替换它的便是骨精灵在昆仑得来的玄冰刺。 “接招吧” 080 黄泉花开,曼珠沙华 玄冰刺一出,自带冰冷刺骨至寒阴气。就连那一向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猩猩都察觉出了异样。 于是乎,它不战而退。 骨精灵举起玄冰刺,饶有兴致地研究了起来:“这神器这么厉害啊,都能把它吓退”而后,眼中又闪过一丝不悦,愤愤道:“早知道,就早拿出来了。还害得我吐了好几口血。” “别唠叨了,带路吧。”安歌将玉箫收好,把自己的白衣收拾妥当。即刻催促道。 骨精灵摇摇头,“哦。”知道他心急,于是,急忙走上前去引路。 冷风瑟瑟而起,远方似有潺潺流水淌过,使得本就阴森可怖之地更添了几分萧索与诡谲。 落入骨精灵耳朵里,却是难以言表的亲切熟络。 是忘川 骨精灵不由奔跑起来,本只是想着活马当做死马医。原来,这里还真能通向忘川贵人诚不欺我啊 入眼满是殷红,血一般的殷红铺满了道路两侧。一阵阴风吹过,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花香味,这味道毫不收敛,仿佛有着要与日月争辉的决心毅力。 骨精灵定了定神,这不是,彼岸花吗彼岸花,还有人叫它曼珠沙华。 此花只长在阴阳交界之地,忘川深居幽冥,理应见不到彼岸花才是。 这里怎么是一簇一丛的竞相争艳也就是说这里是黄泉路了。他们没有绕过黄泉路 骨精灵内心猛然一颤,糟糕待会儿要是被地府的人看到了,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全部付之东流 这还有什么意义嘛骨精灵跳脚。 安歌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被这冲进眼里的血红震慑了心神。 他自认为自己在桃花林中吸了经年累月的灵气,得以聚体成形。什么花开花落都是被看尽的风景,却不曾想在这样一片秘密境地里居然还有如此热烈的美,如此惊艳绝尘的美。 “这是什么花”安歌听到自己这么问道。 骨精灵没有回话,她脚步匆匆,片刻都不敢停留,直往前走去。 安歌讨了个没趣,便情绪恹恹地自顾跟在骨精灵身后,一人去欣赏两旁的花了。 这花奇美,却总透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己身。安歌不敢继续看下去,忙抽走了目光。 前面的水声越来越大,应该是快到了。所幸,这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看到他们。骨精灵长出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她站定,目光定定地看向这一路走来的道路。眉头深皱,这是黄泉路无异,因为也只有黄泉路是唯一接通阴阳的交界,彼岸花只有在这里才可以肆意生长。 但奇怪的是,对于骨精灵,从小生长在这片故土上的她,不要说对黄泉路这么有鲜明的地域标志有印象,就连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能在它们身上嗅到熟悉,闻了可以令人安心的味道。 可是,这里,她从来没有来过。 安歌径直绕过骨精灵身边,就一个人向前走去:“前面是忘川吗” 罢了骨精灵摇摇头,把满心的疑惑全部抛之脑后:“就是这里了,现在跟紧我。” 前方的道路有一堵厚厚的用灵力凝成的巨大屏障,上面的灵力运行就像水面的波纹一样一层一层荡开。方圆一丈之内,寸草不生,没有一朵彼岸花敢接近它的旁边。 骨精灵深呼吸,抬脚迈了进去。安歌紧随其后。 屏障之后是一个巨大的世界。看上去无边无沿,没有尽头的样子。 骨精灵环顾四周,这里光华乱闪,毫无章法。在这里有一片火红,在那一边又有一团幽蓝。 “那不是我们刚才来时看到的花吗”安歌指着与他们进来方向正好相对的一个方向道。 骨精灵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那边也有遍野的彼岸花。 “我们先过去。”骨精灵不说废话,究竟是什么情况,过去一看便知。无论怎么样,都比在这里胡乱猜测来得保险。 走进屏障另一侧,骨精灵不敢贸然出去。毕竟来了地府要时刻注意这里任何的风吹草动,今时不同往日。 她隔着屏障向外探头看去,那边一簇一丛的彼岸花吐露芳馨,一点儿都不比来时看到的差。 而那条道路,就是骨精灵再熟悉不过的黄泉路。是三界所有阳寿已尽,都会去到的地方。 骨精灵退了回来,再次打量这屏障里面。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屏障。顺着黄泉路走下去,就是会到达忘川河畔的,一路上根本没有什么结界出来阻挡。 再看看来时的路,骨精灵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原来大家眼中的黄泉路只是漫漫长路的一部分,它呈东西走向,寻常人等只会走到东面的那条黄泉路。而他们这次进来走的则是西面的黄泉路。 二者皆可进入幽冥地府,但只有从这西面的黄泉路进来了才会发现有一道强大灵力所筑成的屏障。 这里四面八方,也就意味着可通达地府各地,所有的地方在这里皆可以汇聚。 “那边,走那边。”骨精灵已经看到了忘川。 忘川之水,夜夜不息,它就在这里迎接着一批又一批的魂魄,去了又走,走了又来。上万年不曾改变。 骨精灵和安歌踏上了忘川河畔。一个个没有肉身的虚无魂魄穿过他们的身子。骨精灵没有在意,三界时时刻刻都有人死去,更是时时刻刻都会得到新生。 这一切不过是循环往复的天道罢了。 倒是安歌,山河社稷图中的世界没有地府这样的地方,看到那些魂魄生生穿过自己的身体。镇静如他,也是抑制不住地震惊,张大了嘴巴。 “郎君”一声凄清悠扬的长调子在四下里突然响起。就像是春光灿烂里最美妙的莺啼燕语,竟为这死气沉沉的幽冥之地注入了生命的气息。 骨精灵不由自主地去寻这歌声的主人,这个声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就是红袖。 “天地为台,舞亦逍遥。”大红袖子一甩,曼妙的身姿在一片火红的包裹中不住旋转。 “红袖。”骨精灵轻轻唤了一声,她真的不忍心打破这么美丽的舞蹈,这么动听的歌声。 红袖身形一滞,动作依旧没有停,她将纤纤玉手举至头顶:“姑娘,有事吗” “有一个人,你一定想见。”骨精灵侧过身子:“他今天来了” 081 偷得浮生,伞下化虚无 红袖抬起的手先是一僵,再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呆呆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但更多的则是期待:“他,回来了” 是啊,那个她一直在等的人。 时间长河真的拥有无与匹敌的力量。悠悠岁月已经使她忘记了太多太多,多到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这里的人都叫她红袖,她便欣然接受。名字嘛谁也不可能守着一个称呼过完一生 但只有两个字“安歌”,这个名字在心头萦绕,一直挥散不去。 她将目光掠过骨精灵身后,看向那一袭白衣的少年模样,他样貌似乎不曾改变:“你终于来找我了” 骨精灵眨眨眼睛,没有想象中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平静。 但她不知道,在平静的水面下已经酝酿了千般涟漪。 安歌唇角微挑,看去红袖的眼光中是从没有见过的温暖:“你,憔悴多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来面对红袖,对这个女人他心里总是有着许多的愧疚。 红袖讪讪笑起来:“你当年离我而去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笑容中似夹杂着些许自嘲的意味。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究竟有没有她,但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原来,这个终日恍惚,一心沉浸在戏曲中的女子心里就跟个明镜一样,亮堂得很。 安歌将红袖一把拥进自己的怀抱里,额头抵在她的额边的发丝上:“你失踪了多久,我便找了你多久。” 骨精灵挑挑眉,这话言简意赅,什么意思都传达到了。她悄悄踮起脚尖离开了二人的视线范围,终归自己是个外人,在他们面前就是个碍眼的。 “现在去哪儿呢”骨精灵觉着自己成就了一桩姻缘,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骨精灵不敢大摇大摆地在地府里逗留,只能先按照原路返回了。 这一次倒是顺利得多,从忘川到黄泉路既没有什么地府的人发觉,更没有什么未知的艰难险阻。 原路返回的路上,曼珠沙华轻轻摇曳,红得愈发妖娆。 “骨精灵。”有人在背后叫她。 骨精灵当即心里猛然一抖,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她不敢答话,更不敢扭头,只能站在原地默默地等叫她那人上来。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熟人啊 想想心里就泛起一股苦涩,曾经被她视作家乡的地方,视作亲人的朋友。现如今,看到了他们居然还得绕道避开。 “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一只手掌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和你一起走。” 骨精灵循着肩头手掌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入眼不染尘的白色衣角,原来是安歌。 骨精灵长出一口气,人吓人吓死人啊:“你们要离开这里” 一男一女,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红衣似火,站在一起,像极了观世音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 观世音菩萨来地府与地藏王论道之时,身边刚好带着金童玉女。那时,骨精灵就觉着只有他们二人的组合才是最搭配的。 今日的这二人仿若是把当时的情景重现眼前。 红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一扫之前挥之不去的阴霾:“这次要多谢姑娘,其实我,我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麻烦姑娘。”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还真是没错。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骨精灵自然不会推辞:“你说的这件事情,就是帮助你们离开这里是吧,好说好说。” 骨精灵招呼二人跟上,三人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离开了阴曹地府。 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瞒天过海,骨精灵心里暗喜。虽然还是有一丝落魄,但想着毕竟还是帮到了安歌与红袖,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绕过忘川,穿过望乡台,避过轮回井,地藏王双目紧闭。钟馗在一旁拱手报告:“刚才骨精灵回来过。” 地藏王不为所动,只是暗自叹气:“以后要加强戒备,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是。”钟馗抬头看了看地藏王的脸色,面无波澜,应当是说那个的好时机,于是再次拱手作揖:“红 ” 岂料还没有说完,地藏王就以一句话打断了钟馗:“红袖的事情且随她去吧。只是魂魄之力终究不能在阳界久呆。时机到了,自会回来。” 人间大唐境内,人海川流不息,来往者皆行色匆匆。他们都是在讨生活的小老百姓,自然比不上长安城内的达官贵人,靠着功名利禄此生就可以高枕无忧。 “老板,这个多少钱”安歌在一个摊位前对几把伞挑挑拣拣。要找一把足够可以遮住阳光又十分秀气的伞才可以。 骨精灵告诉她,魂魄是至阴之物,根本不能在阳界存活。而阳光更是它们的克星,只要被照射到任何一点儿,随时都会面临着魂飞魄散。 此时正是午时将近,阳光愈发的炙热起来。没有一个护体遮阳的东西实在是说不过去。 “倩雪,这个给你。”安歌拿了一把画着夏日雨荷图案的油纸伞递给红袖。 红袖背靠在一株大树下正在等着他,看上去面色有些苍白。幸好这里有枝繁叶茂的大树可以遮挡住一部分阳光,要不然她真的就顷刻间灰飞烟灭了。 红袖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望向安歌道:“你以后还是叫我红袖,比较好。” 倩雪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习惯了红袖,便不能再接受倩雪。 安歌欣然答应,不敢在此久呆,忙带着红袖离开了。 安歌也明白,红袖彼时不过是一个魂魄,离了地府,更是命比纸薄,有着随时灰飞烟灭的危险。 他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一个最为稳妥的办法去保住红袖的魂魄。最起码,不能连站在阳光下都做不到啊。 “我们走吧。”安歌搀扶起红袖,在人流中缓缓前行。 虽然前路依旧充满艰难,但是能找到红袖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饶是安歌这么镇静的人都难免喜形于色。 骨精灵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虽然勉强牵出一丝微笑,但心里却是暗暗为他们捏了把汗。 接下来,她也要去完成她未完成的使命了。 幽谷之内,灵气充裕,光华漫天。 剑侠客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一个纵身已是飞奔了出去。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082 避其锋芒,获领先机 “吼”负责镇守神器的灵兽不甘心自己守护多年的东西就被这么一个不知名的毛头小子拿到手。 它张开大口,一个蕴含着灵力的大火球滚了出来,直击剑侠客。 剑侠客一个翻身,在空中劈叉,火球刚好从他胯下冲过。除了有火辣辣的热感席卷而来,再无任何意外。腰部一个用力,剑侠客稳稳地落回了地上。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剑侠客用话激它。 灵兽双瞳射出道道金光,全都包含着炙热岩浆。 剑侠客不禁皱眉:“这家伙,是在火坑里长大的吗” 感叹过后,剑侠客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火球围了个水泄不通。 “呵。”脸庞是火辣辣的,身体周身也是一片灼烧痛感:“再这么下去,就算不会被打死,也会被活活烤死的。” 剑侠客用尽浑身力气将剑往空中一抛,顿时那把银光锃亮的宝剑大放异彩。由一把剑分化成了千万把剑,齐齐地向灵兽刺去。 程咬金曾说过,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对这一点,剑侠客向来也是深信不疑的。自己不能总处于被动状态,也要适时反击,灭灭它的威风。 况且,现在被逼到这个份上,说出去才是给师门丢脸。 不得不说,这灵兽也并非徒有虚名。平常对付一些狠角色只需要一招横扫千军就够了。而这个家伙,居然非得祭出自己截至目前最厉害的法术杀气诀来才可以。 横扫千军威力不小,但适合群攻。只有面对许多敌人的时候动用这招方才可以将它的气势发挥到极致。若论单体攻击最好的效果,莫过于这招杀气诀了。 “杀气诀”剑侠客不住点头,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喜悦:“嗯,这名字一听就很威武霸气啊” 昆仑山上,程咬金传功给剑侠客杀气诀的口诀以及心法。 剑侠客亦用灵力在心里与程咬金交流,因此外人并没有看出师徒俩在教授学习法术:“师父要传我法术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放到明面上来教,还要搞这套” 剑侠客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师父程咬金什么时候也像其他江湖门派一样了,难不成还怕法术外传 且不说是那些小门小派自身实力不济,露出一两套法术就是黔驴技穷。光说他们这心理素质就是差劲,这就是明显不自信的表现。 程咬金气得吹胡子瞪眼:“为师这么教你,一定是有为师的打算在。你再多嘴,小心我不教你” 剑侠客撇撇嘴,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是,弟子明白了。” 剑侠客轻笑:“今日,刚好试试这杀气诀是不是当真有师父说的那么神” 天空中的把把宝剑排列成了巨大的剑阵,从外观上看来,没有丝毫破绽。它们的排列紧密相连,前呼后拥一齐蓄势待发地冲地上的敌人猛烈攻击。 这样气势恢弘的剑雨将地上的灵兽都逼得退后了几步,不过既然是一方霸主,自然没有这么容易被震慑住。 它摇晃起身子来,准备正面迎击。 “吼。”它嘶吼着,一个巨大的火球冲到了剑阵当中。只不过,这一次的火球不单单是普通的地火,而是它精心准备的三昧真火。 风吹不灭,水亦扑不灭。这小子就算他再有本事,能请来四海真龙,也是无济于事。就等着被烧成灰烬吧。 灵兽自以为这下子真的可以彻底掌控局势,可它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剑雨忽而到它面前的时候又都合为了一把剑,穿透力极强。 要不是之前喷出的火球极大的阻挡了一部分力量,怕灵兽就要被破开胸膛了。 “好小子。”灵兽不得不高看剑侠客,竟然破天荒地说出了人的语言:“再来” 这边灵兽的战意正浓,而剑侠客在火墙里简直就要被呛死了。伴随着刚才杀气诀的释放,带起的强大的劲风竟然扑灭了不少火星。 但是扑灭之后的滚滚浓烟依旧呛得人直流眼泪。 剑侠客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捂住口鼻冲了出来。 “咳咳。”火势实在是迅猛,即使扑灭了不少,但余威仍存,剑侠客扶住膝盖一直咳个不停。 一团团火球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全部往剑侠客身上招呼过去。 顿时身体的痛感游走在四肢百骸间,将筋脉骨血的每一寸都灼烧了个遍。 “哎,怎么会这样”剑侠客看着怀里的符咒掉了一地,全部被烧成灰烬,顿时心痛不已。 这可是,可是他和逍遥生联系的符咒啊怎么就这么毁了。 “吼”的一声,灵兽浑身上下符文交织,映着半边天都发着耀眼的光芒。 它极速奔来,往剑侠客身上猛力撞去。 “嘿。”剑侠客找准时机,一个空翻,跃到了那灵兽的脑袋上。 这家伙长着一对似牛似鹿的角,说牛不是牛,说是鹿也不像。 看体形却是比牛还要大上三分,浑身的皮毛颜色艳丽,宛若绸缎一样顺滑。 “手感还挺好。”剑侠客忍不住赞叹,此时他正一手扶在灵兽的身上,一手把着它的角。 “吼。”灵兽似乎不愿意让人骑在它的身上,疯狂奔跑着,时不时地还趴在地上打起滚来,想借此把骑在他身上的小子甩下去。 哪知这小子的本领也不弱,竟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粘在了它的身上。 剑侠客凑近灵兽的耳边,问道:“你若是放我过去,并把神器赠于我的话呢,我就饶了你怎么样,这笔买卖不错吧” “吼。”灵兽表示不满,自己好歹活了数万年,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威胁过。 剑侠客照着它的脑袋就是一顿猛捶:“你还不愿意,你不愿意,那小爷我还不伺候了呢” 剑侠客照着灵兽最皮糙肉厚的地方刺进去不深不浅的一剑,“看你怎么阻我” 要让剑侠客就这么放过它,只怕它会反扑,终究是个祸患,所以还是得先把它伤了。自然也不能要它的命,那实非是君子所为。 况且,它守护神器本是分内之职,是自己强取豪夺了。 剑侠客翻身下来,看着灵兽痛得满地打滚得样子,一时半会儿该是不会找他的麻烦了。于是,朝着幽谷至深处缓慢前行。 “可惜了,那些符咒啊。”剑侠客大战过后,才想起在大火当中牺牲的黄纸符,心里真的是堵得慌。 “什么人” 083 拨云去雾,识玉颜 此地黑暗异常,起初还有丝丝缕缕的光芒得以借势,可越往里走却越发的诡异。这一片土地虽是幽谷,但还是露天的,身处夜晚,但总不至于星光,月光都不得照射下来吧。 剑侠客吞了口口水,安慰自己,不过是故弄玄虚,我剑侠客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小小的暗夜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身体却非常的诚实。剑侠客每走一步,双腿就像注入了水一样,根本无法随意地迈开。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嗖的一声在耳畔响起,剑侠客一个激灵,马上喝道:“谁” 半晌无人回应,剑侠客有些怒了:“是谁趁早站出来,不要装神弄鬼的” 一个黑影在面前迅速移过,剑侠客没有看清,只是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感知能力往往异常敏锐。 “快点出来。”剑侠客剑指着前方,胡乱挥舞着。 敌在明,我在暗。这样的形式对剑侠客真的很不利。 黑影再次闪现,直接对着剑侠客的脸就往上贴。剑侠客自然是看不见,但是那种迫人的气息就在正对面,他怎么能不知道 “啊”剑侠客被吓得倒退数步,最后更是一脚踩空直接坐到了地上。 他将灵力聚于掌心上,眼前才总算有点光亮。 抬眸对上前方的刹那,他险些晕倒过去。其实心里早有了准备,但是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克制不了的惊惧。 一个披头散发的大脸盘正死死瞪着自己,而那本来该是双眼的地方却是生生被人挖去,留下了两个黑洞。 满脸的古怪纹络配合着眼角边不断外溢的黑血,看上去倒不至于可怖,只是那黑血总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喂。”剑侠客伸出双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眼睛只是个摆设了,可他为什么总感觉这个人好像能看到自己呢 “给我剑。”他突然发声,又把头转到了剑侠客这边来。 这回剑侠客是真的相信眼前的这位能看得到他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拿过你东西。”哪有这种人,刚一见面就问人要东西的。 “哼嗯”一股沉闷的声音传来,那人的嘴巴根本没有开合,根本不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 剑侠客壮着胆子,将他垂下毫无规律的头发往两面拨了拨,“咦”剑侠客有些嫌弃地抖抖手:“这头发该是有多久没洗过了。” 露出一张脸后,剑侠客才看出来,这确确实实是个人。说来也好笑,这家伙刚出现的时候,自己都怀疑这是个什么人形的怪物。 “老,老伯”剑侠客看他这个样子,心头有些发酸:“您,没事吧” 这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搞成这个样子,还被关到个这么生不如死的地方来。 老伯的神情看不大清楚,毕竟眼珠子都没了的,都说眼睛是最传神的地方,没了眼睛,就很难知道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了。 但是他那迫人的气息却散了不少,和剑侠客拉开了些距离:“给我剑”他指了指剑侠客身上背着的剑。 原本对他生出些怜悯的剑侠客一听他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好感全无。他将剑紧紧护在怀里,坚定地一口回绝:“不可以。” 什么东西都可以商量,任何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但唯独这件事情不可以。 “那里面的剑可是旷世神器,你不要它,要我的干什么”剑侠客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愿把自己的剑拱手让人是因为这把剑跟着他走南闯北,又是师父所赠。于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在其他人眼里,这应该只是废铁一块吧怎么今天偏偏还有人打上了它的主意 看着他上前就要抢,剑侠客赶紧将剑藏到身后:“你这个老伯,还讲不讲理了” 看他是个老人家,剑侠客也不好出手伤人,只能是有多远跑多远。 “你,你,你别过来啊”剑侠客连连后退,这不是逼着他打起来嘛 “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人突然打破僵局。 “是,是逍遥生”剑侠客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不是各自分开了嘛 哗啦一声逍遥生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走过去挡在剑侠客身前:“这位老伯,你想要别人的剑也得首先取得人家同意,是不是” 果真是化生寺出来的弟子,对待什么人都是一样的谦和,以理服人。 可以德服人也要分对象啊,对待眼前的这位老者,那绝对就是对牛弹琴。 他一心只想着剑侠客身上背着的剑,伸出青筋暴露,瘦骨嶙峋的双手去触摸它。 口中不住的自语,硬是没有将二人的话听进去:“给我,给我” “剑侠客,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他”逍遥生不解,总不会无缘无故冲出来这么个不分黑白的人吧。 “我。”剑侠客气得发抖:“我,我是那种人吗行了,别说了,他来了。” 二人将目光齐齐放在老者身上,久居这里,显然不是一般人,必定有些手段,要不然单单是外头的那头灵兽他就绝对应付不来。 他之前一直佝偻着身子,剑侠客没多想,还以为是人老了自然的一种现象。现在那驼下去的背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整个人战得笔直,比他们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还要有朝气。 剑侠客半调侃道:“看来之前还真是小看你了”老伯这个称呼真的得考虑改一改了。这简直就是老当益壮啊 他在原地转起圈来,越来越快。到最后,只能看到一股黑色的东西在那里旋转。 剑侠客皱眉:“这是什么法术”从没有见过这种功夫,这是在攻击抑或是在自保怎么看都不像啊 逍遥生就知道剑侠客不拿这位老者当回事,隔着衣服抓起他的手腕道:“别掉以轻心,我们再看一看。” “嗯。”剑侠客郑重点头,他自己当然可以胡乱做猜测。但是同伴的话,只要言之有理,还是多多少少会采纳的。 “他”剑侠客揉揉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里:“他该不会是剑灵吧” 此刻老者已将人形散去,化成了一把通明悬空的宝剑。剑身包裹着股股力量,似有什么东西欲从里面挣脱而出。 反观剑柄,上面刻画着镂空五爪龙纹。自古以来,神龙一族都是皇权的象征。 尤其是这五爪金龙,更是天子才能配得上的图腾。 084 逆行天理,勇绝之剑 五爪为龙,四爪为螭。虽然二者从外观上看可能就是一个爪子的区别而已。但从正统意义上来说,龙通天彻地,可呼风唤雨,更是位列仙班,跻身神族。 螭是龙的近亲,但是却与之相形见绌。 因此在人间皇族之中,各代天子都喜穿明黄色的龙袍,而亲王只能穿绣有四爪螭的朝服。 坏了规矩,就是乱了礼法。甚至被某些心怀鬼胎的人抓住把柄就会在上面做一番文章来。 古代可是有好多皇亲贵胄都栽在了这上面。即使是大唐,开国至今,这样的雷区也是万万不敢涉及的。 因着程咬金是开国大将,所以对皇家之事才了如指掌。剑侠客顺带着有一耳没一耳的听听。久而久之,对这些事情也了解不少。 这么看来,这把剑不光是神器了,很可能还是某位皇帝用过的 剑侠客快走了几步,跃到了化身成剑的剑灵旁,托起腮帮子饶有趣味地打量着。 “剑侠客,你小心一点儿。”逍遥生也凑上来,还想拉开剑侠客。 “嘘。”剑侠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鬼使神差地放了上去。它好像在召唤他。 “嘶”剑侠客吃痛,手指被划破,一颗豆子般大的血珠沿着剑身缓缓向下淌去。果真是好剑,就这么一碰,就会把指头划出这么大的伤口来。 很难想象,有多少人成为了那位曾经提着它的君王剑下的冤魂。而他又凭借着这把剑踏平了多少国土。 沾染到血的那一刻,几乎同时,剑侠客眼前的这神器与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剑发出了共鸣。 两把剑似乎有着某种感应,它们一齐颤抖起来。 噌的一声,剑侠客背上的剑彻底脱离了控制,飞了出去。它在上空盘旋许久,终于像夜幕中坠落的流星一样掉落下来,与那神器合二为一。 剑侠客二人被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什么情况”剑侠客吞了口口水,指指眼前的剑道。 逍遥生只知道摇头,问他就等于没问,一个效果。 剑侠客正思考间,那把剑又化成了老者的样子。依旧黑气缠身,衣衫不整,但眉宇间却变得有生气多了。 此刻的老者就像变了个嘴脸,他嘿嘿笑道:“小子,怎么样这剑迟早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剑侠客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作势撸起袖子来:“你别蛮不讲理,这可是我的武器” 这下可好,神器没捞着,还搭进去了自己的剑。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亏本的买卖了 “逍遥生,上”剑侠客在背后推了一把逍遥生。 现在自己没了武器,在稍微会点法术的人面前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个废人,更何况人家可是剑灵,只能指望逍遥生替自己找回公道了。 可他,看着他那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样子,剑侠客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来” 他赤手空拳与对方打了起来,不到二十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剑侠客捂着胸口,很不甘心地在地上重重地捶了一拳:“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输也要输个心服口服,他赢,更要赢得心安理得。 老者将头发甩到身后,看上去精神多了,甚至没了眼珠的双眸都在隐隐散发出光彩:“你身上的剑呢在你手里就是废铁一块,而在我身上呢,嘿嘿,就是双剑合璧,拥有坚不可摧的力量啊” 剑侠客就料到他会说这番托词,不过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加关心这位剑灵的变化。 外表的变化不足为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了法术想要变个什么样子还不是信手拈来。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之前死气沉沉的老者在一瞬之间变得如此欢脱实在是匪夷所思。性格会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吗 “臭小子。”剑灵说话带了几分戏谑:“你是不是想要这里的神器” 剑侠客没好气地回道:“你这不是废话嘛”要不是为了神器,谁会兜这么大的圈子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老者剑灵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此剑是欧冶子所铸,曾为越王所得。鱼肠剑生来逆理悖序,臣以杀君,子以杀父。” 听到这里,剑侠客与逍遥生不禁倒吸冷气。这剑居然这么邪乎尤其是剑侠客,之前还想卯足了劲将神器拿到手里,现在有点打起了退堂鼓。 剑灵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怎么这就不乐意了” 剑侠客嘴硬:“我乐不乐意,干你何事” 老者剑灵也不再搭话,接着自己没说完的话讲道:“我本是当年混战时期独霸一方的小小君王,正是他越王借鱼肠之力,将我斩于剑下。后又有欧冶子以我骨血之力祭剑,以我魂魄加固剑内裂痕。” “剑内裂痕”剑侠客一下就听到了重点,这旷世奇剑还有裂痕 老者很满意剑侠客的问题,这刚好是他下一句要说的:“天行有常,是万万容不得鱼肠这类东西的存在。因此,鱼肠虽有着毁天灭地之能,却不得善终。铸剑伊始,就有着严重缺憾。” 剑侠客迫不及待地接下去:“因此,欧冶子大师把你用来祭剑,来稳定住他的宝剑” 剑灵点头,说到这里始终是不甘心啊:“有了皇室的灵魂之力加以稳定,鱼肠终于得偿所愿,像其他的剑一样获得了生机。” 这是这样一来,却苦了他。算不上什么雄踞一方,但毕竟也曾是个得势的小王。被灭了国不说,连魂魄都得躲入冰冷的铁块中苟且偷生。 剑灵老泪纵横:“我不甘心,我想要冲破牢笼。可是这里的禁制太过强大,我被困在这里,算一算,快有一千年了吧。” 这样的遭遇令人唏嘘不已,但是剑侠客却盯着他的脸仔细端详起来:“你这眼睛也真够神的,能视物,还能哭” 剑灵极其不悦:“我瞎的是眼,不是心。我的肉身就相当于是鱼肠。只要鱼肠没事,我自然完好无损。” 剑侠客迷迷糊糊哦了一声。这可激起了剑灵的兴趣:“小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剑侠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交易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双方都得付出些筹码才可以。 自己现在可什么都满足不了他,万一这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到时别说鱼肠了,就连之前的剑都拿不回来了。 085 得剑若此,亦福亦祸 “考虑好了没有啊”剑灵等着不耐烦了:“年轻人,就该干脆利落,做事磨磨唧唧的成何体统” 剑侠客嘴上可从来不愿处于下风,一听这话,立马回嘴道:“你还别激我说吧,是什么交易” “我助你得剑,待时机成熟,你帮我脱离鱼肠。”老者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 这鱼肠于他而言就是一座挣脱不了的牢笼,只要但凡有机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离开。 “一言为定。”剑侠客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逍遥生扯过剑侠客的袖子,摇头劝解道:“剑侠客,你就不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个什么劲啊剑侠客推开他的手,看向老者剑灵:“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偏偏选中了我的剑” 没有人比剑侠客自己更清楚,他这把随身佩戴的剑只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非要说哪里有什么特殊的话,难道是 “是材质”只有这一种可能了,记得当初程咬金把剑交到剑侠客手上的时候,还特意和他说明此剑虽然没有什么灵气加持,但是材质上却也是数一数二的玄铁所制。 想到此,剑侠客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以希冀的目光盯着老者。 老者点头,微笑地看着他,大有孺子可教的意味:“不错,鱼肠终究是逆天,有了生魂也不够将它弥补得完美。而你这把剑大有来头啊” 剑侠客心中窃喜,师父对他还真是倚重,这么不一般的剑都要送给他 “不知是不是和鱼肠有什么关联 ”老者自言自语。 “剑灵前辈,那,这剑是不是可以 ”剑侠客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促道:“是不是可以送我了” 老者突然瞪了剑侠客一眼。这一瞪猝不及防,剑侠客猛地吞口口水,脚下后退数步,心里却想,果真这鱼肠逆天而行,把活生生的人都变成了这么怪的样子。 正寂静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老者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臭小子,也太不禁吓了。” 剑侠客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敢情这是人家在耍他呢不觉懊恼万分。 老者见他这有气发不出的样子委实憋屈,也不再开他的玩笑,正色道:“从今儿起,你就是鱼肠的主人,自然也算我的主人,就不必前辈前辈的叫了。” 一语终了,整个人散成了一团黑气,朝更加黑暗的地方飘然远去。 “前,”刚想脱口而出的前辈,剑侠客就想到了老者的叮嘱,于是立马改口:“剑灵,你人呢”这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把剑给他的嘛这又是搞哪一出 剑灵的声音自虚无缥缈的黑空之中传来,格外清晰:“往深处走,你就会看到一块青色巨石,那上面插着的宝剑就是鱼肠本体。” 剑侠客与逍遥生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接着便往里走去。 走了也不知多久,之前耗费的灵力有些多了,只靠逍遥生的法力生起的光芒不足以照亮这一角。 他们也只能勉强看个路,不被坑坑洼洼的绊倒而已。 “剑侠客,你看”逍遥生看到了那块巨石,急忙指给剑侠客看。 上面果真插着一把通体幽黑的剑,和之前看到的老者化身一模一样。这也难怪,剑灵寄居在具体的物件之中,形体自然是那本体的样子了。 剑侠客毫不费力地把鱼肠握在手中,刷刷几下,已经被他耍得飒飒生风。好像这剑就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剑灵的声音再度响起:“剑侠客,这剑是邪物,如今沾染了你的血,不得不认你为主。但有一点,你要切记。” 说到关键的地方,剑灵就停了下来,他希望接下来的这话可以引起剑侠客足够的重视:“非帝王之力,不得驾驭鱼肠。你使用它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让鱼肠出鞘,否则会有反噬的危险。” “啊”剑侠客将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宝剑捧在手中,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自己废了这么大的劲,只拿到了一个摆设 “小子”剑灵看出了剑侠客心中的不快:“鱼肠即便不出鞘,威力也无人可挡。只是在面对邪神蚩尤的时候,可能终究还是避免不了。” 剑侠客看了一眼逍遥生,双眸被惊得睁大了几分,他怎么知道他们是天命之人,还准备去打败蚩尤 “那,怎么称呼你”剑侠客觉得事有蹊跷,保险起见,先套个近乎。况且,自己拿到了鱼肠,以后多的是日子和这位老者剑灵相处,想打探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 剑灵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儿也不感兴趣,随意答道:“就叫我剑灵就行,又或者 ” 他声调突然上扬,剑侠客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这剑灵准憋了一肚子坏水。 果不其然,就听他道:“或者叫我一声王,也是可以的。” 剑侠客暗暗啐了一口,尽占人便宜,这是想当王想疯了吧说句不耐听的,现在谁是主子,谁有话语权明明是他剑侠客,这个剑灵还好意思让当主子的尊称他为“王” 眼见自己没有讨到好处,剑灵讪讪闭嘴。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逍遥生见了着急起来:“剑侠客,他该不会是” “能怎么样咱们走”剑侠客拖着逍遥生就往外走。 “你怎么找到我的”剑侠客回归正题。从两人见面不是忙着劝服敌人,就是忙着收服剑灵。连各自的情况都还没摸清楚呢 “你把我给你的符咒都毁了是吧”逍遥生的语气明明不是在兴师问罪,但听得剑侠客还是忍不住小脸一阵发烫。 这毕竟是他的一时疏忽:“我,我当时在和外头的灵兽打架,它会喷火,我也是一个不小心才把它们都烧了的。” “你也别太自责”逍遥生出口安慰,“说起来还真是阴差阳错,要不是那几张符纸被烧了,我也不会找来这里。” 二人一路边走边说,剑侠客挠挠脑袋:“还真是歪打正着啊” 这里的结界不知是何人所下,没有高深的法力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要不是所有的符纸一瞬间被灵火所烧,内嵌的符咒因此被激发,这才将将有一丝灵力外露。 “呼”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什么人”逍遥生四下打量,他来时没发现这外面还有人啊 “八成是灵兽睡着了,我们轻声退出去。”剑侠客建议道。那个家伙可不是好惹的,能躲就躲,千万不要与它正面交锋才是上策。 086 穷山恶水,又入狼穴? 想法挺好,可现实却是给人当头一棒。 本在熟睡的灵兽就像有感应一般,突然张开了它那大如铜铃一般的眼睛,恶狠狠地朝着两人瞪来。 “你看,叫你走快点,你就不,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剑侠客责怪逍遥生。 逍遥生面对如同天降的冤屈,摊摊手,表示他毫不知情。我做了什么拖后腿的事情了吗印象中没有啊 剑侠客将刚得到的鱼肠举至胸前,有点不太自信地道:“你别乱来啊”如果它是个识货的家伙,就应当知难而退。 灵兽口中嗷呜一声,显然是不太满意,但对于这样的结果亦是无可奈何。只得一爪子下去将地上刨出一个大坑,而后愤愤离去。 “剑侠客,我们快点离开。”逍遥生早就看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 悬崖边,阴风瑟瑟吹得人阵阵发抖。天边的乌云越聚越浓厚,将这一片天空染成了墨色,十分的压抑沉重。 “把手给我。”剑侠客好不容易从谷底爬上来,还不忘拉起仍在攀爬的逍遥生。 “嘿”剑侠客用力拽着手中的人,心里一惊,“你怎么这么重”平常看上去挺清瘦的书生,怎么有这么可怕的重量 可见,化生寺的伙食到底是有多好,逍遥生这么些年光长肉了吧赶明儿自己也出家做和尚去,即便方丈不肯收下,那当个俗家弟子也值了 “麻烦你了”逍遥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满头大汗,小脸通红的剑侠客道谢道。 剑侠客累归累,但并不觉得有什么,故而摆摆手:“这档子小事,有什么好谢的。我们走吧” 下一个目标,找骨精灵汇合或者是帮逍遥生找到一件称手的兵器,都是刻不容缓的。 “就是他们”有一群人朝这边齐刷刷涌过来。 剑侠客心里眼里满是诧异,难道就因为他得到了一件可能说出去不太光彩的神器,所以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凑热闹了 这明摆着是剑侠客会错了意,为首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在这群人中很有威严的样子,他指着剑侠客二人慷慨激昂:“就是他们,都抓起来。” 众人于是纷纷齐聚上来,手中拿着的都是劳作工具,什么铲子啊,锄头啊,应有尽有,都是当地的地地道道的村民没错。 剑侠客和逍遥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绑走了。一路上,无论他们如何逼问,硬是没人给他们一个好脸色,更别说摸清事情的究竟了。 “去”几个汉子扣着他们的肩膀,声音粗声粗气地:“跪下” 跪下荒唐,好歹是堂堂七尺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当他们是什么人了 剑侠客在这边气得脸色发紫,嘴唇都有些颤抖了,从牙齿缝里硬是挤出几句话:“我上跪天,下跪地,跪父母,跪天子,跪圣人,只要是我剑侠客敬重的人就没有不跪的道理,但你们有什么资格值得我跪” 眼前的少年容貌偏清秀了些,此时红口白牙说了一连串的话,落在几人的眼中也只是年少轻狂的意气话。 没有多少人当真,甚至还以此嘲笑起来,颇不以为然。 “逍遥生,你说话啊”剑侠客将火气不经意撒到了逍遥生身上。这个书生该他说话的时候装什么矜持。 逍遥生并不是不说话,只是一直在脑子里措辞而已:“各位,请听在下一言。这 ” 话还没说完,逍遥生就挨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脚,不偏不倚踹在了他的脸庞上。火辣辣的痛感不得已使他暂时闭嘴。 剑侠客一个眼刀飞去,真是穷山恶水易出刁民啊这句话还真是没错。 高台的椅子上盘膝坐着一个中年人,眼里满是不屑,对眼前的这二人充满了深深的敌意。他冷声不知对底下站着的谁喊道:“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被五花大绑的人被架了上来。 一头的紫色头发十分显眼,剑侠客不消一眼,便认了出来,“骨头” 她没了往日的活蹦乱跳,此刻低垂着头,浑身像是没了骨头一样,被人拖拽着扛出来。应该是被下了迷药或是打昏了。 他挣扎着想要脱开绳子:“你们要打要杀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骨精灵哪是一般的女人啊一个都抵得上三个男人了。不过,只有这样激对方,骨精灵才或许可以被释放。 逍遥生眼里也不再是一贯的怜悯众生相,终于有了点立场:“各位,有话好好说。绑女子的手段,恕在下不敢苟同。” “我呸”高台上的男人吐出一口唾沫,简直粗鄙不堪:“你们坏了我们的风水,还好意思讲手段” 风水剑侠客太阳穴暴跳,又是一个愚昧至极的百姓。他承认,他一路走来看过很多超自然的力量,自然知道神神鬼鬼的存在,甚至他还晓得在三界五行外有着一个截然不同,遗世独立的世界。 但这都是客观事实,与子虚乌有的风水根本八杆子打不着边。 “凡事都要讲个前因后果,你给我们说说,什么风水,我们又是如何坏你风水的”你要是能说得像模像样,我甘拜下风。剑侠客心里腹诽。 台上的男人眼神示意,他的小弟很快便理解了其中意思。 一人静默退出去,不到一会儿便拎着一木桶水回来,也不回禀,也不废话。照着地上的骨精灵就泼了上去。 骨精灵睫毛颤了颤,“噗。”呛死了,睡梦之中突然被水给憋住原来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在向她泼水啊 她立马气红了眼:“是谁把我绑起来的”话说完,才发现,身边立着几名身材粗壮的大汉,一个个皆都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好似理亏的不是他们,而是她。 一般人肯定会被这场面吓上一大跳,可这对于骨精灵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平常连孤魂野鬼都见惯了的她,怎么会怕几个手无寸铁的中年人 啪的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就是嗡嗡的耳鸣。糟糕,骨精灵捂起耳朵,一边以防备他们再次偷袭,一边气鼓鼓地道:“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上手打我” 高台上的人再也坐不住,指着骨精灵的鼻子唾沫横飞:“我管你是谁,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087 危机再起,风云突变 “来人”随即召来手下的人,指着或站或坐的三人:“压去祭台。” “放开我。”骨精灵自然不满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停地挣扎。奈何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不知藏了什么高人,怀了什么秘密,竟然将自己搞得浑身力气无法施展。 想来,剑侠客和逍遥生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不然,他们两个怎会任人欺负 可事实并非如此,逍遥生这个温吞的性子。但凡这些人没有做危及他们生命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真是愁煞我也剑侠客片刻之间急得浑身冒汗,可不过短短一息,他就改变了想法。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群见识短浅的乡野村夫,想必是受了什么人的摆布,抑或是自身智慧不够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总之,剑侠客敢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些人伤不了他们。既然如此,还不如留下来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耍的什么把戏。 碧云天下,祭台上,草木随风而荡,旌旗飞扬,一片色彩汇聚的海洋,石头堆砌成了一方巨大的高台。 这就是祭台 从外表看,只能说气势宏大,但若说是与长安城中的建筑相比,终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骨精灵不安分的左右摇摆,气鼓鼓地吹气,直吹得额前的发丝乱飞。 逍遥生依旧面不改色,只是低垂着头,嘴中唠唠叨叨的。不用看,这一定是又在念经了。 剑侠客想都能想到,这是被人家绑住了手脚,不然逍遥生光念怎么过瘾,一定得双手合十才满意啊 “哎”剑侠客表现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莫名地觉着自己很是不凡。于千钧一发的时刻,依旧能够镇定自若,势必要力挽狂澜啊 之前高台上的人此刻一瘸一拐地走上祭台,双手高举着什么,看着他如此艰难又带些滑稽的动作,骨精灵莫名有点想笑。 众目睽睽之下,他走至祭台正中央,将手中的东西上盖的大红绸子一掀,一个类似于兽角的东西便暴露在阳光之下。 与此同时,台下围观的人群有了骚动。“挤什么呀好好走路不行”骨精灵被五花大绑已经很难受了,现在还被人潮碾压来碾压去,别提有多不爽了。 从人群中挤出几个半大小伙子,他们齐齐跃上祭台,朝正中央的方向小跑而去。 “开始吧”这群人中的领导者发话,没有人敢怠慢。 那些小伙子居然手拉手围了一圈,绕着他们的头儿转了起来。 逍遥生一个蹙眉,如此奇特的祭天方式,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表情更奇特的当属剑侠客和骨精灵了。剑侠客还好,紧咬着嘴唇,拼命忍住笑意,只是面部一直在抽搐。 最夸张也最令这里的人反感的还是骨精灵。这下子,她是再也忍不住了,手被捆在背后,不能去捂笑疼的肚子,便只能在地上打起滚来。 “有那么好笑吗”人群中居然有人在问她。 听语气不是很难缠的样子,似是与这些人不同。骨精灵方才正色:“还好吧,只是什么风水本来就是骗骗小孩子而已,现在这么一帮子成年人拉起手来祈祷,是在过家家吗” 好笑似也没有多搞笑,只是这么愚蠢的行为居然被人付诸实践,很不可思议。仅此而已 “那你还笑那么开怀”没有人理她了,只有剑侠客在与她搭话。 骨精灵心下黯然,原来这里的人本就是一丘之貉是自己想多了,果真应验了那句老话,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索性还不如不抱希望来得好。 他们的头儿发话了:“您结界被人破了,是小的们无能,现在将罪魁祸首抓到,还请您不要降罪于我们啊” “切”骨精灵不以为然,就知道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人。 只是有一点,虽与她无关。但是心里就是被堵着这一块,难受极了。 之前虽然气他们黑白不分,但好歹以为他们也是真心怀揣信仰。这样至少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心里向往真善的人,什么时候都会得到机会的。地藏王就是始终相信这一点,才许下了那样的宏愿。 可眼前的这些人,呵呵骨精灵无奈,他们与那位不可见的“神”不过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谈不上任何的情深意重。 这些肮脏的交易与那披着繁华外衣的长安城中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有什么区别。 “吼”惊叫一声,将那些村民当中的除了领头的以外都吓跑了半条魂。 底下,有人交头接耳:“这回这三个人八成是真的活到头了,连它都出动了” “那可不是就要死在这儿了”其中一人朝剑侠客他们的方向努努下巴,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真是活该 逍遥生看在眼里,表情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却能感觉到他那颗心渐渐冰凉。 骨精灵心凉是一回事,但气势上却绝不输他人。她反瞪回去。 只有剑侠客看上去一脸悠然,见有人看向他这个方向,他居然还冲着人家笑。一挑眉毛,居然把人家盯着盯到脸色猛红,赶紧转过身子去了。 “剑侠客你干什么呢”骨精灵分明看到,剑侠客居然在跟几个不认识的男人抛媚眼 祭台上的仪式开始没多久,就有一头浑身皮毛如绸缎子一般的怪物闯入视野。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神”骨精灵诧异,打死她都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动物 更为惊讶的是剑侠客和逍遥生,这不就是谷底的那头灵兽吗 方才离开的时候,灵兽或许会忌惮鱼肠的威力,暂且放过他们。可难保现在没有回过味来。 “灵兽,就是他们”领头的一见了灵兽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之前的不可一世全部没了踪影。 “嗷呜”一声咆哮,剑侠客挑挑眉,难不成这东西还和狼沾亲带故 小人得志,只会在背地里耍花招。现在,剑侠客等人都被绑住了手脚,于它而言,就是反击的最好时机。 就算有鱼肠又能怎样,再厉害的宝剑使不出来,也是废铁一块。 它意气风发,即刻撒开四蹄,用它那角不像角的玩意顶撞了上去。 “啊”剑侠客与逍遥生被顶得人仰马翻,人齐齐飞出数米远。而后只能不断咳嗽着,嗓子眼里腥甜味挥之不去。 下手还真够狠的 088 反转,大胜 剑侠客始终想不明白,自他进入幽谷开始,这头灵兽就屡屡与他作对。 若是为了一个鱼肠,何苦呢现在它都认主了,拿回去意义不大。 领头得意地站在灵兽身后,眼睛朝这里撇来,满是得意与戏谑。帮着怪物来伤害同族人真有那么开心吗剑侠客气得牙痒痒,同时也悔得肠子都青了。 还是太大意了,只想着他们是凡人,没有什么威胁。只不过万万没有预料到,纸老虎的背后还是有靠山的。 骨精灵眼神尖,一眼便看出了剑侠客他们和灵兽结下了什么梁子,于是半开玩笑地问道:“剑侠客你们怎么惹着人家了” 剑侠客听出了其中取笑的意味,直接催用灵力挣开了绳索,冲着灵兽背后的势力领头,愤愤不满地道:“本来我是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但你居然找到它想置我们于死地。”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领头的当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明明抓得是只小绵羊啊,怎么现在变大灰狼了 不过,这位灵兽平常收了他们那么多的好处就是不会连这个都摆不平吧毕竟块头就在那儿摆着呢想到此,他翻了翻那叫嚣的眼皮,不以为然。 “逍遥生,站起来。”剑侠客将绑着逍遥生的绳索解开,不等他反应,就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将整个人拽起来。 “骨头,你等着我”剑侠客不忘还有骨精灵也被绑着。径直冲过去为她解开了绳索。 灵兽震怒,它四蹄乱塌,竟将祭台都踩得塌陷了几角,更多的则是深埋地下。 “大家逃啊”领头的招呼了一声,自己倒先没影儿了。 别的不说,这逃跑的功夫绝对一流。 三人此刻站在一起面对来势汹汹的灵兽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不知它还有什么手段,应该绝不止在谷下看到的那些。不然的话,他怎么过找上门来 “将鱼肠交出来。”灵兽很不耐烦。 呦呵说人话了呀真是难得,之前它也只说过那么一句。可见,这鱼肠对它来说很重要。 剑侠客不再与它废话,将鱼肠隔着剑鞘聚至胸前。这玩意儿厉害是厉害,不过终归是用起来不方便。 骨精灵将手垂在身体两侧,静默不说话,别人不知她在干什么,都以为是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剑侠客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她:“怎么这不像你啊” 骨精灵赏了他一个眼白,废话封住你全身的穴道,你看起来还不如我呢 骨精灵周身慢慢升起一些星点,从手脚四肢往头部汇聚,终于在头顶处质变达成了量变。 轰地一声,如平地惊雷,骨精灵活动活动手脚,神清气爽,比平常还要舒服。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他们这些卑鄙小人一定想不到,费劲心机把人家全身经脉堵住,使灵力不能畅行。 到头来,反而令她屏气凝神,把经脉中原本不通的穴位一并打通了。 “我们上。”骨精灵将玄冰刺握在手里,很是自信。 她这样的状态,点燃了三人激战的决心。 三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头灵兽团团包围。 任凭它蛮力盖天,也架不住车轮战术啊关键是它还没脑子,只知道铆住劲儿去顶剑侠客,连冰冷寒气都不懂得躲一下。 “吼”它仰天大吼,眸子变成了血红色,回身看向伤口处,鲜血汩汩直流,又加上插入身子的是一个通体冒寒气的爪刺一类的武器,泠冽的气息传遍浑身。 它呻吟着,却是已经晕了过去。 骨精灵翻身从它身上跃下来,“这就是中看不中用。剑侠客你可千万别学它。”说完,还呵呵笑个不停。 剑侠客也很无奈,论伶牙俐齿,他可比不上眼前的这位。明明是涉及灵兽战败的话题,怎么就连他也捎带上了 “啊。”有女人尖叫的声音在背后一响。把这边的三人吓得魂都快丢了半天儿。 “各位好汉,饶命啊”那个头儿不由分说就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央求着他们。 我们看上去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剑侠客心里不是滋味,但是对这个领头的实在是高看不了,目光略过他,看向村里的老幼妇孺:“大家,起来吧。先起来再说。” 要让他去迁怒这些人,他做不到。可倘若就这么便宜了黑白不分,助纣为虐的村人从众,他更做不到。 一群人就像是得到了赦免一样,拖家带口的匆匆站起来。倒还真不客气啊剑侠客撇撇嘴,不过这个动作幅度极其细微,如果不是特意去观察他,根本不会察觉到。 剑侠客找来数十米长的粗麻绳,将地上的灵兽捆了个结结实实。这个地方还真是穷乡僻壤,除了粗布麻绳,再也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喂”剑侠客踹了踹地上晕过去的庞然大物,明显是昏倒了。看它这细若游丝的样子,八成是被伤得不轻,即使再清醒过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 “你们该给我一个交代了吧”骨精灵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有些不高兴:“凭什么绑我”还下药 转念一想,都是一些普通村民,问他们这个,他们估计也不会知道。还是背后另有人指使才对。 有人小声嘟哝,自以为别人听不见:“明明自己就是灾星,还好意思问” 说这话的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即使这帮人再恶劣,但从孩子的身上应该也可以看出来些许端倪。 骨精灵变出骨翼,飞到了那孩子身旁,“我问你啊,你说谁是灾星” 孩子愤愤地瞪她一眼,心道,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脸皮居然这么厚,蹬鼻子上脸的都要问个究竟。 于是,他也不再窃窃私语,直直地盯着骨精灵,表情咬牙切齿,就好像有多么大的仇怨一样:“你,就是你们啊” “这孩子”她身后的妇人赶紧将他拉走,陪着笑脸:“小孩嘛,嘴上没个把门的。各位好汉们,不要计较。” 瞧这激动的样子,肯定就是这孩子的母亲了。正好,需要找个明事理的把话给说说清楚。 骨精灵撸了撸袖子:“计不计较,待会儿再说。你们先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前的众人这才慌了心神,一个个表情怪异,看上去不逼一把,今天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089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剑侠客端起架子,故意清清嗓子,确定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他身上,才道:“你们要是再这么藏着掖着的话,那边。” 一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呵,可不就是之前他们给帮忙做事的那头灵兽嘛下场和它一样惨 众人打了个激灵,一时之间,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就像炸开了锅。 要不是不说,守口如瓶,装什么贞洁烈妇。要不然是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恐自己的话被听落了去。 逍遥生脾气好,自然不在意,还试图安稳他们:“大家都别着急,一个一个慢慢说。” 事实早就证明,和颜悦色在这里根本是寸步难行。 剑侠客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双臂一展:“停一个个排好队再说。” “是是是”村里的男子点头哈腰,十足的墙头草,看着就来气。 很快,不大一会儿,男女老少在剑侠客三人面前排起了长队。 “嗯,这样才对嘛”骨精灵看着大有绵延不尽之感的队伍感叹道。 剑侠客心里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见过官场上的马屁精,墙头草,但没有想到在朴实的民间,这种情况却大有反超的意思。 连官场上那些佞臣都做不到如此的地步,更何况这是一个村子啊整整一村的人 心里泛起的苦涩没有褪去,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凑上来道:“是这样的,这个灵兽呢来我们村里快有半年了,这半年里,它护我们周全,我们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 这油嘴滑舌的样子,不去官场宦海沉浮一遭,还真是可惜了。 逍遥生很是耐着性子:“然后呢” 他得到了回应,脸上愈发觉得有光,又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这头灵兽啊,别看它打着保护我们的幌子,实际上恶毒极了。我老五在村里那也算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就它还” 剑侠客听不下去了,找你来是来说明情况的,不是让你炫耀自己有多么强横的他摆摆手,示意下一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剑侠客打发走了。 只有骨精灵还在原地开玩笑:“你说一不二,那你那位头呢” 男人离去的背影蓦然一僵,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灰溜溜地躲到长队后去了。 “下一位”骨精灵拉长调子喊道。 走上前一位满脸痘痘的妇女,开口还算沉稳,几下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灵兽住在谷底,那上面有结界。它一来就立下一条规矩,只要有人冲破结界,它就会血洗我们的村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如此霸道的规矩也只有那种野蛮的灵兽才能想得出来。 剑侠客一个人转身走上了祭台,将半死不活的灵兽高高架在这村里最高的一根参天石柱上,用还没脱鞘的鱼肠指着它:“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血洗这种大话是如何不攻自破的。” 剑侠客从怀里掏出来一本装裱得精美的古册子,往空中一抛。 “这里面的天覆阵和地载阵都是暗合阴阳八卦之力,最擅攻击。只要适当组合亦可以起到封印的作用。”剑侠客向骨精灵和逍遥生介绍起了两种阵法。 逍遥生若有所思:“你是想封印它” 剑侠客没有答话,只是点点头:“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难以发挥它的最大力度,所以必须更加重视走位的技巧。” 这本书还是之前程咬金偷摸地当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揣到他怀里的,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地载阵杀伐之气极重,加以适当的运用定可以将他封印。”剑侠客信心十足:“这一次我主坤位。” 五行中央属土,对应地坤这一卦位。应该由最了解这个阵法的人负责控制。 还是骨精灵脑子清楚,没有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反而一针见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天覆地载的这么厉害,用起来难道就没有什么要求” 剑侠客轻笑:“要求肯定是有的,就是处于阵法中的人必须灵力相当,否则会使它失衡,遭到反噬也说不准啊” 以地载阵为基准投下了几道卦阵阵门,逍遥生,骨精灵,剑侠客三人分别站在一处卦门上。 卦阵以剑侠客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延展,金色的光华遍布祭台上下。就连高高的天幕上都洒下金色的光辉,与地载阵交相呼应。 轰隆隆的山石裂碎声音不绝于耳,就在众人眼里,那头灵兽渐渐石化,下沉被深埋地下。 村里的人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拼命地咽下口水。早知道这几个人有这么大本事,当初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绑人啊 领头的亲眼目睹之后更是当场吓晕过去,整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至于他是真晕还是假晕,也没有人愿意去追究。 “好手段。”有人在鼓掌。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这么刺耳,满满的鄙夷与不屑。怎么之前一直没发现人群中还有这样的一个人 三人转过身子来,看到人群中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走来。所过之处,所有的人都很懂事的给他让开了道路。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人还没看到,就已经被这股子血味恶心到想吐了。 “天命之人,我们又见面了”原来是九头精怪,这个蚩尤的爪牙。 “当初在龙宫让你逃了,这次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剑侠客想到当时骨精灵的突发状况,虽然心有余悸,但是也正因此给了他可乘之机。 “我们没有去找你,你自己还专门送上门来。”骨精灵故作头疼状:“真不知是该说你傻呢,还是,傻呢”因为自己当时的原因,让他逃了,这回一定要亲手把他抓到。 九头精怪被说成这个样子,依旧没羞没躁:“随你们怎么说,蚩尤大人大业一成,你们也只有过过嘴瘾的份儿。” 他仰天大笑,好像成就霸业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一样。剑侠客想不通,做狗腿做到这个程度上也是望尘莫及。 “废话少说,动手吧。”剑侠客已经冲上前去。 大刀阔斧几招之间,九头精怪带起了强烈的大风。这才几日不见,竟无法近身 连蚩尤手下都如此难以对付,实难想象,有朝一日,倘若邪神真的苏醒之后,将会是怎样的势力 090 墓室,盗宝?(一) “嘿”骨精灵一个旋身加强了腰身的力度,进而带起了身体往九头精怪的方向飞去。 玄冰入骨寒,带着冷冽又霸道的力量势如破竹,即使九头精怪的防御做得再好,在它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乓的一声,兵器撞击到了一起,擦出了火花,火星四溅,不过很快又被玄冰刺的寒气所吞,再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九头精怪被震得虎口穴生疼,一个抽搐,“咣当”清脆的一声,他的大刀掉落在了地上。自己更是倒退数米。 “啊。”九头精怪禁不住呻吟,这个力量够强,看着右臂还在微微发颤,他下意识地觉得今天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想逃”骨精灵使了个眼色,剑侠客立刻会意。 二人呈左右夹击,如此一来,九头精怪就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了。 不过,剑侠客瞄了一眼逍遥生:“逍遥生,你可别掉链子啊”主攻是他们,负责掩护与殿后的逍遥生其实起到的作用才是至关重要。 拜托,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刻心软啊 即使是尚未脱鞘的鱼肠那么一击也是威力巨大,整个光波一荡,山石草木皆都应声飞迸。 九头精怪被尘土荡得咳嗽不已,还没反击,右边又是一道寒气逼来,妈的,还没完没了是不 “噌”,脸颊一阵刺痛,九头精怪伸手往脸盘上抹了一把,“满脸血”,忽而抬起头来,点头咬着牙道:“天命之人,算你们狠不过,咱们山水有相逢” 他慌不择路,朝着逍遥生驻守的方向跑去。剑侠客和骨精灵不放心,虽然那边安插着人手。但,咳咳,大家心知肚明,逍遥生他在这种时候往往堪比一个摆设。 “给我让开”九头精怪看到书生打扮的逍遥生不足为惧,一个大刀挥去。 “小心啊”骨精灵伸手想去阻止。但还是慢了一步,一道光波已经飞去。 担心嘛,自是多余的。剑侠客只关心如何生擒九头精怪。 “金刚护体。”逍遥生将手中的扇子悬空,它不停地打转,生成了一个金色的巨大屏障。那道光影不仅没有伤到逍遥生,反而将一部分力量反弹回去,全都打在了九头精怪的身上。 “噗”一口老血喷撒出来,堪堪吐了逍遥生一脸。 “咦。”骨精灵嫌弃地撇开眼去,幸亏站在他对面的不是自己。 “抓起来。”剑侠客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幕一样。 祭台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先是封印了一个大块头,又是扛过了一场激战。 在一片断垣残壁之中,村人再次集结在一起。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不过大部分人却是伤心得要死。 毕竟那个祭台当初光建造就耗费了不少物力财力,现在却说毁就毁了。叫人怎么能不心疼 “走”剑侠客将鱼肠比着九头精怪的脖颈处。 “蚩尤大人即将破封,你们几个小杂碎还不够他老人家塞牙缝的呢”九头精怪死到临头还嘴硬。 “那家伙是你操纵的,是不是”剑侠客难得想得长远了一些,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可以使上古灵兽对一个已经认了主的戾气之物如此耿耿于怀。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谁也阻挡不了蚩尤大人霸业的建立。 剑侠客攥紧拳头,本以为可以从他这里打探到一些蚩尤的情报,可现如今看来这家伙嘴硬得很,多半儿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你不说。”剑侠客将鱼肠在掌心绕了一圈,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一股黑气从剑鞘处喷薄而出,将九头精怪的咽喉处死死掐住,根本换不了气。 乓的一声炸裂在几人背后响起,他们还来不及转身,就看到对面的人群里一个个大惊失色,哭着喊着四窜而逃。 “这是,发生什么了”骨精灵往身后看去。从祭台的另一侧地表开裂,纵横交错,像蛇一样蜿蜒盘曲,很快他们所站的这片土地全部开始下陷。 山石滚落与众人此起彼伏的急促的呼吸声交错着,剑侠客他们全部掉了下去。 “我去,这个村里面的人到底是有多抠门啊,连个祭台都是空心的。”剑侠客掉下来后,居然不觉得疼痛,因此才有心情感叹。 “剑,剑侠客,你能先下来不”有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在,就在他身子底下响起。 剑侠客头一低,看到一只手掌从他的腿下费力地伸出来,还摇晃着,像极了索命的冤魂。 只不过这只手看上去还是挺白皙的,一看就是不经常干活的富公子。 “逍,”剑侠客脑中划过一道闪电:“逍遥生” 他赶紧站起来,往旁边退了好几步。怪不得不觉得疼呢,原来是有人肉坐垫啊 “快起来”剑侠客把他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那个,这里漆黑一片,谁点个灯啊” “悄悄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不耐烦:“想要光回家去,平白无故跑这里受哪份活罪啊” “嘿,我这个暴脾气”剑侠客撸起袖子,他真的很少发火,还带爆粗口。可是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可理喻。这路是你家的你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开口说话 “哎呀,我让你悄点”那个女人的脾气更暴躁。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ò_M “你们都先安静点。”骨精灵摸黑寻过来:“剑侠客,我觉得有一个事情很有必要告诉你。” “都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剑侠客催促道,莫名其妙地掉到这么一个大洞里,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还遇到个这么蛮不讲理的主儿。 “他跑了。”骨精灵怕剑侠客反应不过来,又补充道:“九头精怪,跑了” “他可真会挑时机,每回都能逃走。”剑侠客气得找了处角落,上去狠狠就是一拳。 “哦”这声音听上去可真够凄惨的。话说,剑侠客摸了摸自己的手,我打的不是堵墙吗,“这年头,墙都成精了” 噗嗤,骨精灵笑了起来,墙成精这么清新脱俗的成精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我啊,哪来的什么墙”逍遥生在耳边说话。 “嘶,剑侠客,你这拳可真够狠的,打得我现在肚子还疼。”逍遥生立在一旁,一个猝不及防就挨了一记重拳,到现在还直不起腰来。 091 墓室,盗宝?(二) 剑侠客又羞又恼,直呼:“对不起,对不起啊,逍遥生,我不是故意的” 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陌生女人的声音响起:“这是打火石,接着” “你有这么好心”剑侠客看不到那人站在何处,虽然也想说一句谢谢,但是她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 “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骨精灵手掌亮起一团火焰,将她如玉的脸庞照亮:“我们自己也可以照明,这块打火石还是还给你吧” 让她接受陌生人的东西,绝对不可能,这人的身份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地面下陷的时候,只有他们几个人掉了进来。可是,为什么进来后还有一个人而且从她说话的口气来看,她应该是在他们之前进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骨精灵从剑侠客手上取过打火石,放在另一只手上,给那个陌生女子递过去。 黑暗中,那个女人朝着唯一有光亮的地方靠来,一只素手伸来将石头拿了回去:“好心当成驴肝肺” 剑侠客本来就余怒未消,此时一听这女人的话,火又开始蹭蹭地往上冒:“你怎么说话的” 奇怪,剑侠客又看向骨精灵。骨头的脾气有目共睹,怎么今天这么沉得住气 骨精灵自然很生气,她客客气气地把东西还给人家,捞不到好话就算了,怎么还被反骂一顿。 但是,刚刚的发现却比现下的火气更重要。 她之所以没有采取把打火石隔空扔回去的办法,就是希望诱那个女人靠前,只有近身观察,才可以发现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苦心人。那个女人来接石头的时候,一双手白皙水嫩,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保养的。 这都不算发现,只有一点。那就是,白嫩的双手代表一个女人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身份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怪就怪在这里,大户人家的女儿有事没事跑到这荒凉偏僻的地方干嘛 因此,在那女人来接石头的时候,骨精灵特意上抬了一下手掌,触到了她的指尖。 发现就在此处,她的指尖居然布了一层薄茧。 “有意思”骨精灵冷不丁的一句话,把剑侠客给吸引过来。 “什么有意思” “啊”骨精灵随手一指:“我,我是说,这里有意思啊” 在没有掌握足够的情报之前,还是不要让剑侠客和逍遥生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姑娘”骨精灵决定主动出击:“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她没好气地道:“墓室啊没见过”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嘲笑一般:“也是,你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来过这地方。” “想出去的话,就跟我走”她头也不回地往前探去。 “姑娘此言差矣”逍遥生沉默良久,突然说起话来:“我们从上面掉到地底下,直接原路返回就可以,为什么又要跟着你去找出口呢” “天真”她往上努了努下巴:“你们自己看吧” 剑侠客三人心底一沉,该不会 他们掉下来的那个大洞呢现在完全没有碎裂的痕迹。 骨精灵眼中精光一闪:“肯定是有人在设计我们” “跟上来。”女人也不再废话,自己一个人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姑娘”骨精灵追了上去,“把你手掌摊开。” 女人不动,骨精灵觉着好笑:“姑娘一个人就敢只身闯出来,难道还怕我有什么企图” 女人啐道:“你居然激我” 骨精灵嘴角轻勾,外表看上去异常温柔。但心里却想,激你如何迟早把你身份查个水落石出。 女人虽然嘴硬,但是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 骨精灵手掌一划,莹莹彩光从她指尖倾泻而出,汇于女人手上成了一团光焰柔和的火团。 女人诧异:“这,这是” 骨精灵笑笑:“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打火石了,我们走吧” 女人声音冷然:“别指望我会谢你。” “嘿骨头,你看她”剑侠客在身后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他也不会变出一团火焰来照明啊,尤其骨精灵的火焰还是地府的鬼火,经久不息,骨头没有来帮他,反而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行了,你就别唧唧歪歪的了。”骨精灵为剑侠客和逍遥生每人都变出了一团火焰,借以照明。 一行四人在陌生女人的带领下,朝着更幽深晦暗的地方行去。女人突然开口说起话来:“叫我卿月就行。” “我叫骨精灵。”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公平一点,把自己的名字也告诉她。 “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骨精灵接着试探问道。 “这个嘛”卿月的语气果然缓和了下来:“还不能说。” 她停下来,打量着三个人:“我知道你们是天命之人,也知道你们的最终目的。我的身份暂且保密。” “这。”逍遥生欲言又止。这个卿月总给人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卿月长出一口气:“总之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绝不是你们的敌人。” 不是敌人,那就是,朋友了骨精灵双眼放光。 被卿月看在眼里:“不是敌人,也不一定就是朋友啊” 这是卿月第一次正视骨精灵说话,她的长相虽然平淡无奇,但一双眸子深邃,总感觉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骨精灵一愣,这个卿月怎么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过也真的就只有几分而已但愿是我想多了吧骨精灵摇摇头,默不作声往前走去。 “呜” 什么东西 “卿月”骨精灵环顾四周,一切都很安静:“你还没说,这里究竟是谁的墓啊” 一丝风都不起,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很难说,这不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如果,我没猜错,是人皇神农的墓穴”卿月云淡风轻地说道。 人皇,神农剑侠客三人面面相觑,这传说中的三皇五帝都出自东夷九黎,是上古时期强大的部落联盟。 “和蚩尤有关”骨精灵对这些并不是十分清楚。但隐隐觉得似乎九黎和蚩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嗯”剑侠客轻轻点头,“九黎有九个部落,以蚩尤为首。” 三人此时背对着背,这样的布局很是安全才对,但依旧阻挡不住心里泛起的不安。 092 墓室,盗宝?(三) 如果真的是像卿月说的那样,那无疑他们已经跌入了危险的境地。 神农氏遍尝百草,民间皆将他当作神一般的人物看待,可现在看来,他属于蚩尤手下的九黎部落,这对剑侠客他们而言,绝对站在了被动的局面上。 “他的墓室里,会有什么宝贝啊”骨精灵是唯一的例外,并不觉得有多危险。即使是上古仙神,即使是人皇,过了这么多年了,沧海桑田都变了不知多少次,更勿论神农了。 “他的神息都散了吧,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其实骨精灵觉着就算有什么好东西也轮不到他们,何必淌这趟混水呢 卿月摇摇头,“多说无益,咱们小心为上。”火焰在手中跳跃,竟也只能照亮小小的一角。 “你们看”逍遥生盯着一块石碑发呆。 剑侠客上前勾住他的肩:“怎么这样的石碑刚才不是碰到过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读书人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剑侠客甩甩额前的刘海,哪有我见多识广啊 “不是”逍遥生很沉稳:“这石碑分明是之前那块。” 言外之意,他们,迷路了 卿月居然一听这话,吓得身躯一震:“这不会是传闻中的鬼打墙吧”她咽了口唾沫。 骨精灵看向卿月,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来历孤身一人,就敢行至这么危险的地方,而且似乎很了解的样子,可偏偏很怕什么民间鬼术 境界通达的人,却还怕小小的民间传言,真是不可思议,骨精灵开口笑话起卿月来:“卿月姑娘原来还怕这些啊那到时候我保护你怎么样” 卿月的脸蛋一下子就红了,“你,你这是赤果果的看不起我” 赤果果骨精灵抛了个眼神看向剑侠客和逍遥生,这赤果果的,什么意思 二人也是前所未闻,只能摊起手来,别问我啊,我也是一头雾水。 骨精灵把目光转向了卿月,可她仍旧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也或许是因为之前说话的语速太快,丝毫没有觉得“赤果果”这三个字有何不妥。 罢了,骨精灵摇摇头,将这种莫名的词语压了下去,“咱们赶紧找出口吧” 此地真的不宜久留啊看卿月这样子,估计就是中邪的症状,自己再呆下去,万一和她一样胡言乱语怎么办 “不发现石碑的排列规律,我们谁都出不去。”卿月冷静下来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们来看,上面有字。”卿月将手掌覆在冰凉的石碑上,半晌,咳嗽道:“逍遥生,你来念给大家听吧” “啊”逍遥生很是诧异,他确实是这一群人里读书最多的,但也不至于看个石碑都要特意找他吧:“卿月姑娘自己看不懂吗” 这个姑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可看她谈吐除了有点呛人,并不是那种粗俗的人啊 卿月一人嘟哝,声音极低,谁也没有听到她说了些什么:“繁体字哪有这么容易认” 只不过,黑暗中她那双翻起的大大白眼倒是格外明显。 “我来吧。”骨精灵挤开石碑前的两人,颇为认真地研读起来:“神农氏从属九黎,却,却生有异心”说是认真也不过是断章取义,掐头去尾,只读了自己看上去最顺眼的一段。 神农一族背叛了九黎,骨精灵不敢置信:“以蚩尤的手段,谁要是敢对他不忠,哪还有继续活在世上的道理”况且,这位神农还遍尝了百草,民间对他的过往一概不论,这才有了今天对神农的认识。 “你别停啊”剑侠客催促道,他感到,接下来的文字一定都是外界无从得知的绝密信息。 逍遥生念起来,交给骨精灵,她的感叹就完不了了:“天皇伏羲,地皇女娲,人皇神农,后羿,帝俊和羲和皆来源于东夷九黎。尊蚩尤为部落联盟之首领。奈何蚩尤拥兵自重,妄想一人独大,挑起了与炎黄部族之间的大战。” 那一站,死伤不计其数,血流成河,蚩尤手下的八十一个兄弟有人渐渐不满,投奔了九黎中其他部族。终于,九黎势力瓦解,各自为政,蚩尤虽拥有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名头。可依旧是败于炎黄联手,被封武神坛下。 “武神坛”剑侠客心绪飘远:“看来神木林还是非去不可了。” “这无非就是介绍了一下上古时代而已,怎么出去呢”卿月之前一直不吭声,甚至让人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 “你们看”骨精灵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了命门所在:“这石碑上面有三行道道,长短不一。” 依稀记得,这就是,就是师父说的那什么骨精灵一拍双手,想起来了:“这些长长短短的就是八卦阵。长的是阳,单为阳之数。短的是阴,双为阴之数。” 什么长长短短,阴阴阳阳的,剑侠客被搞得一个头两个大。正烦恼的时候,恰巧撞上了骨精灵飞过来的眼神,那意思分明就是,怎么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奇门阵法吗 剑侠客只学习过天覆地载,虽说是在八卦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的阵法,但他对八卦确实了解不深。 “可是”骨精灵终于回归了正题:“我虽然认识,但并不意味着我就会解开。你们,谁会啊”她一一扫过眼前众人。 无一例外,卿月摇摇头,剑侠客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有 逍遥生打开折扇,缓缓扇起来:“不是八卦,是八门。” 八门这五行八卦谁都听过,只不过是不得法而已。可这八门,你确定 骨精灵和剑侠客齐齐把目光投去,对逍遥生的结论存在质疑。 只有卿月,她虽然始终一言不发,但是听到“生门”两个字后,身体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即使她攥紧了衣角,但这个动作亦然落入了旁人的眼底。 不得不说,她伪装的技术还是太拙劣了一点。虽然他们之间只是刚刚相识,还并不知她在刻意隐瞒什么。 “逍遥生,你有话快说。”剑侠客实在等不及了,按他这么折磨人的性子他们何时才可以找到逃脱之法。 逍遥生听了也不急,只是站在原地向四周打量着。众人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显然除了一片灰黑色的石壁,什么异常也看不到。 不过,这落于逍遥生眼中意义就不同了。 093 生门,无休 “八门结合八卦不停变换。不是随便就可以推断出的。”逍遥生突然指向西北方向,神情有些激动:“就是现在” 生门此时位于西北乾宫,五行属金。天乾是众卦之首,与推测一般无二。 众人飞快地奔到西北角,那里地面一片坦荡,光秃秃的并无甚异常。 “什么都没有啊”骨精灵在四周打量起来,还不如原来那里呢,好歹还有块石碑。 话音还没落,轰隆隆的霹雳巨响,震得地动山摇。众人都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根本无从着力。 嗖嗖几声夹杂在沉闷的地裂声中,一时竟辨不清是哪里发生了异事。 “小心”剑侠客猛地把骨精灵拽到自己身边来,看着地上钻出的比人身还要高,比大腿还要粗的石锥,倒吸冷气。 最夸张的还不是它的身量,而是石锥顶部那尖锐锋利的程度丝毫不比针尖逊色。这要是撞上去,岂不是真要变刺猬了 “我的天,逍遥生,你你你。”骨精灵被气得说不出话。这就是读书读出来的本事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 “稍安勿躁。”逍遥生站在众人身后,有其他人给他当盾牌,他看上去倒是安逸自在得很。 逍遥生收起折扇,穿入了那片密布的石锥之中。 众人见四野重归平静,亦安下心来,亦步亦趋地跟在逍遥生身后。 十数根石锥之后有一扇铁质大门,门上雕纹反复,似有百兽震惶,四散飞奔之景,亦有鱼跃龙翔之象,祥云百草,瑞兽奇花都集中在了这扇门上。 卿月手指轻轻拂过门上的纹路,满是赞叹之情:“原来,在上古之时,匠人的技艺就已经这么高超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头,这话确实在理。上古时期灵气充沛,传至今日,灵气凋敝,各路神仙虽处于九天之上,但也只是重量不重质的虚名产物了。但总以为技艺还在发展,原来也是失了过去的水准。 这让他们总是汗颜,因而羞愧不已啊 骨精灵欲推门而入,剑侠客突然伸出手来阻止:“等会儿。” 看到骨精灵投来不解的目光,他往旁边瞥了一眼:“没看到那边有开关嘛” 神农氏的墓穴,即使推演得出生门所在位置,也不会轻易得到出去的机会。剑侠客敢拍着胸脯保证,这扇门绝对有古怪。 大门一侧的开关是一个巴掌大的圆盘,看质地像是青铜,又像是玄铁。这其中的隐秘恐怕外人永远不得而知了。 “这小凤凰真可爱”骨精灵发自肺腑地赞叹。一般的门环暗格什么,都喜欢在上面雕琢一些具有威严霸气的灵兽,诸如什么麒麟之类。 虽然凤凰也是神鸟,但这只凤凰哪还有灵兽的威严在,娇小玲珑,可爱地似能在指间起舞。 “还没有这么简单呢”剑侠客掩嘴偷笑:“你看,它嘴里衔着一株仙草。” 草众人此时才看到了上面的重点。神农氏尝百草,凤凰再有灵气,再别具一格,都不足以成为象征一族的图腾印记啊 原来这才是它想要突出的东西。 骨精灵的指尖在雕有仙草的地方上轻轻点着,难怪凤凰如此娇小,连它口中的草都比它的个头要大。只是,这样的 “这样的图案未免有些喧宾夺主了”剑侠客低垂着一双眼眸,把骨精灵心中所想说了下去。 “这或许就是破解的关键。”越是离奇,就越可能是线索。逍遥生摇着扇子,胸有成竹。 “是吗”骨精灵半信半疑,将手指放在仙草上,先是用指腹轻轻按摩着,没有反应,继而转为用力按压。 这一压,一圈圈光环从凤凰口中转出,极速运转的光轮很快覆盖到了另一边的大门上。 骨精灵万分欣喜:“果真是有机关。” 大门被光轮全部覆盖了以后,上面的所有图案沿着纹路,全部泛起亮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待光华散尽,他们才渡进那扇大门里。 “这就是生门之后的世界”骨精灵瞠目结舌,她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她以为通过生门,迎接他们的就会是久违的阳光。却不想,只是从一处密室进到了另一处密室里。从面积上看,还小了几分。 “你们看”剑侠客对这些倒并不太在意,只是对密室一角里的东西很是上心。 一方不大不小,却离地足有几米的案几上供着一根长鞭。长鞭很长,直直从供桌上拖到了地上。 众人走近供桌,仔细瞧着那长鞭。它通体赭红色,看上去沉稳大气,鞭柄的位置更是深沉的黑色,比夜色还冷,比墨色还浓。 它仿佛有着什么魔力一般,只要一眼,便可以把人的目光定格在它上面。 剑侠客伸出手去,想把长鞭从供桌上取下来。 嗡的一声,长鞭上出现了一个球形的屏障,硬是将他的手与长鞭隔绝开来。 “哦”剑侠客甩甩手,刚才竟有一种被雷击的感觉,现在整个臂膀都麻木了。 “早叫你小心点了。”骨精灵嗤笑,呆瓜一个,“谁叫你那么不争气。” “卿月姑娘,这就是你说的藏于墓室里的宝贝吗”逍遥生没有去看长鞭,而是转向了卿月的方向。 因为,在逍遥生看来,卿月一定知道他们不知道的内情。甚至,他还怀疑过,他们莫名跌到这地下墓穴来,极有可能是九头精怪的阴谋。怎能不小心谨慎些 卿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抱了双臂:“是”拖长了声调,显然是不悦。 “那卿月,你可有什么法子”骨精灵问道。逍遥生套不出她的话,可骨精灵有这个自信。 法子嘛卿月还真思考了起来,“或许你们谁再去试着触动一下那个屏障,再观察观察,就有法子了嘛” 骨精灵哑然,这说了跟没说一点儿区别都没有。她撇撇嘴,心一横:“我去。” “呃。”骨精灵还没上前,就听到身后剑侠客传来一阵惨叫。 她心口更是跟着一阵揪痛,剑侠客从来不会因受伤而小题大做,可此刻这样的声音即使在旁人听来都是凄厉与满带苦楚的。 她蓦然转身,飞也似的将剑侠客半揽在臂弯里,声音是连自己都觉查不到的颤抖:“剑侠客,你振作一点儿啊” 一定要振作,说好了要一起去看最繁华的大唐,长安繁花盛开的 自她魂魄归体以来,她一直没告诉他,过往的,不仅仅是两人在长安初遇的时候,就连前世的记忆她也全部都记起来了。 094 鞭百草,断平毒 卿月在一旁见了这样的场景,即使她一个局外人,都不由地小脸煞白,急道:“逍遥生,你,你快看看啊” 化生寺弟子不是最擅长防御系法术兼疗伤解毒的嘛 逍遥生下意识地把头偏过看向卿月,这姑娘确实身份可疑。自己的门派与所长之前并未透露过一个字,怎么现如今她看着倒像是十分了解的样子。 卿月被这审视一般的目光盯得有些发冷,急忙催促道:“你看我干嘛,受伤的又不是我” 经她这么一提醒,逍遥生才想起正事。 他走过去抓起剑侠客的手腕,就搭上了自己的手指,为了方便诊脉,还闭了眼睛细细勘察。 剑侠客体内不知何时存了两股劲力,这两股力量在他的经脉内四处乱窜,大有非要争出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的决心。 普通的习武之人都忌讳内力错乱,更何况剑侠客修习的还是倚靠灵力的法术,若经脉稍有偏差,很有可能就会把数年的修为一朝散尽啊 见逍遥生睫毛乱颤,骨精灵不安的开口问道:“他,怎么了” 逍遥生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剑侠客他,从脉象上看极有可能是中毒了。” 中毒骨精灵松口气,虽然中毒也是很麻烦,很难解决的事情。但好歹不是莫名其妙的被伤了五脏六腑,回天乏术来得好。 什么时候的事骨精灵看了一眼卿月,见她也一脸茫然,心内开始思索。 这几日间,他们几个吃穿用度都一模一样,不会因为谁而有所不同。莫不是那些村人可他们没有机会啊 最后,骨精灵猜到了只有可能是一个人,九头精怪。 他把他们引到这地下墓穴里来,一定有更大的阴谋,而剑侠客的身体不适仅仅只是开始。 “骨精灵”逍遥生见骨精灵一直不说话,忍不住打断她道:“你还好吗” 这躺着一个,可别又倒下一个。他逍遥生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招呼不过来啊 “你怎么看”骨精灵直接去问逍遥生的想法,她需要一个人为她出谋划策。 而这个人选,绝不可能是相识不到一天的卿月。 “此毒来得迅猛,不是在外面时下的。”逍遥生早就猜到了骨精灵的想法,可惜她还是想错了。 真正的下毒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就是”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供桌上的长鞭。 “可,这怎么可能呢”骨精灵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且不说一个鞭子如何淬了毒,就是它真的有毒,可剑侠客根本挨都没有挨着啊还有什么气味,声音之类的,更是荒谬,在场的人除了剑侠客谁不是活蹦乱跳的。 “你们难道没有听过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吗”卿月背起手来,在供桌前绕起了圈。 神农尝百草骨精灵和逍遥生对视一眼。逍遥生依然选择沉默。 骨精灵今天经历这么多,也不敢言之凿凿:“难道不是说,神农尝尽百草,知其平毒寒温之性,教给人们播种之术嘛” 这神农的故事可还是师父地藏王讲过的呢不会有错。 “不错。”卿月也认可了的。 “但是,”卿月又说了起来。 这可是把骨精灵吓一跳,怎么,对就对,错就错,哪来的但是 卿月瞧见骨精灵的紧张模样,抿紧了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等骨精灵说话,逍遥生插进来:“不知是哪其二,卿月姑娘不妨说来听听。” 这自然,卿月干咳一声,不用他们问,自己也会说的:“神农不是靠一张嘴,一双手就尝了百草的。” “呐”卿月指了指供桌上的长鞭:“那个,就是神农用来尝百草的神器,名字嘛,民间传言不多,或许就叫做,神农鞭。” 混沌初开的上古,即使是神,也免不了与自然抗争。仅凭神农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尝得了世间百草,只有用神农鞭抽打一番,才可断得清药性毒性。 “所以,你是来找神农鞭的”骨精灵明明知道她的打算,但依旧不死心偏要问出来。 因为他们也需要去找神器,不然以他们现存的实力真的不是蚩尤的对手。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又怎能放弃 卿月避开她的问题,直接道:“你还是想办法解开那位的毒吧”他看起来比较严重。 如果是神农鞭上的余毒,那或许也只有真正拿到鞭子再说。 不管了,骨精灵咬咬牙,重复了和剑侠客一样的动作。果然,骨精灵嘴角微微上扬:“一样的结果” 骨精灵的手臂从指间开始一寸寸往上全部都像被雷电击过一样,又麻又疼。 长鞭的柄上忽然间窜出几个文字来,符文交织。一时间,对于符文的好奇竟压过了身理上的不舒服。 它们包裹着长鞭涌动,骨精灵眼球飞快地寻找着对他们可能有利的消息。 “找到了。”虽然想要将神农鞭拿到手不容易,前有封印结界,后有个虎视眈眈的卿月。 但是,不管了。骨精灵将玄冰刺召唤出来。在掌间旋转几周,才朝着被激发出的结界用力刺下去。 她没有什么好办法,也不是什么绝顶聪明的人,只有以暴制暴。 彻骨的寒气前所未有的席卷了这小小的方寸之地,果然神奇的力量也是随着环境可大可小的。 之前她遇到过的对手还是太弱嘛玄冰刺从来没有爆发出如此冷冽的寒气以及如此精纯的灵力,甚至连她都忍不住蜷缩起自己了。 乓的一声巨响,玄冰刺与神农鞭结界的交界处产生了巨大的灵力波动,将供桌周围的所有人都震出数米开外。 骨精灵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向供桌的方向走去:“成功了吗”她自言自语,刚才的一刹那,她只觉得两股力量不断对抗着,那种感觉像是要撕裂周围的一切事物。 一个不留神,自己就被震了出去。 骨精灵将手放在与神农鞭尚有几寸远的高空:“嗯” 结界,真的没了 有时候霸道的强力也不是不值得推崇的,就像今天,她若不当机立断,剑侠客可能真的是要命丧当场了。 骨精灵将长鞭紧紧握在手间,蓦的转身,一个鞭子甩将出去,直抽得风里飒飒作响。 因为用力太猛,旋身的时候,鞭子同样也甩到了她身上,瞬间带起一串血花,沾染了片片衣角。 095 神出鬼没,凭空消失 “啪”的一声炸响,长鞭稳稳地鞭打在了剑侠客身上。 逍遥生被眼前的惊喜吓呆。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抓住鞭尾:“骨精灵,你在干什么” 骨精灵这是失心疯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起内讧了 “你放手”骨精灵想要抽回鞭子:“我这是在替他解毒。” 逍遥生虽然觉得这样的解毒方式很匪夷所思,可知道骨精灵没有要伤害剑侠客的意思。就松开了紧握鞭子的手,那只手掌上,长鞭的印记清晰可见。 “你,没事吧”卿月的语气极为淡定,可能是出于礼貌的原因,才问了问骨精灵。 不过,骨精灵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 她扔下了手里的神农鞭,把剑侠客抱起来,轻拍他的脸颊:“剑侠客剑侠客,你怎么样” 她方才触动结界的时候,那些符文上清楚记录着,有关神农鞭的一切用法。 若有人想要强行破开结界,就必会为其上的咒印所累,将神农鞭中残余的毒素全部激发出来。借由灵力波动,直接进入人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 中毒之法在于神农鞭,解毒之法也在神农鞭。所以,骨精灵才会扬起长鞭,去抽已几近昏迷的剑侠客,顺带着将自己也抽过一遍。谁叫她也激发了结界,同样身中剧毒。 “剑侠客”逍遥生单膝跪在一边,不断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剑侠客才渐渐清醒过来,盘腿坐在地上,调息了一阵子,意识也恢复了清明。 “太好了,你醒了就好。”骨精灵喜不自胜。 “我没事儿”他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扶着骨精灵的手,还是站起来,极力扯出一个笑容。 “你这话,言不由衷”骨精灵故意犟嘴,但知道他已经无大碍,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一道人影在三人的眼角边忽的闪过,引得他们纷纷回头。 “哎”骨精灵走了几步,看着光秃秃的地上:“刚才的神农鞭呢”她记得刚才就是扔到了这儿呀 “各位。”这个女声极其熟悉,不就是,卿月吗 骨精灵看了一眼剑侠客和逍遥生,他们也是懵的状态。 只见卿月中规中矩的抱拳,还颇有点武林高手的风范:“后会有期了” 骨精灵眼前一亮,神农鞭怎么跑她身上去了 虽说这神农鞭是卿月特意来寻的,在这点上,她确实是理亏。 但是说到底,这鞭子也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取来的,如何处置,你好歹要打个招呼吧 “喂”骨精灵喝止她:你要去哪儿 可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卿月身上的光芒一闪,直接没了踪影。 “这也太诡异了吧”骨精灵张大了嘴巴。这里不是什么露天的开阔场景,居然可以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她把神农鞭也带走了”骨精灵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心有不甘,但终究是棋差一招,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行了,我们也尽早出去吧”剑侠客在逍遥生的搀扶下,走过来说道。 “那是,原路返回,还是”骨精灵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所有的智商都被剥夺了。 “笨”剑侠客一脸嫌弃:“你原路返回一个给我看看”当然是找出口了。 “去那边供桌上看看。”剑侠客将注意力放到了那方供桌上。 那里没了神农鞭,但还是泛着淡淡灵气,在包裹着这一张供桌。 因此,要说没点什么,是不会有人愿意相信的。 剑侠客单手撑着供桌,四处打量着桌脚与地面的交界处,很可能这底下就是出口。 “别费劲了,这里不可能有出口的。”骨精灵随便一晃眼,那桌脚下的地砖瓷实得很,绝对不是有暗门的样子。 无意中,骨精灵走到剑侠客身边时,衣袖轻轻蹭过供桌上原先摆放神农鞭的架子上。 这看似是巧合的举动,却牵动了地下墓穴中最后的一丝灵力。一根根细若游丝的灵力从架子上飞飘出来,将供桌一寸寸照亮。 剑侠客用力按下骨精灵的肩膀:“行啊你,骨头,歪打正着啊” 供桌下沉,露出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来,下方没有亮光,也不知通向哪里。 “下去吗”逍遥生将扇子在手中掂量,有些不确定地道。 这下面没有亮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隧道幽长,外界的阳光照不过来,还有一种情况,也是最可能的情况,那就是洞口的另一端依旧是个这样的密室。 “当然。”剑侠客已经纵身跳了下去。 显然,留在这里什么用处都没有,没有道理不下去。最糟的情况也是,依旧被困着而已。 幽长寂寥的通道,没有一点亮光,所幸它还比较宽敞。三个人共同下坠,也不觉得拥挤。 除了 “剑侠客,你能不能把你的胳膊收一下。打着我了”骨精灵有些不满,黑咕隆咚的,她都不知道挨了几拳了。 “逍遥生不也是”剑侠客也不想把别人打着,但是想要在急速下滑的趋势下保持落地的安全,就不能束手束脚的。 所以,剑侠客很不好意思,还是尽量收敛了一下自己大开大合的姿势。 “有光亮了”骨精灵两眼放光,这下是真的重见天日了,她一下子把刚才的不愉快全部抛在了脑后。 三人纷纷翻起跟头,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 阳光毫不掩饰的从指缝间倾洒下来,尘埃在一道道光芒中翻转着,像极了高山顶上的云海奇观。 三人相视而笑,在地下墓穴里的不快全部一扫而光,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哎,逍遥生”有一个疑问憋在骨精灵心里很久了,但是自从他们见面开始,不是有这样的紧急,就是有那样的必须,以至于耽搁到了现在。 “什么事”逍遥生亦很享受这份温暖,声音都增添了几分肆意。 骨精灵勾起唇角,这很不像他。他一向都很沉稳,不过,这样的他,很好。她很欣慰,不是为她自己,是为了狐美人。 “狐美人,飞燕女她们呢”离开了山河社稷图以后,竟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她们啊”逍遥生看了一眼剑侠客。 原来,连剑侠客都知道的事情,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被瞒在鼓里。 096 离恨如春草,一步一莲华 “快说。”骨精灵才不想打什么哑谜。 “当时我们几个一起先离开的界阳井,回了大唐以后,飞燕女的师姐就把她叫走了,狐美人也跟着一起去了。”逍遥生回忆道。 难怪,她这么久连这两个人的影子都没有见过,原来是先一步回了门派里。 话说回来,女儿村,这个门派,不知是不是真的像它的名字一样呢,里面从师父到弟子全部都是女的。 骨精灵暗想,将来一定要去女儿村亲眼看看才行。 “那个,卿月呢”骨精灵脑子转得快,刚才还问狐美人她们的近况,现在冷不丁又将话题转到了卿月身上。 剑侠客和逍遥生默默对视一眼,看来以后和骨精灵搭话,得脑子转得快一些才行,要不然,总是赶不上趟儿了。 “人都跑没影儿了,你追究也没有用”剑侠客脑袋还算清明,很快便接上了话茬。 “逍遥生”骨精灵突然又把目光聚集在逍遥生身上。 “这,这”逍遥生真的是跟不上骨精灵跳脱的思路,此时此刻只能咽咽口水,她又怎么了 骨精灵看到他那不安的神情,不由有些好笑:“我只是想问你,现在剑侠客和我都取得了神器,你是不是也该行动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剑侠客:“逍遥生,那会儿你去而又返,是不是遇到了困难” 听到是说这事,逍遥生褪下不安的表情,转而变成了一脸忧愁的模样:“我没有你们的奇遇,于是回了化生寺去询问法明长老。” 逍遥生话还没说完,就被骨精灵打断了:“不会吧,逍遥生你,连师门都为难你”她憋住笑,这得是多坎坷啊 “不是”逍遥生急了:“长老指示我,在九泉庄上,有一把传世折扇,是不可多得的神器” 此扇名为离恨莲华扇,具破天震地之威,每逢百年便会应劫而生,此中恰为一个百年。九泉庄上泉水喷雾,再次汇聚成一股源流,滔滔不绝,就是感应到了神器即将面世。 听完逍遥生的讲述:“那你去了没有” 逍遥生表情黯淡,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准是在那庄子上遇到刁难了。他缓言:“庄主说,此扇虽应劫而生,但终归是他们九泉庄上不外出的神器,外人休想得到。” 剑侠客眯了眯眼:“这可麻烦了,能不能拿到神器还两说,更何况你现在是连庄门都进不去。” “走吧”在这里呆着也没有用,骨精灵提议,不管怎么说,先去了九泉庄上再说。 “报”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年男子小跑进了正堂,单膝跪地向堂上的庄主报告。 庄主亦是一袭紫色的衣裳,只不过与刚才的男人不同的是,这身衣服明显华贵得多。 他没有多言,而是背对着前来报告的男人摆摆手,示意让他不要废话,赶紧把情况说出来。 男人抱拳:“禀庄主,前日那个书生又来了,还带了两个帮手。” 说话干脆利落,很符合九泉庄主的胃口。他平日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习惯了一呼百应,因此对庄上的人武功要求还在其次,主要就是说话做事不能拖泥带水。 “也罢”庄主无可奈何,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执着的:“你且随我去看看吧” 九泉庄外,水声潺潺,九泉,顾名思义,这里的泉水算是一绝。大大小小泉水不计其数,统共叫得上名字的,就有九只泉眼。 清风拂过青绿山峰,挟了湿润清冽的微寒湿气扑面而来,使人心情格外舒畅欢愉。 在这舒爽的山风中,一身灰白长袍的男人走出庄门,他高声开口,看不出喜怒:“几位请吧”他的头发被打理得光滑油亮,纵然如此却还是遮挡不了藏匿于其中的根根白发。 此人是九泉庄的庄主,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原以为他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求见他必得费一番唇舌,没有想到,这一点倒是颇为简单。 进了庄上,亭台楼阁,水榭长廊,那些大户广宅人家该有的,这里也一样不缺。 庄主领着,三人跟在身后,任凭穿堂风拂过面颊。庄主有些沉闷的嗓音传来:“几位若是为了离恨莲华扇而来,只怕是要败兴而归。” 有些事还是尽早说清楚的为好,免得浪费自己的时间,亦浪费对方的时间。毕竟现在庄上的情况实际上是外强中干,这些没有必要的招呼过过台面就好。 还是来了,逍遥生抱拳作礼,尽管那位庄主根本没有扭过头来:“庄主的意思在下自然明了,只是” 只是若非需要,夺人所爱之事又怎会是他逍遥生会做出来的 “看茶”庄主衣袖一扬,立时立在一旁的小厮上前来为剑侠客他们斟满了茶水。 “几位尝尝吧”庄主率先端起自己的茶盏,用茶盖轻轻拂过清色茶汤上面的几片茶叶,看神情,很是享受。 “这泡茶的水是九泉中大大小小最上游的泉水,分别各取了一滴,而茶叶是受九泉之源的泉水日日夜夜滋养而生。”庄主来不来先把这茶夸赞了一番。 “可惜。”剑侠客和骨精灵异口同声。 只不过,二人可惜的可不太一样。剑侠客可惜的是他们今日来是有事要办,不能仔细品尝了。而骨精灵可惜的却是,再好喝的茶给了她也是对牛弹琴。 她手指轻轻敲过茶盏,听这声音都比喝那略带苦涩的茶好。 “庄主”逍遥生品过茶之后,依然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我等并不是想将贵庄上的离恨莲华扇据为己有,而是需借它之力,解燃眉之急啊” 这话说得极为中听,眼前的年轻人还是晓得一些人情世故的。可是,要他答应,又怎会是随随便便一句冠冕堂皇的承诺 “瞧几位少侠也定然不是那种人,否则就是丢了师门的脸,不是”庄主一再强调,这是明显对他们有所防范。 骨精灵一掌拍在木质的桌上,几乎是蹦起来的,剑侠客和逍遥生能忍,她可不能忍:“你当那把什么莲花扇是至宝,我们还不稀罕” 说着,便要夺门而出,任凭剑侠客和逍遥生在背后极力出言阻拦。 “哈哈”堂上的庄主先是呆楞了半晌,忽而反应过来时,却是大笑。 097 论道,求药 “有什么好笑的”骨精灵一人喃喃自语,但却掩盖不住对这笑声背后意味的好奇之情。 “几位也是性情中人,留下来听老夫一言,如何”庄主竟自称老夫 这让不止剑侠客他们在内的人,就连一屋子的下人也是惊掉了下巴。 庄主做事不拖拖拉拉,今日事今日毕,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庄主居然可以为了眼前的几个晚辈,自降辈分 怎么看,也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少年姑娘啊这么有面 剑侠客逍遥生和骨精灵重回了各自的座位上。不为别的,就凭这一句老夫,就给足了他们面子。 “之前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各位少侠不要放在心上。”庄主和颜悦色地赔礼道歉。 骨精灵拿起茶盏,装作在喝茶的样子,实际上是想挡住自己这张巴掌大的脸,现在的表情她自己一定都控制不了了。 原来,这庄主是个“吃硬不吃软的”啊早知道就不该那么谦逊有礼了。 庄主自语:“其实,不是我不愿将离恨莲华扇请出,而是此神器栖居的山头上,没有人进得去。”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骨精灵已经不想神不神器的了,只是对于庄主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解其意:“你,您为何,为何” 骨精灵几度卡壳。第一次觉得直呼你不太礼貌,改为了您。第二次又觉得不知改如何询问庄主的异常,总不能说,庄主,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吧 好在,庄主是个聪明的,也不避讳:“之前老夫故意放话逼你们打消独吞神器的想法,其实老夫早看出你们绝对不是什么邪佞之辈,不过试探一番。”否则又怎么委以重任 堂下一片安静,他知道他们都在等他把话说完,于是接着道:“这位姑娘的率真更加让老夫确信几位是可托付的不二人选。” 逍遥生抿嘴笑,骨精灵的胡闹反而为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而剑侠客却有些头皮发麻,这回让骨头歪打正着,那以后她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 想想今后在斗嘴的时候,她又多了一丝底气,他就头疼。 骨精灵自然是沾沾自喜,但也不至于被这份从天而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清楚地听到了几个字眼,于是问:“庄主,想要托付什么” 总不会是托付那个什么莲花扇吧,之前逍遥生好说歹说,把嘴皮子都快磨烂了,也不见他松口。 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庄主见被人戳破心事,所幸直言:“犬子身患重病,都说离恨莲华扇所在的山头上长有奇草。” 他站起身来,走到几个人面前,一脸诚恳,甚至还抢先行礼:“只要几位能帮忙医治好犬子的病,莫说是离恨莲华扇,就是整座九泉庄,老夫也会双手奉上。” 骨精灵一听,隐隐头疼,就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原来是有求于他们啊 她也直言:“我们是江湖人嘛,要你这庄子也没用。到时候,只要庄主肯把扇子借我们用几天就行。” 出门在外,天命之人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因此,只要不是被人点破,他们都是自称江湖人士的。 庄主窃喜,自己这些年为了给儿子治病,早就将这祖上基业给耗得差不多了,要不是这里内附灵韵,恐怕早就沦为他人之物了。不过,饶是如此,九泉庄也早已是一个空壳,是一个十足的纸老虎。 因此,这烫手山芋他也懒得打理,几个年轻人要要,直接丢给他们,不要的话,待治好儿子的病,大不了自己重新再来。 “庄主,事不宜迟,不知那坐山头在何处”逍遥生慢吞吞的性子终于快了起来。 “不愧是少年英豪啊”庄主大喜,这事要是真成了,这几人可是他大恩人,他又怎么会吝啬于一些言语上的夸赞。 在水一方,风拂尽。都说风起于青萍之末,于山川河流之间汇聚。 原来,这九泉庄的风是起于这里的。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几位,这里就是山头的唯一入口了。”庄主介绍:“我们修为不够,请了大大小小法师也进不去。” 剑侠客举起右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庄主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们几人身上。” 于是,他们朝山门深处进发,还没走几步,便感受到了来自山林深处的强大阻力,还有风吹山林带来的动静。 “这里面果真有点名堂,怪不得”剑侠客横起一只胳膊,阻挡在脸前。怪不得这么多人都铩羽而归。 剑侠客微微侧过脸,冲右手边的骨精灵道:“骨头看你的了。” 骨精灵点头,右手一展,散发着蓝色灵力的玄冰刺便出现在掌心之中。 她飞出数米高,右手挥舞了几下,几道剑影一般的力量全部往地上砍去。 “当,当” 玄冰刺的效果甚微,除了有铿锵的力道打上去,那里看不见的结界几乎完好无损。 骨精灵一个翻身,跳到了地上,不由撇嘴:“这回不好办啊” “不好办,就一起上。”剑侠客不假思索。 三人催动体内灵力,骨精灵一招阎罗令开头,接着便是剑侠客的三招制敌强术横扫千军。 逍遥生是佛门弟子,不擅攻击,只能为骨精灵和剑侠客提供灵力支持。 在两招门派绝技的合力攻击下,一圈圈的屏障一般的东西出现了,很快的又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是现在”剑侠客发号施令。 三人火速冲进了里面去。这个离恨莲华扇果真厉害,就凭三人合力才能勉强打开一条缝隙,不过也足够了,只要速度够快。 对于剑侠客和骨精灵来说,毫不费力。但,逍遥生就没这么幸运了。 逍遥生望着自己被扯掉的衣角,无可奈何:“阿弥陀佛” 刚才,就在逍遥生往里跑的时候,缝隙突然要变回去了。他当机立断,把妨碍的一大段衣料扯了下去。 骨精灵看到逍遥生的衣服,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剑侠客出言提醒:“骨头”但他自己也忍不住想笑,整个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结界之外,庄主大喜:“几位,小心一些啊” 他有预感,这回来的几个人或许真有能力可以救他的儿子一命。 098 现世,敌对 往山林深处走去,有些阴寒的气息环绕在身体四周,无法遣散。 这里古木参天,以致于阳光都投不下来。耳边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将一片片叶子冲刷得绿油油的。 “这山头这么大,上哪儿去找莲花扇啊”骨精灵嘟着张嘴,抱怨道。 莲花扇剑侠客掏掏耳朵:“是离恨莲华扇” “我,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你有意见”骨精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逍遥生站到两人中间,只要一给他们机会,他们的斗嘴就停不下来。 逍遥生掏出怀里庄主给的地图:“既然找不到离恨莲华扇,就先去找草药吧” 他难得这么有主意,不过,也是被这二位逼的。 这地图是庄主先祖代代传下来的,除了先祖曾进来过这里,后面几代人一直都没有机会进来。 因此,这张地图才被视为摆设,无人有能力一探究竟,久而久之,也只能是传家宝了。据庄主所言,此图镇宅效果异常好。 “是这里”剑侠客将指头点在了一个小红圈上。 “嗯”逍遥生将地图重新卷好:“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天色渐暗,谁也没在这里过过夜,不知这里是否还藏有什么毒蛇猛兽之类的。虽然有法力武功傍身,可也不敢和这些东西硬碰硬,还是躲避为上。 草药铺满了漫山遍野,这里一株,那里一簇。要不是,有这幅图,他们各摘一株回去的话,哪还有空手去拿离恨莲华扇。 常言道,但凡有神器的地方,必长有奇花异草。今日一见,此言非虚。 灵气氤氲,意味着为草本植物生长提供了足够的养料,甚至还可使它们发生变异,激发潜存的力量,远远超过上一辈。 “就是这个吧”骨精灵已经上手去摘。 “哎”剑侠客用身子隔开骨精灵的手:“别这么急躁,万一有问题呢” 他蹲下身子仔细研究起来。从外观看,一株两叶,一叶向阳,一叶背光。 之前剑侠客还怀疑,不知这庄主的公子患了什么病症,居然药石无解。 现在看到这株草,才明白,他绝对是病得很重,一般的药物根本起不了作用,不然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株草上了。 剑侠客将草药连根拔起,这样药效才可以持久一些,免得一来一回再耽搁了时间。到时候,他们反而成为出尔反尔的小人了。 “剑侠客,小心”骨精灵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原本女孩特殊尖细的嗓音此时更是细得厉害。 剑侠客被刺得耳膜一阵疼痛,他回过头来:“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阵旋风朝自己劈来。 “这,这不是风”剑侠客连连后翻好几个跟头,最后更是踩在树干上借着轻功一步步蹬到树顶才勉强避开。 这股旋风来得离奇突兀,令人心有余悸。 骨精灵咬咬牙,飞快地跑到草药边,心一横,快刀斩乱麻,将草药紧紧握在手中,拔了下来。 剑侠客再想阻止,已经晚了。那株草药已被连根拔起,握在某人手中,而某人则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骨精灵,你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逍遥生不厌其烦地又开始唠叨。 毕竟,刚才的意外可是有目共睹,而骨精灵还偏偏“顶风作案”,这样的草率逍遥生想想就青筋暴跳。 “你别唠叨了”骨精灵抱头:“那妖风和这草没有关系,再不拔,你眼睁睁看着它被毁啊” “嘘”剑侠客一个旋身从树顶跃下:“好像又来了” 吃一堑,长一智。真搞不懂这两位的心里素质怎么这么高。 三人火速背对背靠拢起来,刚才强风的力道他们也见识过了。真要被撞上,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之前的旋风从树林的四面八方涌来,大有把他们包围起来,合力绞杀的意思。 玄冰刺,未脱鞘的鱼肠全部加入了战斗,而逍遥生凭借着门派绝技金刚护体,硬是挡下了一些风力。 不过,他们终究是以卵击石,很快便败下阵来。 “走”骨精灵关键时刻展开骨翼,一左一右抓起了剑侠客和逍遥生,往高空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人刚刚离开地面的瞬间,几个方向而来的旋风遇在一起,相互拼杀起来,激起数丈尘土飞扬。 剑侠客不得不竖起大拇指:“骨头,这回还多亏了你了。” “行了,别给我拍马屁,我不吃这套。”骨精灵不敢放松警惕,她总觉得还没有完,真正的危机还隐藏在暗处,准备随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是准的,这回骨精灵猜对了。 三人惊魂未定,就感到自头顶处挂来一阵阵强风,发丝乱卷,胡乱地糊在了脸上。 他们赶紧抬头,旋风又从头顶压下来,这可真是要把人逼到绝境了。 下面不能呆,上面也不能呆。 “我们分开,这样目标还小一点。”剑侠客一个侧翻,退到了粗壮的树干边上。 背倚在树上,好歹后背有了着落,处境也不至于太被动。 程咬金早就告诉过他,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墙角。 树干虽然不是墙角,但此时此刻,它和墙角的作用一模一样。勉强拿来用还是完全没问题的。两军对仗,最可怕的局势无非就是腹背受敌了。 骨精灵一个纵身飞跃到了枝繁叶茂的树枝枝叉间,她不知道剑侠客的那一套。她只是觉得这强风有可能是人为操作,躲起来说不定就找不到她了。 看着同伴纷纷找好了最佳的避风港,只有逍遥生留在原地急出了一头的汗。 嗖嗖,旋风居然具象化了。是一把绘有山水墨色图的折扇。 它绕着逍遥生不停地打转,既不离去,更不攻击。 可要说它没有敌意,那么之前的又该如何说明逍遥生不敢大意。 “金刚护体”先把保护的屏障设置好再说。 “这折扇,该不会是”剑侠客和骨精灵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它就是离恨莲华扇。”逍遥生看清了上面所绘的山水,确定无误。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定是刚刚因为我们想拔仙草,所以这才把宝扇引出来的。”骨精灵推测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神器也可以作为地界上的守护者,绝不允许外人随便入侵。 099 功成身退,冰释前嫌 “逍遥生,看你的了。”剑侠客背靠在大树上,抱起双臂,俨然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这两个人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倒是悠闲自在得很。 离恨莲华扇不愧是神器,早就有了自己的思想,可以通灵。想要收服它,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必须得让它心服口服。 宝扇只在逍遥生四周停留了短暂的一阵,便旋转着冲上云霄,又快速俯冲下来。 有了旋转的力量又加上从高空狠狠坠落的速度,即使是化生寺的招牌绝技,金刚护体也在瞬间碎裂成一个个光点。 “宝扇,我绝无恶意啊”逍遥生用自己的折扇抵挡住这股力量,龇牙咧嘴地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需要拿你去和邪神决战。” 骨精灵翻身下树,有些担忧:“要不然,我们去帮帮他” 鱼肠挡在面前,一个身影贴了上来:“这是他的考验,你去凑什么热闹” 考验骨精灵想到之前自己收服玄冰刺的场景,再看到离恨莲华扇并未痛下杀手,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这一边,离恨莲华扇步步紧逼,逍遥生连连败退。只能看到在一片绿意葱茏中,一个白色衣角不停翻飞着,其后是一个紧追不舍的扇子。 你倒是攻击啊,怎么一直在躲剑侠客握紧了拳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白衣停了下来,可扇子带起的风却已经凌厉无比,已朝着逍遥生的面门而去。 “阿弥陀佛”逍遥生神色平静,看上去视死如归可现在这个时候,谁要你视死如归 骨精灵和剑侠客被气得几近吐血,正准备冲上前去替逍遥生挡过这一劫。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包括逍遥生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 扇子在距离逍遥生的鼻尖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还往后退出数公分远。 离恨莲华扇光芒一闪,自己收了起来,并飞向了逍遥生摊开的手掌上。 “这,这是成功了”骨精灵明明看在眼里,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从一开始到刚才,她可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逍遥生是怎么让这把宝扇认主的 逍遥生将离恨莲华扇上下打量着,他也很诧异,是什么原因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一层浮光闪过,于虚空之中浮现出一段话:“离恨莲华扇,三十三重天上莲花所幻,不具攻击性,以自保渡化他人为首” 这是一段说明性的文字,主要介绍了离恨莲华扇的来历以及相关用法。待仔细读过一遍后,逍遥生才明白为什么扇子会在关键时刻收手,还认他为主。 离恨莲华扇不欲争高低,所做一切亦只是自保。探清来者的意图自然没有必要再缠斗下去。而逍遥生为佛门弟子,教义在这一点上与离婚莲华扇异曲同工,这才令它认主。 逍遥生向长安城的方向远远眺望,心中默念一句,阿弥陀佛。真是难为法明长老的一片苦心了。 “我们回去吧”逍遥生拿好了扇子,和骨精灵,剑侠客一道前往庄子上。 入山门前的无形结界边,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好不热闹。走近细看,才发现,原来都是九泉庄上的人。 可这人群中,唯独缺了庄主。 他们应该不是只为了凑热闹,特意守在这里迎接他们的吧骨精灵这么想着。 原来嘈杂无序的人群一见三人,齐齐向两旁退去,留出一条足够三人穿行的通道。 站位看上去是显然调教好的,但是这叽里咕噜的窃窃私语,依旧没改。 骨精灵接受着这莫名其妙的指点议论,虽说听上去是在表扬他们什么少年英豪之类的,但是总有一种做错事的犯人被抓去巡街示众的感觉。 她扯出微笑,率先打破僵局:“大家见过庄主吗” “老夫眼拙,不知三位少侠动作如此迅速,有失远迎”庄主的声音在前方不高不低地响起。 剑侠客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哪里是有失远迎,分明是观望许久。 “庄主”三人齐齐作揖。 “这是离恨莲华扇”逍遥生从怀中摸出扇子来,双手捧住。虽然是他收服的宝扇,可它毕竟出于九泉庄的管辖范围内,又是不外传的镇庄之宝。自己没有理由霸占。 庄主此时和几天前的他大相径庭,大手一挥,看上去毫不在意:“既是少侠拿到的离恨莲华扇,那强留在庄上也不能物尽其用,你们就收着吧” 得到允许,逍遥生也不再推辞:“多谢庄主。” 话锋一转,庄主立刻询问道:“不知几位可寻到了老夫想要的草药” 他一介凡人,守着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神器也没什么意思,相比较起来,还是他这一脉单传的宝贝儿子更重要。 整个偌大的家业不能就这样后继无人啊即使现在九泉庄已走了下坡路,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这样易了主,让他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祖先啊 骨精灵手指一挥,一株长相奇特的草飘到了半空中:“庄主,这下你可以拿它去救你儿子的命了” “去”她手指再轻轻一挑,草药便乖乖地飞到了庄主手上。 庄上的人无不瞪大了眼睛,乖乖滴,这几位少年人都是神仙转世啊这么大的本事,少庄主还真是命不该绝啊 这些人的反应落到骨精灵眼里,她更是骄傲起来,虽然法力不是用来卖弄的,但偶尔看到这些人的表情也是趣事一桩啊 逍遥生站在骨精灵身后,无奈摇摇头,随她去吧 只有剑侠客一人直截了当的拆穿骨精灵:“你们大家都不用觉得神奇,刚刚这位姑娘施展的这几招呢,不过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法术了。” 没想到,庄主却对剑侠客的“好心提醒”不以为然:“话不是这么说的,再小的法术,在我等凡夫俗子眼里,那也是大罗金仙的能耐啊” 庄主招呼几名下人:“即刻回庄,本庄主要设宴” “请”庄主放下身段,主动邀请三人。 剑侠客,骨精灵和逍遥生三个人虽然性格各异,但都不太喜欢接受别人这种形式的示好。 庄主见几人神情有异,将身子低的更低了些,声音越发的诚恳起来:“请” 奈何盛情难却,三人意兴阑珊地去了庄子上。 101 冤家路窄,追本溯源 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啊庄主心里为他们打气。 同样这也是剑侠客和骨精灵的心里话。 又是很久过去,这次没有一个多时辰,只有半个时辰。 “呼”骨精灵长出一口气:“逍遥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以后可别什么事都自己扛” 剑侠客翻了个白眼,好话都被她说尽了:“究竟怎么回事” 现在这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逍遥生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看着子朔已安然入睡:“刚才我点了他的穴道,他的身体支撑不住这么多的灵力霎时涌动,需要好好静养。” 看向一脸茫然的庄主,逍遥生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看来第二天是又走不了了:“庄主,我们出去说吧。” 门外,庄主再三确认门已被严实关好,才问:“逍遥少侠,这是” 逍遥生看看四周:“庄主,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一听到这两个字,九泉庄庄主的眉头皱成一团,江湖本就是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仇家不计其数,要他从何人查起。 “应该不是仇家所为。”剑侠客很冷静,普通人形成的江湖上,还没有谁有如此能力搞这么阴毒的手段。 “会不会是”答案呼之欲出,一个猜测在逍遥生和骨精灵脑海中同时出现。 剑侠客不动声色的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出来。 “这样吧”剑侠客抱拳,对庄主郑重允诺:“此事我们一定会解决,庄主只要照顾好子朔就行,不用操心。” 庄主点头,给他们安排好了上房,又叫下人们有求必应,和少庄主一个待遇。 花园里,层层叠叠花木相交掩映,在清寒的月色下,透着一股诡异。 骨精灵压低声音:“剑侠客,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们说出来” 说出来剑侠客摇摇头:“这只是你们的胡乱猜测,没有实据,白白造谣,只会扰乱人心。” “可你明明知道”逍遥生也压低声音,对于剑侠客的做法不解其意:“这十有八九就是蚩尤或他的爪牙所为。” “所以,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剑侠客看着两人,他们平时也不是这样蠢笨的人,怎么今天连这一层都想不到:“倘若另有其人还好,若真的是蚩尤,你们觉得庄主会如何” 骨精灵和逍遥生倒吸冷气,当真是大意了。 子朔的毒若真的是蚩尤所为,那必定是冲着天命之人而来。这样一来,庄主难免就会知道他们的身份,有情有义还好办,倘若到时为了救他儿子的命,为了自保,说不准回头就会把他们全部抓了交给蚩尤。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切切实实极有可能发生的。 就算庄主是个好人,不是那种苟且之人。但是他的儿子所遭的罪皆是由他们天命之人而起,这根刺将会一直扎在九泉庄庄主的心上。 “瞒着他,我们自己查出来救了子朔就可以,千万不要树敌。”剑侠客思索道,复又抬头,看看夜色,已经不早:“我们先回屋睡觉,今天的话全部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说出去。” “嗯。”骨精灵和逍遥生纷纷点头,三人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日清晨,洋洋洒洒的阳光铺洒了院落一地,为整个屋子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柔和的金色。 剑侠客挨个敲响了骨精灵二人的房门,“快些出发”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子朔的问题不能再拖了。 “几位恩公找我可是有事”剑侠客三人聚到了子朔的房间里,只能打扰这位多灾多难的公子的睡眠时间了。子朔打开房门,看着除了剑侠客外的另两人睡眼惺忪,不解地问。 “你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吗”骨精灵刚刚睡起来,浑身发软,说话也没有心思再兜圈子。 “哦哦”子朔脸红,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往门板边一侧身,让了开来:“恩人请进。” 逍遥生强打起精神,露出谦逊温和的笑容来:“子朔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几个也只是想问一下你的病因而已。” 病因子朔挑眉,他要是知道病因,也不至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眼见着就要被拖垮了。 医者有云: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病因找不到,只能令大夫束手无策,白白拿了一手好药材。 子朔思考的时间太久了,知不知道好歹吭个声啊此路不通,他们也好去另寻方法。 骨精灵不耐烦:“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该不会连自己怎么病的都不知道吧” “你别理她,她就这样,口无遮拦的。”剑侠客居然不帮着她说话,还去向那个子朔示好 “我们的意思是,在你大病一场之前,你周围也就是庄子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剑侠客神情凝重。 即使蚩尤本事通天,也绝不可能一点把柄都抓不到,正所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就是这个道理。只要是他搞鬼,就不怕找不到蛛丝马迹。 子朔抿紧了嘴唇,慢慢走到窗子前。时日有些久了,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忆。 阳光透过窗户纸不偏不倚照在了子朔年轻却略显苍白的脸上,竟衬得活生生的大好年华的少年郎满是凄楚之感。 这究竟是遭了多少罪 是三年前的那个夏夜嘛当时庄子上的骚乱在如今回忆起来都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时隔多年,九泉庄现如今一切的变化好像都是从那时起日暮西山的。 “哼。”子朔忍不住自嘲,原来鼎鼎大名的九泉庄也逃不过被人设计而卷入风谲云诡的江湖恩怨。 此前他糊涂,竟以为是巧合。今遭恩人提醒,这陈年旧事还真是疑点重重,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了 “子朔,你快点说啊”这回轮到剑侠客沉不住气了。 这少年分明是想到了什么,可偏偏吊着人的胃口,他剑侠客最讨厌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三年前,初夏夜晚。”子朔看向屋外明媚灿烂的阳光,可思绪早已飞回了那个夜色凉如水的寒夜。 匪夷所思,夏日的夜晚,可那时偏偏是寒意袭体。 “少庄主,您还是回屋歇着吧再不济,也是得吃点东西的啊”下人来劝他回屋。 少庄主今日和庄主大吵了一架,具体原因他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嘴。 “你有没有觉得很冷啊”少庄主沉默这么久,原本以为他在和庄主怄气,没想到,一张嘴却是这样不打紧的话。 100 治标,不治本 “被前呼后拥的感觉如何”剑侠客低语。 骨精灵甩了个眼刀过去:“瞧瞧你自己不痛快那样,还有心情来问我” 怎么样怎么样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嘛就不能闭嘴,学学人家逍遥生。 逍遥生也是心情郁闷,但好歹既没有写在脸上,也没有絮絮叨叨的东拉西扯。 到达庄上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整个庄子上张灯结彩,家丁丫鬟忙里忙外,甚至有些笨手笨脚的还和别人撞了个满怀。但到底是山庄,不似皇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是各自收拾完以后就灰溜溜的离开了。 庭院里摆了一桌的流水席,这是留给下人们吃饭的地方,按等级依次坐到座位上吃饭。排到后面的,虽然饭菜有些凉了,但吃到心里还是热乎。 这年头,能有这样的东家就偷着乐吧,哪还敢挑三拣四的。 “来来来,几位上座。”庄主热情招待着:“今晚老夫设宴,为了答谢几位对犬子的救命之恩,大家敞开了吃,不要客气啊” 酒席上庄主的笑声就没有断过,可见这之前心里到底是憋了多少事。 “庄主”一个小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少庄主,少庄主醒了。” 骨精灵心中暗叹,还真是仙草啊,药效这么快就起作用了 庄主一听,眉宇间笼上更浓的喜色,只不过这一回没有再发出笑声了。 发自内心的愉悦,大难过后的喜悦往往不是流于表面的笑容可以传达出来的。 逍遥生很是细心,“庄主,不去看看吗” 这让他们心里过意不去,庄主为了陪他们,不去看劫后余生的儿子,这让他负罪累累。 “无妨”庄主坚持留下来:“他刚醒,正需要好好休息,等一会儿酒席散了再去看他。” “嗯”逍遥生点点头,这个理由听上去他无以反驳。 明月高悬,酒过三巡,庄主喝得有些摇摇晃晃起来,口中也是含糊不清,但无非还是三句离不了他今天有多开心,九泉庄又要崛起了。 “来”庄主一把揪过离他最近的剑侠客:“跟老夫一起,一起去看看子朔” 原来九泉庄庄主的儿子叫子朔,这名字听上去可不像一个江湖人士该有的,倒像是长安城里那些会读书的秀才。 寝居里,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清秀公子看到有客人来访,挣扎着跌下床头。 庄主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了子朔:“爹来看你了。”说着,把目光移到了剑侠客三人身上:“是这几位寻来了仙草妙药,救了你一命,还不快谢恩” 子朔也是个懂事孩子,不顾身体的虚弱便要磕头谢恩。 骨精灵和逍遥生心头不忍,刚想出言阻止。剑侠客抢先一步,已经说道:“庄主,贵公子重病缠身,这礼我们受不起,况且救人一事本来也是应当的,我们今天要是真接受了这个磕头,岂不是要凉了今后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的心了嘛” 看不出来,平时剑侠客没心没肺的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骨精灵也道:“是啊,庄主,您又把离恨莲华扇送给我们,又是请我们吃饭的,怎么还敢受这位小兄弟的感谢啊” 逍遥生规规矩矩地行礼,他才是受惠最多的那个,若是一言不发也太说不过去了:“庄主的好意我们心领,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想明日一早就动身。” 今晚的酒席搞得太晚了,夜色太晚赶路不安全。 “庄主,我看公子他气血两亏,我会一些医术,可以帮他看看。”逍遥生提议,虽然那不是什么医术,只是化生寺的推气过宫,对身体有益无害。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骨精灵跟着掺合:“好啊,好啊,他的医术可是一绝。保管让你儿子药到病除。” 纱帐里红光漫天,子朔经脉堵塞,流通不畅。逍遥生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怪病 竟连那仙药都不能完全治愈,他甚至还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打算施以援手,这病症若是没有推气过宫,仅靠仙草之力也只能是暂时疏通,压制体内邪气,迟早是要回到之前的状态的,更糟糕的是大有反扑之状。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逍遥生大汗淋漓,这病奇怪,推气过宫竟也这么费劲,子朔的周身气脉还有一半尚未打通。 “噗”纱帐里的红光暗下去,一股红色血迹喷到了轻纱之上。 骨精灵歪着脑袋已倒在一张大圆桌上,听到这动静,心里一惊。不就推个气过个宫嘛,怎么还搞出来了血光之灾 骨精灵和剑侠客对视一眼,大感不好,连忙撩开纱帐,逍遥生已晕倒在床榻之上,满脸豆大的汗珠。 庄主慢半拍,之前的醉意瞬间清醒,也赶紧上前来,“怎,怎么了” 剑侠客拍拍逍遥生的脸颊:“逍遥生” 骨精灵不说话,在一旁静静观察,“他耗了太多灵力”得赶紧给他传些灵力才可以。 二人屏气凝神,将灵力从逍遥生的百会穴注入到他的体内,这个方法来得最快捷。 逍遥生悠悠醒转,骨精灵和剑侠客静立一旁,本想着看他怎么解释。 可逍遥生醒来以后,什么都没有说,就又催动起体内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到子朔体内。 子朔亦不知怎么回事,有些不情不愿:“恩公,我觉得身体没有什么不适,你可以不用” “别说话”逍遥生喝止了他。 骨精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温吞的书生嘛剑侠客来不及思考这些,逍遥生越是反常,他心里就越没有底。 可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剑侠客和骨精灵心知肚明,这个时候,问他什么都没有用。 不如,二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将自己的灵力从逍遥生的背后传给他。 逍遥生身躯一震,他没有预料到二人的行为。 “别动,专心点儿。”剑侠客提醒他。 “你要做什么事情,都休想撇下我们”骨精灵的语言听上去虽然好像是有点生气,可落到逍遥生的耳朵里却是浓浓的暖意。 “谢谢谢”逍遥生闭了眼,有了三人的力量,他绝对有把握将那股邪气从子朔体内逼出来。 庄主不明所以,但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只能暗暗为他们握紧了拳头。 102 惊变,蓄谋 下人却浑然不觉反常的气温,插科打诨:“是少庄主因为庄主心凉吧,还埋怨甚得天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嘛”怨也怨不到气温上。 话还没说完,自觉搞乱了顺序,便打了自己几巴掌,算是长长记性。怎么把儿子,老子谁因谁心凉给搞混了。 “阿嚏”子朔一个激灵,一个喷嚏已是毫无征兆地喷了下人一脸。 下人狠狠抹一把粗糙干燥的脸蛋,不再废话,回屋里去了。 不多时,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件狐裘披风,为少庄主披上,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这都快盛夏了,这鬼天气怎么大有入秋的感觉”这话是说给少庄主听的,谁叫刚才嘴上没个把门的来着。 是啊,夏日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今年更奇怪,明明是刚刚入夏的时节,却已经有了酷暑难奈的氛围。 但是,今天晚上却如此的寒冷又是为何 二人转身回了里屋,在两道背影落回门帘里的时候,从庭院的一角偷偷翻起大片的黑影,瞬间像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深夜时分,少庄主子朔的那一片屋外庭院中传来了哀嚎声,一声比一声大,堪称凄厉。 子朔被吵得心里一阵酸楚,上下打鼓。老人们常说,生前做亏心事的人,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在那里会受到炼狱的鬼火炙烤,不会死,但那灼烧感会一寸寸蔓延整个皮肤。在那里还会有鞭笞,还会有绞刑 总之,那就是人间地狱,里面的刑罚多到数不胜数,只有人想不到,就没有它没有的。 而今夜,这样凄厉的叫喊声比那人间炼狱也差不了几分。 子朔翻身下床,披了一件外衣,很单薄,但是足够御寒。 他虽然已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可面对夜色中的未知也是难以抑制得陡然心速加快,一颗心竟生平第一次将要跃出喉咙。 “来人啊”他不知自己为何要扰人清梦,但就是想身边站着个人,哪怕是壮壮胆也好。 连续喊了几句,都没有人理他。他推门走了出去,但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一步一步挪了出去。 因为耳边那种凄惨至极的哀嚎声似有渐大之感。有一点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大的动静,这么诡异的声音,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 他所居住的这片院子地处偏僻不假,那是因为他习惯了清静,并不是不受庄里的重视。相反,他子朔是九泉庄一脉单传的命根子。仆从下属无数,皆离他的房间不出百步。 也是因此,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动静,才可怖至极。 风卷落叶飒飒翻飞,打在了身上居然有石头般的厚重感。夏日,怎会落叶 子朔不甘忍受阴森,倒不如由他打破局面:“是谁在装神弄鬼”声音低沉但不至于颤抖,就这样,很好,该有的气势不能丢。 无人理他,只有一地杂乱树枝疯狂颠簸,好像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一样。 “少庄主”有人在喊他。 好像是黑暗尽头的曙光蓦然照进了子朔的生命,他怀抱着最大的期待扭过头去。可下一秒,他却再也伪装不了自己心中的不安了。 那个人就是他平常最亲近的小厮,之前还给他取来过披风的那个。 他面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一张脸皱皱巴巴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简直就跟一具死尸没有什么差别。 死尸最起码还不会动,可这位眼珠子被挖去了,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露在外面,泛着绿光。手耷拉在两侧,同样像是被吸干了水分一样,干枯得堪比稻草。 他浑身还泛着恶臭,就这样一步步朝着子朔走来。 “那时我完全可以躲开,可是”子朔弯下嘴角,看上去不知是懊悔多些还是恨意多些:“可是,我的腿居然就像僵了一样。” 说到此,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簌簌掉落,很快一张俊脸上再也没有半点年轻人的朝气,像极了老气横秋的怨妇,又更像是一个受尽了折磨不得志的小媳妇。 “之前问你有什么异常,你怎么不说”骨精灵质问,比起安慰某人,她更关心的是子朔绝口不提的背后又是什么意思。 子朔哭得不亦乐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搭理骨精灵。 “嘿”这什么人啊骨精灵撸起袖子,准备上去好好理论。 却被一左一右两只手给拦住了,剑侠客和逍遥生同时对她摇头:“他还在伤心,先不要逼他了。” 逼他骨精灵很无辜,睁大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是我想逼他,是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啊” 不管,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搞这么悲怆干嘛她看不惯,用手指戳了戳以背影示人的子朔:“之前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实说” 子朔没有理睬,埋着个头,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整个人一颤一颤的。真是很伤情啊 可惜他不是女人,她自然也不需要怜香惜玉。 “不说,我就打你了啊”用拳头说话终归是有人听的,比那上下牙一打架发出的声音来得实在得多。 果真,子朔转过身来,抽抽嗒嗒的道:“我,我也奇怪,之前就是不,不记得,直到,直到刚刚才才想起来。” 说到这里,子朔自己也觉得奇怪,抹干了泪痕,滔滔不绝的哭居然不治而愈了。 “或许是你刚刚大病初愈的缘故吧”逍遥生安慰:“好好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 剑侠客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抓着逍遥生的话:“是啊,好好休息。” 又是失忆真是无巧不成书,可骨精灵偏偏不信这是什么身体虚弱,脑力不济,怎么看,都是蓄谋已久的啊 她攥紧了拳头,蚩尤,为了斗垮天命之人,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是有人在他体内下了咒,只有在特定环境下才会激发潜在的记忆。”骨精灵已经将子朔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剑侠客和逍遥生听得分明,可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骨头”剑侠客捉了她的双肩:“你说清楚一点,什么意思” 骨精灵看着子朔,神情凝重:“那就得看子朔还能说多少了” 她凑了上去,直直盯着子朔,直到对方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才道:“想彻底解决掉你的病根,想为那位小哥抱不平,就好好想一想,后来还发生过什么” 103 以退,为进 男人怎么样都好,最怕子朔这问什么都跟青蛙一样的性子了,戳一下动一下,害得她骨精灵好像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横竖都是她在逼人。 子朔正了神色,努力回忆 院子里始终再没有出现第三个人,子朔其实该松口气,现在敌强我弱的状态,再来一个这样的死尸一般的下人,他绝对招架不住要命丧黄泉了。 那个小厮像饿虎扑食,看到子朔就扑了上来,任凭他怎么喊,怎么躲都没有半分用处。 “放,放开,我”子朔一个眨眼,自己纤细的脖颈就被对方捏在了手里,那干巴巴的手上只剩了一层老皮,却比平常来得孔武有力,只要稍稍加上点力气,自己就会被掐断喉咙,死在自己院子里了。 他不得不与那张脸亲密接触,因此那双慎得人恶心的眼睛直戳人心,没有了一丝温暖,完全不是那个会与他开玩笑,帮他取衣服的小厮了。 他也不再打算什么用情感感化对方,这不知是被谁控制了。 细细想来,鸡皮疙瘩满身,小厮送他回房还不到两个时辰,就遭遇到了这等事情。可见,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有多强大的手段,若存心对付他,还不知事态要如何演变呢 “退下”这声音极其傲慢无礼,让人一听,就生出一种厌烦。 是对眼前这个曾经的小厮在说话,他一松手,子朔像块石头摔落在地,只听得到粗重的喘息声。 子朔不会傻到去谢来人的救命之恩,他没好气:“阁下究竟想如何” 竟可以命令死尸的行为,这一切极有可能都是他的手笔。当然,也不排除他同样也是为人办事的喽啰。 来人由黑暗深处渐渐走向光亮,他虽长着一副人类身子,可五官却明显不是人,还长有禽类特有的喙。 今夜的见闻足够出本话本子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本以为只有在话本子那儿,或是在茶楼里的说书人那里才能见到。 子朔早就知道来人不会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正常人,所以在看到他的时候,并未吓得失了分寸,只是眉毛冷冷一挑:“你是什么意思”不怕是不可能的,只是不能在敌人面前露怯。 来者介绍:“他们都叫我九头精怪” 后来还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也发生了一系列事件。子朔回忆有限,只能想到这里。不过,剑侠客三人猜想子朔的病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骨精灵打断子朔渐皱深的眉头,“就知道,又是他们搞得鬼。” “子朔,你这不是病,是毒”逍遥生一针见血点出事实。 因此,之前他在运功为子朔打通经脉的时候,才导致自己也经脉逆行,一口血喷出来。 “这毒怕是很难解吧”骨精灵看向逍遥生:“现在解了吗” 逍遥生点头,再难解的毒也只是时间问题,化生寺是三界之中最擅长解毒疗伤的门派,只是在这过程中,少不得消耗自身。 “我们还是向庄主辞行,这就走吧”剑侠客已迫不及待地出门去。 留下子朔手足无措:“恩人们,不多住些日子了吗”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O*m 骨精灵摆摆手:“不了,你好好休息吧以后晚上少出门。” 她其实知道这话多半是废话,若真是有心人设计,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但现在这颗烟雾弹放得重要,必须得把子朔的注意力移到这上面去,才不会让他怀疑到他们三人身上。 剑侠客说得对,子朔若知对方是冲着天命之人而来,指不定心里会如何想呢 在下人的引路下,剑侠客三人朝庄主的寝居走去。九泉庄长廊弯弯绕绕,四通八达,若没有熟悉地形的人指引,一准会迷路。 “三位请。”走了很远一段距离,他们终于在一间宽阔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无需敲门,庄主早已合服以待,在里间品着茶水,静待他们而来。 “庄主”逍遥生先是一礼:“多谢您的款待,只是我们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耽搁了。” 话已讲透,只待坐上的人点头。 庄主自是不舍,只是不知这稍纵即逝的落魄之情中虚情占几分,真心又得几点:“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好多留。郑重” 辞行得容易,这也确实是江湖儿女的做派,来得爽快,不拖拖拉拉,倒是省下了许多不必要的繁文缛节。 出了九泉庄,三人并未远去。离山庄不到几里,另有几间屋舍,那里炊烟袅袅,此时正是几家人在用早饭的时辰,一天的活计全指望在这清晨的日子,哪能吃不饱喝不足呢 三人谎称来这里探亲访友,碰巧要找的那人外出,不在家中。所以请这些农户们好心收留他们几天。 朴实的农户自然答应,还贴心地为他们送来早饭,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等着亲属回来。 当即三人的面色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尤其是逍遥生,红透着一张脸:“大叔大婶,言重了” 盐,重农户没有读过书,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一对儿,听不懂逍遥生文邹邹的话,言重偏偏以为是盐放多了。 “不会啊”大婶掰下一张饼皮,嚼在了嘴里:“这味道挺不错的啊”怎么会一向对自己厨艺信心满满的大婶此时反而不自信起来。 剑侠客觉得好笑,静观那夫妇二人的举动。只有骨精灵忍了笑意,但全身的抖动却又暴露无疑。 “大婶,你误会了。”逍遥生不知该如何解释,有时候文邹邹酸溜溜的话说多了,反而不知该如何说些正常话了。 待房里不相干的人全部撤走后,剑侠客才招呼那二人凑过头来:“我们离开九泉庄的事情,蚩尤必然已经知晓,我们且看看他是不是还会来犯” 如果蚩尤再次出手伤害子朔等人,就是知天命之人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好一网打尽。如果不是,再好不过,他们也不必刻意留在山脚下,进怕横生芥蒂,退怕连累无辜,横竖进退两难。 “我有一个问题”骨精灵看看窗外,确定没有多余的眼睛之后才道:“子朔中毒是三年前的事情,若蚩尤真的是对付我们,用得着三年前就开始埋伏了吗” 这一个问题剑侠客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若不是针对他们,他还真不知道除了天命之人的潜在威胁,还有什么会阻挡了蚩尤的路。 104 虚耗,中套 “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派个人出去盯梢”逍遥生看他们没完没了的讨论,生怕这时已经出事。 与其胡乱猜测对方意图,还不如上点心,把九泉庄先看护好再说。 “我去吧”骨精灵自告奋勇。 九泉庄适逢昏迷多年,终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少庄主子朔回来,上上下下全部都开心得合不拢嘴。连庄门的守卫都异常松懈,这个时候,不要说蚩尤,只怕是寻常江湖敌手找上门来,这九泉庄也是抵抗不了。 骨精灵仰面躺在庄门附近的草丛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庄门那边的动静。这些凡夫俗子,监控他们根本用不着修罗隐身,往草丛里那么一蹲,保管他们发现不了。 晨曦微露,温暖柔和,可惜还未将这一腔热情融入那晨光之中,不速之客还真的找上门来。 九头精怪骨精灵眸子一闪,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还真是掐准了点儿来的。 骨精灵从腰间摸出逍遥生给的符纸,叽里咕噜念了一段怪文,缓缓道一句:“疾” 符纸便烧起来,迅速燃成一团火球,飞向高空,寻不见了。 逍遥生说,这回的符纸是改良过的,比起以前的符纸要难催动得多,不用担心一个意外就将它化为灰烬。 可在骨精灵眼里,有多难催动她不知,只是这燃烧的火焰还确实不是以前可比的。原来,化生寺也是能做出更上乘的符纸的,那还粗制滥造 “骨头”剑侠客压低了嗓门喊她。她嘴角一勾,行动还挺快。 三人很快聚首,九头精怪已经先一步进入到了庄子里。心怀不轨的妖物行动,丝毫不用东躲西藏,直截了当。 不像剑侠客他们,说穿了,是在保护人家,却还是在暗中行动。因此,错失先机在所难免。 庄门外的两个守卫看到这幅骇人面孔,自然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来者不善,端着长枪,质问:“你是什么人这里可是” 一道光影闪过,两个守卫连眼皮都没来得及眨,就捂着脖子,倒在血泊里。 九头精怪冷哼一声,不再逗留在这里。他真正的目标,还是庄里的人物,并不是几个守卫。 剑侠客攥紧拳头,在他身旁的人将骨节嘎吱作响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剑侠客”骨精灵想劝他先冷静一下,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企图呢 这边,剑侠客已握着和匕首一般大小的鱼肠冲了出去:“九头精怪你给我站住” 逍遥生和骨精灵也急忙赶上去,罢了,暴露就暴露吧,反正他们也不想再呆在暗处看九头精怪为所欲为了。 “哦”九头精怪头也不回,声音里满是挑衅与孤傲:“天命之人” “不惊奇是吧”骨精灵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故意引他们跳进来。可毕竟庄上数十条人命,若真的装糊涂,为了自保,那和九头精怪之流也没有什么差别了,难以安心。 说来也好笑,之前交锋数次,哪次九头精怪不是惨败,为何每每见他那张嘴脸上挂着的全是自傲与不屑。 “啪啪”九头精怪鼓掌,掌声响亮,足够让这边院子的人听到。 剑侠客低咒一声,难不成还有埋伏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易怒了 骨精灵看出剑侠客的心思,又觉好笑,连她都想通的道理他怎么反而糊涂了:“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对,没错,管他埋了多少伏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庭院四角霎时寂静,一个侧脸苍白的年轻人被一只硕大蝙蝠抓着衣袖,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连带着滚了数圈,就是那一身造价不菲的华服也破了好几个洞,丝线都被撕扯开,散乱在夜风中。这可不是因为在地上打滚打来的,想必之前子朔还与它有场恶斗。 蝙蝠嘶吼着,浑身都是嗜血的气息,绕着众人头顶飞过一圈,似是在示威。很快便寻到了一个绝妙的落脚点九头精怪。 果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它扑棱着双翅,飞到了九头精怪的肩膀上,歪着头向剑侠客这边打量来。 “好戏开始了”九头精怪皮笑肉不笑,这种阴森的笑容,看得人心里一阵发麻:“那就,千万别停下来。” “子朔”逍遥生将子朔扶起来,那张好不容易有了点人样的脸上,现在被折腾得愈发惨烈,比之前中毒的样子还要吓人。 逍遥生没有下意识地颤抖,更加没有一点要收回手的意思。他知道,对于子朔而言,现在更需要一种安抚。 而这第一步,绝对不可以显露出一丝的疑惑与怠慢。 逍遥生捉紧了子朔的手臂,将他挡在自己身后。他并不是那种体格健壮的身躯,相反,乍一眼看上去绝对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骨精灵和剑侠客很快也围了上来,将子朔护在三人中间。 这事情估计真的是因他们而起,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护住子朔。 “你们以为事情真会这么简单”九头精怪看着几人神情凝重的模样,笑得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他什么意思”骨精灵扭头看向剑侠客,心里打鼓,要不是现在还护着一个奄奄一息,不能自保的凡人,真是恨不得冲上前去与他打个你死我活。 那副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永远高高在上的做派看着真叫人恶心。那怕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先过把瘾再说。 剑侠客默不作声,只敛了眼眸,低低思考着。之前就觉得奇怪,这回九头精怪胆敢卷土重来,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回的暗箭着实让人捏把汗,一点头绪都摸不着。 九头精怪掰着手指头,眉毛上挑,“算起来,是时候了吧” 是时候什么时候剑侠客三人面面相觑,预感不好。 砰一声,逍遥生跪在了地上。那颗谦逊有礼,却从不畏惧强权的脑袋耷拉下来,竟是一点点都再没有抬起来。 这一下子,来得猝不及防。剑侠客和骨精灵一左一右想要把逍遥生拉起来,可是对着那张脸却都同时睁大了眼睛,眼皮乱跳。 双眼发黑,嘴唇发紫,面色白涔涔的,这比之前子朔的情况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糟糕的是触感。逍遥生浑身上下怎么就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的,连去抓他的手臂,他也一点儿力都使不上,完全将力压在了骨精灵和剑侠客身上。 105 以一命,抵一命 剑侠客直起身子,剑指九头精怪:“你到底做了什么”眼底里瞬间冲起血丝。 做了什么九头精怪不予理睬,语气依旧狂傲:“这是你们咎由自取。”一点触动都没有。 有时候,真的让人怀疑,是不是九头精怪仅存的一点良心都没有了。坏事做尽的人,她骨精灵见过不少,地府里排起长队来几天几夜都数不完,但他们好歹心里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愧疚自责的。 他们良心难安,九头精怪却稳如泰山。 剑侠客早看透了他的本质,表面上云淡风轻地调侃:“九头精怪的用词还真是好啊,原来咎由自取是这么用的” 却早在一遍偷偷对骨精灵使眼色,叫她先把逍遥生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天命之人”九头精怪突然喝止住了要行动的骨精灵:“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是会耍心眼的吗” 骨精灵气结,鼓着腮帮子瞪着九头精怪,看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心计来。 “早知道,化生寺弟子最擅长解毒疗伤,你们万万想不到,早在数年前蚩尤大人就已布好了这步棋。”提到他的阴谋诡计,九头精怪越发的趾高气扬:“九泉少庄主没得病,更没有中毒,那是蛊” 蛊骨精灵和剑侠客相视一眼,传说蛊以毒虫炼制,手段方法极其残忍,是传自苗疆的巫蛊术。 因为它过于恶毒,会反噬练蛊者的心智。甚至有些蛊必须得以练蛊者的精血亲自喂养,一日不可间断。因此,即使是在苗疆也早已被视为禁术。 剑侠客默默吞了口口水,果真是上古就存在了的,知道这么多秘术。 “很棘手”骨精灵在一旁有些叹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骨头好像自从真正清醒过来,说话不再像以前那么爱开玩笑了,虽然依旧随性,依旧坦率。但现在,很明显,还多了几分沉稳在其中。 “这是什么蛊”剑侠客不指望对方会说出来,只是想看看这害人的恶蛊究竟是什么来头。 九头精怪摸了摸肩上焦躁不安的蝙蝠:“什么蛊蚩尤大人亲自配置的蛊,你们也配知道名字” “呸。”骨精灵恶心,一口一个“蚩尤大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走狗。 “我看,八成是连他自己不知道叫什么,怕丢人,才故意说这话来吧”剑侠客戳戳自己的脸蛋,故意说给九头精怪听。 对付这种没脑子的,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激将法了。 之所以,他可以连连使绊,那是背后有个厉害的邪神蚩尤,而他们每次都可以逢凶化吉,也正是九头精怪缺脑水的表现。 诱饵放下去了,现在,只等鱼儿上钩。 九头精怪气得一掌劈将出去,庭院里的几座山石都崩成了数块,赖在他肩上的蝙蝠也吓得忙不迭的忽闪翅膀,飞到天空中,不见了踪影。 “这蛊毒休想解开,只能从一人身上渡到另一人身上,伴随着每次过渡,蛊虫在体内就会越发兴奋,一寸一寸蚕食他的身体。”本来还很气愤的九头精怪,说着这残忍的手段,又情不自禁地笑开怀:“死相一定很难看吧” “你”骨精灵咬着嘴唇,想到逍遥生往后要受那么多罪,心里莫名冒出一个想法。还不如,现在一掌把他拍死。 骨精灵不受控制地朝瘫做一团的逍遥生走去,即使脑子中最后一丝清明在极力告诉自己,不要,不要。但是,蓝色幽光一闪,手掌之中玄冰刺已现身。 手腕突然被人抓紧,一股温热的触感袭来,却是让骨精灵脑子一下清醒多了,只听到剑侠客在旁边很生气地在斥责她:“你在干什么是想杀了逍遥生吗” 骨精灵不想解释,如果她说她刚刚的行为好像不由她控制,是脑子中有其他的声音指示她那么做的,他会相信吗 答案一定是,不会因为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倘若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还有什么资格期望得到别人的原谅 说实话,剑侠客对她第一次那么生气,她甚至能隐约感到剑侠客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一丝陌生,一丝失望。她心里也很清楚,如今的她已经变到令自己都陌生。 骨精灵强压下心中的苦涩,道:“逍遥生蛊毒发作,我想他应该到时候,到时候会生不如死,还不如”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该怎么说说为了不让他受罪,还不如杀了他长痛不如短痛如果逍遥生此时清醒着,一定会很后悔有她这样的同伴吧 骨精灵这样想着,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心,当真已经硬到这种地步了吗 “哈哈。”九头精怪在一旁饶有趣味地观看:“有趣真有趣天命之人,居然也会起内讧” 骨精灵恨得牙痒痒,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观察的本事果然优秀,难怪蚩尤会这么倚重他。 剑侠客转回身,指着九头精怪道:“我们如何,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妄加揣测。” 他的怒气被挑起,已经忍耐了很久,但剑侠客向来最受不了说三道四的挑拔离间。九头精怪,一个十足的长舌妇。 “随你们便。”九头精怪吹一声口哨,天空中一大片黑影遮天蔽地一般飞来。 “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吧”天空中一只怪鸟略过,再一个眨眼,九头精怪就不见了人影。 八成那只怪鸟就是九头精怪的同伙。早做好了准备,时刻接应着。 “剑侠客,我”骨精灵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和逍遥生,只能不停地揪着衣角,好像这样可以让她心里好过一点。 “我其实,明白你。”剑侠客声音微不可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一字不落地全落入了骨精灵的耳朵里。 骨精灵心头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愧疚,只是眼前泛起一层水雾,视野里一片雾蒙蒙的。 她将头低得更低,任凭泪珠滴滴答答掉了一地。 一只温润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逍遥生都没哭,你在这哭得这么起劲干嘛” 是啊,这不是搞笑嘛骨精灵破涕为笑,主动把逍遥生的一半身子揽在肩上:“一定有解蛊的方法,我们赶紧去找。” 二人一左一右再次通力合作,正准备带着逍遥生离开。背后却传来九泉庄主的声音:“二位,请留步” 106 收拾残局,即刻出发 刚才发生的事情多半已被庄主看去,没想到辛辛苦苦到头来还是瞒不住。 九泉庄庄主似乎在暗地里观察了很久,看到面色灰败的子朔没有想象中的疯狂,只是到底还是心疼他的孩子,一双平常闪烁精光的老眼竟渗出了些水汽。 他身后跟着些稀稀拉拉的下人,一个个抱作一团,显然被刚才的情景吓呆了。 庄主将儿子拥在怀里,轻身叹气,良久,才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三位的身份我已经清楚了” 骨精灵眼皮一跳。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秋后算账吗 庄主抬起头,目光定格在逍遥生身上:“几位多虑了,明明知道你们是惩恶扬善的大侠,倘若还颠倒黑白的去倒打一耙,那我倒不如把这庄主之位拱手让于他人。” 剑侠客面上浮现喜色:“庄主的意思是”居然是他们杞人忧天了 庄主仿若突然间老了好多,以前虽然年岁大了,但好歹看上去精气神十足。现在的庄主面上无光,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来:“你们一定要把九头精怪抓住,我九泉庄上的人马随各位调遣。” 笑容是苦涩的,声音是低沉的。 骨精灵心想,他是恨的吧可然而在这位庄主脸上除了落魄,竟什么感情都无迹可寻。 “哎”剑侠客也跟在一旁叹气。这回子朔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逍遥生若是没中蛊,他尚且有得一线生机。可九头精怪做事太狠辣,他设计让逍遥生中了蛊,又把本已康复的子朔打到半死。这是要断绝了两个人的后路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无以用言语表明。骨精灵和剑侠客对眼前只能抱着子朔发愣的庄主无限同情,甚至还生起了那么一丝敬畏。 三年,整整三年,他为了救治自己的儿子,将祖业都败得差不多了。就在几天前,缠绵病榻的儿子得到机缘,本以为一家可以团圆。谁知,上天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很快儿子便即将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给了人希望,又再次让人失望,那就是把那个人扔进了万劫不复之地,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那是妖物,凡人只凭拳脚功夫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骨精灵道出事实。她明白此刻庄主的心情,但还是得尽量避免让这些不明就里的下人前去送死。 “这”庄主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一时竟当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庄主放心。”剑侠客自告奋勇:“这事情交给我们就可以,本来,本来也是冲着我们来的。” 话说到后半句,剑侠客还是低下了头。庄主不愿追究他们的责任,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脱了干系。 再转向骨精灵,剑侠客准备叫上她趁早出发。就见骨精灵把目光死死盯在子朔的脸上,他脸僵了僵,干咳一声,凑过去低声道:“你这样盯着他看,让庄主怎么想” 骨精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打扰我。” 打扰你剑侠客如鲠在喉,他这才是有正事要办呢到底是谁打扰谁 半晌,骨精灵居然面露喜色,跳了起来,甚至鼓起掌。 剑侠客看到这个样子的骨精灵,赶忙低下头,这地上是不是有地缝骨头今天实在是反常,人家都要丧子了,她还在这里手舞足蹈 但耳边那清脆的声音异常清晰:“子朔还有救。” “什么”庄主再也不淡定了,一把抓住骨精灵的肩膀,摇起来:“你,再说一遍” 骨精灵背起手来,大仙的架子十足:“凡人嘛,几时生,几时死,都是有定数的。你儿子他阳寿未尽。” 说罢,挑眉看了看一院子里呆若木鸡的下人,哧哧笑道:“所以啊,你们把心就放肚子里吧” 倒是逍遥生,他与自己同为天命之人,同承天命之志,命盘有很大相似的部分,以她的修为根本看不出来。 “逍遥生才是最棘手的问题。”骨精灵看着地上可怜兮兮的书生,唉声叹气。 剑侠客抓起骨精灵的手腕,就带着她去扶逍遥生:“所以啊,让你赶紧走” 这位小祖宗,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要回归正题了。 看着二人架起逍遥生费劲地朝门那边走,庄主第一次有些犹豫,该不该问问清楚自己儿子的情况。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思想准备,这一次,哪怕真的是要倾家荡产,百年之后,被祖宗骂死,也要把子朔从鬼门关拉回来。 当他下定决心开口去问的时候,哪还有那三个人的身影。 只有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一句话:“庄主放心,我们办完事以后,一定会有办法救子朔的。” “只需要把子朔的肉身安置好。”后一句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想必是距离远了,能感觉到她故意拔高的声音,因而显得有些尖细。 飞上云端,剑侠客得到鱼肠之后,法力与日俱增,现在御起剑来得心应手,载着三个人的速度和他一个人御剑飞行的速度所差无几。 天上风大,说多了对方也听不清。骨精灵于是扯着嗓子大声问:“我们去哪儿啊”。 她一边想救逍遥生,另一边,又怕那边的人笨手笨脚地,等他们回去,子朔的肉身都要毁了。 “苗疆”剑侠客答了这两个字。 骨精灵点头,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蛊毒来自苗疆,即使是禁术,也总是有法子探清解药的。 若确实是无人可解,那恐怕逍遥生真的 三界众生皆有命数,但若她骨精灵真的想救谁,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对象是天命之人,这样的命格太过特殊,她改不得啊 但愿吧他可是天命之人,上天若真让他走了,等轮回转世后的他,那时蚩尤早就破封了。 一番推测纠结间,前方郁郁葱葱的成片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骨精灵再回过神来,人已经稳稳地站到了松软的土地上。 “我们到了”剑侠客掐诀,鱼肠乖乖地飞回到了他的背上。 “苗疆”骨精灵看着遮天的树木,站在树林间,才发觉这里的草木实在太过繁茂,连阳光都照不进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骨精灵一脸坏笑,问道剑侠客:“我们刚才从哪儿下来的” 107 苗疆,旧事(一) “从”剑侠客讪讪笑起来,挠挠脑袋。 不用说,一定是剑侠客用剑光砍下来树枝,在人家地盘上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就等着遭麻烦吧 骨精灵翻了个白眼,往前走了不出两步,就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低头一看,一地的残叶枯枝,一定都是剑侠客的杰作。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骨精灵走出数步,都不见人跟上来。 她回头很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怎么这么烦人,连路都不走了 一转头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怎,怎么了”骨精灵下意识开口询问。 剑侠客咽口口水:“逍遥生呢你见到逍遥生了吗” 骨精灵跺脚,“他不是你看着的吗”怎么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骨精灵赶紧四下张望,并将两只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逍遥生,逍遥生”剑侠客也跟着大声喊。林子里一时之间惊起数只飞鸟。 连着喊了好几下子,才反应过来逍遥生都昏迷不醒了,怎么会回答他们。 “哎,都怪我”剑侠客恨自己不能担事,一拳打在了离他最近的树干上。 “姐姐,你看这里有个书生”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格外响亮,不过也亏了林子里静谧,不然也听不到这句话。 “我们快追上去。”剑侠客已经循着声音追了出去。 林子的一边,树木交相错杂,两个一高一低的女孩站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八成是中了什么邪恶的蛊毒吧”小一点的女孩说道。 “没错”骨精灵不看拼命冲着她眨眼睛的剑侠客,已经走了出去。 “哎,你”剑侠客无奈,跟了出去,还不知对方是什么底细,怎么就好暴露自己呢 “你们是”那个大一些的女孩眼神突然很防备,将小一点的孩子护在她的身后。 骨精灵和剑侠客此时才看清这二人的装扮,与中原地区很不相同。 她们脖子上挂了重重的一串银饰,雕刻精细,银光锃亮,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很是悦耳。 最奇怪的是,这两个人身上穿着的既不是像大唐百姓一样的宽袍大袖,也不是他们那种为了行动方便特意穿着的窄袖狭身。 黑底布料上面是针脚细细密密覆过一层又一层的刺绣,百草百花,凤凰游鱼。倒是与这山林相辅相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大一些的女孩见二人半天没有自我介绍。眼睛里先前的防备竟然成了敌意。 “小姑娘,别误会。”剑侠客干笑,斜睨了骨精灵一眼,让你再冒冒失失地闯出来,这下好了吧,人家把咱们当图谋不轨的坏人了。 骨精灵回敬一眼,不再理她,面向两位女孩:“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中了苗疆的蛊毒,所以,我们就想着” 话还没完,大一些的女孩就拉着小一点的那个退了好几步,头摇着跟拨浪鼓似的:“我们,我们不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随后,又低下脑袋,冲着自己身旁的那个女孩说道:“小颜,婆婆还等着咱们呢先回去,好不好”语气明显是在哄。 个头不及她肩膀的小颜抱紧了怀中的竹篓,虽然哼哼唧唧的不愿意,但还是很听话地跟着走了,边走还边问:“姐姐,婆婆没有让咱们” 原来那个女孩是小颜的姐姐,她俩是一对姐妹。姐姐弹了小颜一个脑瓜蹦:“就你古灵精,行了吧” 避他们跟避瘟神一样,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怎么看,这两个女孩都不像什么都不懂,只会玩耍的孩子。 等她们走远了,但又没有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骨精灵才一拍剑侠客:“去,把逍遥生带上。” “喂,骨头行不行啊”剑侠客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你,你玩跟踪这一套,也不要,不要带上逍遥生啊” 平时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书呆子,现在居然重得压死人。这样一个“秤砣”扛在肩上,迟早要跟丢。 “哎呀,麻烦”骨精灵嫌剑侠客唠叨了一路,实在被他吵得没招,往逍遥生身上加了个隐身术。 “把他安置在那边吧”骨精灵踮起脚尖,看着两个姐妹还没走出视线范围,于是又赶紧催促着剑侠客:“你动作快点儿” 前面一路雀跃的两姐妹完全不知她们已经被跟踪了,妹妹小颜挽着姐姐的手臂,可怜的姐姐要爱护妹妹,于是乎,那个竹篓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的肩上。 “小颜啊拿着你的竹篓。”两姐妹已经到家了。 这是一座三层竹楼,连绵不断的机杼声从第一层的里屋传出来。看来,苗疆的子民尤其喜欢刺绣这类手工活。 第一二层竹楼上搭着许多没有用过的一捆捆扎好的丝线,也不知这是一家成衣铺子还是民宅。第三层露天,阳光直直射进顶层,上面好像都是一些花花草草。 骨精灵这么想着,不由笑出了声。“喂,骨头,你小点声。”剑侠客生怕他们被人发现,忍不住一再提醒。 “怕什么都给你隐了身,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跟上去”骨精灵跟在了小颜身后。 临近别人的居所,再也无法大摇大摆的跟踪,所以一早骨精灵就使出了她的看家绝活,修罗隐身。 小颜抱了竹篓,跑进了竹楼里。 “婆婆”她对着里面正在纺织的一位老妪叫道。 老妪显然也是苗疆人,虽然没有两个小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手腕上也是戴了好几只银镯子。 老妪一看到小姑娘,赶忙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就接过了小颜的竹篓:“小颜真厉害,这竹篓都是你一人背回来的” “啊”小颜心虚,低下了脑袋,把玩着胸前的小银锁:“是,是啊” 老妪早就看了出来,但依然还是慈爱地捋开小颜前额落下的几根发丝:“小颜真棒”这孩子,又去哪儿玩疯了连早晨出门前给她扎好的双髻都散了。 “婆婆”门外另一声稚气未脱的女声传来,是小颜的姐姐。 “小雾啊,你回来了就好。免得我一把老骨头还要陪着小颜瞎折腾。”老妪虽然口头上抱怨,但一看到这两个孩子就打从心眼里高兴。 骨精灵和剑侠客将这座竹楼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并未看到用来练蛊的丹炉或是什么可疑的东西。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被叫做“小雾”的姑娘压低嗓门说:“婆婆,刚才在万花谷里面有两个怪人” 108 苗疆,旧事(二) “说谁是怪人呢”骨精灵现了身:“明明都跟你介绍清楚了。” “啊”小雾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吓得大叫,往老妪的身后躲去,只揪着她的婆婆的衣袖,小声说话:“婆婆,就,就是他们。” 反倒是小颜,不知是不是太小的原因,不懂人情世故,依旧玩着胸前的银饰,只不过这回不是小锁子,而是小银环。 老妪虽面有惊诧之色,但年岁大了,一颗心禁得住惊吓:“二位这是” “哈”剑侠客抱着双臂:“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人了” 刚才在树林里初见这两个娃娃,他原本见姐姐三缄其口,以为聪明机警,不想也只是会耍耍小聪明罢了。 “是这样的,我们的朋友,他中了苗疆的蛊毒,您看看能不能帮他解开”骨精灵语气诚恳。 她刚刚和剑侠客一直隐着身在观察,看到老妪对待小雾姐妹的态度,让她没来由地确定这位婆婆一定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 婆婆知道剑侠客他们的来意后,看着他们的面相,觉得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于是便道:“蛊术现在已经是禁术了,小一辈的人,族里都明确禁止不允许再修习,否则便要赶出苗疆。” 骨精灵听了心里更加的放松,自己的推测没错:“所以,我们才来找婆婆您的” 老妪点头,看上去很是满意这样的答案,“那就把他带来给我瞧瞧吧” “谢谢婆婆”剑侠客反应够快。 骨精灵和剑侠客转身便打算从树林里把逍遥生接来,只听老妪又道:“只是,能不能救活,老身可不敢保证。” “是是是”剑侠客一个劲点头,这个蛊术本来就是蚩尤特意做出来对付他们的。能解掉固然是好事一桩,可解不掉,他也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确定二人离开后,小雾才又凑到婆婆身边,不解地问:“婆婆,那个蛊毒是禁术,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啊” 小姑娘看上去还有些不情不愿,老妪脸色一时严肃起来,不再像平时那样慈眉善目:“夕雾,夕颜,你们过来。” 夕雾,夕颜是这一对姐妹的真正名字。 两姐妹互看一眼,不敢再言语,乖乖走了过去。婆婆可从来没这么称呼过她们,这样一叫,她们心里敲起鼓,打起锣来,咚咚咚咚的,好像要跳出胸膛似的不受控制。 婆婆正色:“你们的爹娘失踪多年,我老婆子受过他们的恩情,所以对教导你们这事我一直责无旁贷。蛊术之所以被禁止,是因为它害人,那婆婆问你们,倘若有被蛊控制的人,那会蛊术的人又该怎么做呢” 夕颜不假思索:“该救” “嗯。”婆婆很赞许,又看向了夕雾。这孩子比小颜大的多,又没了爹娘,思考的总比小颜多些。 几乎过了很久,夕雾才郑重地点头,那力度好像是要在地上砸出个坑来一样。 “那小雾干嘛还要问婆婆为什么帮他们呢”婆婆反问。 夕雾咬紧了嘴唇,这个问题几乎是她下意识问出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好了,你们先出去玩玩吧。”婆婆知道这问题难为她了。又想到,一会儿难免要在小辈面前施展禁术,还是寻个借口让她们躲开点好。 夕雾还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自己天生就心肠硬为了族里的规矩竟然可以见死不救 夕颜不经世事,看着自家姐姐愁眉苦脸的样子。径直走上前去牵了她的手:“姐姐,咱们出去吧我前几天种的花儿还要浇水呢” 对啊那花还是自己和小颜一起种的呢夕雾很快把这心里异样的别扭放下,与夕颜一同出门了。 望着两个孩子离开的背影,老妪轻笑,不知是该开心还是忧虑。 夕雾这孩子懂得审视自己的行为了,这无疑是值得欣慰的。可这么小的孩子想这么多,未免有点太残忍。好在,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一听到好玩的立马就把这些抛之脑后了。 “婆婆”骨精灵还没进门,就道:“我们把他带来了。” “快放到那张床上。”婆婆老半天才收拾出一张床来。 这张床没有精细花纹,不是上好木制品,但是尺寸却比一般的床都要大些,婆婆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上面散乱的丝线都收起来。 虽然最近诸事不顺,但骨精灵看到这一幕,还是禁不住笑了出来:“婆婆,你开的是成衣铺还是绸缎庄啊” 婆婆一听这话,面上没有一点不悦,还笑道:“你这女娃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这是民宅。” “嗯。”骨精灵点点头。早看出来了,刚才进进出出的已经闻到后院飘起的炊烟味。而且哪个商家会把店铺开到这种人烟稀少的丛林里来,这不是等着关门呢嘛 剑侠客本来不想加入到女人们的谈话中来,女人就是喜欢聊天,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也不看看现在是要干什么,那是要救命的 但是听她们你一言我一句的,他也实在好奇:“那,敢问婆婆你既不开店,为什么这家里有这么多线团啊” “你们这些外来人啊,只知道苗疆的蛊毒闻名天下,可是刺绣也是我们苗疆女子爱好的。”婆婆一边答话,一边扒开了逍遥生的眼皮。 看到婆婆还能和他们谈笑风生,剑侠客和骨精灵都不约而同地觉得逍遥生这回是真的有救了。 可是,事实却似乎和他们的预想越来越偏差。 婆婆一开始还可以一心二用,扯一些闲篇。到后来,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她的神情凝重,更加的褶皱起来,简直不敢直视。 剑侠客吞口口水,连问话的勇气都没了。 “婆,婆婆”骨精灵的声音意想不到的低:“他” 他了半天,硬是一个字也没有挤出来。 婆婆离开床边,也不急着回答二人,一个人独自站在门边,怔怔站了好久,才道:“你们是什么人” 既然有求于人,那身份一事再瞒着也无多大必要。 剑侠客答:“我们和那个中蛊毒的一样,都是天命之人。” 三界之中,应该鲜少有人听过“天命之人”这四个字,更别提它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了。不过,他无心解释。 老妪自是不知道什么天命之人,只觉得从名头上一听,很厉害的样子:“难怪” 109 苗疆,旧事(三) “难怪难怪什么”骨精灵和剑侠客异口同声。 “难怪这个小伙子会中这样的蛊。”婆婆摇着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身子竟都开始晃动起来:“这样的蛊毒我也只在苗疆古籍里看到过。” 婆婆突然转过身来:“你们到底招惹了谁” 老妪越想越可怕,要是和这样的人搭上关系,说不定会连累得整个苗疆要被灭族了。 婆婆看了一眼床上的逍遥生,眼中划过一丝愧疚:“你们带着他赶紧离开吧,不要再来了。”没有想到,一贯坚持以救人为己任的自己有一天也会做这么混蛋的事。 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老妪伸手来推剑侠客和骨精灵:“是我老婆子对不住你们,你们快走吧。” 剑侠客料想到这样的结果,虽然失落,但实属无奈。他背起床上的逍遥生,朝门边走去。 却听到骨精灵在身后不肯死心:“婆婆,你要赶我们走,可以。但好歹要说清楚为什么。” 老妪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伸手来推他们了。见状,剑侠客也问道:“您既然知道这是什么蛊,那救人我们不敢奢求,但是是什么蛊总可以说吧” 婆婆不言语,深深望了剑侠客背上的逍遥生一眼,也罢,自己就说出真相让他们死心,也算是帮了一忙:“你们知道为什么蛊术在苗疆被禁了吗” 骨精灵脱口而出:“太过阴毒。”即使不知道的人,看看逍遥生的下场,也该知道了。 老妪苦笑:“根本没有这么简单。苗疆之人用蛊一绝,在早先这片大地上靠着它称霸一方。”说着,自己都有些嘲讽的意味,靠惑人心智的称霸不提也罢:“后来被小人惦记,那个部族为了将蛊术占为己有,不惜,痛下杀手。” “后来呢”骨精灵像极了一个忠实的听众。 “战乱中,苗疆先人几乎被斩尽杀绝。只有族长一脉靠着母蛊逃了出来,从此藏身在这山林之中。”往事总能令人无限感怀。 “是,什么部族”剑侠客心中其实多少猜到了些,但还是不敢确信。 “九黎。”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像响雷炸过天空。 “又是蚩尤”骨精灵了然于心,难怪蚩尤会用蛊,原来是窃取了人家部族的术法。 老妪眼睛霍地睁大:“你们怎么知道是蚩尤” “哦,我们其实就是”骨精灵正准备和盘托出。 “我们也是对上古史实感兴趣,这才知道了一些。”被剑侠客打断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蚩尤还活着,而且下一次的破封就在最近的一年之内,那整个苗疆都要炸锅了。 “自从那时起,族长意识到强大的力量可以称霸,也会带来无穷祸患。才定下了规矩,后人不得再修习蛊术。”老妪道出族里鲜有人知道的真相。 “可它们也确实是很阴毒”剑侠客看到在他背上的逍遥生软绵绵垂下的双臂叹道。 老妪摇摇头,眼底蕴藏了笑意:“妖魔难道都是坏的吗” 骨精灵不假思索,声调都拔高了几分:“当然不是。”她也是魔啊,怎么能说妖魔都是坏的呢 老妪点点头:“一样的道理,蛊术本没有好坏,就看用的人是不是心怀叵测了。” “嗯。”剑侠客匆匆点头,既然她救不了,整个苗疆这么大,他不相信就真的没有人能救了:“婆婆,苗疆还有没有什么” “没有了。”夕雾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清脆婉转的声音此时听来十分刺耳。她走进来,满身的银饰叮铃咣啷:“婆婆是族里辈分最高的长者。” 此话一出,无论是剑侠客还是骨精灵原来凉了半截的心算是彻底凉了下去。 “小雾,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带妹妹去外面吗”婆婆一阵头疼,刚刚的话,不知被她听去多少。 “全都听见了,一字不落。”夕雾不打自招。 “这个小姑娘真的挺聪明,但一个孩子最好还是糊涂一点的好。”剑侠客给出了他的忠告,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看这个夕雾满满的都是不满。 “婆婆,告辞。”剑侠客把快从他肩上滑下去的逍遥生又重新往上挪了挪。 骨精灵也道一句告辞,二人便匆匆离开了。 二人来回苗疆竟耗费了不超半日的时间,逍遥生就被人妥妥的判了“死刑”。 “骨头,我觉得咱们现在得兵分两路。”剑侠客掐诀专心御剑。不知是不是心情的缘故,这些天,他的御剑术明明已经进步了很多,可现在,感觉又有些控制不了了。 “你是让我去找狐美人她们”骨精灵知道剑侠客的心思。 “那你呢”骨精灵觉得这些事情都不在话下,即使剑侠客不说,她也会这么做的。相反她还是想知道剑侠客给自己安排了什么任务。 “带逍遥生回化生寺。”剑侠客加快飞行的速度,说这话时,剑已飞出十几里远。 逍遥生的情况有必要让他的师父和长老们知道,当初跟着他出来的还是一个“生龙活虎”爱唠叨,喜欢阿弥陀佛的佛门小书生。 现在,剑侠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化生寺整整一寺的和尚僧人。 “骨头”剑侠客提高了声音:“你去女儿村找到狐美人和飞燕女以后,别忘了去龙宫找龙太子。” “嗯,我明白,你放心吧。”骨精灵展开骨翼,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但愿,化生寺的和尚还有什么办法救逍遥生。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种办法了,要是这样都不成 剑侠客摇摇头:“不可能,剑侠客,你专心御剑。一切,都等回了长安再说。” 日落西山,天边残阳如血,格外的凄美。剑侠客却无心景致,甚至他觉得今天的傍晚分外碍眼,这么不吉利的血红色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他打了个冷颤,不敢再联想下去,再飞几公里就到了长安城外了。 化生寺与其他寺院不同,不仅主张弟子修习佛经,还负责传授弟子法力武功。因此,专门把地址迁到了离皇城较为远的地方,免得被 无意中卷进权利中心。 “到了”剑侠客一个跟斗落到了化生寺大门前。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任凭身后一堆弟子喊破了嗓子:“施主施主” 110 归去,一线断 逍遥生还被他放在鱼肠剑鞘上,因为着急,只是他人先下来了而已。 剑侠客一路狂奔,撞到了多位香客,他一直嘴里喊着对不起,脚下的速度却不敢慢。 “法明长老,空度师父”剑侠客跑遍了许多角落,就是没找到他们的身影。 倒是引来了许多小和尚围观,敢在寺庙里这么随心所欲的,迄今为止,还真只有这么一个人。其中的一个小和尚双手合十:“这位施主,佛门清净地哪容得你高声喧哗。” 剑侠客也学着这些和尚们的样子,将两只手掌放于胸前,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各位小师父,我有要事,能不能麻烦你们去通禀一下法明长老或者是空度禅师啊” “施主请在这里稍等片刻。”一个和尚立即就进禅房里去寻人了。好在和尚虽然都酷爱唠叨,但做事还不至于拖拉。 “法明长老,就是这位施主。”很快,和尚身后跟出了法明长老。 “阿弥陀佛”法明长老先念一句佛号,正待要问剑侠客的来意,就被剑侠客拽出了化生寺。 剑侠客头也不回,就道:“法明长老,逍遥生他,他中了蛊毒” 说话间,已经到了庙门外,剑侠客手掌一挥。鱼肠收回,上面被安置好的逍遥生坠了下来。 剑侠客稳稳地接住逍遥生,他的面色比之前更加的难看,已经开始发紫了。 之前逍遥生虽然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但也恰恰是毒未深及心脉的表现。现在脸色已经发紫,这正是毒气攻心的前兆。 “他怕是要”剑侠客来的路上措辞好久,但事到眼前还是不知该如何张口。 “快把逍遥生扶到老衲的禅房去。”法明长老被吓得不轻,就差方寸大乱了。 法明长老在化生寺中辈分颇高,他的禅房环境最是清幽,绕过好几个曲廊,才到达最里面的一间卧房。他一向喜欢偏僻清幽的居所,但此刻却无比后悔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么偏远的地方。 所幸,该禅房离得寺中长老们的居所都不远。 “长老”空度禅师一听弟子来报,立即马不停蹄地赶来,“逍遥生怎么样了” 法明长老摇头,神情异常痛苦:“很糟糕。” 旁边站着的几个小和尚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瞧着一直云淡风轻,不沾尘俗的长老愁成了这幅样子,都晓得了事情的不可控性。 一个六七岁的小和尚问:“逍遥生师兄不会”那个字眼可不能随便说啊,他道一声阿弥陀佛,赶紧退到人群之后去了。 “空度,你我赶紧运功看是不是能抑制住他体内的蛊毒,然后再从长计议。”法明长老盯着逍遥生,心情沉重。抛去逍遥生所继承的天命之志一说,这孩子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若实在不行,只能”法明长老早先走南闯北,也听过苗疆蛊毒之术的厉害。 剑侠客提醒:“长老绝不能把蛊毒引到自己身上。” 法明长老却心意已决:“老衲活了这么久,早就活够了。留着这幅皮囊,倒不如换逍遥生一条生路。” 他看向剑侠客:“施主不必再劝了”又把目光转到空度禅师身上,笑着道:“空度,开始吧” “师父”空度禅师叹了一气,罢了,师父决定的事情旁人谁劝都没有用。 剑侠客望了二人一眼,以前常听逍遥生念叨空度和法明,原来两人之间是师徒的关系。 剑侠客双手合十:“二位师父,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你们了。” 他招呼着房里剩下的和尚,与他们一并走了出去,掩住了房门。 一道门板,却仿若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外,一干人等翘首以盼;门内,两个和尚满头大汗。 金色的光华罩过一层又一层,二人用尽内力想将蛊毒逼出来,他俩的功力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年,可对于这只蛊依旧不起作用。 “空度”法明长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疲惫:“你先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空度禅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两个人联手都尚且奈它不得,更何况现在只剩下了法明长老一人。他这是想要牺牲自己以换取逍遥生的生机啊 此刻,无论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直接道:“还是我来吧”化生寺可以没有一个禅师,但是却不能没有一个长老。 然而对方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给他任何机会。法明长老的身体四周生起一个金色的大罩子,将他自己和逍遥生全部包了进去。 空度禅师睁大双眼,这是化生寺上乘的心法,救人效果奇佳,但是却对施法者有着难以磨灭的伤害。 砰一声巨响,金色的罩子碎裂成一片片纸片一样轻薄的东西四射开来。法明长老重心不稳,倒退数步,最后扶着床沿吐出一口鲜血来。 “师父”空度赶紧扶起法明,神色慌张:“这是”难道这个蛊毒竟连渡到人身上都不行了嘛 剑侠客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实在是大,放心不下,推门进来了。于是便看到两个老和尚坐了一地的景象:“二位师父,你们没事吧” 法明无心过问自己的伤势,见剑侠客进来,只是盯着他一双清澄的眸子:“逍遥生的蛊毒究竟怎么回事” 剑侠客长出一口气,看向门外的天空,此时斜阳拉长人的身影,更添出几分忧伤。他整理一下思绪,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门中的解毒技能确是于此蛊无效。”法明听到蛊毒的来头这么大,已经深知解救无望:“老衲无用,连将它引到身上的能力都没有。” 这又哪能怪他呢剑侠客摇摇头,这蛊毒要是拖久了,在一个人的经脉脏腑里扎了根,即便是连渡也是异想天开。 “这笔账我迟早都会和蚩尤算算清楚的。到时候,一定叫他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剑侠客捏紧了拳头,可气势不过一秒,又颓废了下去:“现在天命之人缺了一个,也不知和蚩尤对抗还有没有胜算” “阿弥陀佛”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同样为三界担忧。虽然他们化生寺的弟子大难已至,但与三界众生的安危相比,他们永远都是比较关心后者。 突然有人迈步进来,门外围观的和尚纷纷让路:“剑侠客,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111 秋之叶,凋敝(一) 是龙太子,他怎么来了骨精灵的办事效率还真是快。 剑侠客迎上去,本来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片刻的舒展。 龙太子看一眼床上的逍遥生,之前的豪情壮志瞬间掉到谷底:“逍遥生,他是真的” “咳。”剑侠客故意咳嗽一声,提醒他不要说出来。那边的两个和尚还正伤心欲绝的呢,要是再被他一句刺激到,昏厥过去,那可算是雪上加霜了。 “骨精灵她们人呢”为何只见龙太子。 龙太子难以提起回答问题的兴致,闷闷答句:“她先到的东海,我一听说这事情就赶来了。这会儿她八成刚到女儿村吧。” “想来也是。”剑侠客思忖一番。 他转过身子,艰难开口:“二位师父,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不可以” 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但他也是一片好心啊,没办法,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们想在化生寺多住些日子。” 剑侠客感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想,法明的耳朵很好使,听得清清楚楚:“几位是逍遥生的朋友,当然可以留下来。即使是普通的香客,化生寺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接下来的日子,化生寺是不是要准备给逍遥生做法事,好超度他了。 剑侠客只觉得胸口憋闷,夜晚,趁无人的时候,一个人接着月光在寺庙中的小径上来回踱步。从苗疆到化生寺,似乎可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天上地下能救逍遥生的恐怕只有蚩尤一人。 “哼。”半晌,他脸上出现一抹嘲讽的微笑。剑侠客啊剑侠客,蚩尤是死对头,逍遥生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拜他所赐,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出手相救 就算他答应了下来,那也一定是得以什么等价的东西交换。怎么算,都是他妄图统治三界的一步棋而已。 武神坛,月色清寒,笼罩着隐隐喷薄浓郁的黑气。 一个金色石像凝成的庞然大物开口:“那个天命之人的命星已经陨落。九头,做得好,不愧是本座最器重的手下。接下来,一定要加快速度,将他们逐个击破。” 对于此时的蚩尤来说,行动受限,要想做一些动作,只得借助这些外力。如此一来,笼络人心势在必行。这适当的口头赞扬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九头精怪半蹲在石像面前,听到邪神对自己的肯定,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还装着十分淡定的样子,他抱拳:“蚩尤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将那些自以为是的天命之人一网打尽。” “那就好,你先退下吧。”蚩尤对他的忠心淡然回应:“本座距离挣脱封印,还有不足一年,需得潜心修炼。这期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事事禀报。” “是。”九头精怪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蚩尤大人发话了,那那些魔兵就可以尽归自己掌控。 等到一年之后,邪神破封,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功臣了。想到这里,九头精怪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现在远离武神坛的封印之地,蚩尤大人也听不见,更不会骂他沉不下心思,没有城府了。 今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且去长安城中玩乐一番。 化生寺这边烛火难熄,大雄宝殿里一群和尚三三两两在白日里学早课的地方各自打坐,没有交流,没有肢体动作,但他们的心里都在默默念诵着经文,为逍遥生祈福。 剑侠客在漆黑的夜色中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为逍遥生开心,他不曾正式遁入空门,但这些和尚全部将他看做真正的师兄弟。光是这份情义,剑侠客相信,逍遥生就算是死,也该瞑目了。 空度禅师路过剑侠客身边,对他微微一笑,意味难明,他不做停留,直接迈入殿中:“逍遥生” 剑侠客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入夜前,他执意要留下来守着逍遥生。但是龙太子却说,他忙了一整天了,今夜换他来守吧剑侠客怎不知他的心思,他与自己一样难过,只是这份难过并不会轻易在人前表露出来。 剑侠客答应了,但他万万没想到,该来的会来得这么快,他从未奢求过什么奇迹,但却没有想到上天会这么急不可耐 “龙太子他人呢”剑侠客眼眶红了红。 空度禅师望着一殿中的弟子,却并未把目光放在某一个人身上:“他还在屋里。” 他当时和法明长老一起守在门外,想多留些时间给逍遥生和龙太子。却没想到,很快屋里传来了龙太子的叫喊:“逍遥生逍遥生,你醒醒啊” 这边,剑侠客不留一句话,飞奔回去。自己的这张乌鸦嘴啊,为什么要提留下来的事,这不是盼着给逍遥生做法事嘛现在当着一语成谶了 一路上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掉了一地青石板,从这里的小径是最快到达那间禅房的路,环境清雅,但剑侠客却完全没有心情感受这些。 “砰”剑侠客一脚踹开门板,夜风凛凛袭进屋子里。 龙太子这才回过神来,眼睛红肿,似有哭过的痕迹。 剑侠客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一步步移到了逍遥生的床榻前。他已经被龙太子悉心打理过了,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新衣,神情宁静,看上去似乎走得祥和,没有受什么罪吧。 可怎么不会痛呢,他明白蛊虫在身体里钻行的痛苦。 眼睛下移,剑侠客看到了逍遥生手中的那把折扇,这是他们在九泉在拿到的离恨莲华扇。 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要去九泉庄取这个所谓的神器。 剑侠客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把折扇,怒火中烧。不过一会儿,他竟然一把抢过折扇往地下一掷,抬脚就要狠狠地踩上去。 得亏龙太子早就发现了其中的异常,赶在扇子落地前,一把夺了过来:“你在干什么” 剑侠客看着榻上的人,声音平静:“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把离恨莲华扇。” “所以,你这是在拿一个物件泄愤”龙太子明知故问。 这样的气氛调解不开,纵是两个人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但也避免不了过程中的相左。 法明长老出来主持大局:“二位请去休息,明日化生寺自会为逍遥生料理后事。”说罢,他招招手。 112 秋之叶,凋敝(二) 前后拥来两波和尚,一波把龙太子和剑侠客带去厢房休息,另外一波据法明长老所说是要把逍遥生带去特制的石室里好保存肉身,以待做法事时当日尸身不腐。 这一晚,化生寺中几乎无人入眠。第二天天还未亮,寺里就一片嘈杂。 一个清脆如铃的女声在庙门口不肯停下来:“快让我们进去我千里迢迢带人过来,你们把我堵门口算怎么一回事” “倘若逍遥生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一女子眉眼细长,声音虽然魅惑动听,说起话来却已夹杂着阵阵寒意。 门外一共站了三名女子,同样的貌美如花,却给人不同的感觉。 最后一位女子,梳着一只朝天辫,是唯一一位还算理智的,语气也不迫人:“小师父,我们真的是有事情的,你就快开门吧” 小和尚双手合十,面露为难之色,拒绝嘛,也是应当的,可说不出口啊这个时间寺庙还未开门,佛祖面前虽讲究人人平等,可终归是男女大防,这个时间放女施主进门,这不是等着被罚嘛 “什么事”空度禅师折腾了一晚上没有睡,黑眼圈特别明显。 “哦,您就是空度禅师吧”骨精灵有些兴奋:“我们之前见过的啊” 事实证明,套近乎对这些朽木和尚没用。狐美人提起裙角就要冲进去。 “剑侠客,你快给我出来。”骨精灵虽然没有强闯,但也是不耐烦。 庙门外乱成了一锅粥,本来还在独自惆怅的剑侠客,听到动静后立马跑了出去。 “骨头”剑侠客老远认出来小小的身影,赶忙推开面前的人群:“借过,借过一下。” “哎呀,你可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她们就要冲进去了。”飞燕女松口气。 废话不多说,剑侠客立马将三人迎了进去。有了空度禅师的默许,再也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了。 骨精灵察觉其中古怪,便问:“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啊” “啊是吗”剑侠客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只得讪讪笑着。 “剑侠客,你打算一直瞒着吗”龙太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身后。 剑侠客头疼,龙太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和他唱反调,他也不是打算瞒,毕竟纸包不住火。 “什么意思”狐美人一双美目睁得颇大,看起来有些骇人,“逍遥生,他,死了” 剑侠客低垂了脑袋,他一向喜欢报喜不报忧,这话他说不出来。 这话并不用说,大家全部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骨精灵悔不当初,她不敢面对狐美人:“狐美人,我”早知道,当初不要图近,直接去女儿村。说不准,现在狐美人还可以见逍遥生最后一面。 狐美人知道这事不能怪骨精灵,强撑着笑容:“没事儿,我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老天爷,太喜欢折磨人了。” “阿弥陀佛”法明长老从大雄宝殿中出来:“法事已准备齐全,各位请随老衲来。” 这么快众人互看一眼,不敢耽搁,跟了上去。 绕过大雄宝殿后,是一片空地,这是演练场。平日里化生寺的弟子除修习早晚课外,练习功夫都在这一处。 因此,这一片空地非常广阔。一张大大的案几早已被好,数十名弟子分列两侧,皆都垂了脑袋,双手合十,准备随时念诵经文。 佛家不比道家,法事不是为了除邪祟,而是超度亡灵。 逍遥生,天命之人,命格至阳,在白日清晨之际超度可祛除阴气,又不至于在正午时分,因阳气太重,灼伤魂体。 毕竟,魂魄属阴,生前阳气再重的人,死后都是阴气聚魂。 “坐。”法明长老一声令下,所有在场的和尚齐刷刷地撩起长袍,盘膝坐在事先备好的蒲团上。 这样的法事看上去声势浩大,要不是为了超度魂灵,还真算得上是一项精彩的表演了。 “逍遥生呢”狐美人可不管这么多,她一路狂奔回来,等待着她的却是他的死讯,直到现在都未能见上一面。 剑侠客压低了声音,不敢打扰到和尚们念经,努努下巴:“看到那张长桌了吗长桌背后便是石棺,逍遥生被放在那里。” 狐美人没有答话,一会儿法事结束之后,她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揭开石棺的封口。哪怕看一面也算。 “观自在菩萨”和尚们开始念经了。 絮絮叨叨的,像一群蚊子,骨精灵听到就烦,可人家这是在做好事,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把耳朵塞起来,静静看着那些和尚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不得不说,化生寺不愧是隐于佛门中的三界大门派。这些和尚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们并不是像其他普通和尚一样念过经文就算完事,那些字句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竟都变成了一个个金色的字符。 骨精灵眯了眯双眼,她能感觉到那些个字符里面蕴含着丰富的灵力,难怪可以起到超度的作用。这么强大神秘的力量,又是这么多人的阵仗,即使冤气再浓的也会被消散掉吧 左右两边的字符迅速交融,映着还未完全放亮的天际一片金灿灿的,它们相互裹挟着,全都飞向了长桌后的石棺旁。 一开始就像一层层雪花一样简单的覆盖在棺盖上,而后,竟又浸透了进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哇噻”骨精灵忍不住惊叹,虽然她明知道这样子做很不礼貌。 金光大盛,逼得人睁不开眼睛,剑侠客等人全都眯紧了双眼,只能从那无意中的一瞥以借机观察外面发生的景象。 金色的字符包裹了石棺厚厚的一层,密不透风,使它外表看上去宛如一个金色光芒的聚合体。那种严实的感觉,好像箭射不进,枪刺不穿一样。 “嗵嗵”,极其细微的声音传来。石棺的盖板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略微移动了一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这一变化,除了目不转睛盯着石棺的狐美人。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围几人,从剑侠客到身侧的骨精灵,好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越是这样子,她却是越加不敢放松。 狐美人心脏倏地一个跳动,目光不可放松半分,好像她一眨眼,那个石棺就会逃走一样。 113 置之死地,后生 “咣当”,石棺的盖板这回终于按耐不住,发出了一声巨响,引得众人侧目,再也没有办法不注意。 “这什么动静”一些和尚都顾不得诵经了,平时的修养也全部在一瞬间抛之脑后,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 “该不会是,诈尸吧”剑侠客一个激灵,那蛊毒不好解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连尸体都不放过 “不像”骨精灵喃喃自语。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石棺的盖板突然被弹起,在空中连续几个翻转,咣当,终于落了地,掀起一片尘土。 狐美人没有迟疑,见状,直接冲到石棺旁边,探头往里面看去。 石棺中的人浑身被霞光笼罩着,看上去面色红润,整个人气色都不似之前中蛊时的那般死气沉沉,甚至比之前看上去还要精神。 泛起的霞光此起彼伏,足足有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暗淡下去。 逍遥生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双明目恍然睁开:“这是”他坐起身子,才发现原来自己回到了化生寺,又看到所有的同伴都来了,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中了蛊毒:“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狐美人尚自未从开心中回过神来,听到逍遥生这么说,她喜极而泣,重重的一拳落到了逍遥生身上,直到对方被打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嗽一声,才作罢。 “这是怎么回事”龙太子一人看得一头雾水,从一开始骨精灵来找他,也只匆匆道了句逍遥生中了蛊毒,命悬一线。 他把疑问的目光投向在场的所有人,可并没有结果。 只有骨精灵做低头沉思样,似乎她有一些头绪:“我记得之前我丢掉一魂一魄的时候,得到了几位师父的灵力,那种霞光和这个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剑侠客似乎明白了骨精灵的想法,但依旧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如果我没猜错,逍遥生这是渡劫飞升了”要这么看来,还当真是因祸得福呢,骨精灵点点头,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阿弥陀佛”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一颗心终于落地。 逍遥生起来时迷迷糊糊,这才发现,原来不仅所有的同伴都来了,还有师父和长老。 他赶忙从石棺中翻身跳下,拱手作揖:“弟子愚钝,让两位师父,长老担心了” “逍遥生,快起来”空度禅师看到弟子脱困,高兴还来不及:“地上凉。” 逍遥生站起身子后,也不歇着,朝着寺中所有在场的和尚学着剑侠客的样子抱拳行礼。剑侠客这种满是江湖气息的做法似乎很有气势,自己能够保住这条小命多亏了这些师兄弟,哪是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感谢完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多谢” 话还没说完,一个身材健硕的胖头和尚一掌拍在逍遥生胸口上:“你小子,说什么呢”师兄弟这么多年,还这么客套 逍遥生虽然秉持着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但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对这位说话口无遮拦,行为粗犷豪迈的师兄倒是钦佩得很,毕竟,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也是佛心的一种体现方式。 逍遥生看穿了胖头和尚的心思,打断他下面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师兄弟这么多年,该谢的也一定要谢” 这个胖头和尚是化生寺四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年龄不大,辈分在逍遥生这一代中却还可以。听说他早年在山上称王称霸,打家劫舍没少做,不过也只是为混口饭吃,倒是从未伤过人的性命。 后来得空度禅师的点化出家为僧,半路出家的和尚很多陋习一时也难改。久而久之,整个化生寺都知道了空度禅师门下有个土匪头陀,常常借此讥讽他。 “我这个师兄平日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实际老实憨厚,别人开他玩笑,他也不是不知道其中大多是在嘲讽,但他总说,师门之间贵在和气,总是不与计较。”逍遥生谈起他的师兄,话突然多起来,源源不断。 “那空度禅师呢他平常待那个师兄如何”狐美人其实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和尚嘛,一个个端起架子来,好像不染红尘一样,倒显得她庸俗不堪了。 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话题很合逍遥生的口味,他难得这么话多。 法事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逍遥生的修行达到一个新境界,众人放下心来,都去各忙各的了。 此时,只有二人坐在阶前,任天边的金轮跳出地平线,为整个化生寺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芒。 “师父啊”逍遥生勾起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师父最在乎,最器重的弟子就是大师兄,他常夸他是真性情。” 真性情狐美人点点头,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听都觉得有些醋味呢她不打算点破逍遥生的小心思。 “师父为他取法号,淳言。”逍遥生的语气里似乎还有莫名的失落。 狐美人看在眼里,轻轻缓缓吐出三个字:“逍遥生。” “嗯”突然叫他的名字干嘛,逍遥生侧目看去。 却听得狐美人在旁边继续说,并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逍遥生,逍遥。逍遥自旦暮,于以畅闲情。” 她抬起手作势遮了遮刺眼的阳光,“这名字也不错啊” 逍遥生被她这话说得先是一愣,想要纠正人家是法号,而他是大名。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呆呆地盯着她。狐美人如玉的脸庞在阳光的映衬下连细小的汗毛都清晰可辨。原来,她不仅仅是自己的另一半,还是红颜知己。 他低头笑笑,以前是自己白长了眼眶了。这么冰雪聪明,还懂得安慰人的女孩,他到今天才发现她还有这样的优点。那是不是证明她身上还有更多的未知有待自己去挖掘 狐美人脸上出现了一抹红色,她直起身子,拍拍衣服上的灰,大方伸出手递给逍遥生:“我们回去吧” “青天大白日的,真是活见鬼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和尚满脸晦气,唯恐有恶鬼缠身的模样。 和他一同进来的另一个和尚,却没心没肺地嘿嘿笑着:“呸呸呸,亏你平常还念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砰”那个瘦和尚想不到力气还十分大,这一拳下去只听到了闷响。 114 长安动乱,强强联手 “咳咳。”另外一个和尚捂着胸口好半天缓不过来劲,不由火冒三丈,平常出家人那点教养素质全跑到了九霄云外:“你干嘛,我又没有说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简直都快把屋瓦掀掉了。 逍遥生看不下去,前来一探究竟:“二位师兄”没有反应,他再试一遍:“二位师兄”依旧无人理睬。 那两个和尚此时吵到兴头上,全然没有注意有人在叫他们,就差要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好好干一架了。 “喂”狐美人被吵得头大:“你们两个臭和尚” 臭和尚这个词可了不得,化生寺可是唐王看重的长安一级寺庙,谁敢如此辱骂寺里的僧人,难道还嫌脖子上的脑袋放得太久了,想要搬个家 一时的不和引起的口角再严重也比不了集体的荣辱感,二人顿时非常有默契地同仇敌忾:“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二位师兄”逍遥生挡在狐美人面前,想为他们调和。 “逍遥生,这事不赖你,你走开。”瘦和尚开始上手推搡着逍遥生,越过他盯着狐美人:“今天咱们就来评评这个理。” 狐美人觉得好笑,看他们之前畏首畏尾的样子,难道不是外面出了什么大事吗,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评理 她绕过逍遥生,语气听上去随意得很:“城中发生了什么见鬼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们知情不报的话,不知道空度禅师又或者法明长老会怎么惩处呢” 这片院子是处于空度禅师的管辖,两个和尚能自由出入那想必一定是空度禅师的弟子了。 二人一听这话,连面色都变了,哪还有心情去挑刺,心道这个姑娘还真有几分聪明劲。也不再与她纠缠,赶紧去各间屋子找空度去了。 “二位师兄,师父在我房里呢”逍遥生不忍看到俩人像无头苍蝇一样。 “不早说”瘦和尚指指逍遥生。 狐美人看不过眼,“嘿,你个死瘦子,逍遥生帮你,你还倒打一耙” 逍遥生扯扯狐美人的衣袖,示意她适可而止。 可狐美人的火气却难消,她不像逍遥生,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但到底还是考虑逍遥生的感受,硬生生把气憋回了肚子里,只是在两个和尚离去的背影后,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你们俩总这样心浮气躁,什么时候才可以修成正果。”空度禅师都为他们头疼。 “师父长安城里出事了”瘦和尚旁边的那个和尚伶牙俐齿,很快便把谈话的焦点转移了。 “长安城一夜之间突然暴毙数具尸体,仵作已经验过,说是”他伶牙俐齿但却并不代表着他不忌讳那些东西。 “呦,是谁之前信誓旦旦地说疑心生暗鬼的”瘦和尚可算是抓了个现成,怎会轻易放弃这么好一个反驳对方的机会 “够了”空度禅师气急:“瞧瞧你们,哪个佛家弟子是这样的,就一个芝麻大点的事,也值得你们争个脸红脖子粗” “是,师父。”瘦和尚不敢耍小聪明,低着脑袋,道:“仵作说,伤口不像是人为的。” “这个问题厄待解决,逍遥生,你怎么看”空度闭目,不知是不是在养神。 “还能怎么看”狐美人找近处的一把椅子落了坐,翘起二郎腿:“这肯定是妖物所为的呗”都说了那伤口不像是人为的嘛 “没错,我怀疑是蚩尤的部下开始行动了。”剑侠客带着骨精灵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 还有一年,他就这么急不可耐。长安城毕竟还是大唐都城,有龙脉镇守,羽翼丰满的蚩尤,敢在这里做手脚,不是自掘坟墓,就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要这么看的话,形式对我们非常不利。”逍遥生思量起来,天命之人还未聚齐,散落在三界各地,倘若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那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空度师叔。”有弟子进入里堂:“大唐官府请我们化生寺派一些弟子出去协助,师叔看该派哪些弟子。” 剑侠客听在耳朵里,漾起一抹浅笑,大唐官府,那师父一定来了。于是,他即刻清清嗓子,自告奋勇:“既然我们都来了,逍遥生也是化生寺的弟子,就让我们去吧。” 这事来得蹊跷,不是人力可解决的。所以,怪不得上面的朝廷也只能让大唐官府和化生寺合作。但论通晓法术的,除了在场的众位天命之人,貌似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总不能让一把年纪的空度禅师或者法明长老跟着一波年轻人跑来跑去,劳心劳力的吧 而且,剑侠客还有筹码在握。他是大唐官府的弟子,逍遥生是化生寺的弟子,本来就是默契无间,哪还需要临时组队,比那省心得多。 显然,剑侠客想的也是空度禅师所考虑到的。 他当下便答应了,只是不忘临走时还多叮嘱他们一定要小心。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空度禅师真正想说的,是让他们当同伴的多照顾一下逍遥生,怕他身体还未复元,经不起大风大浪。 骨精灵暗自嗤笑,谁说和尚就没有私心了这位空度禅师护短护得未免也太明显了点儿。 从侧院向西绕过几个转弯,便到了大雄宝殿。这是从化生寺的正门一进来就会看到的地方。 此时殿门口已经浩浩汤汤地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了,这回长安城被闹出的动静真不小,居然引得整个在长安的大唐官府弟子倾巢出动。 “师父”剑侠客明亮的嗓音似给这压抑严肃的气氛撕开一个口子,让阳关穿透了浓厚的云层。 程咬金背对着殿门,正在点数他带来的弟子是否够数。他早已盘算好,人数不够的,就只能拉化生寺的小师父们充数了。 此刻,听到剑侠客的声音,难以抑制的喜悦,他匆忙转身:“剑侠客,你们怎么会在这” “这个事嘛”剑侠客挠挠脑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弟子一定给师父说清楚。”他其实根本没有打算要交待清楚。 反正这回全城戒备,师父的心思也不会在这个上面。 “徒弟们”程咬金面向从大唐官府赶来的弟子,尽力扯开嗓门:“天命之人前来助阵,这回我们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妖魔擒到手。” 115 罪魁祸首,现形 长安大街上,家家门窗紧闭,平日里最顽皮的孩童也不敢上街。至于那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更是绝迹。 此刻只有一对人马驻足在大街上,为首的几人四下打量,并未发现有何异常。除了这明摆的空街,再无任何发现。 “究竟怎么一回事”飞燕女什么都不明白,就被强拉着出来勘查现场。她觉得好笑,自己一不是仵作,不能判断死尸留下的线索,二不是府衙的人,对查案根本就是门外汉。 “就是昨天好多户人家都遇袭了,经过调查,不是寻常案子。”骨精灵长话短说。 “嗯。”飞燕女亦有自己的判断,但不经过深思熟虑不敢随意说出口:“会不会是蚩尤那边的” 剑侠客投去一种“孺子可教”的目光,说起话来底气更足:“我和骨头的初步判断也是这样的。” “行了行了”程咬金大掌一挥:“别判断来,判断去的了。现在东西南北城中的四个方向交给你们天命之人了。” 说完,他嘿嘿一笑,把剑侠客的嘴堵了个严实:“能者多劳,靠你们这些小辈了”话毕,直接带着其余的人往房屋密集的闹市区域走去。 “得,你这师父竟把重担子就这样丢给了我们。”龙太子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谁不知道东西南北四角相距最远,人力难以调度。若出了什么事情,远水解不了近渴。长安城中心虽然遭破坏最为严重,但所有的线索都无所遁形。比他们的这四角好查多了。 “行了,别抱怨了。”剑侠客看龙太子心不在焉:“我们分组去查,有什么发现到时再用逍遥生的符纸联系就好。” 骨精灵和剑侠客负责东面方向,龙太子负责西面,飞燕女负责南面,逍遥生和狐美人负责北面。 四个方向,六个人,相信即使是蛛丝马迹也逃不过一一排查。 “我们加快些速度”骨精灵跑在前面,头也顾不得回。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竭尽所能朝东边赶去的时候,一个人早已尾随在他们身后。 一连跑出数里,骨精灵大口喘气:“这长安这么大吗”怎么跑了这么久都还没到。 长安虽是都城,但再大,也不过一座城池。剑侠客作为大唐的常住居民,解释道:“化生寺位于长安西郊,我们从最西赶到最东,肯定路程要远一些。” 远一些骨精灵头晕,剑侠客可真会安排任务,偏偏选了个最偏远的东边,非得把她的腿遛细才乐意。 “哎,南来的,北往的,看清楚了啊”一个嗓音说细不细,说粗不粗的人开口:“这可是小人祖上传下来的,现在只要三百两银子。” 长安城现如今一个个如惊弓之鸟,除了官府的人,还有谁敢轻易上街露面。更别提这个时候谈生意。 剑侠客和骨精灵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上前问道:“这位,小兄弟啊” 小兄弟剑侠客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但显然不打算直接戳破,既然有人想玩,那他就奉陪到底:“你这叫卖也应该灵活一点,要是所有商人都像你这样” 他嗤笑一声,“那还不把所有买家都得罪个遍” “这位大哥,你什么意思”小贩窝火:“我凭良心做买卖,你凭什么咒我做不成买卖” 剑侠客听了,感觉是不是自己的话说重了,连忙摆摆手:“不是” 骨精灵插嘴:“明明放眼望去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却喊什么,南来北往,不就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 小贩面色如霜,紧咬着嘴唇,居然这么快就被看穿了。 “快说”剑侠客一把揪过他的衣领:“是不是蚩尤派你来的”来监视他们,还是寻机会好下黑手。 骨精灵没有帮腔,一般这个时候,她都是最爱凑热闹的。这样一来,反倒是剑侠客不适应了:“喂,骨头,你倒说个话啊” 骨精灵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怎么样也回不过神来,剑侠客的心思也渐渐从小贩身上移到了骨精灵身上。小贩机灵,借机挣脱了束缚,逃之夭夭了。 “想跑”剑侠客拔腿就追。却听骨精灵在身后喊:“让他走。” “走”剑侠客看了看眼前的人,不可思议:“你让我放他走” 骨精灵眉眼一弯:“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剑侠客嗤之以鼻:“不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技俩嘛,难道每一个女扮男装的我都要觉得似曾相识嘛” 骨精灵不争气地看他一眼:“总之,她绝不是我们的敌人,至于是不是朋友,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她不敢随口说出自己的感想,这个小贩女扮男装无疑,眉眼间虽然刻意做了一些改变,但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个女的绝对和卿月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卿月本人。 卿月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回轮到了剑侠客催促。 东郊树林,几只飞鸟掠过天际,身子擦过轻飘飘的落叶,引得它们簌簌而落。 “我感受到了,你呢”剑侠客双目如炬,看上去似乎很有主见的样子,“一股迫人的气息,十分猛烈却又熟悉。”他们已经多次与他交手了。 骨精灵何尝不知道他指的是何人,于是,立刻拔高嗓音:“九头精怪,有胆做,没胆认。有本事站出来一决高下啊” 附近树木摇了摇,看来激将法奏效了。 一道黑影从一块石头后面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天命之人,好眼力” 就他身上那股邪气,根本不用眼睛看,都能知道在哪里。 “九头精怪”剑侠客怒目圆睁:“长安城昨夜的命案都是你干的,是不是” 九头精怪也不否认,脸皮发厚:“你们天命之人兵败如山倒,还好意思来这里叫嚣” 话音刚落,一砍刀凌空而起,剑侠客迅速抽身。这九头精怪几天不见,脑子好像也灵光了。 剑侠客一边躲闪,一边冲身后的骨精灵道:“骨头,快烧符纸。” 九头精怪现在不再多说废话,这样等到援兵到来的时候,恐怕就要处于下风了。 符纸加入了精纯灵力,很快逍遥生那边就有感应,“狐美人,剑侠客他们有情况” 还好,他们在北面,想要赶到东面,这段路程不会耗费多少时间。只不过,龙太子那边就难办了。 116 觉醒,蓄势 大刀几个挥舞间,已经将剑侠客逼得无路可退。还是大意了,九头精怪敢现身,就证明一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他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逞威风,可不就是正中九头精怪的下怀嘛 在这里露面,光是地形已经处于下风。 “剑侠客”逍遥生如约而至。 这一声,引得剑侠客和骨精灵二人侧目望去,更是让九头精怪被自己的大刀砍出了一道大口子。 他顾不得往外汹涌喷出的鲜血,只是盯着逍遥生,脑袋壳子嗡嗡作响。一片寒光自他面颊擦过,他也全然忘了闪躲,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面骨清晰可见。 “好样的,骨头”剑侠客亲眼看到骨精灵抓住了时机,给了九头精怪稳准狠的一击。虽然没有一招取了他的狗命,但也算解了气。 九头精怪盯着面容沉稳的逍遥生,这个小书生不是死了嘛命星都显示是陨落了的体内寒意陡升,不是被骨精灵的玄冰刺刺中,而是想到了蚩尤。 他自己之前以为逍遥生被蛊毒死,跑到蚩尤面前去邀功不算,还大言不惭地称要把所有的天命之人一网打尽。 这才几天功夫,本应归西的天命之人,竟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即使天命之人饶过他,那邪神蚩尤恐怕也要把他剥皮剉骨才解气。 九头精怪想到此,打了一个寒战,再无心恋战。使了个法术,逃遁了。 而剑侠客见九头精怪早有逃脱之意,加快了步伐,想要阻止。没想到,那家伙逃跑的本事一流。 他咬牙:“还是让他给逃了” 这个九头精怪心思深沉,野心不小,这一次次地让他逃走,无异于放虎归山。指不定,下次再见面时,九头精怪又有什么阴招害得他们遭遇险境。 他扭头看向逍遥生,像今天这么好运气的事,可不是次次都能撞上的。 “怎么样”战斗都完了,龙太子和飞燕女才姗姗来迟。 剑侠客看向九头精怪站的位置,道:“就是九头精怪干的,但估计这事情没有蚩尤授意。”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分明就是自作主张。这种蠢事果真也只有这个榆木脑袋才能做出来。 武神坛前,一汪黑水向东流去,奔腾不息。漆黑的河水日夜被戾气侵蚀,早已不复从前碧蓝清澈的模样。 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水河面上,映着的是天上的群星。 黑色的幕布上,每一颗星星都有着自己的主人,每一颗星星都象征着那个人的命盘。 璀璨光芒一闪而过,一颗明星重挂在天幕之上,这令蚩尤恨得咬牙切齿。 他等了整整一个白日,九头精怪那家伙还不来向他负荆请罪,解释清楚为什么又会出纰漏 黑水河边。一个鸟头探头探脑,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纠结了很久,到底该不该向蚩尤大人禀报。蚩尤即使被封印,那也是法力通天,想要瞒他,基本就是在痴人说梦。 与其等蚩尤大人自己发现,将他打到魂飞魄散,还不如主动些,到时候戴罪立功。 “嗯。”九头精怪闷哼,攥紧了拳头,从黑水河边渡过,往武神坛走去。 “九头精怪”蚩尤的声音如钟声一般雄厚,使人不得不低头臣服。 九头精怪连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抬起来以后对上那双眼睛,会顷刻间将自己化做飞灰。 “你有何解释”蚩尤果真知道了逍遥生复活的事情,直接问罪。 九头精怪却答不上来,蛊毒是蚩尤大人炼制的,他也不过奉命行事,现在没有奏效,他也是冤枉得很。 可自古以来,话语权永远掌控在强者手中。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l a “噗。”九头精怪脸色突变,抿嘴一鼓,正要求饶,却是喷出一口血雨。 “九头精怪,你在长安城做的那些勾当,你别以为本座不知。”看不到蚩尤的神情,仅凭着这声音就已是入骨三分寒:“之前念你有功,就不计较你的妄自行动,可现在” 可现在现在自己坏了蚩尤的计划。九头精怪似已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不由吞咽了口口水。 两团黑气从蚩尤的金身封印上飞下来,绕着九头精怪四周旋转不止。看上去好像是想侵入自己的肉身,九头精怪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可终归还是慢了一步,他的瞳孔一缩,那两团黑气已经入体。 “本座现在控制着你的元神,想要活命,本座让你往东,你就必须往东。”蚩尤改了打算,他是堂堂上古邪神,不需合作,只需控制。 “是。”九头精怪垂首。 没了以前的花花肠子,看起来倒是顺眼多了。蚩尤觉得自己被封印的几百年里,手段都不复以前狠辣了。可能是不再斗争的缘故,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于那些有私心还脑子不够用的家伙,就得使用雷霆手段。 九头精怪驾云离开武神坛,身体里多了两股外来力量,这种感觉令他非常的难受。可是,力量的来源是上古邪神蚩尤,他最多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他重重的捶打胸口,不由恨道:“天命之人,我今天所受的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以后,你们可没有这么容易潇洒度日了。” 大唐官府里,所有的弟子全部鸣金收兵。累了一天,大家全部都四仰八叉地倒在院子里。 “剑侠客,你们大唐官府这是”龙太子惊得合不拢嘴。 早就听闻,大唐官府是三界之中最不拘礼节的门派。今日一见,还真是 还真是作风懒散。 “怎么样”剑侠客拍拍龙太子的胸前,靠过来:“羡慕吧” 羡慕龙太子脸上一道黑线,尴尬笑道:“羡慕,羡慕。” 骨精灵和飞燕女见到此情此景,全部都噗嗤笑出了声。谁都能看出来,剑侠客这是在拿龙太子开玩笑,可龙太子偏偏还上钩了 剑侠客不再开玩笑,龙太子也是东海水晶宫太子,少爷脾气大得很,玩笑开太过就不好了。 “师父”剑侠客走到台阶上,坐到程咬金身边:“你打算怎么跟唐王交代” “交代”程咬金喝醉了酒,脸蛋红扑扑的,两个眼珠子也开始左移右晃起来:“那就不交代了呗” “不交代”众人全都被这句话吸引凑过来。 “师父,你喝醉了。徒弟扶你回去。”剑侠客起身就要搀扶程咬金。 117 繁华城下,暗箭藏 “师父自己能走。”程咬金把手放在剑侠客要过来搀的手上,轻轻拍了几下。 “那,程师父,您小心点啊”逍遥生很细心,看着程咬金步履不稳,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不由提醒道。 众人纷纷做鸟兽散,只有剑侠客呆楞在原地。 师父是大唐开国元老,更是上战场杀敌的大将。试问,有几个将军士兵酒量不好,喝几杯就倒的 记得自己刚来府上的时候,由于和谁都不熟,初来乍到,常趁着夜色偷偷出来溜达。 那时,程咬金的府邸里,打更人刚敲过第一声,全府必然熄灯。 问管家,这是程将军多年行军打仗的习惯了,由于第二天要养足精神,所以不敢晚睡。睡也有讲究,榻上的枕头放的都是圆柱形的瓷枕,以防睡得太死,夜半遭敌军偷袭。 只有程咬金的居所,彻夜亮灯。他偷偷透过窗纸看过,酒罐酒碗摔碎了一地,整个人也是如滩烂泥,倒在地上,灌了一口接一口的酒。 从那时起,剑侠客确信,这个人一定是值得他信任的好师父,好“父亲”。没有一个人,会为了自己的父母彻夜伤心痛哭,以至于有一段日子起来,程咬金每天都是满脸的泪痕。 师父那时买醉,神志都异常清醒。怎么今天反倒会 剑侠客一揪衣角,装的 “怎么可能”剑侠客不自觉竟然说了出来。 其他人都散了,只有骨精灵眨巴着一双大眼:“什么怎么可能” “啊”剑侠客被这一句吓了一跳,极力掩饰:“我随口说说的,嘿嘿,随口说说。”这一看,就知道自己是在隐瞒什么,太不自然。 可剑侠客也知道,师父既然装醉,那肯定是不希望这么多人都知道。 只能硬着头皮,打死都不说了。况且,骨头又怎么会打他呢 “那个,今天你跟着我们跑东跑西的,先回去休息吧”剑侠客想把骨精灵哄回屋子里。然后再看看师父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哎”他心底里叹气,这一个两个的每天都不让人省心。 “神神秘秘,绝对有问题。”骨精灵白了剑侠客一眼,但亦知道他若铁了心不说,那就绝对问不出来了。 剑侠客绕过回廊,在程咬金的房屋面前敲敲门:“师父弟子来了。” “师父”奇怪,不是装的嘛怎么这半天还没动静 剑侠客又连续敲了好几下门,依旧是无人应答。无奈,剑侠客往后退了几步,横起一脚,往门板上就是一踹。 “咯吱”门的质量异常好,连遭几下暴击,竟都没有烂掉,只是乖乖地开了个小缝而已。 不过,一条小缝足以。 冲进屋里,就看到,程咬金一人坐在床头边,默默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也不说话。 剑侠客轻笑:“师父,现在也会赏月了,那什么时候要作诗一首” 程咬金这才发觉有人进来,没好气地骂道:“你个臭小子,就会损我,屋里横” 剑侠客眉头一舒,师父果真是在装醉。于是,敛了神色,问道:“师父,你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程咬金投来一种赞许的目光:“嗯,不愧是我程咬金的弟子,连我给你的暗示都能懂。” 剑侠客无语,这个师父,明明是在夸自己,每次还总要把他都带上。 程咬金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轻叹一口气:“昨日长安城内死伤无数,你们都说是九头精怪所为。” 剑侠客就知道,八成又何这次的事件有关联,可他不明白,九头精怪所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并不完全是”程咬金居然还有其他想法:“皇城也遭了难,这个该不会也是九头精怪所为” 皇城有龙脉镇压,龙气护体,一般的妖魔鬼怪根本进不去。这也是为什么长安城相对安全的原因,它多多少少沾染到了一些龙气,自然可以令一些小妖小怪无法侵入。 “即使是九头精怪,它的修为也进不了皇宫”剑侠客也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这根刺不除,长安难以安宁。 “行了,剑侠客,你也休息吧。这事急不来,他总会露出马脚的。”就怕等到时候他露出马脚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剑侠客推门出屋,感觉身上的汗毛一根根战栗,他不是怕,只是想到还有隐患潜伏在暗处,就如芒在背。 “啪”被揭开的瓦片又被人重新安放回去,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了无痕迹。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屋顶翻下,没有人注意到,但是身影却将程咬金师徒二人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个夜晚,对于程咬金师徒二人格外地漫长。剑侠客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可还是想不到会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还可以随意进出皇城。 第二日清晨,一早,狐美人和飞燕女便又向大家告别。 众人觉得好笑:“刚来就走我们天命之人什么时候才能凑齐” 飞燕女和狐美人的修行已经进入飞升阶段,这回来,本来就是以为逍遥生出了大事,破例下山的。现在看他无恙,又见扰乱长安城的妖魔现了形,抓他只是时间问题。当然,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大唐官府宣告民众,贼人已经确认,有了大唐官府和化生寺的助力,大家可以照常出行。 “大唐官府”,别看它名字唬人,但实际上却不是什么行政机构,只不过说到底也是由唐王亲造,由程咬金带领,说出去的话在百姓之中也算是颇具威望。 过了几日,街道又繁华起来,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邻里间的孩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着坊间流传下来的顺口溜。日子一如既往地过,好像未曾经历过这场大难一样。 大唐官府深知九头精怪并未捉拿归案,所以仍不敢掉以轻心,派出门中弟子日夜巡逻。 只有程咬金终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没有人知道他在愁些什么。有人只道,可能是人老了做事开始惜命,喜欢瞻前顾后,再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 只有程咬金自己和剑侠客知道,九头精怪是小,真正的威胁还深埋地下。 而那样的一个存在,才会是整个长安无论皇亲贵胄还是黎民百姓的真正夺命咒。 118 岸边观烟火,许千灯之愿(一) 阳光炙热,烘烤得大地就像蒸笼一样,连屋瓦都蒸腾着热气,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今天长安城为了庆祝劫后余生,特意在晚上开了夜市,可以观花灯,猜灯谜,放河灯 就连白日里各间铺子,大小商贩也都活跃起来,在他们看来,火辣辣的阳光和趁着喜悦之情狠捞一把一比,简直就是摆设,不足一提。别说,还确实有点过节的意思。 不过,像过节,却又不是过节,就在众人都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却不知真正的危险在一步步酝酿。 骨精灵顶着大太阳,强睁着眼睛,央求着眼前的剑侠客:“咱们出去逛逛吧,就一会儿” 剑侠客眼睛眯了眯,复又睁开:“外面天气太热,还是不了吧” 他没有闲心,有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让他怎么还有心情去游山玩水。这个时候,敌在暗,我在明,减少出行才是。怎么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骨精灵见他果断拒绝,生起气来:“好,你不去,我去”话还没说完,气鼓鼓地就拔腿走人了。 这才是真正的骨头,剑侠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明明很想让他陪着去,却宁可自己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也不愿撒娇求他。 撒娇他好像只见过骨精灵对她师父这样做过。还是前世,这一世的她,不一样了。果然,自己还是不能完全让她感到安心嘛 剑侠客握了握拳头,罢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剑侠客可不是会被吓怂的。 他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前面漫步走着的背影。 骨精灵不知从哪里采了朵花儿,摘着花瓣,嘴里却说着与摘花瓣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切,死剑侠客,臭剑侠客,热,热死你” 什么人嘛越想越气。骨精灵将花扔在地上,由慢走变成了小跑。 “哎”骨精灵这一下子,太突然了,剑侠客和她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晚上,她总感觉脑子里有人在和她说话,那个人好像还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不同于自言自语。那个人总在逼她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或者说是她知道明明做了有违道义的坏事却总被那人说得颠倒黑白。 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她的异变,这样的异事,说出去只会让大家觉得这是她按耐不住自己体内的魔气了。 所以,最不怕黑暗,最习惯昼伏夜出的地府弟子骨精灵,现在一到晚上只能不断掐自己的胳膊,只有肉体上的痛楚才可以使她尽量长久地保持清醒。 如此难得一见的夜市怕是无法再看了,所以我才顶着大太阳想去看看而已嘛骨精灵居然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掉起了泪。 剑侠客转过一个巷口,才追了上来。看到骨精灵似在一抽一抽的背影,他慌了心神,上前一把揪过骨精灵的手腕:“我带你去” “好”谢谢,这两个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远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一群人挤在一起,有起哄的,有说笑的,还有真心实意鼓掌的。挤到人群里一看,原来又是些江湖骗子才展现才能。 这点小把戏,在真正会法术的骨精灵眼里不值一提。那些能称得上是破绽的,寻常人等能发现,骨精灵自然也能发现。那些堪称完美的,在骨精灵眼里也是漏洞百出。 看了没一会儿,骨精灵嘟囔着嘴:“这也太假了吧”说着,便要去揭开真相给大家看。 “那边,那边,那边好玩的多。你看”剑侠客拉走了骨精灵,好玩的地方那么多,还是别和他们较劲了。 毕竟,人家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况且,这种把戏大家也不是不知道真假,最多就是眼拙,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有人花钱买开心,为何非要去搅别人的兴致。 骨精灵还是不食人间烟火,这种情况就应该赶紧把她拉走。 他们又连续逛了好多铺子,什么成衣店,绸缎庄,还有卖各种蔻丹胭脂,簪子手镯的地方。只要是女孩子喜欢逛的,剑侠客无一不带着骨精灵去了。只是,效果却差强人意。 剑侠客不懂如何讨女孩儿欢心,但是他自认为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据他多年的经验,那些异性缘好的师兄可都是这么做的。他并不认为这种手段有多高明,好多人都是拿钱一点一点把人家姑娘砸晕的。 但是,事实证明,最起码还是有用的。 骨头看上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她脸上的笑多半也是为了不让他觉得很无措才勉强挤出来的。 “你想玩点什么,你尽管提。”剑侠客打算直抒胸臆,比自己胡乱猜测要好得多。 有他这句话,骨精灵就很开心了。她背起手,装作沉思的样子。说句实话,她要是知道,就不会任着剑侠客拉着她满城乱晃了。她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暮色渐暗,天边晚霞晕染,将人照得神情都有些憔悴。 骨精灵的汗水此刻还贴着面颊,星星点点的,亮着光。 倒是为她添了一分朦胧美,或许是性格使然,平常她的美都有些外露张扬。现在安静下来,原来也是一个可以与水天为伴的恬静女子。 剑侠客看呆了,不自觉地笑笑。原来,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放在这里也是同样的适用。 “我想去放河灯,看烟火什么的。”果真是习惯了昼伏夜出,这些活动都是越晚越有意思。 骨精灵观察过天色,还不到“发病”的时候,她可以把心放肚子里,痛痛快快地先玩过再说。 “走”剑侠客看她露出一脸期盼,自己居然比她还高兴。 “骨头,城里的河现在都挤满了人,想要玩得尽兴,得早点去排队。”剑侠客道出事实。 “哦。”骨精灵自然有点失望,如果轮不到她的话,那她还是按原定计划,加快速度回到房间里,先把自己锁起来好。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让你失望,才好给你惊喜。剑侠客一脸坏笑:“所以,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还有地方可去神秘的感觉正符合夜色的特点,骨精灵十分开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这些天困扰自己的麻烦了。 119 岸边观烟火,许千灯之愿(二) “船家,这条船今天我租了。”剑侠客掷出一块银锞子,示意船夫先回家休息,把船留下就好。 船夫嘿嘿笑着,把银锞子往怀里一收,兴冲冲地跑回家了。有这么好的事,还不用他亲自摇桨划船,何乐而不为老婆还在家里等着他收工后一起去逛灯会呢 船夫没走多远,就见一道身影,从屋瓦上轻轻扫过。他怔愣了一下,随后又并不太在意。朝家的方向行去。 或许是怪鸟掠过而已,自己大惊小怪了。 剑侠客摇起船桨,仅够两人活动空间的小船并不大,所以对于剑侠客这种外行人来说,想让它动起来,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船桨惊起一汪池水,泛起涟漪阵阵,河面上,似有轻风吹过,夹带着丝丝凉意。 骨精灵深吸一口气,舒畅多了。甚至连混沌的大脑都清醒了不少。如果以后再“犯病”的话,或许可以试试这种方法。 “剑侠客,我们去哪儿”她还是好奇地问道。 他们所走的这条河道看上去人并不多,可今天除了实在没有功夫的人,长安城基本人人都要凑这个热闹的。 遍地的男女老少,即使现在天暗了,凉意袭来,可就因为人多,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凉快,还是闷热的。 骨精灵也是上了船,远离人群,才没有了不适的燥热感。 神奇的是,不要说这河面上只有他们一艘小船,两岸似乎也没有什么人。 “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剑侠客还是坚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小船顺流而下,划船的人借助水流以及风力,省了不少劲。 岸边,一间茅草屋,不大不小,宛如遗世独立的女子,静静站在岸边,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安然。 “下来吧。”剑侠客伸出手去。 骨精灵也是很自然的一搭,便跃下船来,“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一间茅草屋一条河流这里估计已经是河流的支流了,并没有当初上船时那么大派场了。 “这里是我自己发现的,没有人知道。”剑侠客边说边往茅草屋里走去:“这间屋子也是我自己一点一点盖起来的。” 骨精灵调侃道:“你就是带我来看你的丰功伟绩的” “当然不是”剑侠客从屋里拿出一大堆东西。 粉嫩嫩的莲花河灯,只有巴掌那么大,可爱有余。纸张脆薄的天灯,有半个人那么高了,飞到天上与河里的河灯交相辉映,这一片黑暗都会被点亮的。 只是,等到那时就怕那个声音又要出来作祟了吧。骨精灵不敢想,还是适时抽身离开比较明智。 剑侠客拿着一个被黑布蒙着的东西,一个人跑到屋前的空地去了。从骨精灵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个半蹲的身影不知在干些什么。 等剑侠客忙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骨精灵心道,一会儿再撤吧,毕竟,这里她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呢 “砰”,一个巨响猝不及防。骨精灵望去,一片片璀璨的烟花绚烂了头顶夜幕,此起彼伏,它们势要比个高低出来。 骨精灵鼓掌:“剑侠客,你从哪儿变出来的”这简直就是变戏法的嘛 难道这刚才那块黑布,骨精灵笑了,拿着布去包烟火,这种活动还是很危险的。 “骨头”剑侠客捧起一盏河灯,递到她面前:“我答应带你去看繁华大唐的,我一直没忘。” 他拉过骨精灵,看着她把河灯放在河里,才又道:“等解决蚩尤以后,我们就一起去看,好不好” 河面上的河灯漂浮着远去,还真像一朵莲花。不同的是,此莲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暗夜之中,不需此光照明,只需欣赏。 “好”骨精灵装着自己的回答听上去愉悦轻松,可实际上,她心里却是疑惑的,那个时候他们又会不会像前几世那样和蚩尤斗个玉石俱焚。 “许愿吧。”他这么说道。 她自嘲,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现在的欢乐为什么偏要夹杂着未来的杞人忧天。 “骨头,这里还有。”剑侠客一喊,就看到,在他身侧,几盏硕大的天灯仿若生了双翼,忽地腾空而起。 天边的天灯亮着点点火光,它们汇聚在一起,越飞越高,比之星星还要耀眼几分。 “很好看。”骨精灵盯着天边的天灯,呆呆地说道:“地府里的鬼火没有这么明亮,我,很喜欢。” 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剑侠客听了出来,脸上飘过一抹红色,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头。 “骨精灵,你天生就处于黑暗,为什么偏偏向往光亮这么幸苦地装,你不累吗”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中还满是嘲讽。好像光亮与黑暗一比,是她不配拥有的一样。 骨精灵紧咬嘴唇,护住脑袋埋在膝盖里。该死,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它又开始了。这些天,它总是在和自己唱对台戏,她喜欢什么,它就要一棒子打死。 有时候,她也会想,明明是她自己脑袋里的声音,为什么总要处处和她作对 那声音依旧喋喋不休:“骨精灵,别装了你就是阴暗,就是不配生活在阳光下,还不如,彻底地投身黑暗。” 骨精灵想松口气,可是那声音却步步紧逼。它好像有魔力一般,听它说的话,时间久了,自己真的没有抵抗。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掐自己的胳膊,大腿,只有深切实际的痛感才可以把那该死的控制欲很强的声音压下去。 “骨头”剑侠客看她的样子,脸色吓得惨白:“你,你没事吧” 那个声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你看,你的存在只会给别人造成麻烦,还不如” “够了”骨精灵长吼一声,捶打起自己的脑袋来。 时至今日,她再也不能抱着那可笑的想法,说什么那个声音也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和平共处是绝对不可能的。 骨精灵攥紧拳头,“我们回去吧” 她现在心里很气愤,但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剑侠客摇起船桨,偷偷瞄着一脸灰白色的骨精灵,也不敢问到底是怎么了。 他知道骨精灵的脾气,如果不是她愿意的话,谁也休想从她嘴里套出一个字来。 120 飞檐走壁,小飞贼 那张嘴,比蚌壳还要牢,那个人,脾气比牛还要倔。 来时顺流,回时自然变成逆流。 逆着水流,又加上了山谷间起了风,这就意味着剑侠客划船需要更大的力气。 这样也好,最起码他可以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划船摇桨上。有些时候,还是给别人一点自己的空间,有什么想不通的慢慢就想通了,总比自己横插一杠子来得好。 所以,剑侠客斜睨一眼抱着双膝发呆的骨精灵,还是让她静一静吧 移船相近,前方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映日眼帘的全部是一张张桃花笑脸,这是长安城中大家闺秀都出来放河灯了吗 剑侠客这么想着,已经把船稳稳地停靠在岸上。 “船家船家”剑侠客四处打量,都找不到人影。这船家心也够大,居然不在这里守着,也不怕船被别人偷去,这也是他的饭碗啊 “今天晚上这么热闹,他肯定不在这里。”骨精灵恢复了清明,那个声音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是啊骨精灵心里这么想着,不觉就有点落魄伤心,她从小没见过人间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偏偏还出了这样难以启齿的问题。 “啊”不知哪个女人的尖叫声,刺耳得很。众人纷纷都投去了厌恶的目光,这种场合全被她搞砸了。 “我们去看看”剑侠客见骨精灵有些兴致寥寥,提议道。 骨精灵正好也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当然赞同。 前方一座三层的酒楼面前,人群围了一层一层,全部都叽叽喳喳地不知谈论些什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像所有人的注意力一瞬间都从游船观灯变成了东拉西扯。 “是哪个小贼,快点站出来”一个声音尖细的女孩在人群中央喊道。 “借过,借过。”剑侠客不断陪着笑脸,牵着骨精灵的手,冲周围的人道:“谢谢啊” 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似乎对剑侠客和骨精灵二人格外关照,不过一会儿,他们就站到了人群最中央。 原来,这么大动静是两个姑娘家搞出来的。剑侠客转身就想走,却被骨精灵拉住了。她轻轻摇头:“再看一会儿” 一个只着了蓝色衣裙,扎着双髻的女孩牙尖嘴利:“谁偷了我家小姐的东西,趁早还回来。不然,被我家老爷发现了,拔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四周一片唏嘘,堂堂天子脚下,谁敢滥用私刑,简直就是在作茧自缚。 还好她家小姐察言观色,早就发现了风向不对,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丫头的多嘴:“如果阁下真的是缺钱或者如何,大可以现身,我们府上还是可以拿出一些银两的。” 人群中有了些骚动,并不是贼人现身。只是议论纷纷,都暗叹这户人家的千金真的是有钱。 千金小姐很满意众人的反应,自小养尊处优的她习惯了别人各种羡慕嫉妒的眼神,于是清清嗓子,接着道:“这枚玉佩可是别人给的信物,阁下真的想要,我愿意付以千倍百倍来换取。” 说着说着,那双杏眼就盈满了水汽,好像贼人再不答应,她就要哭出来一样。 骨精灵见不惯这种娇娇弱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千金大小姐,一股无趣生起心田,漠然就打算离开。 “还你,还你”随着掷地有声地啪一声,小姐手里多出了一枚玉佩。 八成小偷也是不堪其扰吧,直接将到手的玉佩也还了回去。 走在半路的骨精灵回头看去,才发现,小偷不仅把玉佩还给了那位小姐,还很细心地放到了一只荷包里。 顿时令她哭笑不得,这小偷,手上一定不拮据。 “嗖嗖”风声从耳边刮过,骨精灵暗笑,这轻功可不敢恭维啊 动静大得很,“剑侠客,我们追”骨精灵已经飘忽出去。 这样有趣的人,正是骨精灵想要结交的。 前面的飞贼穿着一袭夜行衣,装备倒挺齐全的,还有什么蒙面布,以及攀墙用的专制钩子。可是,他的功夫,不敢多评价。 “你等等”骨精灵在后面追着。她并不是怕跟丢,凭她的速度很快便可以超越飞贼。 而是,“啊”飞贼惊呼,脚下踩空,呲啦一声,衣服都被划开,人更是连滚带爬地要从房顶上掉下去。 飞贼反应迅速,嘴里骂着倒霉,哭爹喊娘的,手却已从腰间摸出飞钩,靠手腕的力气抓着绳子,挥舞几下便又跃上了房屋。 “哎哎哎”他还是没站稳,又要掉下去。 骨精灵这时已经赶了上来,英雄救美这种事她这辈子算是赶不上了,但是美女救英雄还是绰绰有余的。 “给我手”骨精灵大喊,一时全神贯注,都没有听到紧接着跟上来的剑侠客急道:“骨头,你小心点啊” 他自然不是怕骨精灵一个踉跄也摔下去,而是那个飞贼行事不同于常人,让他很难放下戒心。 飞贼也不迟疑,毫不客气地把手伸给骨精灵,任她拉自己上去。 骨精灵却是不由地一愣,再看向那张面容去,虽然遮了厚厚一层的黑布,但是眼睛还露在外面。 五官之中,最能传神的就是眼睛。只要夜行不能伪装掉眼睛,那多半就不能被近观,因为这样一准会暴露。 眼睛不闪躲,但是那种感觉,再加上手上握着的这只手,纵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但就是那短短的一瞬,也足够了。 飞贼微微颔首,“多谢” 话音落,人也飞出几丈开外,身形依旧不稳,踩在瓦片上摇摇晃晃的。 骨精灵眉毛一挑:“女的” 那只纤细柔软还小巧的手,方面就是一个女子。 “骨精灵”剑侠客抓过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骨精灵摇摇头,“我们回去休息吧” “不是我说,你怎么能”剑侠客不依不饶,这种事情骨头不能大意的。好在今夜是有惊无险,要真是出个什么好歹,他去找谁算帐 骨精灵却被他唠叨得烦了,心里腹诽,平常瞧着很洒脱的一个人,怎么和她说起话来磨磨唧唧的,都快赶上逍遥生了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一幅很瞌睡的模样:“睡了” 看着她只给自己留个了摆摆手的背影,剑侠客无奈,三步并作两步走。 121 玲珑宝阁,鱼龙混杂 “剑侠客师兄”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敲响了剑侠客的房门。 剑侠客看着师弟,不由皱皱眉:“你这是干嘛去了一头的汗” “师兄,你还不知道”这个师弟是个话痨,一般都没人敢和他搭话。 因为这往往意味着一句看似很漫不经心的话就会触动他的不知哪根神经,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现在,剑侠客就很后悔,他又开始了:“自从你走了以后啊,师父他就” 剑侠客拍拍他的肩膀,加大了力度,“你有事情吗师兄一会儿还有要紧事要出门。”所以,你就长话短说,剑侠客不相信,都提点到了这个份上,他难道还能接着说 好在师弟话多,但脑袋还不缺弦,脸蛋被憋得通红:“是师父说,在玲珑阁里最近有好多珍奇玩意,让你带着你的朋友们去看看。说不定,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将来或许会用到。” 玲珑阁每年的五六月份对外开放,是三界各地一年一度的交流会。只不过说是交流会,但与会的门派以及个人鱼龙混杂,真正的目的渐渐已从论道的重心变成了器物的交换与买卖。 有很多缺少机缘的修道之人,就会选择去那里溜上一圈,保不齐就会找到什么好东西。 “玲珑阁啊”剑侠客摩挲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谢谢师弟了,我这就去收拾收拾。”说着,把门一关,立刻断了那位话痨师弟的念想。 玲珑阁威名远播四海,其中甚至有一部分人是专门踩着点来的,专挑玲珑阁开放的时间的。可是,这每年都有的东西,再稀奇也会显得平常,以前也没见师父让他去啊,为什么偏偏这回 剑侠客左思右想,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回的玲珑阁里一定有什么难得一见的珍宝,又或者想法再复杂一点儿,玲珑阁里有什么秘密,需要他去探寻。 说走就走,剑侠客很快将自己收拾干净,又去找来了骨精灵和龙太子。这两个人都算是初到长安,是时候开开眼界了。虽然,他并不觉得玲珑阁有什么值得一观的地方。 “逍遥生,你真不去”剑侠客眉毛一挑,可千万别后悔啊 “不去了,我并不在意什么珍宝。”逍遥生直截了当地拒绝,很不像他的温吞性子。 玲珑阁前,街道上挤满了商贩,全都是卖一些小玩意,小物件。商家也真是会做生意,早早打听好了玲珑阁开放的时间,特意守好了,就等四面八方的来客一拥而上。 玲珑阁有三层,每层都建有一圈外观台,坐在那里就会有小厮主动上前来奉茶,送来一些长安著名的小吃。最值得称赞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都不要钱。 “嗯,好吃好吃。”骨精灵还觉不够,直接挥手:“再上再上” 剑侠客瞧着她那没出息的模样,偷偷抿嘴笑:“慢点吃,别噎着。” “咳咳咳。”骨精灵喷出一些点心渣,白了他一眼:“乌鸦嘴” 龙太子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好心提醒:“你们来可不是为了吃的” “嗯,我记得,这不是还没开嘛”剑侠客看了一眼阁里面的那些小隔间全部都放了帘子下来,估计是怕宝物外露 玲珑阁第一层常年开放,里面陈列展览的是大唐长安城地图以及玲珑阁的建造来历,所有感兴趣的人不分时令都可以来这里游玩。 第二层和第三层负责每年五六月份的交流会。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层对普通人无所禁制,只要来者皆是客,但第三层中若没有主办方的邀请函的话,就休想迈进去一步。 “喂,剑侠客,你有邀请函吗”骨精灵咬了一口碟子里的点心问道。 “那是自然。”他是没有,但程咬金还弄不到邀请函嘛 剑侠客说着便要去摸腰间的邀请函,这不找还不要紧,一找脸色就不对了:“哎,我的邀请函呢” 剑侠客急得脑门直冒汗,没有了这张纸,等于什么都是白搭。 “嘘”龙太子示意剑侠客噤声:“这里人太多,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时,剑侠客三人才注意到。因为剑侠客刚刚的那句话,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座中众人都有意无意地投过眼神来。 有的一副虎视眈眈,好像那邀请函还在剑侠客身上一样,还有的则是一脸戏谑,不过,更多的却是准备茶水,看好戏。 剑侠客一个冷颤,低低自语:“至于嘛不就是一张纸嘛” 真是一张纸难倒英雄汉。剑侠客顿觉无力。要是找不到,就打道回府好了,反正过来还捞了一堆点心和茶水,怎么算他们也没有亏。 “一张纸,可比黄金万两还要贵小兄弟,仔细一点啊”有人开口。 剑侠客正想抬头去看是谁在说话,却见一张黑底金漆的邀请函被人抓在手里。见落款,依稀有“大唐官府”四个字。 剑侠客一步上前:“好啊,小贼,你还自投罗网了” 他作势欲强,那张邀请函却被人往背后一藏,“哎,少安毋躁啊” 这是明显要谈条件了。 骨精灵也飞奔过去,伸手去抓来人头上的帷帽,“你的打扮也真是奇怪啊”骨精灵并不想看清这纱布下的容颜,相反倒是对他的身份很是好奇。 剑侠客听闻骨精灵这么说,才抬眼望去。之前自己只顾着邀请函了,并没有去看是被什么样的人抓在手里,进而去威胁他们。 剑侠客双眼一眯:“你是胡人” 初觉惊奇,但定下心来,细细一思量,在此时此地见到胡人也没什么不妥。毕竟这玲珑阁可算是三界之内宝物汇聚的翘楚行业了,有大唐人,自然也会有边境的胡人夷族。 但,倘若他们借由玲珑阁是来刺探大唐虚实的呢又该当如何 剑侠客一握拳:“骨头,龙太子,把他抓起来” 管你是什么目的,抓起来交给师父,剩下的事情倒也不用操心了。 那人见这架势,立马慌了神,说起话来带了哭腔:“我只是想和你们商量个事情,怎么就要抓我啊” 骨精灵耳朵尖,反应快,伸手一拦剑侠客和龙太子,低语道:“她是个女的” 女扮男装,还把声音弄得那么粗,不过一旦激动就会破功。骨精灵调侃:“姑娘的伪装术好高级啊,在哪儿学的,也交交我呗” 122 交易,掩护 带帷帽的姑娘啐了一口,双眼瞪得老大。 “举止那么粗鲁,怎么看怎么像胡人。” 剑侠客那么想着,却被那位看不到容貌的姑娘打断:“我这不是粗鲁,是豪放,是爽朗,好不好” “好好好,爽朗”剑侠客不愿与她做口头上的争斗,“你来玲珑阁是为了刺探什么” 自从判定了这位胡人的身份,剑侠客就认定了她一定怀着某种不单纯的目的。 骨精灵虽然并不知道剑侠客是从哪里推断出的眼前的姑娘是胡人,但她很显然,并不关心这位姑娘的身份。 只是觉着这姑娘头上的帷帽很奇怪,平常只见过笠帽,可这个帽子却是在笠帽周围围了一圈纱布。 不过,团队之中,这个不好奇,总有一个好奇的。龙太子凑到剑侠客身旁:“剑侠客,你怎么看出来她是胡人的” 这招也太厉害了,他要是学会了,以后再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冒充东海龙宫的人的话,在他眼皮底下,就可以无所遁形了。 剑侠客努努下巴:“你看,她的帷帽,这是胡人传入中原的,在笠帽的基础上添上纱布,可以起到遮脸的作用。但是,帷帽在中原并未广泛流传开。所以,对于她的身份,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胡人。” “呸,你才是胡人。”那个姑娘破口大骂。 骨精灵自认有时候自己就挺蛮不讲理的,但遇到她,还真是大巫见小巫。 “快说,这张邀请函还要不要”她作势就要去撕。 “你尽管撕,撕得不尽兴的话,我帮你再求几张来,大不了,一起撕。”剑侠客才不上钩。 玲珑阁的第三层于他们而言,不是非去不可。可对于眼前的这位姑娘来说,好像就意义不一样了。 “有一点,我不清楚。”骨精灵好像抓到了症结之在,“你想要去三层,所以偷了我们的邀请函。那你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去,那上面即使写了大唐官府,又没人知道你不是大唐官府的人,干嘛专门抢了又送回来” 那位姑娘也不打算瞒下去,这群人看起来要是不说真话,还真不好合作了:“我不可能一个人进去,这样身份会被识破。所以,才拿了邀请函,想让你们带我一个。” 说一千道一万,合着他们这是被人家当盾牌使了,罢了,开路就开路吧 只不过,骨精灵心想,她诓了我们一回,不让她还回来,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姑娘,我们一看就是良民啊,你这样奇奇怪怪的装扮跟我们进去,万一不小心被当作坏人也就算了,还连累我们怎么办” “哎,骨头”剑侠客在旁边狂扯骨精灵的衣角,“还不知道她打得什么歪脑筋呢,你别往套里钻。”他压低了声音,生怕对方听见。 可对方的那两只耳朵不只是怎么长的,一字不落全听齐了,还有些嗤之以鼻:“脑子啊,是个好东西,但要是什么时候都转得太多,就蠢了。” 这么会堵人的话,突然令剑侠客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卿月,那个小姑娘也是如此,常常一句话让大家都吃了瘪。 “算了,算了,答应你了。”剑侠客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看她一个姑娘家的再怎么耍心眼,这里还有两个大男人呢难不成还能让她上了天 纵使每年玲珑阁都会举办这样的盛事,但能得到邀请函的人依然还是少之又少。邀请函的派发不以个人为单位,是以门派为单位的。因此,有幸进入第三层观赏乃至交换买卖的都是门派中的佼佼者。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尤其对于“天才”这个定义来讲。个人想要进入玲珑阁第三层也并不是天方夜谭,只要是名声足够响亮,或者是有一身他人没有的本领,想要进入第三层也并非难事。 想必凭借着这位姑娘的手段,进入玲珑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她不想太过招摇,怕被什么人认出来。深知玲珑阁规矩的剑侠客很快就将眼前姑娘的情形摸了个大概。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答应的原因之一,就当帮忙好了。反正他们代表的是大唐官府,名额多的是,就是再来两三个他也照样带得进去。 “邀请函”三层入口处果真有两名守卫,负责筛选来者。 剑侠客手掌一摊,示意那位姑娘把邀请函交出来。 剑侠客头也没回,只感觉手掌上一张纸的触感明显,才道:“这里。” “放行。”两个守卫年龄不大,派头却不小。 “四位,请跟我来。”自里面跑出来一个穿着打扮得体的小厮,谦逊有礼地请他们几人进去。不过,教养虽好,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戴着帷帽的姑娘一眼,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终归是没有过多的表现。 别人没看到,不代表剑侠客他们就没有看到。尤其是骨精灵,咬牙道:“你怎么还带着这鬼玩意呢,快摘掉” 一行人里面就是有这样一个存在,指不定要受多少奇奇怪怪的眼神呢 第三层的占地面积凭空少了很多,但是里面就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丝毫没有第一,第二层的架构规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连丝丝点点的星光都没有。 很神秘,更多的却是诡异。 “喂”那个头戴帷帽的姑娘摸索着开口:“你们玲珑阁这么穷啊连几盏灯都亮不起” 说着,便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咿咿呀呀的,摸着被摔疼的大腿,怒火更是旺盛:“有这么接待客人的吗” 话音还没落,屋里一片亮堂。不过,使暗夜骤然明亮的却不是灯光,而是一只只翩飞的萤火虫。 骨精灵定了定神,打量起四周:“不是说有交易吗” 刚才刻意制造的暗黑还有一种阴曹地府的感觉,现在亮堂了,反而让她有些失落。 “四位,请入座。”先前领路的小厮看够了热闹,终于想起他的职责。 四人各自选了心仪的座位坐下,都是有一个相同的特点,离窗口近。 小厮鼓掌:“搬上来” “哎,等会儿这位小哥”剑侠客伸手左右扇了扇:“你这萤火虫,能不能先收起来啊” 他们是来观宝的,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怎么搞了一堆萤火虫出来好煞风景 123 一潭深水,越搅越混 “这可是我们大东家吩咐的,几位,还是多担待一些吧。”小厮不再废话,面上居然有了些愠色。 剑侠客看在眼里,只觉这玲珑阁的待遇真是好到没话说,一个下人也是如此的趾高气扬。随便几句话惹得人家不开心了,便摆出脸色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剑侠客专心去看楼梯口那边的动静。 帷帽姑娘自始至终都没有掀开过纱布,没有人知道她的表情。骨精灵却似很新奇的样子,龙太子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只不过,他想得比剑侠客还要再深一些。玲珑阁的人说什么都不愿意撤走萤火虫,这里面难不成有猫腻 话说回来,也是搞笑。众所周知,玲珑阁的盛会是以交流宝物为名,可放这么多忽闪忽闪,不稳定的“光源”,怎么确定真假呢 “咯吱,咯吱”,几名壮汉爬上楼,踩得楼梯咔嚓作响。 “各位请看”壮汉分列两侧,只留下了一个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小厮用力一扯,一杆雕着蟠龙纹饰的长枪立于众人眼前。 骨精灵对这些冷兵器可不感兴趣,再四下打量,并未见还有什么东西,便抱怨起来:“玲珑阁里的至宝就是这些吗” “笑话”小厮口气越来越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玲珑阁的主人,“我们玲珑阁宝物多到你们看也看不过来,只不过规矩嘛每人只能看一样东西。” “你”剑侠客气结,这里的水也太深了。 龙太子头脑清醒,很快便捉住了小厮话中的语病,一脸柔善的笑容:“小哥,你刚刚也说了。按规矩,每人都可以看一样东西。那我们这里,一共有,我数数啊” 停顿了半晌,龙太子才接着道:“是四个人,那你为什么只单单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小厮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么一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就在众人以为小厮就要妥协的时候,帷帽姑娘突然拍案而起:“玲珑阁珍宝无数,不求着你们看要看就看,不看就走” 剑侠客,骨精灵和龙太子面面相觑,外面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只不过是想进来,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倒打一耙 龙太子吞口口水:“这位姑娘,我们这也是在争取最大利益啊” 帷帽姑娘一定是被冲昏了头脑,站错了阵营吧 龙太子脾气好,可这并不代表着剑侠客和骨精灵也是如此。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脾气火爆,眼看着就要与那帷帽姑娘彻底撕破脸皮了。 小厮却插话:“是小的考虑不周,几位,不必再吵。”说完,便又亲自去调动那些壮汉拿宝物去了。 这话说得及时,却还是暴露了少许信息。这个小厮顶着下人的头衔,可说话做事猖狂至极,俨然一副主子的模样。 此时,居然愿意主动低头调和。骨精灵抛了个眼神看向剑侠客,二人心有灵犀,剑侠客也在暗示着什么。 “姑娘,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骨精灵把矛头指向了帷帽女子。 他们与小厮据理力争的时候,她却气到拍岸,明显是在替玲珑阁说话。而那名小厮在看到她与众人起冲突之后,又果断自降身份,还要去弥补他们 这缕缕点点似乎都在说明,帷帽女子和玲珑阁有着莫大的关联。 帷帽女子身形一颤,声线僵硬:“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骨精灵嘴角一勾,有些时候没说出口的话也是信息。 这帷帽女子八成就是玲珑阁的人,并且在其中应该还起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毫不夸张地可以认为她就是玲珑阁的大东家。 “各位请看”小厮声音洪亮,令剑侠客和骨精灵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一切疑虑,将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小厮新搜罗来的至宝上。 这是一根几米长的长鞭,远观,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但是它通体散发出的那种沉稳之感却是与众不同。 骨精灵想凑上前去看个仔细,却被小厮与帷帽女子一左一右拦了个正好。呵,别的没发现,帷帽女子的身份这回是真的被证实了。 “这位姑娘,神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近看的。”他眼神中闪过商人的精明。 骨精灵不屑地哼一声,不看就不看,居然还想让他们去贿赂他天命之人会是那种没骨气的人嘛 其实自己只是觉得那长鞭眼熟而已,像极了那时在地下墓穴中找到的神农鞭,只不过后来被卿月抢走,不知所踪。 等等 骨精灵缓缓扭过头去,这么一看,帷帽女的身形和卿月还真的有八九分相似,至于容貌,因为纱布从未被撩起,所以无法做进一步的判断。 “姑娘,我们答应你的可是做到了。”骨精灵提醒道:“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帷帽女答得干脆:“我把邀请函还给了你们,已经算是表示。” 就知道想引她露出马脚,没有那么容易。骨精灵摇摇头,放弃了。 “这位小哥,我看这长鞭不同寻常,名字叫什么”剑侠客也觉得像极了神农鞭,即使隔了这么远。 小厮脸上浮现出满溢的得意:“这可是我们玲珑阁高价收购来的神农鞭” 后面好像还絮絮叨叨说了一些什么,不过,剑侠客和骨精灵也不在意了。 骨精灵咬牙,这个卿月可真够败家的,当初拼死拼活抢到手的东西,还以为她有什么大用处,没想到,居然转身便卖给了玲珑阁。 兜兜转转一大圈子,要想获得神农鞭还得“大出血”。 骨精灵挑眉看了一眼剑侠客告诉他,做好破财的准备。 龙太子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这是觉得这两人神秘兮兮的,有问题,不过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剑侠客正了神色,去问小厮:“敢问小哥,这神农鞭你们玲珑阁准备,准备”他咽口唾沫,居然不敢问出口,“卖多少” 他也曾经抱着希望卖家不识货,就当普通武器卖给他们的想法。可偏偏对方是玲珑阁,人才济济,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的油水可捞。 这一次,算是栽了 小厮看中了“大唐官府”这四个字背后的利润,直接坐地起价,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124 穷鬼,扫地出门 剑侠客一看,脸上露出一股轻松得意的笑容,但即刻便发现了不妥,硬生生地收回去:“五百两银子是吧” 这个价格大唐官府还是拿得出手的。 剑侠客年纪轻轻便出来四处游历,闯荡江湖,那些私房钱早就被花得差不多了。然而,有一技傍身,生活也不算拮据。但是要他随便就掷出多少多少两银子,确为强人所难。 好在,他身后还有大唐官府可以撑腰,师父待他如亲子。况且,这添置神兵利器也不完全是私心,说到底不也是为了去封印蚩尤嘛 然而小厮一脸轻佻的嫌弃去看剑侠客,声线也是明显的不重视:“少侠,是五百两黄金。” 什么剑侠客三人惊掉了下巴。 骨精灵在地府自然用不到这阳间的金银珠宝,但是她也知道,黄金那是比银子贵好几倍的东西。 “你这也太黑了”剑侠客双目圆睁:“你这是卖吗,还不如直接去抢” 大唐官府是拿朝廷俸禄的,平日里也不会去搜刮民脂民膏,更加不会鱼肉百姓和横行乡里。况且,偌大一个组织要想运营,方方面面都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撑。 五百两黄金,或许对于豪绅土财还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难比登天。 小厮听剑侠客的语气,心中已然明了。他虽然是给东家打下手的,但玲珑阁的东家行迹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来玲珑阁少说也有两三年了,统共见过东家的次数还不上三回。 因此,东家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挂牌掌柜,但运营有道,他也只能默默在东家手底下做事,一时难以独大。 他其实也是有野心的,但时机尚不成熟,只能按照东家的意思办,自己搞搞小动作,从中捞取微薄的利益。 此刻,一听到对面的四个人是穷鬼,他再也不和颜悦色地讲话了,直接拍拍手:“来人,把这几个穷鬼给我请出去。” 众人身旁一时之间多出了数名壮汉,上手便要捉了他们的双肩,骨精灵正想破口大骂。 却被帷帽姑娘抢了先,她一个气急,扯下头上的帷帽,动作幅度过大,连一些发丝还缠在上面,不免拉扯着头皮发麻。 纱布落下的那一刻,证实了骨精灵与剑侠客的猜测。她,果真是卿月。 只不过,这回卿月的打扮和之前墓穴初见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还说不上来。要不是之前的身形已有几分确定,剑侠客和骨精灵还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来呢 卿月脾气更加火爆,指着小厮的鼻子,就要开口。 原本以为她要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结果她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 卿月怒道:“老张小哥,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原来小厮姓张。 不过,这“老张小哥”是个什么称呼实在不敢恭维啊要不然就老张,要不然就小哥,老张小哥合在一起莫名地想笑。骨精灵掐自己的胳膊大腿以免真的笑出声来。 此刻张姓小厮再也不敢目中无人,忙跪下身子,声音颤颤巍巍:“大,大,大东家,小的,小的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来是您” 大东家剑侠客也并不惊异,关于卿月的身份他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卿月怒气稍稍散了些,语重心长地冲着老张小哥道,颇有点长辈教训晚辈的感觉:“我跟你说了多少回,顾客是天,买卖能谈成固然是好,可倘若谈崩了,那好歹买卖不成,情义还在嘛” 复又环顾四周,悠然道:“像你今天这个样子,顾客一时手紧,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又或者,退一万步来讲,他们根本就没钱。那你也不能一口一个,穷鬼,穷鬼地喊吧最最过分的是,你居然要赶人” 这让她面上无光。其实老张今日骂“穷鬼”,还欲将众人扫地出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最令卿月生气的是,自己伪装想来看一下手下的伙计如何做生意,却被指着鼻子骂,这就令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老张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就等着东家发过火后,他好再站起来。这个时候,她乐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卿月姑娘,好巧啊”骨精灵主动打招呼:“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才没几天,卿月的脾气倒是见长。 这才是骨精灵真正想要说的话,不过,也算是相识一场,既然非敌非友,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卿月姑娘,你当时赶在我们之前把神农鞭抢走就是为了卖一个好价钱”剑侠客有点不可思议。 她要是真这么喜欢钱的话,当初直接在地下墓穴谈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比这来得容易 卿月啧啧摇头:“要不然说你们这些人啊,每天只知道打打杀杀,一点儿商业头脑都没有。” 骨精灵眉毛一挑,这话说得,好像她就有似的。不过,随着眼睛一瞥,这么大的玲珑阁就在眼前,她还真不是说大话。 好吧,虚心求教。 龙太子更是谦逊,他不知道地下墓穴的事情,只是好奇:“姑娘,何出此言” 卿月被人一捧,说起话来更是滔滔不绝:“当时是在地下墓穴里嘛,你们一个个功夫那么高,我是根本卖不了。你们会傻到放着东西不抢,专门花钱去买吗” 有道理。剑侠客和骨精灵频频点头。龙太子虽没有过多动作,但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卿月见了很是满意。 于是,清清嗓子接着道:“再者,宝物的价格当然没有定价,越多的人哄抢,我就越能把利润最大化。” 不带到玲珑阁来,怎么可以开这么高的价 回想自己当年辛辛苦苦的白手起家,才有了如今的玲珑阁,卿月早就是一个披着少女外衣的“奸商”了。 只不过,她与那些真正的奸商不同。那些奸商唯利是图,为了钱财,不守信用,坑蒙拐骗是家常便饭。而她,只要谈妥了价钱,绝对不会去欺瞒顾客。这是卿月很自豪的一点。 还常常标榜玲珑阁能有今天,全是她秉承了这样的原则。要不然,天上地下也再难找出这样一个行业巨头了。 卿月终于从自己的幻想中抽回神来,淡淡望一眼地上跪着的老张小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125 策划,夜闯 老张忙不迭点头:“是,是,小的明白了。” 骨精灵在一旁暗笑,这小厮还真是个纸老虎,分分钟就被逼出原形。 “嗯”卿月见老张半天都没有动静,十分疑惑,其实肚子里倒没有多少火气了:“你怎么还杵在这儿”话到嘴边,却是余怒未消。 老张笑脸盈盈:“这不是东家您还没有让小的起来吗” 这是在干什么卖乖不过,当头儿的人不能说人人都喜欢这种形式的讨好吧,一般不是太有原则的都不会特别反感的。 卿月脸上果真怒气荡然无存:“起来吧,照我说的做就行。” 壮汉全部乖乖退下,改由几名妆容精致的丫鬟们上场。每个女子手上都端着托盘,盘子里放的全是一些长安城的名小吃。 比先前在玲珑阁第一层吃到的那些不知要好看多少倍,想必味道也不会差了去。 剑侠客看了苦笑:“小哥,你这把壮汉们撤走,把姑娘们招呼上来,就是专门端茶倒水的”要让他学着卿月的模样喊什么老张,他可喊不出口。毕竟,这样的称呼也得是在双方极为熟悉的情况下吧。 老张陪了一张笑脸,居然看不出一丝虚假,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真要被他一张脸骗了去:“我这不是怕几个汉子粗手粗脚的,没伺候好各位嘛” 最怕商人摆这样的嘴脸出来,不知不觉宰你一刀,还不自知。剑侠客也打哈哈:“我们几人又不是去逛青楼,要什么姑娘。”这个情,剑侠客不愿领,也不能领。 老张脸色煞的变白,干巴巴笑了笑,“加快动作。” 不一会儿,四人桌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碟。 卿月笑道:“咱们也算是老相识,给你们一个友情价,四百两,怎么样”说着伸出了四根手指。 剑侠客无力:“卿月大老板,你这虽然便宜了整整一百两黄金吧,可还是为难我们。” 其实他心里是有怨气的,这神农鞭卿月能占为己有,又不是她一人的功劳。明明是他们一齐拿到的,怎么能被她心安理得地反过来谈买卖 骨精灵直言:“太贵,我们走吧”临下楼前,还不忘回头补一句:“神农鞭有市无价,我建议,你还是去找更好的买家吧” 出了玲珑阁,已是夕阳西下,饶是如此,楼前依旧是络绎不绝,许多人争破脑袋不过是为了一个进入二层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三层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骨精灵见了,吐吐舌头:“我们是不是有点太不珍惜机会了” 剑侠客宽慰她:“那也只能怪她太黑,好歹神农鞭是一起带出来的”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不如我们” 龙太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剑侠客,这么做是不是不太道德”语句是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 剑侠客挑挑眉,嘟哝道:“你怎么也像逍遥生看齐了”完了,以后团队里有两个“逍遥生”,可愁死他了。 龙太子急于为自己开脱:“我和逍遥生不一样,我是说真的,你那么做就是窃,是偷” 剑侠客扁扁嘴:“嗯,嗯。”是不一样,逍遥生不会这么大呼小叫。 龙太子可没注意到这一细节,只是想到,这将来要是传出去,堂堂东海龙宫的太子居然半夜行窃,他还怎么统领东海水军。 眼见二人谈不妥,骨精灵灵机一动,道:“龙太子,你们龙宫不是遍地的夜明珠嘛” 龙太子迷迷糊糊点头,但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摇摇头:“是很多,但也不能说是遍地的夜明珠啊,这传出去还得了” 骨精灵一个眼神飞去,告诉剑侠客可以安心了,龙太子的事情包在她身上。 便又笑笑:“好好好,反正我的意思是,让你拿夜明珠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吧” “自然。”龙太子这么答道。 月移栏杆的时候,只有夏夜晚风轻晃,玲珑阁白日的喧嚣终于复归宁静。 然而三道黑影却极不安分地在玲珑阁外徘徊。 剑侠客蹑手蹑脚攀爬上第三层的屋瓦瓦片上:“喂,骨头,这么干能行吗” “切。”骨精灵翻了个白眼,在黑暗中尤为吓人:“你怂了” “我”剑侠客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被龙太子抢了风头:“他没怂,就当我怂了好不好咱们还是快撤吧” 骨精灵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屋顶,不甘地摇摇头。心道,也是难为龙太子这种富家公子了,况且,严格意义上来看,人家是皇族太子,大半夜的不睡觉陪着她来当飞贼,心里一定是不乐意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道:“这事你们不用上手,替我把风,我自己去就好。” 免得一个两个良心上过不去。 玲珑阁三层屋内,灯火幽暗,一道烛影摇了摇,似是感觉到空气流动的异常。 一根麻绳从屋顶上吊下来,不一会儿便顺着下来一个黑衣黑裤黑纱的女子骨精灵。 她足尖轻点地,从兜里摸出一块打火石来,三下五除二,很快便有了光亮。 骨精灵不敢磨蹭,在暗夜中凭着白日的观察以及此时手掌心微弱的亮光,快速来到了放置神农鞭的桌案上。 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头,她顺势就要下意识地叫喊出声,却被那只手掌死死捂住了嘴:“骨头,是我” 剑侠客骨精灵松口气,稍稍挣扎了一下,剑侠客便松开了她。她压低声音:“你跟上来干嘛” 最烦这种事了,商量的时候犹犹豫豫,行动的时候又自作主张。 剑侠客全然没发现骨精灵的不悦,厚着脸皮道:“你去拿,我替你在这里看着” 骨精灵很快伸手将神农鞭握在了手里,没有结界的保护就是方便,怪不得连老张都可以随意差遣人搬来搬去的。 “好了吗”剑侠客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说实话,还有点小激动。 “哎呀别吵吵,你再等会儿”骨精灵不耐烦,在身上的兜里来回掏。 “奇怪我明明放这里的呀,怎么找不到了”骨精灵快把浑身摸了个遍,也找不到此次“偷窃”的重要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可是刚才三个人叽叽喳喳讨论出来的唯一结果,有了它,他们的行为就不算偷。虽然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但是勉强可以当个心理安慰吧 126 以物换物,公平划算 “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骨精灵的腰带间骨碌碌溜出来。 骨精灵眼尖,心喜:“原来你在这儿啊” 骨精灵将龙太子带在身上的唯一一颗夜明珠摆在了案几上,拍拍手,神情很是满意:“撤”临走不忘了并一张字条压在夜明珠下。 楼外,清风舒爽,剑侠客没了暗夜中的压迫感,说话大起声来:“骨头,你说这样合适吗” 骨精灵把长鞭耍得呼呼生风,不由有点气喘吁吁:“我,我果真不适合鞭子。回头还是,还是给狐美人好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喂,骨头”剑侠客见她不搭理自己,再说一遍:“我说,这样合适吗” 骨精灵眉毛一挑,“合适啊,很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这叫银货两讫没有白拿她玲珑阁的宝物,那不是还有个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作为买金嘛 虽然,骨精灵耸耸肩:“没有卿月预期的价钱,但,但也是很赚的了” 他们敢不满意他们要是还不满意,我就回头连夜明珠都不给他们留。骨精灵早就做好了打算,卿月那伙子人趁早见好就收,不然她定要他们一个子儿都不剩。 三道影子大大方方回了大唐官府,程咬金问起今日去玲珑阁可有什么收获 一个嘻嘻哈哈,说话不着边际,一个顾左右而言他,还有最沉稳的龙宫太子也是一口一个前辈好,前辈累了早些休息吧 程咬金半天没听到一个有意义的回答,不由急道:“你们这群孩子” “走了”剑侠客打了个哈欠,赶紧离开了。多说一句话,就是多暴露一分。 卿月在玲珑阁里喝酒望月,心情好不畅快。她还在盘算着天命之人何等需要神兵利器,有神农鞭在手,可以狠捞一笔了,不由嘿嘿傻笑。 暗处,卿月表现尽落老张眼底,那是一双赤红双眸,他狠狠地捶了一拳旁边的墙壁,咬牙切齿:“你个小妮子,敢让老子当众出丑,是老子经营的玲珑阁,它能有今天的盛况,全是我的功劳。总有一天,看我不整死你。” 卿月又灌下自己一口酒,“这几两白的,度数,嗝,度数还真挺高”她已经开始摇摇晃晃,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呢说一句,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老张慌慌张张地来报,以袖拂面,装做要哭的模样:“大东家,您的神农鞭不见了” 卿月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睁得斗大:“什么那现场可有什么线索或者是什么其他的物件” 卿月已猜到神农鞭的丢失一定是那三个天命之人搞出来的,但凭着对他们的了解,总觉得不是那种占了便宜就走的不负责任的人。 老张翻着白眼,一副思考得紧的模样:“回东家,现场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案几上空空的,连架子都给偷了去。” 卿月揉揉发涨的脑袋:“你先退下吧”这也太财迷了点吧,偷走了神农鞭不说,连一个架子都要偷 老张颔首称是,待要退出门边时,又欲语还休:“东家可不能饶过这群贼人啊今日只是少了一鞭子,不加以打压的话,日后岂不是整个玲珑阁都要被搬光了” 卿月答道:“知道了”今天老张小哥的话好像尤其地多,她思虑片刻,便又觉没什么不妥。或许只是着急吧,一个小小商人没见过多大世面,遭了贼人,难免心慌无措嘛哪像她,无论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 老张眼泛泪光,声音发抖:“东家您可一定得小心点啊” 话毕,关上了门,眼神冷冽:“东家,你可真的该小心点儿” 卿月将衣柜最下边的一层夹层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摞纸,她将它们依次翻开,最终找到了写着“大唐官府”四个字的邀请函。这得亏她多了个心眼,每年前来赴会的人的邀请函她都会再次收齐,以备不时之需。 而眼下,正是那不时之需。 “老张小哥,给我找几个力气大的人,跟我走一趟。”卿月下令,已经做足了气势,打算上门兴师问罪。 “东家,如今入夏,您这个打扮不热吗”老张小哥觉得实在奇怪。 卿月面上戴着厚厚的一层布,只露出个眼睛,还是特意眯小了的。她随意摆摆手:“没事,没事,赶紧走,赶紧走”早走早回,不然就算不是热死,也要憋死了 该死,她提着裙摆,不由地想,今天着急去上门评理,没时间好好伪装,不然也不用像过冬似的把自己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一路上行人看到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都非常地有默契,自觉让开一条道路。是以卿月无比顺利地就来到了大唐官府的大门口。 “你去,给我捶门”卿月发话,手下的人莫敢不从。 一个年轻有力的男人站到队伍最前面,头左右摆了摆,默默吞口口水。只能怪他运气差,好巧不巧,这个位置没有人站在他前面,只能他去。 他颤颤巍巍扣了扣门环,一下,两下,里面的人没有反应。 卿月恼火:“你是没吃饭嘛给我捶,没让你敲” “啊”男人不敢动,“这,不,不,不太好吧”毕竟这可是大唐官府的门板啊里面的人可是开国将军,谁敢造次 男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样,再也动不了半分。卿月恨铁不成钢,挤到门前,一掌推开他,捋起袖子:“让你看看,吃饱了饭是什么效果” 砰砰砰卿月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手掌都感到麻了,也不敢停。这牛皮可是都吹出去了,要是就这么停,她的脸往哪儿搁 “来了来了”里面的人骂道:“饿死鬼投胎啊,动静这么大” 门咯吱一声从里被打开,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儿郎眼睛炯炯有神:“你们几位是” 话还没问完,就自己一声尖叫,跑回去了:“不好了,不好了” 一群人即刻从四面八方的屋子赶来,齐齐问道:“师弟,又怎么了” 他们的这个师弟白长着一副俊朗模样,胆子却比老鼠还要小,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因此,也是见怪不怪,只是到底三界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这大唐官府的法术秘宝,到底还是留个心的好。 127 蒙冤,解释 “门外,有一群,一群”少年郎急得抓耳挠腮,也憋不出一句话来,只得道:“哎呀,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他脚下步伐不减,领着一群师兄就乌泱乌泱的来到了大门口,隔着老远就躲在一位师兄身后,只伸了个手指:“就是他们” 师兄不适,感觉像是自己长了对翅膀出来一样,甩又甩不掉,蹩脚得很,于是猛然一扯:“你小子能不能有骨气一点” “就是他们”看着师弟被自己训得不敢吭声的样子,师兄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卿月看着这出闹剧,啼笑皆非:“找剑侠客出来” “呦呵,剑侠客这烂桃花惹得到处都是啊”一个弟子没好气地嘲笑:“人家都追上门来了啊。你说,是不是啊,剑侠客” 说着,便拽过了平日里和他要好的几个死党,朝剑侠客房间去了。 “是卿月姑娘,她找上门来了”骨精灵有点不可思议,纵然知道卿月爱财,可她也是打定了卿月自知理亏,不敢闹大的想法才半夜去偷的。 更何况,他们还特意留了一颗上好的夜明珠,以做补偿,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龙太子心神最稳,安慰两人:“不论怎样,我们先出去看看再说。” 不然由着玲珑阁的人胡乱闹事,传到程咬金前辈的耳朵里,他倒好说,终归是客,大唐官府的人不能将他怎样。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剑侠客了。 “你们还真敢出来啊”卿月叉着腰,一看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说,为什么拿我神农鞭”卿月步步紧逼,居然不管其他人的阻挠,已经冲了进来。 骨精灵不肯退让,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吃软不吃硬,眼见卿月快骑到她脖子上来了,那她也只会更加当仁不让:“我们这是等价交换,你怎么能这么不讲江湖道义” “是啊,这位卿月姑娘,我们不是留了字条解释得很清楚嘛”剑侠客进一步解释。 “不要跟我扯这些,快点交出来比什么都强”卿月被厚厚的衣服捂出了一层汗,已经没有半点耐心可等了。 “东家,这事交给小的了”老张小哥又跑出来表忠心。 他领着几伙人,直接冲进大唐官府:“给我砸” 剑侠客眼睛瞪大,几个百姓而已,居然敢去砸程咬金的地盘,这卿月的后台够硬的。 殊不知,老张这个搅屎棍根本没用得到卿月的同意,是他在自作主张。 卿月再想后悔,已是覆水难收,只能眼一闭,心一横,默许了。 砰咣当院子里花盆碎了一地,各种石雕被砸了个稀巴烂。 眼见这一片地方狼藉不堪,程咬金才姗姗来迟:“谁敢在我大唐官府放肆” 格外寂静。 本以为卿月遇到主事的,会迫不及待地去找程咬金评理。可她的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缩了缩,不想让程咬金看到她 剑侠客和骨精灵很快便发现了这可疑的一点。 程咬金斜睨着老张带来的人:“看来是如今唐王的管理太好,像你们这样的刁民都可以袭击朝廷命官了” 几个胆小的畏畏缩缩,颤抖着扔掉了手里的棍棒,之前一个个叫嚣着要砸了他们,现在又变成这副怂样。剑侠客吸吸鼻子,这种人恰恰是他最看不起的。 就算坏,但是最起码坏出了骨气,剑侠客还敬他们是条汉子。像这种欺软怕硬,没有立场的,实在可恨。 最夸张的还是,卿月口中的老张小哥。他之前威风八面的,现在装得比谁都要乖,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程将军,这事不赖小的啊,全是,全是东家要小的这么做的。没有上面的意思,我一个下人哪敢袭击大唐官府啊” 剑侠客嘴角一抽,老张小哥才是这里最善伪装,实则最可恶的那一个。背地里捅一刀给他的主子,可然而,这样的手段并不高明。 因为,程咬金平民出身,内心里最不喜什么主子奴隶一说,他敬重不卑不亢的大英雄,憎恶动不动就下跪求饶的墙头草。 摸不清别人的心思,就乱说一气,这样的结果,只能是两头不落好。 程咬金果真怒了:“就是你派人砸我大唐官府,现在还想让别人替你背锅” 说着,便朝门外张望,那个玲珑阁的主子呢 只看到了一个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肉球。其实卿月并不胖,但是她把自己裹了那么厚实,老远看来,自然就是一个肉球。 卿月自知无所可避,捏着嗓子:“程将军,你徒弟伙同外人,盗我至宝。你,您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 程咬金一拍脑袋瓜,难怪昨天这三个人神秘兮兮的,原来给他在外面惹了这么大一摊子事 程咬金提高嗓音:“姑娘,你想让我们怎么赔偿”这玲珑阁阁主也是个怪人,隔这么老远,一问一答,是嫌他气太长了吗 于是,又深吸一口气,确保对方能听见:“这位姑娘,你进来吧,我程咬金保证,门中弟子绝不伤你。” 卿月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进门来,说实在的,她对自己的伪装技术还是相当自信的。 “这位姑娘,我们大唐官府的弟子一向行的端,坐的正,你手下的人说什么,他们偷盗这其中一定是另有隐情的。”程咬金头脑清醒,但说话还留有三分余地,并没有点名道姓地说出是何人。 卿月也不傻,地下墓穴那回,她虽从不曾明言什么,但是这几个天命之人的品性她可是摸得相当清楚的。 “神农鞭,至宝。他们不知会一声就拿走,不问自取,是为盗。”卿月的身份不敢暴露,因此,说话也是尽量简洁明了。 骨精灵急道:“卿月,你想清楚再说话。”这话绝不是威胁,夜明珠和字条是她亲自留下的:“我们是不是留给了你一颗夜明珠” 以物换物,是最公平的。 卿月却是一脸惊诧,眉毛不自觉上扬,连声音都高了八度:“什么什么夜明珠我不知道啊” “哦”龙太子轻轻吐出一个字,这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那这么说,岂不是,卿月姑娘你也没见到那张字条了” “什么字条,夜明珠的,我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卿月下意识脱口而出。 128 护犊,护谁?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难道是老张小哥私吞了那颗夜明珠可是,不应该啊 玲珑阁的东家虽是她,可她对老张是何等的放心,把什么大权都交给了他,他这些年应该也是家财万贯了吧怎么连一颗夜明珠都要私吞 不可能,老张小哥可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好帮手,可天命之人又不会说谎,这其中一定还出过什么岔子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她都要被捂出痱子了,这个时候,追究谁对谁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还是尽早把神农鞭拿到手里,尽早脱了这层累赘。 骨精灵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见真章卿月虽然身份特殊,行为古怪,但那功夫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来吧”对付她,用不着玄冰刺,就用之前的爪刺就好。 一道光影一闪,卿月觉得胳膊处一阵清凉,低头一看,嚯,半截袖子都被砍下来了。 说实话,这样一来,她倒是舒服多了。 不过,总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卿月改变了进攻方向,从怀中掏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外壳还死死地扣在上面,她一个用力一勾,程咬金就被牢牢制服。 “师父”剑侠客大喊,“可恶,你要干什么” 之前剑侠客瞧卿月没有什么坏心眼,并不打算和她较真,可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拿他的师父程咬金的性命威胁他。 “我来”骨精灵怕剑侠客因对方手里掌控着他的师父,心性不稳,反而坏事。于是,自告奋勇。 爪刺掠过程咬金,直直冲着卿月的面门而去,卿月武功不及,但反应不错,一个侧头,避开了致命一击。 只是,她的面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瞬间被骨精灵身上迸发出的灵力震得四分五裂。 “啊”卿月一声尖叫,不用骨精灵动手,她就松开了程咬金,两只手赶紧把脸捂起来。 “这,这是”骨精灵回头看了看和她同样不知怎么一回事的剑侠客和龙太子。 自己又没有把她的脸刮花,她这反应也太过激了吧骨精灵当时的那一击,因为攻击的是对方姑娘的面门,所以在出力的一瞬间,特意控制了体内灵力的输出,只是震开就好,根本没有任何要伤她的意思。 倒是程咬金一脸平静,怔怔望着不敢见人的卿月,一字一顿地道:“丫头啊,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声音里居然有久违的欢愉,还有淡淡的失落以及深深的疲惫。 丫头骨精灵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什么。卿月,就是程千金 难怪,当初在地下墓穴初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与自己颇有几分相似。 还记得程咬金说过,他一开始把自己当成他闺女就是因为她们之间的长相太过相似。只是,他那位女儿实在过于擅长化妆打扮,所以鉴别她还是花了些功夫的。 这就是为什么卿月宁肯在大太阳底下捂出痱子,也不愿脱下面罩的真正原因了只是,她到底为什么不愿和程咬金相认 骨精灵心口一股滞塞:“你知道他有多想你吗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躲着不见” “骨头”剑侠客冲她摇摇头,说到底,这不过是师父的家事,骨精灵还是少掺合得为好。 “嗯。”骨精灵扁扁嘴,默默退到一旁。 她其实很贪恋程咬金带给她的父爱,总比她一个白骨吸收灵气幻化成人形的要幸运得多吧好在,她还有师父地藏王,但那可能也是曾经了,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地府也不再欢迎她回去。 卿月见实在躲不过了,就放下遮挡面容的胳膊,讪讪笑道:“爹” 场面还温馨不过一秒,程咬金扬起手掌作势就要扇:“你个死丫头” 落下来的却不是巴掌,两只手捧起卿月脸蛋来,问:“丫头,你现在叫卿月了看来,不在程府的日子你反而如鱼得水啊” “师父,叙旧的话,这里不好吧,有点热”剑侠客很贴心地为父女俩都考虑好了。 龙太子凑到骨精灵和剑侠客二人中间,压低声音:“这事是不是就算翻篇了” 剑侠客皱眉,一脸愁容:“我看难,你可别忘了,她把自己捂那么严实,就是不想和师父相认,现在是被逼着现了形,怎么会打消之前的想法。” 卿月一把挽住程咬金的胳膊:“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俗话说,失败乃成功之母,不总结经验教训,下回岂不是又要被认出来了 “自打你进门,我就感觉到是你。但不敢确定,要不然,你以为我程咬金这开国将军是徒有虚名吗,怎么会被你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制服”程咬金脸上满是得意,皱纹特别明显。 “哦”,卿月随便应了声,灵机一动,反正身份也暴露了,干脆好好利用一把:“爹,你这好徒弟偷了我千辛万苦扛回来的宝贝,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着,摆出了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趁程咬金看去剑侠客的时候,又冲着剑侠客三人做了个鬼脸,看你们这回还交不交出来 “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程咬金反过来指责卿月:“剑侠客,那是我从小养大的,他会偷你东西吗” 见卿月脸色阴沉,程咬金不仅没有安抚,反而还加了把火:“倒是你这个臭丫头,没事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给我惹事生非,夺了人家的东西不说,还好意思给我收钱” 一见都是自己人,骨精灵也不犹豫,直接道:“程前辈,您这位女儿的本事可大着呢,玲珑阁的东家就是她。”这可不算告状,只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况且,是挺值得赞扬的一件事呢,这么有能力的人可不多了 “哦”程咬金之前光是觉得领头的人像极了他的闺女,只听别人东家东家的喊,脑袋一时也没转过弯来。 “嗯。”卿月抱臂,看起来这个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她嘟嘴埋怨:“爹啊,你今天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剑侠客。 二者必选其一,既不能得罪女儿,徒弟又没做错这真的是一个难题啊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程咬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也会有一天摊上这种事 129 造型百变,另有深意 剑侠客拼命地对骨精灵眨眼睛,想让她出面去换个话题,毕竟他也是当事人,卿月针对的就是他剑侠客啊 可换回的却是骨精灵大眼瞪小眼:“你,你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 “哎呀,不是啊”剑侠客气得跺脚,平常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这么笨。 龙太子将一切看在眼里,上前对程咬金父女二人道:“程前辈,现在阳光这么热,有什么话我们还是进屋里去说,也好消消火气。” “嗯,走走”程咬金觉得这个主意颇好,刚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卿月虽然不愿意,但自己的这一身装扮确实容不得她再呆在太阳地里了。 她吩咐门口的手下各自散了,只有老张小哥犹犹豫豫,一步两回头的不愿意离开 卿月没好气地问:“你有事就快说” 刚才不知是谁一看有危险,直接就把她给供了出来,要不是程咬金是她爹,自己迟早被他害死。 老张小哥耷拉脑袋,眼睛红肿:“东家,小的,小的实在是万不得已,才,才”话到激动处,几经哽咽。 卿月这个人脾气虽然古怪,但在管理下人方面很有一套。她自始至终都认为,能力如何无关紧要,大不了慢慢培养就是。但是,倘若贪生怕死,这样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她狠下心来,“老张,从此玲珑阁不许你再踏入半步。”快刀斩乱麻,才以免后患无穷。 “东家东家别赶我走啊”老张跪地,看起来很是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骨精灵可不是滥好人,直接气不过:“你刚才诬陷别人的时候,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卿月点头表示赞同,“老张,我念你也是我玲珑阁的功臣,没有深究你的罪责,你直接就走吧” 老张躬着身闷闷退了出去,但没有人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 进了屋,程咬金在大唐官府里忙上忙下的,剑侠客眼见师父额头沁了一层汗水,不落忍:“师父,您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交给我做就好。” 程咬金很久没这么高兴了,一说起话来,眼角的皱纹简直深得可怕,剑侠客看着一个激灵,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简直全是鸡皮疙瘩。 程咬金可没有发觉自己宝贝弟子的反应,自顾自地忙碌着:“你坐着就行,呆会儿给你们看个好东西,这可是我这丫头发明的。”提起他闺女,程咬金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程咬金不知从哪里搜罗出来几个破木板,鼓起腮帮子一吹,上面的尘土顷刻间飞得到处都是。 “咳,咳”,这都是点儿什么啊,骨精灵呛得直咳嗽。 “你,你小孩子家不懂,咳咳”程咬金还说别人,结果自己都被呛得喘不上气:“不懂就别乱说。” 他麻利地用钉子把三片木板钉在一起,并在钉子上挂了根丝线,“好了,剑侠客,你去库房里取点冰块出来。” 程咬金支使起剑侠客来得心应手,也不知是谁说用不着人家的,骨精灵嘟着个嘴,算是为剑侠客鸣不平。 不一会儿,剑侠客带着一群弟子回来了,每个人怀里都抱着快冰疙瘩。 骨精灵原本还猜不透这是要搞什么把戏,不过,一看这阵仗,心里就猜出个大概。 “程前辈,这是相处了什么消暑纳凉的好法子”龙太子也看了出来,很懂礼貌的谦逊一问。 “来,你去把这根绳子系到院子里的水车那儿去”程咬金直接招呼过一位离他最近的弟子去替他跑腿。 看着弟子屁颠屁颠地去了,他立马催动体内灵力,往转动的水车上一注,只见原本缓缓流动奏出柔和悦耳音乐的水流,像从九天奔腾而下一样,哗哗地往下淌。 水流的迅速牵引那三片木板转动起来,带起的风吹过前方地板上放置的冰块,整个房间一下子就凉快了 “这是卿月姑娘的创意吗”骨精灵喜出望外,她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不是亲眼所见,她还是很难相信。 卿月不好意思,低着脑袋:“可,可不就是本姑娘嘛” 这家伙,嘴上倒挺不客气啊 “卿月姑娘,你原本叫什么”骨精灵承认,自己的好奇已经全被她勾了出来:“该不会就是程卿月吧” 要是这个名字,他们虽不曾在程咬金面前刻意提过,但平时说话时不时地提那么一嘴。程咬金听了,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啊,她叫程月”剑侠客多嘴,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偷偷告诉骨精灵:“怎么样我师父的文采不怎么样吧”他取的名字俗气,还不如人家女孩自己随意的化名强呢 “嗯。”骨精灵也一唱一和起来,今天剑侠客难得和她保持一致意见,都不用斗嘴了。 “人在江湖行走,如果没有几个化名,不多变几个造型,那还不全是仇家全都和我结了梁子”歪理也被卿月说得振振有词,大言不惭。 “听你这么一说,貌似挺有道理的,程月大小姐”骨精灵打趣她,自己之前还曾立誓,只要找到了程咬金的那位千金大小姐,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没有想到的是,程大小姐卿月还是挺有个人魅力的,居然让骨精灵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剑侠客在这边眉头紧锁,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师父” 他这沉闷一嗓子,迫使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程咬金呆楞了一会儿,很快又反应过来:“怎么了” 剑侠客上下打量着卿月:“我见过大小姐,她” 说来也好笑,这种质疑的声音居然得靠他这个外人提出来。 “她好像不是吧”剑侠客清晰地听到自己很理智的声音这么响起。 “砰”程咬金这回是真发火了,连桌子上的茶盏都蹦高好多。 剑侠客自知不妥,但要他憋着不说,他觉得那样反而是更不妥,于他心里难安。 “程前辈,剑侠客他不是有心的”龙太子赶忙站出来圆场。 骨精灵被那一幕吓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因为她好歹头顶着“程千金”的名头那么久,可哪回也没见他如此生气反常过。 果然,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这个逆鳞对于谁来说都是一样的。 130 长安无歌,血腥渐起 “师父”剑侠客面色发白,但依旧不打算服软。 “剑侠客”骨精灵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少说几句” “师父,我见过大小姐,卿月姑娘长得神似,但是却”话都被他提点到这个份上,剑侠客相信程咬金一定会懂的。 不想,原本气鼓鼓的程咬金再盯了剑侠客半晌之后,突然放声大笑:“剑侠客,你小子的眼力可以啊,记忆也不赖” 龙太子和骨精灵一惊,两个人默默看了对方一眼。这师徒俩到底在搞什么鬼 卿月从椅子上站起身,无奈摇头:“爹,你就实话实说吧,不要再逗他们了。” 程咬金清清嗓子,好像要宣布什么重要的事一样:“卿月呢,最擅长伪装之术,这几年算是收敛多了,想当初她刚来的那些日子,一天一个花样,我根本都搞不清” 剑侠客一人在心底里默默重复着这一段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卿月,不是师父你亲生的” “傻孩子”程咬金的大手掌拍过剑侠客的脑袋:“你见过你师母吗” 剑侠客还真的很认真地摇了摇头,答:“没有。” 程咬金背起手,思绪飘远:“那是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寒冷冬夜,说实话,那么冷的天气这数十年都少见,这可能就是缘分” 这可能就是缘分,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脸颊被冻得通红,整个人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程咬金不忍心,又想着,自己一人还拿着俸禄,没有道理养不活一个女娃。于是,便好心将那孩子收养了。 那个女孩,就是而今的卿月。 骨精灵睁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师父,你的意思是卿月姑娘刚满六七岁的时候就擅长伪装术了”这才是重点,好不好剑侠客瞄了一眼瞪大双眼,就差搬个凳子坐下来听故事的骨精灵一眼。 “嗯,是很神奇。一天一个花样,我都分辨不出来,你又怎么能记清楚”,程咬金唏嘘不已,可惜了,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卿月嘴里嘟哝,心中却打鼓,他们应该不会猜出自己的身份吧 “那看在爹的面子上,神农鞭的事就不与你们计较了”卿月难道大方,但众人不知道的是,她这哪里是大方,只是不想在这里无谓纠缠下去,惹出事端来。 “师父”屋子里凉凉快快的,却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毛毛躁躁开口:“不好了” “什么不好”程咬金瞪眼睛:“你这混小子,又怎么了每天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骨精灵抿嘴偷笑,程咬金还说别人成何体统,他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师弟,你别急,到底怎么了”剑侠客耐心问道,“实在不行,就喝口水,慢慢说。”说着真去给他倒了一碗水来。 原来,来人就是门中资历最小,平常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抖上三抖的小师弟。 他不由分说就拽过剑侠客往院子走,使众人不得已都跟了出去。 外面几幅担架,上面全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麻布。 “这什么东西大热天的捂这么厚,小心捂坏了。”说着,剑侠客就伸手去撩开离他最近的白布。 里面,一张人脸直勾勾地瞪着凸出的一双眼。 “啊”剑侠客和小师弟同时惨叫,双双跌倒在地上。 剑侠客自问是一个友爱师弟的师兄,可见到这一幕,脾气再好的他也是抑制不住的一拳打向师弟:“你干嘛扛几具死尸回来,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师弟立马委屈地哭了,扁着张嘴:“又不是我带来的”再说,我也怕呀 是时候了,程咬金出面,只有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才有门派师父的威严与魄力:“这些是什么人” “在这里,在这里”一个粗布麻衣的大娘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她身后是来不及阻挡的大唐官府弟子。 他们见程咬金在此,纷纷抱拳行礼:“师父,是这位大娘硬闯进来的” 程咬金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普通老百姓拼死拼活闯进来,肯定是有求于他们的,这几个不争气的徒弟该拦的拦不住,不该拦的瞎拦一气。 “大娘,你快请起”程咬金连忙扶起大娘,瞧她头上的白发,八成也是个成人的母亲了。 该不会,程咬金瞥一眼地上的那具死尸,还有其他被白布蒙盖住的担架上,那里面有她的儿子或者女儿 大娘见程咬金是个可以主食的人,哭诉:“大人啊,那个是我儿,昨日城里闹妖怪,它们把我儿子都杀死了。” 她抽抽嗒嗒地哭个没完,说完了还不忘替村人伸冤:“还有另外几个,那也是我们村里的青壮年” “村里”剑侠客问道:“老婆婆,你们不住长安”既然不住长安,为何还要说是城里闹妖怪 大娘明显没什么心思去回答这些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话题:“我们就住长安城附近的小村庄。这位小兄弟,你们可一定要把它们抓起来啊” “嗯。”剑侠客轻轻点头,难怪大娘的话听起来有点前后矛盾。 长安附近的村民都习惯把自己划归在长安一城之中。但实际上,龙脉的保护范围并不包括那里。 剑侠客看到那么多人殒命,心情自然是压抑。但判断出来一点,那就是,最起码那些妖魔的势力还没强大到视皇城如无人之地,那就证明,蚩尤冲破封印的日子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大娘”骨精灵上前拍拍她不断颤抖的后背,安抚她:“那些妖怪很厉害吗你,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骨精灵咬咬嘴唇,她知道,这么说不太好,可是,这些全部都是线索,一丝都不能轻视。 蚩尤手下的魔物,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没有道理屠灭村子的时候还留活口。既然要留人,那就有蹊跷。 至于这蹊跷究竟是故意留下活口让他们出来通风报信,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好来个瓮中捉鳖,还是另有所图就不好说了 不过,骨精灵对大娘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庄稼人再朴实不过了,根本没有多想:“那些怪物进了村子就杀红眼,不过,只拣一些年轻人杀,连孩子都不放过,只留下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这以后可怎么活啊” 131 城外,环生 连孩子都不放过,只留下了老人骨精灵看剑侠客和龙太子一眼,看来可以排除对方设陷阱抓人的猜测了,只是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大娘,你先带我们去捉怪物,怎么样”骨精灵用商量的口吻问,毕竟人家刚刚死里逃生,她也不好硬逼别人涉险。如果赶得及的话,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说不定还可以阻止他们的阴谋。 “好”大娘居然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握紧了拳头,身子都因激动而不住颤抖,没过一会儿,又改为了抓紧骨精灵的手:“少侠,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报仇骨精灵脑海中又泛起了过去的回忆。 “放我回去,我要报仇”一个披头散发,身上满布着狰狞伤疤的男子不甘心地在轮回井边大喊大叫。 牛头马面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肩膀,不断喝止:“进了地府,岂有还阳的道理,你还是安心上路,不要给我们兄弟添麻烦。” 男人哪里听得进去,双臂一抬,硬是将牛头马面都甩了出去:“我不管,我不管” 眼中迷离,几近昏厥,只凭着一口气硬撑着的男人似乎最后一丝体力也终于透支。 他庞大干瘦的身躯伏在地上,啜泣不已 骨精灵曾翻看过生死簿,对不少人的运数,生辰死时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生前受尽欺凌,死了以后只能含恨赴往下一世的因果,而恶人却还霸着他的家产,逍遥度日。可恨的是,没有一个人知晓那人的真正嘴脸,怎能不恨 多少人嚷嚷着报仇,可因果却不由人定。究竟是怎样的因果会令一个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百姓都心有不甘 怨气冲天,却依旧天行有常。 “少侠”大娘见骨精灵不说话,一个人发呆,还以为她不愿意帮忙,拉扯着骨精灵的袖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侠,我求求你了,我一个糟老婆子,没有了儿子,你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吗” 骨精灵这才回神,赶紧扶起大娘,不住地道:“懂,我懂,我刚才,只是,只是想起来一些旧事。” 告别了程咬金,剑侠客三人又踏上了荆棘丛生的险地。只不过,这一回却没有来得及通知逍遥生,毕竟事发突然,多拖一秒,就多一分变动的可能。 长安城的官道宽广,但通向城外总有几截多余的路程,那些多余出来的路程都是长安最有特征,最繁华的地段。为的就是让外来使臣好好瞻仰,以起到威慑的作用,不敢再兴兵燹之灾。 所以,剑侠客特意选了不太太平的小道。只不过,这“不太平”也只是相对而言,对于普通老百姓是不太平,对于他们可是和官道没有什么差别。 村庄里,血腥气冲天,遍地的野草野花上的嫩绿色全部被染成了血红色,触目惊心。 奇怪的是,没有尸横遍野,只有血迹斑斑,证明这里曾遭受过一场大劫难。 骨精灵快走几步,转回身来:“大娘,这村里的其他人呢” 人不管是死是活,总该都留有线索吧怎么还能无缘无故地人间蒸发 大娘也是急慌了,血气上涌,眼前一花,差点踉跄倒地,幸亏有剑侠客及时扶住。 “老头子”大娘突然想起来什么,四下呼喊:“老头子,你别吓我啊” “难道是,大爷也在这里”剑侠客觉得大娘口中的老头子,他们之间应该是一对夫妻。 “咳,咳,我,我在这儿”一个孱弱的声音传来,若不仔细去听,还真不一定能听到。 幸而站着的四人中有三人都会法术武功,所以听力要远胜于常人。 “大娘,来,小心脚下。”剑侠客细心把大娘领到声音的来源那里。 “我,我在”一根快一人粗的原木下有人在说话。 大娘听了抓着剑侠客的衣袖,“老头子,老头子他在这儿。” “好”剑侠客点头:“大娘,我这就把他救出来。” “骨头,你来扶大娘。”转头又对龙太子道:“龙太子,搭把手。” 把压在人身上的木头移走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对方毕竟是身受重伤的大爷,粗鲁地用法力难免不会伤上加伤。 “来,一,二”剑侠客给了一个口令,二人在不伤大爷的情况下成功地把木头搬开,移至一旁空地上。 “老头子,你吓死我了”大娘手搭在大爷伸来的双臂上,反复打量着,生怕有什么暗伤。 “大爷啊”骨精灵不忍心打破人家夫妻重逢的感人场面,但是现实实在不允许:“村里的其他人呢” 大爷提起这些就伤心:“许多没被当场打死的年轻人都被抓走了,只留下我们这些没用的老骨头” “哎”骨精灵低不可闻的叹口气,果真是夫妻俩,几十年的默契不是口头说说,同样都觉得自己是没有用的老人。 魔物来袭时,村里一阵慌乱,许多老人为救自己的孩子,拼命护住,却白白丧命。 大爷前些天干农活时,把腿给伤了。大娘为了方便照顾大爷,两个人一直呆在屋里,以至于外边那么大的动静他们都反应慢了半拍,算是逃过一劫。 也就是大爷腿脚不便,所以大娘才跑出去想着搬救兵。好在吉人天相,半路上遇到了几名大唐官府的弟子,他们齐心协力这才把那些死尸搬回了大唐官府去。 却不想出门办事,几日不见的弟子们,一回去就看小师弟咋咋唬唬禀报师父,而其余的师兄弟们居然守卫格外森严,说什么也不给大娘放行。 “您知道那些魔物往哪个方向走了吗”剑侠客看着眼前的几处岔路口,有些犯难。 大爷扭头一看,指着西边说:“这边,我看到他们扛着村里还有一口气的那些年轻人们,全都朝那边去了。” 西边剑侠客眯起了双眼,离长安越来越远。果真,连他们都晓得趋利避害了。 剑侠客朝骨精灵和龙太子一招手,三人便又急匆匆地追上去。 “这里的血腥气很浓,我们凭着这股味,一定可以抓到他们。”骨精灵鼻子嗅了嗅,这里没有什么清新的空气可吸。 “不仅如此,还有非常强烈的灵力反应。”剑侠客出奇的平静。 132 碑无字,三岔口 一般这种时候,剑侠客越平静,越证明他离得出结论不远了。 “他们的巢穴一定就在这附近,我们赶紧找找。”剑侠客十分肯定。 可这里草木丛生,沙石覆盖,怎么看都不像还有洞穴的地方。 “或者”,龙太子摩挲着下巴,提出了新思路:“有灵力反应的地方会吸引活物,只要我们跟着它们,不难找到魔物的藏身之地。” 方圆几公里内,血气冲天,但凡有点脑子,想要活命的,早就逃之夭夭了。谁会胆大包天的留在这里。 “与其靠别人,不如靠我们自己。”剑侠客当机立断。既然,现在没有任何的生物可以利用,还不如自己出马来得稳妥些。 只是,他们三人修行法术多年,对外物的感知早就从本能习惯性地变成了依靠法术判断。 法术的运行来源于灵力,所有的灵力在爆发的时候都会互相干扰。因此,去判断巢穴的位置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比常人要困难。 “静下心就好。”剑侠客一眼就瞥到了骨精灵的焦躁不安。 时间的流动一瞬间好像停止,草丛深处,有灵力波动,不知被什么强行镇压着,只在极小的一片地方上扩散。 不是不强大,而是极擅隐藏己身力量。 剑侠客蓦的睁开双眼,快走几步:“是这里。” 他弯下身子,用手指拨开面前长到膝盖一般高的花草,一块墓碑似的东西赫然出现。 “你们看”骨精灵的神情抑制不住地惊讶,就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这碑上没有字。” 身为阴曹地府的弟子,天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与阴间亡魂打交道。自炎黄统一人族,大胜蚩尤那时起,至今为止,还没有三界之中的哪个存在是没有碑文的。 因为这样子的话,一来,让生者无所凭借,无法悼祭亡灵;二来,死者没有碑文注明身份,下到地下将是无名冤鬼。 “你这么一提,这里还真是处处透着诡异。”剑侠客不知道碑文的用处,只凭着常识也可以判定这里非比寻常。 “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先下去看看”龙太子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纵身一跃,跳进了墓碑之后黑漆漆的洞口。后半句话基本就没听清。 “那我们也走”剑侠客拽住还在一旁发呆发愣的骨精灵也跟着跳了下去。 剑侠客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碑文上没有字迹,那里面一定有着什么更骇人听闻的东西。 可骑虎难下,骨精灵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看看了。 这一瞬间,她才后悔,为什么不去把逍遥生找来。佛门弟子的念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戾气怨气对元阳的伤害。 洞底,或许就居着一个连索魂链都拘不走的灵体。 冷风飕飕地从衣袖间穿过,像一把把小刀贴着皮肤刻骨划开,只是不见血而已。 “砰”一声巨响,三个人夹带着一些岩石土块齐齐滚了下去。 本应是土黄色的飞扬尘土,在暗夜的侵袭之下也全然失色,只有呛鼻的味道依然熟悉。 “是这儿吗”剑侠客见龙太子已经背对着他们站了好一会儿,不禁拍上他的肩头去问。 龙太子像雕塑一般岿然不动,剑侠客好笑:“喂,龙太子,你被吓傻了” 他还是一动不动,剑侠客这才觉出不对来,赶紧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骨精灵。 夜里视线会不佳,剑侠客只看到一个身量和龙太子差不多的,就上前搭话。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 骨精灵大着胆子,重重的一掌拍在那人后背上。 不仅站着像雕塑,给人的触感也像极了雕塑。浑身的肌肉僵硬,一看就是,死了好多天的 骨精灵眼眸一沉,不对,死了很多天,尸体却没有腐烂发臭的迹象,那就是近几个时辰的事情。 凶手还未走远,骨精灵一拉剑侠客,道:“快追” 前面三条岔路口,骨精灵也只凭着感觉随便选了条。这里面的地形他们还不熟悉,绝对不能分开行动,要不然真有什么意外的话,那岂不是孤立无援了 二人脚步不敢停,往前奔去。骨精灵却因一时心急,忘了和剑侠客说明那人的情况。 因此,从那人身边路过的时候,剑侠客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回头望过去。 就那么一眼,却足以让剑侠客终身难忘。 那是一个男人,整个脸庞面色如土,还全部是血道子,所有五官都深陷进去。最夸张的是,那身躯从背后看还不觉得,原本合身的衣服大了整整一圈,因为他的身子干瘪干瘪的,就像是全部被吸干了元神一样。 剑侠客吞口唾沫,还好,这些年四处闯荡,这些东西也只是让他心里隐隐有些别扭而已,还真不会把他怎么样 “啊”剑侠客一声大叫,扑倒在了骨精灵身上。 “干嘛”骨精灵嫌弃地看他一眼,抖抖身子:“你给我站直” 剑侠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最后,索性去揉眼睛,“不对啊,刚刚我明明看见” 刚才的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死寂的面庞上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来。他在对着我笑剑侠客越想越瘆得慌,头皮都发麻来。 “骨,骨头”剑侠客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把这个事情跟骨精灵说。 不说的话,万一这是一个事关凶手的关键。可是说的话,他其实也没多大把握,是不是真的。毕竟,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看到了,但是这里光线昏暗,又加之自己紧张,说不定真的是错觉也难说啊 “没事就赶紧走”骨精灵铁了心要去里面一探究竟,真搞不懂一个死人而已,有这么可怕吗 她表示无法感同身受。 三岔口最中间的一条路,是骨精灵和剑侠客的选择。 “那龙太子究竟去哪儿了”骨精灵想起之前剑侠客看到一个死人就扑上去的场景,突然有点好笑。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太远吧”剑侠客面色微微有些发白,自从看到那具死尸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还对他笑,他心里就一直有种怪怪的异样,说不出口,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还有,龙太子不过也就先他们几秒进来,为什么现在一点踪影都没有 133 生祠前,一壶酒 “龙太子” “龙太子” 剑侠客和骨精灵两个人呼喊着龙太子的名字,这也太奇怪了吧,活生生那么大一个人呢,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嘘”骨精灵突然安静下来:“前面好像有动静。” 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暗夜之中,虽然视线受阻,但对灵力的感知毕竟还是存在的,与外界天色或亮或暗并无多大关系。 路口尽头似有人影在闪动,骨精灵和剑侠客躲在一处岩壁之后。几个男人身着护甲,看上去装备甚至都不比正规军队差,他们一个个前后有序的排在一队里,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他们在干嘛”骨精灵只看到了一群男人弯腰鞠躬的,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领头的男子是一个光头,那光滑圆润的一颗脑袋在黑夜之中似乎还在反光,竟讽刺地成为了光源之一。 一群人跪了又跪,拜了又拜,短短十几米的路程足足被他们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哎,动了,动了。”骨精灵推推心不在焉的剑侠客,两个人一起跟上去。 一身的铁甲伴随着走路发出的摩擦声颇大,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有人在偷偷尾随他们。 一群人一路上几乎算是三步一跪,五步一叩,行程特别缓慢。 终于三条岔路口合而为一,之前的岔路口只是在放烟雾弹,无论做何选择,都会走到这边来。 再然后,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条长长迂回的走廊,廊中两边挂着灯笼,灯火通明,已是无处可避。 “骨头,你倒是隐身啊”剑侠客觉得再不采取措施,就要来不及了。于是,连忙催促道。 骨精灵压低声音:“只要你跟紧我,保管他们发现不了。”这里应该有着什么很厉害的阵法,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能随意浪费灵力。 一路上,骨精灵二人尽可能地把脚步放到最轻。 领头的光头突然把手一扬,示意众人停下来。 骨精灵和剑侠客这才发现走廊的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玄色的铁门,上面一只凸出的兽头格外霸气。 光头把手轻轻放到兽头上,就见门嘎吱一声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世界,一片耀眼的光芒突然刺进视野,让习惯了暗黑的众人不禁一个个把头都侧扭开来,减少与光芒的直接接触。 光头大步流星,走进里面以后,直奔一个大箱子,取出来数支香,分发给他那些兄弟。 这香就是化生寺里香客们常常用来拜佛的香,只不过比它们粗,比他们长。 这群亡命之徒难不成做了坏事以后,为求心安理得,还去参拜佛祖剑侠客难以置信这个猜测。 整个仪式并没有因为人多,而显得手忙脚乱,相反,还非常有条不紊。 “跪”光头下令。 所有人齐刷刷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有玄铁相互摩擦碰撞,又是一阵窸窸窣窣。 之前一直被光头的动作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以致于都没有发现这要参拜的是何方神圣。 金身高数米,表情并不像化生寺里的那些佛祖菩萨,什么法相庄严,完全不适用于这尊金身。他面目狰狞,脚上踩着好几个人,手中提着的刀上还依稀可见鲜血,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血迹就是来自于脚上踩着的几个人。 “呸”骨精灵低咒,果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一群坏蛋还指望他们去拜佛忏悔嘛 “骨头,你先别激动。”剑侠客在一旁压低声音,想让骨精灵稍稍克制一下自己:“你瞧,你没有觉得那个金身很眼熟吗” 骨精灵望去,这么一说,还真是。 身形魁梧,人身鸟面,妥妥的九头精怪 “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能看到他”骨精灵越想越憋火。 几支高香往炉鼎中一插,仪式算是完成。 “各位兄弟,今天祠堂落成,以后咱们的营生就全靠九头大仙了,大家一定要保证每天的供奉。”光头开口说起话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转身又去将腰间别着的一壶酒洒在金身面前,自己举起再一饮而尽。 “祠堂”剑侠客觉得这两个字眼刺眼得很。人还活着好好的,就兴建祠堂,这不就是生祠嘛 这一般活着的人,修建祠堂什么的,墓碑什么的,都是禁忌啊阳寿未尽的采取这种方式,都是有着什么阵法,在夺取天地灵气或人间香火的。 “糟糕,骨头,我们得把这个祠堂毁了。”剑侠客觉得大事不妙,已经一个人冲了出去。 “你们知道这九头大仙是什么人吗”剑侠客出去就和他们评理,因为他们确确实实是人族没错,只不过可能受了九头精怪的蒙骗,又或者已经被戾气侵蚀。总之,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这群人在知晓了九头精怪的真面目之后,可以及早的改邪归正。 一群黑色的铁甲像涨潮般将剑侠客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已经“毒入肺腑”,没得救了。 那就只有使用雷霆手段,快速解决这些麻烦了。剑侠客剑光一闪,依旧是尚未脱鞘的鱼肠,却将涌上来的人震出了数米开外。 光头眼中精光一闪,露出贪婪的神色:“兄弟们,这小子手上的可是好东西,咱们抢过来,献给九头大仙,如何” “嘿嘿,好啊”一群人恬不知耻地应和着。 剑侠客不由反胃,这群人身着盔甲,本应是保家卫国,铁骨铮铮的军人士兵,现在却躲在暗处,竟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骨精灵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使一群人把目光从剑侠客身上移到了她身上。 “这小妮子长相还不错,大哥,你说是不”里面的一个人油头粉面的,瞧这骨精灵的眼神不怀好意,令人作呕。 剑侠客一把扯过骨精灵,心中更是怒气冲天:“你最好给我收起那些龌龊想法,不然,我立马送你归西。” 本来看在至少是同族的份上,剑侠客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留他们一命,现在一看,根本用不着。 骨精灵是他的底线,是任何人不可逾越的雷区。 骨精灵却似毫不在意,好像并没有听出那人言语中的轻薄。 她轻笑:“我长得好不好,那是我的事。我只问你们,九头精怪,是至强的吗” 134 秘密拆穿,拿命相抵 “这是什么意思”果真有人按耐不住发问。 九头精怪私自建生祠,这一定不是蚩尤的授意。依蚩尤的野心以及疑心,万不会给手下的人如此大的机会。除非,他们之间 “骨头”剑侠客气急败坏,“和他们还有什么好讲的” 骨精灵眉头乱跳,他们现在什么都不了解,唯一可以做的是,抓住蚩尤与九天精怪之中的嫌隙无限放大。 骨精灵将脾气有些暴躁的剑侠客拉到身后,脸上依旧是漫溢的笑容,就先从这里开始吧:“九天精怪是” 光头抱臂,出声打断骨精灵还未说出口的话:“是,九头大仙。” 九头大仙骨精灵和剑侠客纷纷蹙眉,这名字比九头精怪还要难听。骨精灵苦笑,强忍着心头的异样:“九头,咳,九头大仙,他也只是别人的手下,你们在这里供奉他,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本以为这几个身着玄甲的人不明就里,一挑拨就会间接让蚩尤和九头精怪产生内讧。 没想到,光头头领思路清晰,有着自己的想法,直言:“我们兄弟若跟了蚩尤,他手下有那么多兵马,哪会注意到我们可九头精怪就不一样了,他称王称霸,我们就是第一功臣。” 就连光头在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计划时,都把九头大仙说成了九头精怪,可见他们也并不是真心归顺的。要是这个样子,就好办多了。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在谋求自己的最大利益,有欲望的人,漏洞将会格外明显。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光头的观点,甚至有人竖起大拇指:“大哥,说得好” “那你们建生祠是什么意思”骨精灵决定先不与他们纠缠那个问题,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有想到什么更有诱惑性的条件。 “丫头,我知道你们是天命之人”光头看上去有勇无谋,没想到,其实对于他们的身份早就谙熟于心:“押上来” 剑侠客和骨精灵心里沉了一下,该不会是龙太子吧他这么快就被抓了 一袭明黄色衣角自山石后面转出来,一脸的颓唐,即使他低着个脑袋,但是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却依然耀眼生辉。 “大哥,带来了”一左一右押着龙太子的两人报告。 剑侠客双眸一缩,怒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还少一个,你们怎么办事的”有人在生祠之后说话,唬得所有玄甲人都身躯一震,齐刷刷让开一条通道。 骨精灵咬牙:“原来你一直都在。” 九头精怪迈着慢步,眼睛从龙太子身上一扫而过,分外嚣张:“那个书生呢别以为你们把他藏起来,我就找不到。” 说起来,自己遭这么大罪,都是拜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书生所赐。 “什么条件”剑侠客难得镇定,依他往常的性格此时怕是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要冲上去给他一拳了。 但他现在必须稳住自己,龙太子在他们手上,情况看上去很糟糕,从刚才见面到现在,连话都没有说一句,想要救人,就必须忍常人不能忍。 “条件,她死再者,把手中的神器交出来。”九头精怪看中了天命之人最最义气,这样的以命抵命,料想他们也不会拒绝。 剑侠客暗骂一声可恶,可是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不都是这些嘛蚩尤破封的最大阻碍就是宿敌天命之人。 只要可以除掉他们,哪怕到头来除掉的也只有一个,也不枉他步了这么多棋局。 只是,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九头精怪偏偏要骨精灵死 他不怕死,但让他眼睁睁地看着骨头死在他面前,他宁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他中的可是邪神的法术,七日之内,倘若你们还没有下定决心,他就会彻底的魂飞魄散。”九头精怪满是得意:“他的魂魄连地府都不会收到,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骨精灵沉眸,盯着自己的脚尖:“意味着三界之中从此再也不会有龙太子,彻底,消失” 九头精怪放声大笑,鼓起掌来:“好一个冰雪聪明的丫头,可惜了,注定是邪神的死对头。” “我搞不懂”骨精灵眉头紧锁。既然龙太子的命已经掌握在了九头精怪手上,他又何必大费周章,以此要挟,让她死 “既然迟早都是要死的人,我就让你死得明白点。”九头精怪抬手禀退了那些玄甲人。 光头还欲作势开口说话,却被九头精怪喝退。 “天命之人中,你是最早修炼到飞升境界的。飞升需要机缘,与其把赌注押到龙太子身上,不如直接取了你的性命。”九头精怪见骨精灵憋闷着,又解释道:“你们的手段我见多了,万一在那小子魂飞魄散之际,又掏出什么神器药丸的,帮他重聚魂魄,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好手段。”骨精灵无可奈何,想哭也哭不出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飞升的秘密被九头精怪摸清的 修行境界的提升就和人间朝堂上等级森严的官宦一样。能力越高,需要承担的风险也就愈大。 历过劫之后,进入飞升境界,法力可以拔高一大截。但是同样,身为天命之人的他们,倘若在飞升前身体受创,魂魄被打散,还可以借助外力超脱,进入飞升境界。 而进入飞升阶段,倘若在这一时期,灵魂再次被强制出体,可真的就是一命呜呼,神仙难救了。 那就意味着灵魂在三界至少要游荡百年,寻找机缘,才可以有重新轮回至三界五行的资格。那个时候,倘若她骨精灵可以再次投胎重生,那蚩尤也早就霸占三界了。 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给你们七日时间,考虑。”九头精怪沉吟片刻,又道:“或者,剑侠客,你要真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拿逍遥生的命来换,也可以。” 他不挑,邪神蚩尤更不挑。 只要这回的任务他办好,那邪神蚩尤一定会撤了下在他身上的法术吧 这几日,那无比霸道的气息在身体里四处乱窜,简直叫他生不如死,他无时无刻不想挣脱这种束缚。 剑侠客将九头精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135 何求君留,回首 九头精怪手一扬,眼睛随意瞥向龙太子:“还给他们” 底下的玄甲人还不乐意,道:“大仙,这可是” “嗯”九头精怪斜睨一眼,把那几人吓得一缩脖子:“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 这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足够把他们唬得不敢多言,乖乖地将龙太子还给了剑侠客他们。 九头精怪给这些来之不易的玄甲人仔细分析了局势:“都是将死之人,留在这除了浪费口粮也没什么用。废物还是留给他们照料得好。” “你”剑侠客指着九头精怪,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九头精怪自以为大功可成,随意召唤了些玄甲人,将这些“客人”请走了。 自当时任务失败以后,九头精怪体内便时常血气翻涌,一颗心总是不停使唤地跳动。他知道,这是邪神蚩尤控制他的法子,以他的能力,不满是真的,但受法力局限,只能更加劳心劳力地为其办事。 但是,连九头精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正是离心之始。 他收买人心,找到这些不满统治,心有怨气的人,加以诱惑,就令他们死心塌地地为他建造生祠。 这生祠的真正用法他却并没有透露给任何一个玄甲人,就连光头也不知道。 他们只晓得,只要他们诚心诚意地供奉大仙,并按时献上那些青壮年的元阳,待大仙大功告成的一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们的人将会被他们彻底踩在脚下,永远翻不了身。 出心底里的这口恶气,在他们眼里,比什么重要,哪怕为此牺牲的是全人族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生祠下的阵法,是蚩尤传授给九头精怪的,每日以元阳献祭,时机成熟之后,便可以破掉长安城千百载的龙脉。 这一招极其狠辣,蚩尤并没有说明此阵阵成是在什么时候,可能他是想要有所隐瞒吧九头精怪这么想着,反正天高皇帝远,他偷偷动点手脚,邪神也是发现不了的。所以,他瞒着蚩尤在生祠中塑了自己的金身。 这种夺天地灵气的阵法,说不定让他吸上一点,也可以缓解一下痛苦呢 骨精灵和剑侠客并不知道蚩尤和九头精怪各自打的如意算盘。两个人为了这边的龙太子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 “剑侠客,你怎么不说话”骨精灵盯着剑侠客,这个样子的他莫名让自己有点心慌。 其实,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吧,总会有办法的。 “我,我觉得”骨精灵大脑中似乎霎时一片空白,她不知该说什么。 剑侠客突然从坐着的椅子上直起身子,深深看着骨精灵,好像要用尽毕生的力量去把这张容颜印到脑子里去:“骨头,你绝不能死。” 骨精灵唇边染上一丝笑意,淡淡的,却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肆无忌惮的笑了,过去有身世的困扰,后来有魂魄的牵制,原来只有在将死的时候,才是真正放下的时刻吗 她轻轻吐出一句话,剑侠客第一次听出了她说这句话时的无力感:“我不能死,那死的是谁,逍遥生吗” 她不想看着剑侠客为难,逍遥生也好,龙太子也罢,都是他的兄弟嘛自己她真的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什么。 五百年又五百年,一世又一世,曾经的海誓山盟不知还存有多少真心 剑侠客咬着嘴唇,这真的是两难境界。他将头转向窗外,呆呆地愣神,半晌才道:“无论如何,死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是吗”骨精灵以微不可闻的音调喃喃自语。随后又拔高了音量:“借你吉言啊” “你好好休息吧”剑侠客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什么让她好好休息,明明就是他自己六神无主,心乱如麻,这也不过是一个借口罢。 骨精灵摇摇头,拿起了一面小镜子,极力露出一个笑容:“很好。” “你信命吗”有人曾经这么问她。 她同样非常有底气地答道:“命由人定,有什么信不信的” 过往自己说过的话,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可是,骨精灵却讽刺地发现,以前可以谈笑风生说出口的话,原来在现实面前是真的如此不堪一击。 “你信命吗”骨精灵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反问道。 丝毫不意外,镜面平静如一汪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有镜中的容颜看上去笑得有些牵强。 忽而,她握紧了拳头,将镜子紧紧攥在手心里,信命为什么要信命 “我得想一个两全的法子才行。”骨精灵摒弃失落,坐以待毙是万万没有出路的。 她打开房门,任由刺眼霸道的阳光铺洒下来,直到烘烤得脸炙热发烫,才缓缓走出房门,朝庭院中的阴凉地走去。 既然想要救龙太子,就必须牺牲一个已至飞升境界的天命之人,这个人只可能是逍遥生或者她自己。但是,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更为了日后有资格和蚩尤进行殊死一搏。 这样不公平的交易是万万不可以答应的。唯一的突破口只有可能是在九头精怪身上 “有了”骨精灵一跺脚,计上心来。 这个方法是兵行险招,失败的机率要远远大于成功的机率,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但愿她这个筹码押得是对的。 “剑侠客,剑侠客”骨精灵在门外猛地敲打剑侠客的房门。 七日的时间可耽误不得,要抓紧时间才行。 剑侠客拉开房门,正对上少女一张明媚的笑脸,他却失了任何兴趣,苦笑一声:“骨头的心还真是大” 大到将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吗对不起,他做不到。 “什么呀”骨精灵看着他的样子,哭笑不得:“我是想告诉你,我可能有办法了。” 她并不打算一口气说完,这张东西,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光有她在这里起劲也没什么用。 果真,剑侠客一双沉寂下去的深邃眼眸忽地闪过光亮,他一把抓住骨精灵的手腕:“你说,是什么” 只要能保全她的性命,他做什么都可以。 “咳”骨精灵有些不好意思,“你先放开我的手再说。” 虽然前世的记忆都恢复了,可是今世如何还另当别论。 136 天书阁,协定 “这个嘛”骨精灵拉长调子:“还需要你们大唐官府的人帮忙才行。” 说到底,还是孤掌难鸣。 九头精怪私自造生祠,称呼蚩尤的时候也从蚩尤大人变成了邪神。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剑侠客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反常,更没有发觉在这上面可以做文章。 “你这个脑子”骨精灵附耳上前,把她的计划说与剑侠客听。 片刻之后,剑侠客皱着眉:“这能行吗” 骨精灵挑眉看去,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总比送命要强。 “师兄,你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几名师弟刚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就被剑侠客叫到大厅里,正巧,师父也在。 程咬金看剑侠客一眼,语气有些着急:“三界又要大乱了,想当初” 天啊剑侠客扶额,只是让师父给他们下达一个命令而已,他怎么又开始了程咬金的这个毛病明明最近已经收敛很多了,现在动不动就又开始回想当初,这样一来,岂不是又要花费好多时间。 其他弟子站没站样,几个凑在一群,相互依靠着,师父的那些话啊,听得他们耳朵都早起茧子了。 现在,除了掏掏耳朵,也无所事事。 剑侠客把众师弟的无奈看在眼里,索性不孝一回,直接打断程咬金的喋喋不休:“师父,你能说正题吗” “你”程咬金有些惊讶,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你是说我” 剑侠客点点头,不然呢 “我需要你们去一趟天书阁,前去寻找蚩尤的一切记载。”程咬金知道这个任务有点难了。 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人手不够,只能弟子来凑。毕竟,除了大唐官府的弟子,其余人不然是能力不够,要不然就是人心难测。 天书阁那是什么地方啊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皇想要进去,也是难如登天。 “师父,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一名弟子愤愤不已。平时,他可是一干弟子中最乖巧的那个,好脾气也是要分情况的。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程咬金看见这么乖巧的弟子都红了脸,忙讪讪笑道:“你们别急啊,唐皇那边我会想办法,仙族那边也好办,只是鬼域比较棘手。” 见弟子一个个仍然苦着一张脸,他佯装生气,拍案而起:“怎么,一个个翅膀都硬了,是不才让你们去干这么小的一个事情,就给我掉脸色,啊” 弟子心里腹诽,这不是小事啊可是,师父为尊,于是,连忙作揖称是。 “多谢师父,还有各位师弟”剑侠客喜滋滋地一一道谢。 弟子中一名身材高挑的人站出来,神情颇有些不大高兴:“原来是你小子的馊主意啊这回可怕师兄们给坑惨了。” “有吗”剑侠客摊摊手,他倒觉得,最艰巨的任务都留给了自己呢,那个词是什么来着任重道远啊 混沌时期,始分阴阳,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天地之中,滋生万物,化为三族,分别为:仙,人,魔。后以三界统称这三族。 各族之中,征伐不断,皆以暴力割据一方。就这样,天命之人的宿敌,蚩尤横空出世,横贯三界,无人可与之抗衡。 被人称为“战神”,然蚩尤是人族最大的部落九黎之尊,凶残暴戾无比,又性情乖张,其手下的炎黄终于起兵镇压。 那一场大战旷日持久,炎黄二人与蚩尤打了整整三天三夜,地动山摇,连上古混沌就存在了的神,看到也只能是避而远之 双拳难敌四手,蚩尤战败,被封武神坛。可蚩尤不甘接受战败的宿命,屡屡欲冲破封印,妄图统一三界。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炎黄殒命之时,怕三界无人可以阻止蚩尤,便将自身元神碎裂成了许多碎片,它们就是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从一开始的诞生就是应了蚩尤的宿命 炎黄战胜蚩尤之后,与其余仙魔二族有着协定。将这一段往事尘封在天书阁,只有三族每代的领袖,共同拿出信物,才可以开启天书阁,得到有关蚩尤的一切秘辛。 唐皇取出随身携带着的上古信物,递给程咬金:“爱卿,故事讲完了。这信物,你当真要取走吗” 程咬金双手接过:“陛下愿意同臣讲这么多,不也是希望可以重封蚩尤吗” 唐皇眼眸深深:“你那弟子” “哎”唐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不要辜负了他们的使命” “臣,遵旨”程咬金拜叩。 宫门外夜色如水,唐皇特意屏退了众人,为的就是怕人心惶惶。况且,这等关乎三界存亡的大事,他们这些平凡人等又能如何只能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 唐皇看到紧闭的宫门再次缓缓开启,自己的掌印太监来报:“皇上,都已经三更天了,您也该休息了” 今夜,说了这么多。不知为何,他有些心情沉重,扬扬手:“你下去吧。” 太监自知是下人身份,也不敢再多嘴,推出去把门又带上了。 唐皇摸摸自己已经空了的腰带,有点累。这个秘密守了这么久,终于要完成它的价值了。 第一次听到这个秘密时,他还不以为然。毕竟,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梦中告诉他的,谁会信这等无稽之谈 蚩尤炎黄与他而言,不过就是神话传说罢了。 直到拿到这上古信物,上面温润的触感令他相信,这将是三界之中共同的秘密。 神奇的是,自从拿了这信物,他登基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大病。 上古那场大战,已经千年有余。朝代都不知更迭了多少代,但每一位皇帝都会在梦中得到这个信物,不得不接受肩上的重担。 剑侠客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师父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他脱下鞋子,缓缓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很痛,很清醒。 只有清晰的痛,他才能不会忘记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处境。这么久了,他们一直都处于被动地位,永远被蚩尤牵着鼻子走。 他不甘啊 他一个无意的回眸,正巧对上了月色下一动不动的程咬金:“师,师父你回来了干嘛一直站着” 137 十七之底,鬼域 “师父”剑侠客晃晃手,怎么不理他。 他弯下腰,飞快地把鞋子穿在脚上,别说,站了这么久,脚还真的有些疼到发麻了。 “师父”他边叫边走了过去。一直走到近前,程咬金才算回过神来,“啊,你在这儿呀害我好找” 剑侠客眉头一蹙,害你好找你明明就在这儿盯着我瞧 程咬金眼里涌出了些泪光,他抬头岔开话题:“今天,月亮挺圆的啊” 他知道天书阁的传闻,也知道剑侠客是天命之人,但今天晚上和唐皇的一番谈话却有些让他后悔不已。天命之人是炎黄碎裂的元神,那也就是说他们的宿命就是为了阻止蚩尤,一切尘埃落定,是不是也意味着剑侠客将彻底灰飞烟灭 有些事情真的还不如不知道的好,知道了,除了徒增烦恼什么用处也没有。 “月亮圆”剑侠客挠挠脑袋,师父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去宫里见了一下唐皇吗怎么失魂落魄的 该不会是剑侠客咽口口水,“皇上把您的官给罢免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 程咬金用鼻子哼笑:“你这小子,看到师父饭碗不保了很开心啊” 师父肯这么说,那就证明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怪不得最近骨头总说自己脑子越来越不中用了。他自嘲地笑一笑:“师父为什么突然说起来月亮” 以往边疆战事吃紧,军队只能安营扎寨露宿荒野的时候,也没用见师父有赏月的习惯啊 程咬金掩去心底深处的失落:“月亮圆,明天天气好,你们好出发啊” 翌日,天刚刚破晓,师弟们就从被窝里钻出来站在廊下集合,昨夜师父特地去皇宫拿了信物回来,他们这就要出发去天书阁了。 “师父”一名弟子上前:“那仙族那边” 骨精灵不认识仙族的人,唯一能沾点光的也就只有东海龙宫这一条人脉线了。 而事关龙太子的生死,龙王就算拉下他那张老脸来,也要去向玉帝讨来上古三界结盟的信物。 龙王上达天庭,参见玉帝,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玉帝捋捋蓄起的胡须,眼睛一开一合间,问:“你知道,天书阁在哪儿吗” 天书阁骨精灵来找她的时候,并没有说清楚。 “微臣,不知。”龙王低垂着脑袋,实话实说。 不过,听名字,天书阁,极有可能就是在天庭。要不然,玉帝也不会这么问。 玉帝的眼睛从龙王身上移开,抬头望了望天:“三十三重天之上,已是禁地。” 不是玉帝不愿交出上古的信物,而是,能不能令三十三重天再度开启,这就要看天命之人有没有机缘了。 “你拿去吧”玉帝伸手一托,那枚玉佩似的信物便腾空而起,飞在了龙王手心里,虚空之中传来玉帝的声音:“龙太子,会醒的。” 这算是安慰吗玉帝摇摇头,他也不知,只是打心眼里愿意相信这群孩子,哪怕现在他们依旧羽翼未丰。 “骨精灵,本,我拿回来了。”龙王还没说出口的本王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快去吧” 怎么说,龙太子和她也是患难与共的同伴,自己再在人家面前端架子也太不讲人情了。 晌午时分,骨精灵回到了大唐官府,刚巧碰上了整装待发的诸位剑侠客的师兄弟们,“大家行动还挺快的啊”她丝毫不知人家清晨就已经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之所以迟迟动不了身,就是在等她仙族的信物。 “程师父”骨精灵侧头看去程咬金,他被剑侠客挡住了:“为什么不让我去那魔族的信物” 怎么说,她都是魔族的啊,还是地府的弟子。虽然,现在没有人愿意承认她的身份,但这是事实,可不是什么愿不愿意就可以改变的。 “鬼域你还是算了吧”程咬金连眼皮都懒得抬,昨天惆怅了一晚上,他可没有什么心情再去解释,和这些执拗的小辈讲道理了。 “切,明明就是看不起人嘛”骨精灵撇撇嘴,算了,她也正好乐得自在。 鬼域是什么地方听上去倒是挺唬人的,比地府还可怕吗 “行了,既然程前辈您都安排好了,那我和剑侠客也告辞了。”去往天书阁只是计划之中的一步,要想奏效,还得在后者上多下文章才是。 鬼域,十七层地狱之下的神秘空间,传说和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秘境一样,早已不是自由出入的地界。 那里不像地府,是怨气冲天的极阴地界,鬼域荒凉异常,寸草不生,如进无人之地。 “所以,师父,你就让我们去啊”有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早就说了吧,师父就是偏心” 鬼域,听上去可怕倒是不可怕,但就是太无趣了,这和发配边疆也没有什么区别。 程咬金急道:“又不是说只有你们去,为师我也跟着一起去。”这段日子恰逢卿月也回来了,暂时不会走,刚好有人替他管理大唐官府,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骨精灵见了在一旁抿嘴偷笑,程咬金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着急呢,他就认真。别人认真呢,他就开起玩笑来。 行了足足三日路程,弟子终于熬不住,嘟囔道:“师父,这鬼域到底在哪儿啊哪有走这么多天的道理” 要知道,他们可不是靠两条腿一步一步走来的,而是借用着腾云御剑之术,日行千里万里也不是问题。 “是啊,师父,你老人家是不是领错路了”这里是一片荒漠,抬眼望去,尽是黄沙漫天,连一处可以避开阳光的地方都没有。 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以他们每天舞枪弄棒的体质都消受不了啊 一群人虽然嘴上抱怨,但其实心里却是在关心程咬金。怎么说呢,程咬金年轻时叱咤风云,法术武功自然是没话说,但毕竟人老了,体力肯定不复当年,在这样的荒漠中艰难前行,他们做弟子的还好,要是让师父累着了,那他们可就是真的罪过大了。 “穿过这片荒漠,就到了。别再废话。”程咬金何尝不知道这些弟子的心,只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只有一颗激奋的心才可以熬到最后。 现在可不是什么感动流泪的时候。 “你们看”一个弟子指着前面通天的漩涡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翻起的激动。 138 真假鬼域,难辨 “它来了,它来了”有人高声呼叫,不觉得双腿有些瘫软,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终究是渺小的,看到这样其气势磅礴的现象,难免会犯怵。 “别躲,跟我进去。”程咬金控制慌乱的局面,这明明就是鬼域入口处变幻不定的结界,来到来了,哪有临时打退堂鼓的说法 携带漫天黄沙的漩涡接近了,此时程咬金才发现,进去或做逃兵根本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因为这漩涡的吸力实在是太强大了,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的衣袍便已经被吸入了漩涡中心。紧接着,人就像是狂风暴雨之中被连根拔起的花草一样不堪一击,全部被吸了进去。 眼前忽而发黑,忽而流光溢彩的,程咬金还没来得及惊叹,就胸口闷闷地疼,他一看,原来已经落地了。 人呢只看到了他自己其余弟子呢 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半个人影。不能再拖了,说不准拿到信物,通往外界的通道自会开启。到那个时候,大家就都安全了。 走了数步,程咬金发现他每一次脚尖落地的时候,都像是踩在了水面上,以脚尖为中心,散发出了圈圈涟漪。不同的是,脚下的这片土地并不是虚虚无所依的,是实实在在的土地。 “这难道就是鬼域”说话间程咬金一个抬头,赫然两个血红大字“鬼域”映入眼帘。 “嘶。”程咬金倒抽口冷气,这两个字就像鲜血从皮肤上溢出的感觉一样,还有一种鲜活感。如此逼真的感受,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陛下啊,您这是在哪儿听说的故事呀”正所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天书阁的一切,都是当年他获兵权的时候,唐皇极度信任他,这才说与他一二的。 那么大的信息量,令他仍然记忆犹新的便是,这“鬼域。” 谁说不可怕的程咬金一个激灵,打量着四周,再不敢掉以轻心。他可没去过什么地府,就算去过,也是上辈子的事,早不记得了。 以他现在的人生阅历来看,光冲这两个字体,里面的东西就绝对不是善类。 他迈着坚实的步子往里走去,刚走至鬼域那两个字附近,就有人问:“来者何人” 他一个犹豫,“程,程咬金。” 声音不屑一顾:“无名小卒,劝你乖乖离开,不要逼我等动手。” “嘿,我这个暴脾气。”程咬金撸起袖子,活动活动手腕并脚腕。这要是在大唐谁敢这么说他 怒气一时之间占了上风,现在再看“鬼域”的时候,也不觉得冷气嗖嗖直冒了。热气刷刷直冒还差不多。 地面上忽地冒出来了数道白眼,纠缠着向程咬金袭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白眼都化作了人手的样子,来抓程咬金的脚腕。 这是要把他拖下去吗黑白无常前来索命拘魂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暴戾,不讲道理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得好好招呼你们了”程咬金从背上拔下自己的双斧。 双把斧头被程咬金一双臂膀舞得飒飒作响,“许久没活动筋骨了”,对于程咬金来说,这可能是自大唐平定之后的唯一一场需要用尽全力的战斗。 不然,等待着他的便是死。 一只手从背后偷袭,程咬金听风辨位的本领还不错,一个后甩就将白烟打散。 僵持许久,两边谁都不占上风。白烟没有实体,不过是幻象,散了还可重聚。而程咬金却是靠体力在与其战斗。 时间久了,必处于下风。须得速战速决才行。 他一个斧头甩出去,冲着石匾上的“鬼域”二字劈去。立时围着他的所有手都被引走,殊不知这只是一个假动作。 他将灵力渐渐聚在脚上,趁这个空档,人已经跑了进去。 “呼”程咬金扶着膝盖不停喘气,好累啊 这鬼域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诡异非常,平常很轻易就可以一气呵成的动作招式,在这里却需要耗费十倍百倍的精力。 人修习法术,本来就比仙族多一层桎梏。之前程咬金一直以为或许是体质的原因,现在看来还是当年那场大战所致。 蚩尤与炎黄的交战令仙族胆寒,意识到他们的地位岌岌可危,因此特意下了法术,将人类修习仙术的根骨剥夺。关于这一点,鲜为人知。 程咬金此刻才突发奇想,若是自己不是人族之身,今天闯鬼域会不会容易一些 那些白烟追上来聚成了一个人形:“请。” 请程咬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可那人又真真切切地说了一遍:“鬼域规定,闯进来者,便有资格面见鬼域域主。” 程咬金跟着白烟幻化成的人形,一路往正殿而行。 鬼域确实荒凉,什么建筑花草都没有,唯一有点生气的还就是这道白烟了。不过,它现在变成了人形。 这么想着,百无聊赖之际,程咬金从上到下正想打量一番眼前的人。 却看到它并不是在靠双脚走路,虚浮在地面上,代替双脚的依然是白烟。 看来是修习还不够,连人形都变不完整。 程咬金又不禁暗暗佩服自己,这鬼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难闯嘛 “鬼域并不难闯。”那白烟冒似能看透人心:“难的是,无法找到与三界相通的入口。” 鬼域一城,就位于阴曹地府之下,并不像山河社稷图超脱了三界五行。可它却和三十三重天之上一样。 没有机缘,万不会让任何人寻到它们的踪迹。 这也是天地造化时,上古众神留下的不多的净土。 “那域主是”程咬金也想问,域主也是如你这般,是白烟幻化的吗 那要是这样的话,即使是净土,占尽了天时地利,可却没有人和,怕还是不能长久地守住。 白烟轻轻哼了一声:“你这个凡人,问题总那么多。” 他顿下了步子,指着前方一座并不华美却足够大的屋子,道:“随我去参见域主吧” “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程咬金欲打破砂锅问到底。 反正以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是再也不来了,也不怕得罪什么人。 “域主,同我不一样。”它深深吸口气:“我是妖。” 妖 程咬金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蚩尤,和你” 鬼域哪有这么容易就闯进来除非 139 取得信物,疑虑尚存 程咬金举着双斧的手一紧:“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三界之中只有仙人魔三族,后来一部分魔受了蚩尤的蛊惑,特立一族,自称妖。 白烟轻笑,对于程咬金的质疑不置可否:“妖如何,三界中人又如何这里就是鬼域,你若不信,便不要跟来。” 说着,一缕烟雾飘向前方,这回连人形都懒得维持了。 “哎,才说两句就火”程咬金咬咬牙,跟了上去。这回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他也要一闯。 “进来吧。”那白烟幻化的人形也不回头,就知道程咬金紧紧跟在自己身后。 是一间屋子,但却没有房梁,说是露天,可上面却有着不知什么神秘的东西代替了房梁。 满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味道,说不上来是香还是臭,没有任何的家居摆设,还有一根比一根粗的铁链相互交织错杂,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来者皆是客,鬼域已有数百年不曾来过生人了。”一个低沉闷哑的声音自重重铁链之中乍响开来。 给本就有些诡异的气氛更添了一层不可控的无力感,“我前来是取上古信物的。”程咬金直接开门见山,不想与他们再做无聊的口舌之争。 “上古信物,阁下可是为蚩尤一事而来”那人始终不肯露面。 “域主,三思”那白烟着急地接过话茬。 程咬金挑挑眉,这就是传闻中的皇上不急太监急吗 “烟,我知道你的过往,现在就是交出信物,为你正名的时机。”重重铁链之中,蓦然开启了一个黑色洞口。 里面有浮光流动,似潺潺流水,一圈圈荡开来。光影交错的刹那一个白玉玉坠飞了出来。 程咬金接过:“这,就是上古三界的信物” “多谢域主”,程咬金恭敬作礼转身离去之时,又按耐不住好奇,居然一个不注意问了出来:“烟为什么是妖族他们是蚩尤的人啊” 回过神来,程咬金发现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想什么说什么,来不及了。 “烟,你向这位贵客说一说吧本座闭关了。”再然后,这位域主彻底没了踪影。 高人往往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位域主不要说尾了,连首都没有见过。 “我送你出去。”看来烟是打算阳奉阴违了。 “蚩尤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程咬金觉得有必要搞搞清楚。 “与我有仇,这么说你可满意”显然,烟并不喜欢探讨这个话题,着急地下了逐客令。 “我,我还有点事,告辞。”程咬金觉得老脸挂不住,赶紧借口离开了。 其实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他也不是不知道。只要知道烟不是蚩尤的眼线就好了。很难说,他是敌是友。 不过,话又说回来。处于鬼域之地的人,无论敌或友,都不会影响到天命之人,这就足够了。 “烟”程咬金刚想出声询问。 却看到烟比出手势,淡淡地回应道:“叫我白烟好了。” “烟”,这个名字只有域主才可以称呼。像面前的这位大叔,休想指望着靠名字去装做很亲昵的样子。 他可不吃这套,“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我不是一人来的鬼域,敢问,你可有见过其他人吗”程咬金去看烟的眼睛,希望从哪里能看到一些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失望的是,那深邃眼眸波澜不惊。程咬金只得沉声,再道:“我,除我以外的其他人” 这么个冰块,问一句答一句,整得自己想个傻子一样。程咬金腹诽,这要是在大唐官府,他就绝对不会收这么没眼色的人做弟子。 “我知道。”烟果真翻了个白眼,懒懒答道:“鬼域深处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来的,你回去吧,自然能看到他们。” 哈,程咬金大喜过望:“多谢”,他抱拳。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地了,之前好怕弟子出了什么事,现在看来又是在杞人忧天了。 原路返回,没有任何奇奇怪怪的现象再出现。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洞口忽而出现在程咬金面前,他不假思索便抬脚走了进去。 洞口的另一端,好像有数道人影徘徊。 有人更早地看到了他,振臂高呼,“是师父,你们快来啊师父回来了” 雀跃的弟子们瞬间将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程咬金黑着脸:“你们还想让为师出来不” “不,不好意思啊,师父。”弟子们纷纷向两边推去。 烟没有骗人,大家都好端端地等在这里很久了。既然如此,天意不让众人知道鬼域的事情,以这种方式阻挡他的弟子们进去,焉知不是好事 “接下来的路就靠你们自己了。”程咬金拍拍离他最近的弟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天书阁里的东西,势在必得明白了吗” “是。”弟子们饿了好久,脑袋也因为炎热的气息而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士气依旧高昂。完全没有受这些外力的影响。 忽然有人回过味来:“那师父你要去哪儿啊”听他这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准备弃他们于不顾啊 “最难的问题都给你们摆平了,师父当然是去找剑侠客他们汇合了。”程咬金的思路清晰,比起这个,还是剑侠客他们的任务艰巨一些,危险性高一些。 话毕,一群少年纷纷使尽了浑身解数,御剑乘风朝九天飞去。 虽然修习了玄门法术,但上天入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头一遭,心里不免有些激动又忐忑不安。 而且,第一次御剑飞行的目标居然是三界最高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离恨天。 不要说是这几年,自打他们生下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去到过。 这其中的原因自然不是,离恨天有什么强大的结界,无人能进。只是里面的秘密太多,仙族绝不会允许把它暴露在另外两族面前。 但现在,关乎的是蚩尤,和自己的短板有可能暴露比起来,后者显然是微不足道的。 也不枉玉帝当了这么多年天地共主,至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另一边,骨精灵和剑侠客又悄悄潜回了九头精怪那里。 三天前,他们定下“约定”的时候,骨精灵就感觉可能九头精怪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才导致他和蚩尤渐行渐远。 从一开始忠心护主的跟班变成了心有二心的大仙,这里面要挖掘的话,一定会令人叹为观止的。 140 毒发,晕厥 “说,九头精怪呢”骨精灵抓了一个玄甲人逼问。 来这里蹲守了三天,今天是第四日夜晚,却不见九头精怪的影子。本来是不想这么快暴露己身的,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逼近,他们又不能不作为。 还好手中的这个玄甲人是个软骨头,连刑都不用上,就乖乖招了。 回想当时他们的气势气魄,原来都是狐假虎威啊 “九头,九头大仙,他不在这里啊”玄甲人吓得簌簌发抖,半天就说出来这么显而易见的一个现象。 剑侠客拍拍自己的额头,压抑着怒火,咬着牙问道:“你敢说点有意义的吗” 这个回答明眼人都可以看到,他们又不瞎。 “九头大仙可能在别院”说完,玄甲人护住了头部,生怕随时挨揍。 “别院”剑侠客砸吧砸吧嘴。 都说狡兔三窟,难怪这么久没见过九头精怪,原来他也给自己留了这么多后路。 “我看,蚩尤也未必知道吧”冷不丁,骨精灵冒出这样一句话。 “带路”剑侠客一推玄甲人,三人的身影立即没入夜色。浑然天成的漆黑墨色,看不到一点踪迹。 “二位,别院到了。”玄甲人指着一牌匾道。 上面的字迹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模糊不清。匾额与石壁之间的夹角还布满着蛛网,上面已经困住了数只飞虫。有的已经濒死,有的还在挣扎,而绝大多数却是早就没有了生机。 里面幽幽荧光,跳跃此间,是水泊附近常见的萤火虫。夏日的夜晚,河边漫生的细长花草,一被惊扰就会霎时腾空而起,照亮一方天地。 是很美,但是在此时如此不搭调的场景里面看到萤火虫,却无论如何都叫人提不起兴趣来。 “走。”骨精灵和剑侠客相看一眼,便要迈步进去。 玄甲人不乐意了,壮着胆子,问:“那你们二位进去了,是不是能让小的走了” 这二人进去了难免不会让九头大仙碰个正着,不追查还好,倘若怪罪下来,那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候就是大哥都保不住自己了呀 于是,他用殷切的眼神去望那二人:“小的,走了啊”还不断嘿嘿陪着笑脸。 骨精灵可见不惯这种阿谀奉承的嘴脸,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摆摆手:“走,走吧” 剑侠客多了个心眼,眼看玄甲人就要逃之夭夭,又一个空翻窜到了他面前,双指点中穴位:“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不然” 玄甲人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小的什么都没有看过,哪里都没有来过。” 剑侠客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于是侧开身子给他让路:“走吧” 别院里,杂草丛生,空气中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恶,这什么味道呀,说酸不酸,说臭不臭的,好难闻”骨精灵忍不住皱了皱眉,赶紧用手把鼻子捂起来了。 得亏她是白骨化成的人形,而不是什么狗啊猫啊的,那些东西鼻子那么灵来这里简直就是在找罪受。 “喂,你说,会不会是那个玄甲人在骗我们,这里设好了埋伏”骨精灵左瞧瞧,右瞧瞧。 怎么看这里都不可能有人呆啊,环境简直就是脏乱差。 剑侠客见她问得那么认真,于是便装模作样一副很认真的模样道:“也不无可能啊” “嗯,英雄所见略同。”骨精灵居然还没发现剑侠客在开玩笑,还十分骄傲自豪地分析起来。 眼见行程真的要被耽搁了,剑侠客才不得不打破她的胡思乱想,伸手捉了她的双肩,往前推:“我那是在逗你,你怎么还当真起来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无论是别院还是地下穴洞,都是九头精怪的地盘。只要进入他的所属地,二者能有什么区别 况且,九头精怪现在手上还有筹码,即使他们耍花样,他也始终都是胜券在握。 再设埋伏,岂不是想斗个两败俱伤 “骨头,你夜视好。你看看九头精怪藏在哪儿”剑侠客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粗略地大致看过一遍。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好。”骨精灵在院子中寻觅起来。 还好,这院子并不大。在被九头精怪占领之前,应该就是个普通百姓的居所,屋子里都是些普通不过的炊具以及日常生活用品。 骨精灵摇摇头:“别院没有人,我们还是先撤吧” 这里的味道简直太玄妙了,她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二人正欲转身离开,别院的角落里突然迸发出一个嘶吼声,听得人鸡皮疙瘩直起。 骨精灵和剑侠客不约而同地搓了搓上半身的手臂,正准备往角落里去看,就见一堆各种生物像是逃亡一般冲了出来。 场面堪比山洪暴发 “那里有问题。”骨精灵和剑侠客放轻了脚步,往屋子后面的角落里走去。 一个残破沾有污渍的衣角跌落在地上,或许是因为有人在抖动,连带着衣角也乱颤个不停。 骨精灵顺着衣角的方向逐渐将视线上移,直到对准了那张与众不同的嘴脸,才诧异:“九头精怪” “哼。”剑侠客一看到他就先是一声冷哼,“你也有今天” 九头精怪没有精力与剑侠客和骨精灵斗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度糟糕,体内所有可调控的灵力全用来阻挡蚩尤法力的蚕食了。 要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让蚩尤的法术占了上风。那他这么久的幸苦就将全部付之东流。 “你,怎么了”剑侠客看着他这样子,有点不可思议。 这又在搞什么把戏苦肉计 看着又不太像,这冷汗唰唰地往下淌,根本不是流。这可不是什么装能装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完全没必要啊 难不成,真的是他平时作恶太多,这就遭了现世报了 大快人心啊报应来得这么快 骨精灵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猜想,上下打量着九头精怪,半晌才问了一句:“是蚩尤” 九头精怪眼睛蓦然一睁,“你怎么知道”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灵力一个瞬间没控制好,反而血气上涌,整个腹腔都要炸裂了。 九头精怪眼前一黑,终于忍不住一个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看到地上的那摊血迹。骨精灵和剑侠客对视一眼,都心有余悸,蚩尤 141 棋子,落局 红里透着黑,明显是有毒。 “连自己人都下手,这个蚩尤到底还有没有人性”骨精灵愤愤不平。只是这愤愤不平的情绪可不是为了九头精怪打抱不平,而是想到这种利用别人的手段不敢苟同而已。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啊 “咳,咳。”骨精灵清清嗓子:“蚩尤他不会把你当功臣的,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说的是假如啊” 骨精灵三令五申,只要有天命之人在的一天,蚩尤想要冲破封印,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本来昏厥过去的九头精怪居然被这两个天命之人破天荒地输了点灵力,也因此才勉强保持了一丝清明。 “我们不想干什么,现在是你抓着我们的命门,不来找我们的晦气就谢天谢地了,哪敢呐”剑侠客说了这么长一大串,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骨头也是,和这种妖物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还指望他向善从良吗这么好的机会不一剑刺死他才是罪过,可是他死了,难不成让自己去找蚩尤救龙太子吗 想到这里,剑侠客果断摇摇头。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在乎多等一时半刻的。 倒是骨精灵,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看着他都迷糊了。 骨精灵挑挑眉,故意道:“也没什么,只是给你提个醒。离七日之期还有三天,三天后,你自会明白的。” 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拿出来,可以彻底把九头精怪和蚩尤闹掰,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操之过急。 况且,天书阁里还会有当年逐鹿之战的确切记载,拿到那里的线索以后,就意味着将来的正面抗战,他们就会多一分胜算。 一切都还得看程咬金和剑侠客的师兄弟们。骨精灵心里很清楚,这关系到日后的胜负,两边必须得保持高度的默契。 “剑侠客,我们走吧”骨精灵斜睨地上的九头精怪一眼:“让他慢慢在这里感悟人生吧” 说到底,他们还是敌对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才不会傻到去耗费灵力帮他减轻痛苦呢当时输入灵力,也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九头精怪疼得晕过去,这样才可以听清他们的谈话啊 走出别院,剑侠客疑惑:“骨头,我们费这么大功夫,到底来干了点什么啊”恕他眼拙,刚才有发生什么吗 “笨啊”骨精灵弹了他个脑瓜蹦,“这招说难听点叫做,挑拨离间,懂吗” 好吧,其实这招是很胜之不武了。但是,也得看对象是谁啊,在敌人面前,耍耍小聪明无可厚非嘛她又没拿这招去对付好人,这就够了 “那,现在去哪儿”剑侠客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来,贴着面颊轻轻摇曳。 “回去吧,说好了在大唐官府汇合的。”骨精灵深深看一眼别院,这里环境烂极,再让她来她是绝对不会来的。好在不虚此行。 居然被她找到了九头精怪态度忽变的症结,要想对症下药,就简单得多。 “有人吗”剑侠客扣着大唐官府后门的门环。 这个点,城里全部都下了门禁,他们也是好说歹说,险些磨破了嘴皮子,最后不得已搬出了程咬金才被放进来的。 不出意外,大唐官府也是门锁紧闭,剑侠客怕打扰别人休息,这才带着骨精灵溜到了后门。 “来了,来了。”门那边,有人不耐烦地疾步过来。 更深露重的,来人只来得及披了一层薄薄的单衣,就赶来开门了。 门闩一放下就看到剑侠客站在门外,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一看就是嫌他动作太慢,准备再敲一遍。 “师兄,是你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剑侠客先陪笑。 “少来。”师兄嘴上说着不留情面的话,身子却很诚实地靠在门板上,让他们进去。 “师父还有其他师兄弟都还没回来吗”剑侠客看了看黑洞洞的各间屋子,实在不像有大批人来回走动的样子。 此时程咬金带着弟子之中的佼佼者,正在往回赶。准确的说,只有程咬金需要往来时的方向走,其余人才踏上了天书阁的旅程。 “那我们先睡一觉再说吧”剑侠客安排给骨精灵一间离自己较近的房间,这样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七天,现在才过了四天。还有三天,剑侠客相信师父和他那些师兄弟绝对没问题的。共同生活了十几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跟中了邪一样,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边泛白,他这才由浅入深地睡去。 “程前辈,您这动作还是挺快的嘛”骨精灵大喜过望,原以为七天的期限,他们总要拖到最后一天才可以成事。 说着,便喜滋滋地伸出一双白白净净的小手:“东西呢” “啪”,等待着她的不是什么想象中的天书,甚至连一字半句的口信都没有。迎来的只有程咬金象征性的打她的手背。 “他们去天书阁了,你问我要,我也什么都给不出来。”程咬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摆摆手:“回屋睡觉去了” “睡觉这都日上三竿了,睡什么呀”骨精灵看一眼光芒万丈的太阳,不免抱怨道。 外院吵吵嚷嚷的,直到天亮才堪堪睡着的剑侠客终于被吵醒,他拉来房门,就见到和他一样一脸倦容的程咬金,“师父,你回来了” “嗯。”程咬金懒得回答,直接推开剑侠客,往回廊的方向走去,穿过这条长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道自己的居所了。 “哎”剑侠客还欲再问什么。 程咬金却再也憋不住了:“你们完事了,就告我一声。害得我昨天晚上在野外喂了一宿蚊子。” 说着,更是撸起衣袖还有裤腿,一看还真是,几个红红的大包顽强地长在上面,看着都觉得痒。 剑侠客挠挠头,愈发的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笑道:“是徒弟的错,下回干什么一定知会您一声。” 其实别看程咬金长得五大三粗,但心眼确远远没有外表那么大。他这个师父还得靠哄。 “行了,不废话了。”程咬金严肃正色:“你那些师兄弟一回来,你就赶紧告诉我去。” 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142 天界,庙堂 三十三重天之上,仙族都不能逾越的雷池之地。就算有着玉帝手谕,也休想接近半分。 “你们是谁”几个手握长枪的仙界守卫拦住了他们:“这里是仙族禁地,岂是你等凡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快退回去” 为首的一名弟子站出来,将怀中的三个信物依次取出,在掌间排开:“你们是仙家,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吧” “是啊”话痨师弟从人群中冒出来,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大说特说的机会,现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我们可是有信物,连玉帝都是默许了的,你们在这里拦我们,小心连守卫都当不了。”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拿着信物的师兄拉住他:“华烨,行了” 可华烨的话痨就像是天河之水决堤了一样,根本挡不住:“不过呢,你们几个也不用担心。来我们大唐官府,比不上天宫,可绝对自由自在。我做你们的” “够了”师兄咬咬牙,喝止他。真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他手都抖起来了。 “做保人。”华烨眼见着师兄火冒三丈,才住嘴。 两个守卫见了信物,知道了玉帝的意思。断没有阻拦的道理。 他们让开通道:“我们任务也完成了,回天庭复命吧” 初登仙界之时,他们资历尚浅,又得罪了上仙。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二人自是被遣到了这万年孤寂,门可罗雀的离恨天了。 起初二人还怀抱着一丝窃喜,因为人间传言,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离恨天有一座兜率宫,里面有着一位须发皆白,和颜悦色的太上老君。 他的炉里万年真火不曾熄灭,能吃上一颗老君炉里练出来的灵丹妙药,可抵上千年修行。 可来了才发现,什么兜率宫,什么老君炉,完全是江湖传言。 也难怪,这样的禁地越是神秘越会引人遐想。 自他们被贬至今,少说也快有千年了吧千年的岁月漫长无聊,现在得以解脱,他们心头的滋味却不是很好受。 或许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不自觉就有感情了吧 飞去的两人身影越来越远,就在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小点的时候,他们两人之中不知是哪个人说了句:“有了玉帝的指令,你们也不一定进得去,好自为之吧” 这算是发自内心的忠告了吧从一开始玉帝就没有真心想让他们来驻守这里的意思,只不过是眼不见为净,遂了某位大仙的心愿罢了。 这里真正的阻碍岂是他们里面的天书阁有它守护,想要接近基本无望。 凌霄宝殿之内,众仙家欢聚一堂,几位仙娥舞袖翩翩,和着鼓点洒了一殿的七彩光珠。 两个守卫许久没见过这样欢庆的场面,长久以来离恨天之中只有着孤寂清冷。以至于他们一时之间都忘了该有的礼数,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有人好心轻轻咳嗽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相视一眼,便齐齐跪倒在地:“参见玉帝” 玉帝并未让起舞的仙女们退下去,但注意力却早不在舞乐之中。 静看着殿中跪下的二人,眼中没有一丝意外,好似早知道他们会来似的,“数百年的光阴苦了二位了,特令你们二人接替时青的仙位,即刻迁居。” 声音如洪钟响亮,大殿里回音不绝。紧接着便是其余仙家的道贺之词,真心假意难测,但该享有的面子却一分不少。 真的是天界的九五之尊,一句话可令人下地狱,更可以令人上天堂。 二人纷纷道谢,这个仙位绝对可以令他们疯狂。 “时青”,这个名字曾在千年以前让他们恨得牙痒痒。 仙位倒还在其次,但仗着平定战乱有功,功高盖主,持宠而娇,那个时候连玉帝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想来,那个时候,玉帝也未必不知道个中原委吧,只是终究不敢拿功臣开刀,怕落人话柄。 千年的时间过去了,玉帝已将其势力慢慢瓦解,现在把时青的仙位赐予他们,这才是真正的沉冤得雪啊 两人走出殿中,看着云雾缭绕下的凌霄殿,不约而同地感慨:“天界也如同人间的朝廷,复杂得很啊” “二位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一个光着脚,随意套了一件外衫的男仙紧跟着出来庆贺。 此人,就是仙族中处于上仙级别的赤脚大仙了。为人没有一点上仙那种趾高气扬的架子,很受他们这些小仙喜爱。 还记得,当年没出那档子事时,他们三人常常把酒欢歌,一个眨眼,已是将近千年了。 “赤脚大仙”二人恭恭敬敬作揖,这么久没见,难免有些生疏。即使当年也算得上无话不谈的挚友了。 “玉帝他,这些年为了你们的事劳心劳力。”赤脚大仙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在为玉帝说话,“所以,你们也不要怪他” “我们都懂。”二人连连点头,道理都懂,可毕竟也算是伤心往事,还是不愿再被人提起。 “有时间,跟我们讲讲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天庭发生过什么吧” 其实,他们只是想知道有关时青的事情,有关时青的一切。 赤脚大仙没有拒绝,因为,他也乐得愿意。新晋飞升成仙的都太无趣了,说起话来,总是大仙长,大仙短,在别的神仙看来很受用的一些话,在他眼中耳中,却是索然无味,他都快憋死了。 毕竟,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明哲保身嘛这才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成仙之路有多艰难,他也是经历过的,再没有人会把这样的机会葬送在自己愚蠢的言语行为之中。 像他们这样口无遮拦,却又情真意切的实在再难碰见了。 正在这时,从凌霄殿中又跑出来一人,急急忙忙的,似在追赶他们的脚步。 这在天庭很少遇到,因为总会有人抓到把柄,说他们失了仙家风范。 可见,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远远地,从弥漫的雾气中渐渐清晰,走至近前:“二位上仙,玉帝让二位去离恨天帮那些贵人一把” “是”二人不再废话,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多做事,少说话,免得被某些有心之人听去了,再设计陷害:“烦请仙子去禀告玉帝,就说我们这就去。待事情办完,即刻回转。” 二人飞身离开,心中不免思索。玉帝称呼他们为贵人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143 神荼,郁垒 离恨天外,飞石悬空,彩光熠熠。 常言道,弱水三千,鸿毛不浮,飞鸟不过。这里不是弱水,却比弱水更甚。 了无生气,满目荒凉才是常态。不管是以前负责守卫的两人,还是身负重担的大唐官府众人,皆不是内心自愿自发来的。 离恨天中只有一座天书阁,里面除了一些上古记载,什么有意义的宝物都没有。三界中人恐怕也没有几个会惦记的。 华烨刚被师兄痛骂一顿,心情正郁闷着,想发泄,可却更不敢顶风做案。 来回摇晃着那颗头颅,不安分地左瞅瞅,右瞄瞄。 一个不经意的一瞥,华烨可算找到了借口说话:“师兄,你看,你看。” 话没说全,就挨了众师兄弟一记白眼:“有事说事” 他们数次进攻天书阁,可一股无形的结界存在,无论他们采取什么办法,它依旧顽强如铁壁。几番下来,倒是他们累得气喘吁吁。 大唐官府的法术招式讲究以进攻为先,极其耗费体力,尤其是,他们刚刚使得还是“横扫千军”。 现在每个人更没有兴趣去陪着华烨打哈哈了,一个个不横眉怒视就不错了。 华烨只能挑重点的先说:“是那两位大仙又回来了” 去而复返众人半信半疑,纷纷转过身去看,只见那原本神情落魄的仙人此刻倒是容光焕发,一扫之前的阴霾。 “玉帝有令,让我二人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那个个子高挑,却有些胡子拉碴的仙人说道。 之前他们光顾着向仙人说明来意了,未曾好好观察过二人的形态。现在一看,才觉得二人各具特色,却都美中不足。 作为仙人的他们,样貌不要说和剑侠客相提并论了,就连华烨那个话痨都和他们不相上下。 个子高挑,却不羁外貌的那个,胡子拉碴,脸上暗纹横生。另一个长相倒是还不错,可那个身材却不敢恭维。个头不算低,但被肥肿的身材拖累得不忍直视。 还好,二人性格大大方方的,说起话来听得倒是让人舒坦。 个子高挑的那个指指自己:“我叫神荼shu。”随即指尖方向一变,“他叫郁垒” 神荼,郁垒众人在心里反复念诵了几遍,这可是他们第一次碰到的活神仙啊 “好了,进行到哪一步了”神荼抢先从云头上翻下来。 “这”还没开始算不算众人顿觉脸上无光,立马抿起了嘴巴,不肯发声。 特别默契的是,这一次,华烨也忍住不讲话了 几位师兄见了,心里不知有多欣喜,这华烨进步了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要是让师父看到的话,别提他会有多高兴了 可高兴不过一秒,华烨的声音却突然平地一声惊雷炸响:“两位大仙,你们快来看看吧。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办法。” 丢光了脸不说,还没完没了起来:“刚刚师兄他们还犯愁呢,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神兵天降啊” “咳咳。”师兄不断提醒他,咬着牙,尽可能用不让第三人听见的声音道:“你适可而止啊” 华烨却像没听见似的,一手推开凑过来的师兄,道:“师兄啊,师父早就说过了,不要勉强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动不动就咳个不停,还是快去哪儿休息一下吧不要挡了仙人施法术才好” “你”师兄没有想到,这小子也会有翅膀硬的一天,敢这么对师兄了。可他却不是那种反应快,擅长嘴上功夫的,只能哑巴吃黄连,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行了。”神荼一把把挡路的两人推开,“你们师兄弟之间的事回去再掐,我们还得配合你们把天书阁给破了,不要再烦了啊”他竖起指头,再三警告。 早办完,早完事。他们对玉帝才刚刚改观,也是时候好好完成一项任务,尽一尽自己仙家的本分了。 要不然,在其位不谋其政,那和时青有什么区别。 “郁垒,咱们好多年没活动活动手脚了。没想到,这第一次就是要砸了离恨天的结界”想到这里,神荼心里还是怪不落忍的。 “没啥舍不得的”郁垒就像是神荼肚子里的蛔虫,那边什么都没说,这边却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看得怪叫人羡慕的。师兄心里一阵酸酸的,而华烨呢,同样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看看人家神荼郁垒,再看看这个每天不找点废话就难受的华烨,自己怎么就命途这么坎坷呢 他还是这回任务的顶梁柱,是一干师兄弟之中最早拜师学艺的那个,华烨这小子只能由他来教育。 想到这里,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别杵在那儿,你们倒是过来帮个忙啊”神荼和郁垒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破解结界了。 郁垒嘴上撇撇:“要搞搞清楚,是我们来帮你们,不是你们来帮我们。麻烦各位啊,动起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神仙的灵力就是比人族精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被结界的力量反震开。 “神荼,小心。”郁垒站在神荼后面,手掌抵着他的后背,已经率先一步感受到灵力的波动变化。 果不其然,下一秒,自对面结界中的灵力席卷而来,不过一个说话的功夫,二人就全部被震出数米远。 “大仙,没事吧。”华烨上前来扶。 郁垒拍拍脏了的衣服,漫不经心地道一句:“没事,没事。” 脑子里面却是在思考,以往守离恨天里的结界的时候,也没见它有多可怕。看来,真的是一攻击,就会激起它的反击,且反击的结果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神荼也站起身来,他站在郁垒的前面,受到的冲击也是最强的那个。可他似乎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乎,反去看华烨:“叫我们神荼郁垒,不要大仙大仙的,整得我们像个江湖骗子。” 大仙这种烂俗的称呼只适合那些走街串巷的江湖术士,对于真正的仙人来说,最起码在他们这里,可不喜欢“大仙”二字。 “是是。”华烨笑笑,“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废话,当然是一起上了”神荼淡淡看去华烨,这小子也只是看着机灵。 “噗”,z神荼感慨的时候,郁垒突然窜到他身前,一口鲜红的血喷出。 144 天书阁,争夺 “郁垒”神荼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消化不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都叫你小心点了。咳,咳。”嘴上虽是斥责,但心里却是真关心。白白的牙齿上沾染了丝丝血迹。 郁垒相比神荼而言,性格内秀,不会说什么多余的废话,但却比神荼要细心地多。 “来,我扶你起来。”神荼赶紧把他搀起来。 对他的感谢可不是道一句谢谢之类的就算完事了,神荼知道只有自己更小心,不要让自己受伤,更不要让郁垒受伤,才不枉费他为自己挡了这一击。 “吼”,一只浑身散发耀眼金色光泽的金毛吼从结界里面跑出来。 似狗非狗,十个人头,形体和狮子一般大小。众人纷纷倒吸口凉气,不禁冷气上窜。 这可是只有在上古神话传说当中才出现过的物种啊,而且还是足可以称霸一方的存在。 估计只有炎帝黄帝之流才能令它臣服。 “神荼大哥,郁,郁垒大哥”华烨上下牙齿打起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战吧”郁垒按着胸口,眼睛中光华不散,好似很有信心一样。 “你别逞强。”神荼看到郁垒的样子,居然有点火气上涌:“你不要命了” 金毛吼才不管那么多,后蹄在地上不断摩擦着,一个纵跃,已经扑咬上来。 “还真是上古时期的野蛮物种。”师兄被咬住了一只胳膊,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 “师兄,我来了。”华烨嘴上没个轻重,但是做起事来一点儿都不马虎。 一个剑风劈在金毛吼身上,不痛不痒,金毛吼仰天长啸,直接把华烨和师兄甩出去数米。 神荼郁垒合力牵制住了金毛吼,两方对阵,强大的灵力交织,顿时将离恨天的天边染得异彩纷呈。 比凌霄宝殿上的云雾还要多彩几分。 可这却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美,金毛吼眼瞳染上红色,灵力瞬间增强数倍。 “砰”的一声,两人重重摔到了地下,不过一会儿,已是伤痕遍体。 “连神仙都打不过啊”华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救星一般的大仙如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心都凉了半截子。 师兄咳血不止,怀中的信物不知何时从衣袍之间掉了出来。掉在地上,艳丽的色彩都蒙上了一层尘土,看上去不起眼得很。 金毛吼睚眦必报,就因为华烨要刺它一剑,现在它卯足了劲,像一阵旋风一样冲过来。 下意识地,师兄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这致命的一击,但内心深处却还是不肯认命,他握紧了拳头。我,就要死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师兄面颊一股强劲风暴划过,比刀锋还高锐利,刺得人生疼。 “嘶”,身体应激性的反应让他叫出了声。他动作一滞,再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胳膊,腿都完完整整地长在身上。 难道是,是金毛吼手下留情了 金毛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三块玉石,神情复杂,让人难以捉摸。 神荼扶着郁垒凑过来,低低地问:“三个信物都在你们手上” 要知道,金毛吼只认了炎黄为主,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不能让它离开天书阁。 据说,是炎黄的命令让它镇守在此,除非有那么一天,有人拿着全部的信物,不然金毛吼就得生生世世守在天书阁,不得离开半步。 若说拿到代表仙族的上古信物还不足为奇的话,那么现在其它两个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郁垒可没有神荼那么好的耐心,一张脸瞬间变得铁青无比。 师兄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没什么身份,只不过就是一大门派中的弟子而已。” 门派他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可能是门派的师父下达的命令,他们也莫敢不从。 金毛吼敛了杀气,居然抬起爪子亲昵地蹭了蹭那三块玉石一样的信物。 “吼”,它抖抖身上的毛发,就像新洗过一样的,看上去精神抖擞。 “又吼”华烨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他可一直记得,这头狮子不像狮子,狗不像狗的玩意,一吼就是要大开杀戒的前兆。 只见金毛吼腾空而起,万千光华集于一身,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这”华烨小跑几步,站到了刚刚金毛吼的位置,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它走了 “大”,华烨准备去问神荼郁垒,却正对上了两人的眼刀,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立马将还没说出的大仙默默改了回来:“神荼,郁垒,它走了” “是允许我们进去的意思吗”师兄虽然表现得镇定,但心却在猛烈跳动,震得胸腔都有些憋胀。 郁垒点头:“既然都解决了,那你们自己进去吧”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神荼,你不来吗” “来,拿你真是没办法。”神荼陪笑:“大家珍重啊以后有困难来找我们就行,或者报我们兄弟的名字。”前半句话真心,后半句话就 权当充充场面好了,他们的名字应该也没几个人听说过。基于这一点,他还是心虚的。 “师兄”华烨将手放在师兄眼前,上下摆了摆:“我们进去吧” 师兄一个愣神,才反应过来这回是真的没有阻碍了,讪讪笑道:“走吧” 要是知道那金毛吼是以信物为凭,他早拿出来了,也免了这一顿皮肉之苦。 “天书阁”三个鎏金大字,雄浑有力,没有多余的纹饰,却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一行人穿过大门,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阁。他们平日所见的建筑之中,一层为亭,二层为楼,三层甚至更多为阁。 而天书阁,目力所及,只有无边无沿的一层,好像是走不到尽头的大地一样。 本以为里面会有成千上万的古籍古册,可没有想到天书阁里的图文记载全部都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的载体。 一本展开足有一个成年人臂长那么宽的大书从高空缓缓落于众人眼前。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着陌生的事物,谁也不能一下就去做出决定。 他们还在这里犹犹豫豫,华烨确早就将那本巨书翻得唰唰作响。 嘴里嘟囔着什么:“蚩尤,逐鹿之战” 145 不得不说,这几个关键字眼对他们的吸引力还是相当大的。 立即就有人克服了心里的障碍,把华烨推开,自己也凑了上去。 蚩尤,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与炎黄决战于逐鹿,最终以失败告终。其心魔不甘接受战败的宿命,因此元神难散,被封武神坛 “这一段过去谁都知道,小时候当故事听的,快点往后翻。”师兄们看得直着急上火,戳戳一旁的华烨。 华烨对着一本巨书,亦很无奈。这书页不知道是拿什么东西做的,玄铁吗重死个人最气人的还是,它一直在动,不安安静静地悬在空中,总喜欢上下浮沉,想找到一条有用的信息该有多难 就冲这一点,华烨话痨的毛病就已经不药而愈了。 好不容易翻过一页,仔细一看,话题却从蚩尤变成了什么白矖,还说此是初分阴阳的灵兽,女娲娘娘的护发。 虽然名头很响亮,但这和蚩尤有什么关系 “师兄,这不怪我的。”华烨眨巴着双大眼睛,看上去很委屈的样子:“是这本怪书,写到那儿就没了,我也很着急啊。” “怎么会”师兄喃喃自语,“一定是被写在了哪儿,只不过” 只不过这书上完完整整的,又不会有缺页漏页,这话让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师兄,你想到什么就说呗,不要再吊人胃口了。”一众师弟齐声表达出他们的“不满”情绪。 “华烨,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只是个索引而已”师兄心中有了个大概,估计是自己的这个马大哈师弟没看明白就已经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这才把所有人都误导了。 华烨嗯了一声,便转过头去仔细查验了。师兄的话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刚才好像看到的真不是完整的字段。 现在一看,有关蚩尤的那一段文字的语气明显是没说完。华烨忙不迭地把这一发现分享给自己的师兄们:“对对,这真的不是完整的记录。” “你这小子,缺心眼不是”有人终于忍不住想要打这个嬉皮笑脸的华烨一拳。 说全乎的是他,说不全的还是他。 师兄也是无可奈何,让他去看简直就是个错误的决策,不不不,最错的决策就是带他来这里:“你快给看看剩下的信息在哪儿这回要是再给我说错的话” 师兄举起拳头,相信他已经懂了,自己不用再多做解释了。 要不是师父说把他带出来见见世面,他们才不会准备带华烨出来。 华烨瞅着那行文字,抓耳挠腮:“这没有写在第几页啊”背后是几双直勾勾渴望的眼睛,让他越来越不自在,汗都从脸上开始往下流。 他伸出手指在那段文字上轻轻摩挲了几遍,没有反应,又改为了用指尖在上面轻点,这里面难道没有玄机 几乎与此同时,忽然被他点过的那段有关蚩尤的文字大放金光,继而一个个绕着众人旋转飞出。 一时之间,耀眼的金光从天书阁的四面八方往中心涌来,一片金色符文宛如瀑布一般直直落下来。 它们汇聚成了一个足以笼罩住所有人的金色球体,上面不断滚动着的正是有关蚩尤的一切记载。 “原来玄妙在这儿”师兄感慨一声,不敢再耽搁,招呼起众人来:“大家看得仔细一点,最好能找到蚩尤的弱点。” 这样倘若将来真的有一天大战无可避免,天命之人也会因为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而事半功倍的。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依旧一无所获。不是因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而是,华烨愁得直叹气,早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些字动得太快了,根本什么都来不及看。” “是啊。”其余的人都泄了气,一圈的人唉声叹气,“哎” 师兄恨铁不成钢,可这事分明又怨不得他们,只能一拳砸在了那些像流水一样潺潺流动的文字上。 说来也神奇,师兄收回拳头一看,手上沾了一些金色的粉末。 “什么东西”他皱着眉头,正想去拍掉,手腕却被人用力一扯。 “你干嘛,皮痒了是不是”师兄怒瞪着华烨,气不打一处来。 华烨忙摆摆手,解释:“不是啊,师兄,你看你的手” 手手上不就是有些金粉嘛 师兄眼光淡淡看去,才发现那些闪烁金色光芒的好像不是粉末,而是 他扬起手,往空中一撒,那些金光就映射到了光壁上去了。 蚩尤,八只脚,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善于使用刀、斧、戈作战,不死不休,勇猛无比。后虽战败,炎黄尊其为“战神”。 “难怪都说蚩尤是什么,邪神”华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别吵,下面还有。”师兄眼睛往下移了一行。 蚩尤八脚六臂,天生造化,唯三头是幻化而成,三头合一之时,元阳之气全部汇于百会穴 “关键来了”师兄有些激动地指指那里,这里极其隐晦地道出了蚩尤的弱点所在。 他一直相信,金无足赤,即使强大如上古存在,炎黄也好,蚩尤也罢,即使是夺了天地的造化,也并非无坚不摧。 “好了,咱们走吧。剑侠客他们该等急了。”师兄手再反向一划,将那些金色文字悉数化于掌心。 天书阁不愧是上古时期炎黄二帝亲自督造的,估计是早早就猜到了有这么一天,连文献记载都可以随随便便的带走。 神奇的是,那些金色的光球上的每一个字,只要被人触摸到,所有金球里的信息就会被全部收入掌心之中。 这一点,可是大家辛辛苦苦探索了好久才得出的结论。 飞至南天门的时候,华烨突然开口:“咱们需不需要去和玉帝说一声” 毕竟得了他们天庭仙官的相助不去道个谢,告个别,好像有点说不太过去。 这一次,队伍中终于没有人再说什么了,大家高度一致的达成了统一。 云彩层层叠叠,几只仙鹤安逸地展翅飞过,对于几个陌生的来客一点也不好奇。 果真是安逸啊,居于九天之上,连仙鹤之类都可以安稳度日。 “劳烦这位守卫大哥,通禀一下,就说大唐官府前来。”师兄想了想,还是报师门妥当一些。 “不用麻烦了。” 这是有人在下逐客令 146 回归,蝶舞 众人齐齐侧目望去,只见是那熟悉的一高一胖两个身影从远处飘乎而来。 “想不到咱们在这儿又见面了”神荼先打起招呼来。 师兄对两位仙人笑笑:“既然是二位,干嘛不让我们去见玉帝” 难道原因就是玉帝日理万机,没有功夫去见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吗要是这个样子,这回答也太敷衍了事了。 “我们是来道谢的”华烨伸出个脑袋,插嘴道。 师兄将那颗脑袋按回去,压低声音吼了一句:“回去。” 神荼和郁垒看到了,也只是笑笑,终没有再言语什么。有机会了,他们也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门派会教出这样一群欢脱的弟子。 神荼正色:“是玉帝的命令,他说三界安危,身为仙族之主,本就应独揽于己,现在却只能把重担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他心里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大唐官府的弟子将这话听在心里,对那位神秘的玉帝徒增了些好感。 天上的帝王怎么回事,他们不太明白。但人间的皇上想要他们说出如此的话,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所以,就是不见喽”华烨神色恹恹,漂亮话谁不会说 “玉帝说,对不起大家,只能在他能做到的份上鼎力相助了。”郁垒解释道。 其实这话有毛病,鼎力相助的明明是他和神荼好不好怎么跑玉帝嘴里,就全成了他的功劳 看来,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可以把死人说成活人,颠倒黑白。 “那,我们告辞了。”师兄带着一干师弟往下界狂奔而去。 他们启程前往天书阁的时候,时间已是将近一半了,不敢再耽搁。 再耽搁的话,怕是不知哪位倒霉的天命之人就要殒命了。到时候,即使有了这个捷径,那也是竹篮打水。 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下界大唐,程咬金睡意正酣,呼噜一声响过一声。 剑侠客也同样睡意袭来,顶着重重的黑眼圈,但是心里有事,所以只能坐在院子里发呆。 “哎。”他长叹一声,双手捂住耳朵:“烦死了”师父打起呼来怎么动静这么大,他这还不准备睡呢,要是他睡觉的话听到这么大呼噜声岂不是要被气得把床拆了 像这样损害家具的事情,他小时候可是一件也没少干。 “剑侠客,我们回来了。”有人在大门口大呼小叫。 倒是令程咬金那毫不顾忌的呼噜声安静了些许。 剑侠客直起身子,拍拍褶皱了的衣服,才去开门,直到看到外面几人面容上抑制不住的喜色,才反应过来:“师兄” 他们回来了,没有想到这么快。 那天书阁无人知晓其具体情况,剑侠客甚至以为他们必定要无功而返了。就算运气好一点,七日之期怕也是要拖到最后一天了。 没想到,一切都在第四日时尘埃落定了。 “怎么样”剑侠客急切地追问道。他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再没有什么消息可以令此时的他精神大振了。 这意味着骨精灵的计划全部成功,曾经看似的不可为,到如今竟发生地如此顺理成章。 叫他怎能不兴奋怎能不激动 一众师兄弟进了院子里,一个个满脸的笑容,却个个都跟商量好似的,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师兄看着剑侠客着急的模样,才缓缓地道:“去把师父和那位跟你一起来的姑娘都带过来吧” 带过来,人聚齐以后,他自然会说。这么神奇的经历,不多几个人围观怎么行 “好,我叫,叫还不行嘛”剑侠客摇摇头,语气里虽然是无奈,可脚下的步子迈得却足够的大。 “骨头,你快去院子里,我去叫师父。”剑侠客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一个人暗自出神的骨精灵,“你安排的事情都有着落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 对她,他自以为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固执得比牛还倔,与其去问她怎么了,还不如直接去转换她的注意力。 看着骨精灵快步离开,他这才放心地去敲程咬金的房门:“师父,师父,你快醒醒啊” “师父”懒死了,剑侠客由敲改成了捶,咣咣得把门捶得咯吱作响:“师兄他们从天书阁回来了,你要是再睡的话,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程咬金对未知事物还是有一颗好奇心的,把话撂这儿,他十有八九可以瞬间起床。 果然,下一秒,门板被呼啦一声拉开,带起的风把剑侠客的头发吹得一扬。 “走走,快”程咬金说这话时,人已飘出了几米远。 剑侠客嘴角一勾,都说知子莫如父,可在他眼里,却是知程咬金者,剑侠客也。 “师父”弟子们齐齐作揖。 却不和程咬金的心愿,他摆摆手,“别整那套虚的,东西呢快点。” 看来师父还以为天书阁里全部是一本本装裱好的书呢。 师兄攥了攥拳头,忽的把手一扬,那些金色粉末,就如同多只数不清的蝴蝶瞬间腾空而起,场面绚烂夺目。 “这是变戏法吗”骨精灵撇撇嘴,待看清那是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师兄,你,你”剑侠客看得瞠目结舌,“这是天书阁里的书” 华烨把话头接过:“准确意义上说,估计也算不得什么书,因为” 剑侠客听出来了,华烨师弟要说的并不是自己想听的。 他想问的重点是天书阁,而华烨回答的重点却是在“书”这个字眼上。 “麻烦诸位师兄弟了”剑侠客首先先向众人道谢。 正好也可以把华烨滔滔不绝的嘴堵上。 “收。”师兄把那些散发着的光芒收回到了手心里,才道:“这些字是在天书阁里的时候,我用手收的,所以可能只有我才能打开。” 剑侠客先是一愣,那想获取有利的信息岂不是麻烦了。但随即又有想法冒了出来,只不过就委屈了师兄了:“那师兄接下来的几天可能就不会有安稳觉了。” 剑侠客竖起指头:“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了你可亲可敬的师弟,师兄你就忍忍吧” 赔罪之后,便和骨精灵一左一右架起了师兄,朝程咬金会客的大堂走去。 从今夜开始,他们必须得把这一段文字通读一遍,再从中筛选到有用的消息。 147 一时大意,再回首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师兄弟们回来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窗外更是夜色如墨。 蜡泪留了一桌子,还没来得及剪掉多余的烛芯,因此跳动的烛火更衬得夜色朦胧。 华烨支着个脑袋强打精神,可困意依旧真实存在,一颗脑袋如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砰”,终于咣当一声,华烨再也忍不住,一颗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嘶”,剑侠客轻轻去拍他:“华烨,你醒醒,桌子都要被你搞散架了。” “你要是支撑不住,就去睡啊,在这儿就剩添麻烦了。”骨精灵说出事实。 他那一晃一晃的,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蜡烛碰倒了,到时候平白无故再搞场火灾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我不走”华烨拍桌子,“我要留下来帮你们。” “哎”,骨精灵头疼,他怎么还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剑侠客看在眼里,预感到骨头的心情烦躁起来,忙插话道:“华烨,你这么干坐着,也就打瞌睡了。这样吧,你去化生寺把逍遥生找来。” 看着华烨迷迷瞪瞪的神情,剑侠客揉揉额头:“逍遥生,就那个喜欢拿扇子的俗家弟子,长得,长得还挺帅的那个,知道了吗” 描述得很详细了,况且大唐官府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见过逍遥生的吧,要是这个样子,华烨还是记不起来那就彻底回去歇着吧 华烨的话痨本质还真是无时无刻,他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逍遥生有师兄你帅吗”那位逍遥生啊,他好像只见过一次面,长什么样子都有点记忆模糊了。 什么剑侠客头疼,咬着嘴唇道:“你还去不去” 这回剑侠客是真的恼了,华烨不敢再废话,“去,去。”他瞬间清醒,剑侠客师兄一般不生气,比绝大多数同门的脾气不知要好多少倍。但也正因为如此,发起火来,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他只顾着倒退,却一不留神撞到了门板上,也顾不得喊疼,赶紧拉开门就走。 看着华烨狼狈的样子,骨精灵居然笑了起来,看一眼剑侠客,“你怎么这么凶,看把你师弟吓得” “我这还不是为了”剑侠客如鲠在喉。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想阻止骨头脾气的爆发,却不曾想华烨那个不争气的,居然 “行了,剑侠客,你也别生气了。”师兄安抚道:“他就那个样子,你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烦人。” 师兄是被剑侠客二人请来的,而华烨却是自告奋勇,来了以后又不做事,只剩下凑热闹的份了。 可现在明显人手还不够,大唐官府的弟子重武轻文,在这么多的文字里要找到刚好需要的,其实还是相当有难度。所以,逍遥生还是很必需的。 “这么晚了,去找逍遥生不太好吧。”骨精灵关注的点早从华烨身上转移到了这里。 这个时辰,正常人早该上床歇着了,华烨这么兴师动众,岂不打扰那化生寺一寺的人休息了 “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没脑子吧”剑侠客脱口而出,但心里其实还是没底的。 逍遥生住的位置不在主院,有些偏僻,如果从侧门进去的话,就不会影响到别人休息。但倘若华烨脑子转不过这个弯来,那就 剑侠客心里默默哀叹,化生寺的和尚们,就当我剑侠客欠你们的。 “有人吗”华烨轻轻扣了扣门,站在了侧院里的门板外,压低声音再道一遍:“逍遥生我师兄要找你。” 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执着折扇的人出现在里面。 “折扇”华烨在脑海中回顾一遍逍遥生的特点,不由拍手称赞:“对,就是你了。” 也不管对方反应过来没有,直接拽起来那人的胳膊就朝大唐官府那边飞奔而去。 “喂,你倒是把我给放开啊”那人急了,他就是晚上觉得天气太热,拿了把扇子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而已,刚巧听到有人敲门,哪有不开的道理。 谁知门外的小子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抓起他就跑,他拼命地想甩开对方的手,奈何对方是个练家子,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苦笑:“大哥,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大晚上的把我绑走是不是不太地道” 他只是来京城赶考的穷酸书生而已,家道中落,只有整整一面墙的书籍,算是他唯一的财产。 也是为了省钱,才不敢去住客栈,住进了化生寺里。听说,这寺庙连唐皇都赞不绝口,而且里面的僧人也提供为香客住宿的房间。 一切看似都如此美好,谁能想到大半夜居然会有人劫持 一个人出门在外,一没钱财傍身,二没后台背景,他就连说话都硬气不起来。 “大哥,我求你喽放了我吧”穷酸书生连家乡话都说了出来。 华烨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来哪里有问题。撇撇嘴,自言自语起来:“原来师兄的这位朋友还不是长安人,不知是从哪个小村里来的。” “剑侠客师兄,我回来了。”华烨忽的打开门,门外一股清凉的风吹进来,倒是缓解了几人不少的疲劳。 “人呢”骨精灵看着夜色之中只有华烨兀自傻笑。 “这儿呢”他可是特意把人藏起来,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的。 然而,从他们三人的表情来看,只有惊,没有喜。华烨低低地问:“怎,怎么了” 剑侠客被气到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让你找逍遥生来,这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华烨心下一颤,想到可能是自己搞错了。但嘴上却不肯承认:“他,他都符合逍遥生的特征啊你们看” 他把那人一把抓进屋子,指着人家的浑身上下,甚至动手动脚起来:“扇子,还有,还有头发。” 不是说了嘛那逍遥生是一个俗家弟子,肯定是和和尚们光秃秃的脑袋不一样了。 “大夏天,拿扇子的人多了去了,你都要给我找来吗”剑侠客这回真的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这要不是他师弟,他真想一巴掌拍上去。 “哎”师兄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挡在华烨面前,对剑侠客道:“华烨就是这的,你习惯就好。这样,我带他回房休息,这件事只能靠你们了。” 148 往事,缘起(一) “那还是我去找逍遥生来吧”骨精灵毛遂自荐,主要也是因为她在屋子里闷太久了,要是不出去透透气的话,她怕脑子长期混沌,又会被那个声音有机可乘。 “那你”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骨精灵打断了剑侠客的话,还以为他是怕自己也像华烨一样连个事情都办不好。 看着骨精灵出门,消失在夜色之中,剑侠客才把后两个字说出来:“小心。” 同样的侧门,同样的有拿扇子的男人前来开门。只不过,这一回,扇子是别在腰间的。 逍遥生揉揉眼睛:“骨精灵大半夜的你怎么突然来了” 直觉告诉他,这么晚还特意跑过来,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咱们边走边说吧”骨精灵并不急着回去,那些个跟咒语似的东西看得她头大。 反正只要把逍遥生带过去,所有的问题就全部引刃而解了。 夜风穿过无人的街巷,终于有了一丝凉意。 “出这么大事,你们怎么不早点跟我说”逍遥生很是诧异,明明之前和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他们只是打算去玲珑阁而已。 怎么短短几天之内,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他却从始至终被瞒在鼓里。 “早点跟你说,多一个人担心还是”骨精灵故意拉长了调子:“换你去死” 逍遥生怔愣了一下,又立马答道,神情异常的坚定:“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的话,那可以是我。” 如果必须得有一个人,那也同样可以是她。只不过,她终究没有再说出来。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需要如此伤怀。 她一掌推开木门,冲着里面的人道:“我们回来了。” 蜡烛又烧短了一截,红色半透明的蜡油流了一桌子。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逍遥生看着满屋子映射在墙壁上的金色文字,也不废话:“你们看到哪儿了” 剑侠客耸耸肩:“得亏你来了,我们大半夜都过去了,三个人,六只眼,连三分之一都还没看完,更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三个人,华烨不算。 这时,门外又闪过一个影子,是师兄他总算把华烨那个麻烦摆脱了。 “这位是”师兄一进门就看到了屋子里多出一位翩翩公子来。 “小生,逍遥生。”逍遥生介绍道。 “不愧都是天命之人啊,一个个都玉树临风的。”师兄眼中满是艳羡的神色。 “你就别夸他了。”剑侠客指了指墙壁:“先弄这些吧。” 说完,又深深看去几人一眼:“龙太子的性命可是在我们手上。” 天地始分仙人魔之时,人族在三界之中力量最为弱小,常受其余二族欺凌。 蚩尤横空出世,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他将所有人类团结在一起,是为上古最大的部族九黎。 人族终于在他的带领下走向了巅峰,甚至一度超越仙族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蚩尤与炎黄开战之后,仙族觊觎人族的实力,下了咒印,剥夺了这一部分潜存的能力。”剑侠客把他所看到的和过去已经知道的事情联系起来。 这样可以减轻逍遥生不少的工作负担。 “剑侠客”师兄对剑侠客前面的话倒还是清清楚楚,因为是大家一起找到的。只是这后半句,他怎么越听越迷糊了:“我们的能力没有被剥夺啊” 像他们大唐官府就可以运用法术灵力,被剥夺能力一事谈何说起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o m-- 看来要使大家通力合作,还得和每个人说清楚了。 剑侠客看着金色符文的墙壁,沉声道:“上古时期,仙人魔在天地灵力的承接上不相上下” 只是,一开始人族处于弱势的地位。竟是因为,仙族生于九天之上,灵力精纯鼎盛。而魔族没有占尽天时,私欲却使他们只手遮天,天性凶残,喜欢不择手段壮大己身。 这样一比,人族自然处于下风。 现在人类驾驭的体内灵力则是靠吸收了天地灵力,自身已没有了一丝灵力可以调动。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想要腾空飞行,必须御剑,或者至少要乘风的原因”师兄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他在凌霄殿外,就看到了那神荼郁垒随意就可脚下生风,而他们就得在不同的程度上借助外力。 当时还没太在意,总想着人家是神仙,自然道行要远远高于他们。 看着师兄的面色不好,剑侠客岔开话题:“逍遥生,你也别听故事了。接下来的故事,还得靠你。” “好。”逍遥生也淡淡回应一声。 不知为什么听到剑侠客的一番言论,他心情很沉重。 蚩尤 其实不光是逍遥生心里异样,就连剑侠客和骨精灵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动摇,有关于蚩尤的动摇 他们不敢相信。 从某一意义上说,岂不是他们一直口口声声要维护的三界其实是害人族的罪魁祸首了 没有人敢断言这其中的是非曲直,起码在没有完全了解到这段上古过去之前。 “几位大侠,我,我究竟可不可以走了”之前那位被华烨带来的书生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了。 看上去这些人是干什么大事的,他们口中的仙啊,魔啊的,也不是他所能理解的。只要放他走就好。 考虑到这一层面,他也不敢出声打扰,直到慢慢地,他算事发现了事实的真相。 这么一帮人忙里忙外的,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还有他 “对不起啊”剑侠客陪着笑,“是我们的错。” 逍遥生这才注意到了此人的存在,惊奇:“张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张公子可不买帐,一看到有熟人在,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声音都响亮了起来:“怎么在这儿谁知道你们化生寺受了他们多少好处,大半夜的偷偷抓人,小心我报官抓你们。” 好处报官这一句句听得逍遥生一头雾水,只能讪讪笑道:“张公子,我想你肯定是误会了。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坐下来聊聊” 剑侠客没有功夫搭理这位无理取闹的张姓书生,直接伸手把逍遥生一拦:“不能坐下来好好聊。” 剑侠客扬扬下巴:“张公子,这件事是我们的错。我们把你送回去怎么样再不济,给你赔个不是,赔礼道歉” 149 往事,缘起(二) 书生不乐意:“你以为我是在乎那几个钱的人我人穷,但志不穷。”他十足的气愤,鼓着腮帮子,瞪着两只大眼睛。 剑侠客尴尬地抽抽嘴角:“对不起啊,张公子,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骨精灵看着事态有愈演愈烈的意思,正想上前去打发掉这个姓张的书生,却被逍遥生拦了下来。 看来逍遥生要亲自出马了,两个说起话来动不动就搬出来大道理的人讲道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怕是永无止境了。 逍遥生心平气和地看向张姓书生:“张公子,我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没有讲道理的必要。 张书生纵使还有几分脾气,但毕竟人住在化生寺里,还是不敢和逍遥生搞得太僵。 骨精灵长出一口气:“那我送你回去吧。” 得拿出点诚意来,要不然别人也不会信服。 张姓书生死要面子:“这段路,我自己还能走。”说完,又愤愤抱拳:“告辞”这叫个什么事 “这叫个什么事”剑侠客被这一遭搞得险些忘了重点,立马拉过逍遥生,道:“我们别磨叽了,快点开始吧” “你快看看蚩尤有什么弱点,还有”剑侠客滔滔不绝,丢起包袱来比谁都轻松愉快。 九黎部族强大以后,宛如一支虎狼之师,所向披靡。而蚩尤的呼声也日益增长,许多人把他看成神明一般的存在,当然,也只限于人族。 于另外两族来说,终究是祸患。 一切的改变,就从蚩尤被奉为九黎之首,万人敬仰开始。 他的心性发生了改变,以前的蚩尤,只是想将群龙无首的众人团结在一起,共御外敌。可渐渐地,他变得嗜血残暴起来,视人命如草芥。只要有谁不顺他的心意,就会受到生不如死的酷刑。 九黎建立三年后的一个冬天,蚩尤千里发兵去征讨极北的苦寒之地。 坐下有人劝解,“人族好不容易才在三界之内有了一席之地,当前应休养生息才是。”这是善意的劝诫,可结果却大相径庭。 发兵征讨,实为下策。况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又是何必 蚩尤暴怒,将那些反对的声音拉下去毒打,甚至废了他们的手筋脚筋,秘密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才肯罢休。 上古时期,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天地间笼罩着的都是压抑的血红色。挑去手筋和脚筋无疑是最残酷的刑罚。 终于没有人敢再多言一句,发兵之日如约而至。 极北之地,连年飘雪。触目所及,断崖山谷之内寸草不生。 这是雪狼的领地,它们一个个堪称是冰雪之地的王者。 雪狼,上古时期最早的魔族一大分支代表。 根本无人敢挑衅它们,即便是九天之上的仙族也要忌惮三分,因为根本没有谁能忍受得了这种寒冷。可现在,居然有不怕死的人要来,况且还是要攻打它们 雪狼一族自觉得可笑非常。 大意轻敌的后果就是全族覆灭,蚩尤靠着近乎他一人的力量,就灭了整个一族。 自此,九黎之内再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或是如何。 炎黄率领的部族被迫与蚩尤结盟,说得好听点叫结盟,实际却是九黎将炎黄一族强制编入其麾下。 蚩尤的势力过于强大,炎黄二人不敢硬着来,怕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断送了部族里众人的性命。 他们共同约定,只要九黎善待于他们众人,他们自愿听从蚩尤调遣。 蚩尤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妄想所有的人都臣服于他的脚下,数次发动战争。 炎黄终于忍无可忍:“兄弟们替你卖命,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炎黄自知跟蚩尤说什么人命关天都没有用,所以打算从蚩尤的部下这个话题切入。 可没想到,蚩尤也只是冷冷一笑:“只要能够开疆扩土,死几个人算什么” 能流血牺牲在战场上,这是多么伟大光荣的事情 炎黄没想到这么绝情的话他都能说出来,不由一愣,忘了回绝。 蚩尤斜睨他们一眼,扬手一挥:“我就让你们看看,他们能为我而死,这是无上的荣耀。” 这话仿佛一把刀子扎在了心口上,炎黄就眼睁睁地看着蚩尤把他九黎的族人亲自送上了黄泉路。 他叫帝俊,跟着蚩尤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可就因为蚩尤的一句话,就丢了这条无数次在战场上残存下来的性命。 死前,他只有一行清泪从眼角边缓缓滑过,流进了嘴角边,他道:“原来,泪是这个味道。” 炎黄彻底与蚩尤决裂,口号一打响,不仅原来的族人愿意誓死追随,就连不少九黎的部众都纷纷表示愿意。 “后来,蚩尤被封在了武神坛。”骨精灵看着墙壁上的最后几行字,自言自语,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一样。 “骨头,你得到你想要的消息了吗”剑侠客不解地看向骨精灵。 这个蚩尤的恶行,简直说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 他都不知道究竟哪一条可以让九头精怪认清蚩尤的嘴脸。 认清以后,难不成倒戈 这自然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至少蚩尤会少一个劳心劳力,为他马首是瞻的爪牙。即使九头精怪表面上还是对其毕恭毕敬的,但背地里的二心,无心之中还是会帮到他们。 无论怎样,都算得上是一条好消息了。 师兄从一开始的打瞌睡到现在的精神振奋,看了这么多隐秘的过去,他想要平静都难啊:“蚩尤的弱点是三头汇聚的时候,那加上骨精灵的计划,岂不是说” 师兄早就为他们想好了结局,这一次得到了这么多的消息,天命之人一定可以彻底消灭这个邪神。 免得他每隔五百年就要出来一次去为祸人间。 “我有预感,我们赢定了。”骨精灵攥起拳头,忽而又放了下去,“七日之期一到,蚩尤就会尝到被手下背叛是什么滋味。” “是啊,将心比心,蚩尤对他的手下不好,他的手下自然也不可能完全追随他。”逍遥生看看墙壁上尤在泛光的文字,道:“只是,这个样子会不会有点阴险啊” 阴险剑侠客看着逍遥生,情绪都激动了起来:“和他那种人,这就不叫阴险” 150 策反,棋局重置 “这叫谋略”剑侠客绞尽脑汁,才想到这样一个形象的词语。 “还有”剑侠客定定地望向在场的几人,一,二,三,不多不少,包含他在内现场共有四人:“今天看到的这些文字,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不管仙族曾经做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的三界好不容易一派和气,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绝对不能被过往轻易的摧毁。 “那拉钩吧”骨精灵主动把小拇指竖起来,人不都是喜欢这样子的嘛:“拉钩,这样就谁也不能说出去了” 七日之期,转瞬已到。想想七天前的他们乱成了一锅粥,毫无主意,可现在却轮到了他们胸有成竹。 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样的赌法还是有些兵行险招。 能不能成就在今夜了 长安郊外,草丛之中潜藏的地下生祠里。 九头精怪正坐多时,今夜必将有天命之人彻底命归西天。立了这么大功劳,邪神应该会撤走加在他身上的法术吧 玄甲人来报:“九头大仙,他们来了” “好,你先退下吧”九头精怪招呼他下去。天命之人,还挺守时的,只是不知叫你们去死的时候还会不会这么守时 一行三人,剑侠客,骨精灵还有逍遥生那个本该死的人。九头精怪恨他恨得牙痒痒。 于是,再也沉不住气的他愤愤开口:“如果我说,咱们的交易做了些变动呢” 变动再怎么变动,九头精怪也逃不出这场局了 剑侠客抱起双臂:“你想要如何变动” 九天精怪抬了抬下巴,看向逍遥生:“天命之人还真挺沉得住气。我要他死” 逍遥生诧异,抓扇子的几根手指紧了紧:“为什么一定得是我” 九头精怪站起来,瞪着逍遥生,好像恨不得一口把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书生给吞下去:“要不是你死而复生,我会被邪神注入这些该死的灵力吗” 夜夜被两股力量撕扯的感觉,生不如死,而这一切,都是拜逍遥生所赐。 逍遥生被他说得一怔,明明是蚩尤的错,他怎么就能这样全推到自己身上来 幸而剑侠客反应够快,在九头精怪下一句之前已经把他的话堵死了:“你该恨的人是蚩尤才对,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他,不是我们” 逍遥生是他们的同伴,既然是同伴,就算是责任也断没有丢给他一人的道理。 “九头精怪,我今天明确的告诉你。”骨精灵打断剑侠客的话,这样拖下去,先机又会丧失:“谁的命你也取不走。” “什么你们出尔反尔”九头精怪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骨精灵看着九头精怪直摇头:“我真的搞不懂,蚩尤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卖命弄得浑身伤痛也在所不惜” 看着九头精怪不说话,骨精灵冲剑侠客打了个响指。 剑侠客道出九头精怪的变化:“你难道没发现,从前一口一个的蚩尤大人,现在变成了邪神” 这究竟是为什么是九头精怪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敢承认,假装不知道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九头精怪眼底发红,自己才是这场交易的受益者,怎么现在好像完全倒了个个儿,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蚩尤允了你什么好处,你又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我不关心。”骨精灵看了看四周,还有不少玄甲人呢 他们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久,因为九头精怪有令,谁也不敢露面。都是刚刚九头精怪的情绪太过激动了,声音吵吵嚷嚷的,这才把这群“忠心护主”的玄甲人给引了过来。 “蚩尤掌管的九黎部族之中有个人叫帝俊,他跟随蚩尤出生入死,可结果却不得善终。”逍遥生总结出这样一个结论,足以让九头精怪回头了,他这么想着。 九头精怪低垂着脑袋,并不言语,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 “我猜你还不知道,他是因谁而死的吧”骨精灵猜测九头精怪跟了蚩尤这么久,或许早就听说过了帝俊,但他可能对其真正死因并不十分清楚。 不然的话,一开始也不会“蚩尤大人”的叫得那么亲切。 “怎么死的”九头精怪还是克制不住心底的那股好奇。 骨精灵心里一块大石总算勉强落地,现在开始计划才算走上了正轨:“蚩尤始终认为,为他卖命者,即使付出生命也是他们的幸运。那位帝俊,不是正常生老病死,却更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他多年效劳的蚩尤所斩。” 这个消息够震撼了吧,九头精怪要是不傻的话,也该懂得收手了。 “蚩尤就是想向其他人证明,除了他的霸业,什么手下,兄弟都可以是垫脚石。”剑侠客再添把火。 是吗九头精怪反问自己一句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答案不是早有了吗这次的身体状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根本不需要什么帝俊的故事来证明。 “所以呢,你们希望我背叛邪神,进而帮助你们”九头精怪提出疑惑,这些天命之人费尽口舌说这么多,该不会就是单单想让他离开蚩尤吧 “这个可不敢想,我们只是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蚩尤的势力,仅此而已。”这回的回答可没有一点隐瞒。这就是剑侠客内心真实的想法。 “前提是你要救龙太子。”骨精灵看着二人讨论的话题越来越偏,大有合作之意,都快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你救了龙太子,我们帮你打败蚩尤,这样你的痛苦可以解除。” 一举两得,他不相信对方不答应。 九头精怪沉默半晌,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这是”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料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我有办法救龙太子。”九头精怪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求你们帮帮我” 说着,顺势还要将头给磕下来。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骨精灵直觉得他莫名其妙。 再者,背叛蚩尤也只是他为了自身的利益,暂时的权宜之计而已。和这样的人合作,如同虎口拔牙,只有第一次就足够了。 “你有话快说”剑侠客将腰杆抬得直直的,绝对不能在九头精怪面前露怯。 151 盘算,败北 “那就是”他把头朝四周扭了扭,见到还有些玄甲人在看,立马又保持着下半身跪的姿态,但上半身却挺得直直的,拿出了足够的气势来:“看什么看,都给我出去” “是,是。”几个凑热闹的再也不敢逗留在此,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骨精灵眼看着所有玄甲人真正的消失在视野里面才说道。 “我中了邪神的法术,龙太子同样也是。”九头精怪叹口气,“想要从邪神那里把法术解开,基本就是绝无可能。” 剑侠客三人点点头,这话说得有理。这也是他们真正担心的问题,即使在九头精怪这边可以将他策反,但也不意味着这枚棋子立马就可以投入使用。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骨精灵看他说话还留有余地,就知道这个办法可能也不是什么特别容易做到的。 九头精怪这才道:“如果能够以天命之人的精纯灵力将我二人体内的蚩尤法力引出,相互抵消的话,到时候不仅龙太子性命无忧,就连我也可以不用受这等苦楚。” 剑侠客他们当然不担心九头精怪如何,但是这貌似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逍遥生想得多了一层:“蚩尤的法力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引出的,这需要多少灵力” 九头精怪哑口无言,只坑坑巴巴地道:“如果,应该你们三个人一起,一起的话,还是可行的。” “那我去把龙太子带进来。”剑侠客已经决定采取九头精怪的这个办法,不再废话,转身便走了。 不一会儿,龙太子面如白纸地被抬进来。 九头精怪见了,居然叹息一声:“好好的一个人,居然成了这幅鬼样子。” 这话说得明显是在向天命之人示好,九头精怪这么大的转变,会不会有诈 来不及细想了,“我们赶紧开始吧”剑侠客将龙太子扶正,让他和九头精怪掌心相对。 “我来”话音刚落,骨精灵就变出了爪刺。 锋利的爪刺一划,两只手掌上都出现了一道鲜红色,血流不止的伤口。 “这样应该更好操作。”骨精灵一手抓起一只手掌,一个是龙太子的,一个是九头精怪的。 “现在开始吧”她转身和剑侠客,逍遥生站在一起。 黑漆漆的地下生祠里,只有三道灵力源源不断的汇于一处。 “啊”九头精怪嘶吼着,这蚩尤的法力埋藏的极深,说是浸入血液之中也不为过,和他自己本身的灵力几乎快合二为一了。很难想象,倘若真的给它那样的机会,自己到时候就会完全沦为蚩尤的傀儡。 不仅是九头精怪痛苦,就连同样和他正对而坐的龙太子也是痛苦不堪。 面无波澜的面容上,之前是因为昏迷没有任何表情,而现在那种痛感却像是要生生剥离,痛到他嘴角抽搐也不自知。 剑侠客他们虽没有肉体上的痛苦,但是灵力的极大消耗也不是可以吃得消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阳光从无到有,一整个漫长的黑夜都过去了。这边的法术依旧没有停,璀璨的光华相交掩映,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炙热强烈。 直到暮色将近,剑侠客他们才缓缓将法力收了回去。 “累死我了”骨精灵倒地不起,毫不顾忌地躺到了冰凉的地上。 剑侠客本想硬撑着去查看一下龙太子的伤势如何,却一拔腿就感觉头晕目眩,体力不济,索性也坐到了地上。 逍遥生不言语,也不急着去找龙太子。他只是盘膝而坐,恢复自身体力。只有他体力恢复了,才可以发动推气过宫。 可是,倘若这个时候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众人的气息才算平稳,可浑身上下仍然是软绵绵的无力。 龙太子也算恢复了清明,在体内运行起灵力来自排体内的残余戾气。 却说另外一边的九头精怪,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珠滴溜溜的一转,一股脑的坏水就涌了上来。 现在天命之人一个比一个虚弱,倘若他在这个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自己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九头精怪站起身子,自己的气息也没有平稳,可他偏偏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硬是运气一股朝着剑侠客他们就是一掌劈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逍遥生好像早就料到了九头精怪会来这么一招似的。眸子的开阖间,一个巨大的金色盾牌已将三人稳稳地包裹在了里面。 不过,还是因为体力的不支,很快盾牌随着九头精怪大刀的大起大落,全部崩裂成了一片片金色的碎片。 “小心。”此时,龙太子也回过神来,飞快地冲将上前,替他们隔开了一部分灵力波动。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余波将剑侠客三人震出将近有一米远的距离才堪堪被止住。 “九头精怪,你出尔反尔”剑侠客气得脸色刷得红了起来。 说好了,他们帮忙一起救龙太子,这样九头精怪也可以顺带获救,怎么现在转过身来就恩将仇报 “哼,你们难道不知道兵不厌诈吗”九头精怪灵力耗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废话,化作一股黑烟远去。 “来,大家起来。”龙太子把剑侠客三人扶起来,“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昏迷不醒,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相反,他只是做不出反应而已,但周遭人言语的字里行间,他都能感觉出来,那是担忧。 “那,那些玄甲人怎么处理”骨精灵看看这空旷无主的生祠问道。 经此一事,九头精怪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了。至于他下一步的打算如何,现在没有人知道。 生祠,拆了就好。但人呢,这才是当前的关键所在。 这些玄甲人,她都已经看过了,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一点法术灵力都不会运用。可能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那一身不知往何处使的蛮力罢了。 “他们看上去应该还不是普通百姓”剑侠客回想着他们那一身的盔甲,神情越来越凝重:“那种材质的盔甲,是皇城里正规军队的统一服装。”连大唐官府的弟子都没有这么优厚的待遇。 “战场上的逃兵”骨精灵反问,那些玄甲人慷慨激昂的言辞又浮现在脑海中,好像还是别人对不起他们在先一样。 152 玄甲之营,龙虎之师(上) “你们都进来吧”骨精灵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又不知道躲在哪儿偷看了。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现在没了他们口中的九头大仙,他们一定都慌了吧 事实上,也该慌一慌了。这种拿着军饷却还想着来破坏皇城龙脉的人,要搁地府,啧啧,那要受的可不是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刑罚。 “大侠们,饶了我们吧。”玄甲人们穿着厚厚的盔甲跪坐一团。 一股怂样,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却不想这样,反而激起了剑侠客更大的怒火,“大唐士兵的膝盖,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这个气势,还真有点像当年他们军营里的将军了。往事涌上心头,玄甲人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逍遥生见状,赶忙小声道:“有什么事站起来再说。” 就冲“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就知道这群人过去当兵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军功。 “你们是大唐的中流砥柱,为什么要帮着外人去祸害都城”要是他们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这件事情就既往不咎,我也可以完全作罢。剑侠客这么想着。 为首的光头幽幽叹口气:“我们都是龙虎营的士兵,将军不察,冤枉了我们,所以这才” 这才心怀怨恨,居然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做出了损害国人的事情,还真是,真是罪该万死。 光头不再说话了,倒是玄甲人中有人忍不住发声:“我们为九头精怪办事,但是,但是建造生祠的时候,好像我们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啊” 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描述这种怪异,但他相信眼前的这几位大罗金仙一般的人物,并非寻常人等,一定可以懂他是什么意思。 “自己控制不了自己”骨精灵喃喃自语,自己现在的处境有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嘛只不过,她还远没有这些玄甲人来得要有勇气,她怕 她在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骨头”剑侠客轻轻唤一声,她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好。 “哦,没事。”骨精灵避而不谈她自己的问题,这件事情还是先瞒着吧,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我,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蚩尤或者,或者是九头精怪迷惑了他们的心智” 把剑侠客的注意力引走的最好办法,无非就是,转变话题。 “极有可能。”逍遥生首先回话:“迷惑人的法术,即使是最上乘的法术,也绝不可能做到无中生有。” “除非他们心里已经含有戾气,而这却偏偏给了蚩尤他们最好的契机。”龙太子打量着这群玄甲人。 “这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们。”剑侠客决定放他们一马。 此话一出,所有玄甲人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刚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回来一样。 “但是,说到底,这事也是因你们而起。我即刻送你们回龙虎营去。”剑侠客看到他们放松的表情,又立马后悔开刚才自己说的话。 实在是便宜他们了。要是心底里真的一点怨气都没有,可以看得开一点,会让蚩尤有机可乘吗 无论他们和龙虎营的将军有什么不可说的过去,这个疙瘩还是始终都得解的。 光头铁青着一张脸,终究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上:“那龙虎营的将军不是个好东西,他克扣我们兄弟的军饷。” “是啊。”有人应和道。 只要有人敢勇于当第一个,那第二个,第三个有的是人愿意站出来,一吐心中的不快。 “几位,我们这把年纪了,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给钱,那就是看着我们去死。” “对啊,兄弟们跟着这种恶人,能有好日子过吗” 一堆玄甲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听上去好不热闹。 “这怎么会”剑侠客一人自言自语。 大唐官府算是江湖门派,名字虽然取得气派,但是和朝廷并无什么直接的联系。 但是门派师父,可是堂堂的开国将军程咬金啊 “龙虎营”的名号,就是他听程咬金提起的。这是一支大唐秘不外传的精锐部队,由唐皇亲自检阅。按理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问题还不被发现的啊 过往的龙虎营,就是神话一般的传说。一般的战事根本不会动用到他们的力量,这是在保障最好的防线不被外人熟悉。只有特殊的任务才会偶尔看到他们的身影。 剑侠客也常常遐想过,在龙虎营为国守卫边疆是种什么感觉 今日见到他们的盔甲就足够管中窥豹了。只是一群龙虎营的普通士兵,但他们身上所配备的盔甲就已是不同寻常。那稍微有点官衔的呢 要知道,许多传世的名剑的铸造也不外乎就是那玄铁了。而他们身上的盔甲却是大块大块的玄铁所造。 “我记得你们说过。”剑侠客回想起来这群人说过的话:“你们屈从九头精怪,是想要当第一功臣,是觉得大唐待你们的待遇不好是吗” 玄甲人一个个听了,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哼”剑侠客不禁冷哼一声:“原来你们也是知道的。不说别的,就看看你们这一身盔甲。你觉得,你们对得起唐皇的厚爱吗” “是啊”逍遥生缓缓摇起折扇,他始终都希望他们能够加以改正,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龙虎营的将军如何,我们暂且不提,因为我们也不了解。但是,大唐的中流砥柱” 逍遥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光头一声大喝,给吓了回去。 骨精灵拍拍胸口:“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几位,我们这就回军营里去,保家卫国,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啊”以光头为首的玄甲人们终于想通了。 “这样的结果真是再好不过了。”龙太子很是欣慰。他将来继承了父王的衣钵,也会整天和士兵打交道,能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士兵才是东海龙宫之福。 “阿弥陀佛”逍遥生双手合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骨精灵只是抿嘴笑笑,不做如何评价。 倒是剑侠客突然义正严辞地道:“在那之前,我想你们还不能回到龙虎营里面去。” “什么”一时间议论纷纷。 “就知道这个红头发的少年最难缠了,就他多事。”人性的弱点又再次在玄甲人身上得到了充分发挥。 153 玄甲之营,龙虎之师(下) 人群之中一时间叽叽喳喳停不下来。 剑侠客火大,这种情况任谁脾气再好,也不能忍:“你们害了那么多条性命,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骨精灵应和一句:“没门” 对,就是“没门”。这两个字形容得非常妥切。 “那,那几位少侠是想将我们扭送官府”以光头为代表问道。要是这种情况的话,他们也做过最坏的打算。无外乎就是这个样子。 “龙虎营直属唐皇,自然是交由皇上处理。”剑侠客抱拳,也好让皇上看看他那些年的军饷是如何打了水漂的。 “皇,皇上”玄甲人脸色霎时惨白。 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让人看到就心发慌。更何况,他们还是有罪的。 “走吧”剑侠客头也不回,再也不给他们说话的余地。 一把火自平地而起,熊熊的烈火照得地下生祠里映出红色的火光。一座建筑就此覆灭。 “这下可没有人能破龙脉了吧”骨精灵拍拍手,这把火用的可是地府的鬼火,不仅烧毁了生祠,还把之前的阵法也一窝端了。 行至长安郊外的那处小村庄里,那对老夫妻依然还在。只不过岁月在他们的脸上较之之前似乎留下了更多的疤痕。 “大娘,你们”剑侠客本是想寒暄一下的,但看到整个了无生气的村庄就明白什么寒暄都是假的。 “去,你们要赔罪的人在那里。”骨精灵大力一掌将他们推到了地下,甚至还翻了几个跟斗,才停下来。 “切,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有人小声嘟哝。 被光头恶狠狠地打断:“闭嘴” “他们是谁啊”大娘和大爷眼中闪过疑惑。但其实多多少少已从骨精灵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了,只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肯定。 “他们就是杀害村里男女老少的人”剑侠客别过头去,与其说是男女老少,倒不如说基本上是那些年轻人。 两位老人的后半生注定了凄凉。本来经受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还要在以后的岁月之中经历生活的无情。 一个想法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了:“大爷大娘,不如你们跟我们走吧。” 大唐官府也好,化生寺也好,不在乎多两个吃饭的人。 大爷大娘婉言拒绝:“这村子我们住了好多年了,离不开。你们有心,我们老俩口就已经满足了。” “那这些人交给你们了。”骨精灵时时刻刻不忘把这些杀人凶手交给大爷大娘处理。 老俩口怔怔地看了半晌,突然,大娘起身回了屋子里。 玄甲人意识到不妙,一个个都默默吞了口口水:“不是,不是说,去找皇上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剑侠客淡然道:“一码归一码,这是你们欠这个村庄的。” 骨精灵,龙太子,逍遥生没有一人言语。看来,又是天命之人决定好了的,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要生要死得是大爷大娘说了算的,当然,玄甲人是朝廷部队,如果大爷大娘真想让他们死的话,也得先禀明了皇上再说。 大娘从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把锄头。 大爷拦住,有些急道:“老婆子,你干什么” 大娘不说话,直接就是一锄头打在了几个玄甲人的小腿肚子上:“这一锄头,是替我儿打的。”盔甲防卫得几乎是面面俱到,也只有小腿部位算是普通的棉布衣服了。 大娘打蛇打七寸,一下就找到了最有用的地方。 但是,她还是突然道:“他们身上的盔甲太厚了,能不能,能不能”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怨气太重了,也不好意思开口。 但剑侠客和龙太子却把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上去就手脚麻利地把他们的盔甲拆了下来扔在一旁。 这下,玄甲人们更有些怕了,还有几个扭扭捏捏的凑做一团。 剑侠客见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平常趾高气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的怂样给我分开。” 这边话音未落,大娘已经狠狠几锄头又砸了下去:“这一下是为我们村里的人报仇。” 这一锄头可真的用了狠劲,已经能听到几个玄甲人骨头碎裂的声音了。但是却没人同情,既然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最好一锄头,我要替百姓打打你们这些不作为的士兵。”大娘用尽全力砸下去。 这回砸的位置可是脖颈处,已有几个人当场晕了过去。 这么多的玄甲人,也只有队伍前头的几个受到了惩罚,大部分人则是躲到了人群之后,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一切。 “乓。”大娘将手里的锄头扔到了地下:“我报完仇了,你们把他们带走吧,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老婆子”大爷意犹未尽的样子,看着坏人被惩处,他这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些:“你,就这么放走他们了” 他可不甘心啊,这些人可是杀害他们亲生儿子的人。 大娘摇摇头,语气很是无奈:“你还没发现吗,他们是朝廷的军队,士兵犯法,不是我们可以管的。” 自打这些人被几位少侠带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如果不是正规编制的军队,怎么会有盔甲穿如果不是朝廷重用的部队,为什么盔甲的质量那么好 说罢,转过身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道:“还请几位一定要让这群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大娘,你们放心吧。”剑侠客保证:“这群人一定会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代价的。” 与此同时,他也暗暗惊叹大娘的观察力和自觉力。 只不过,身为大唐百姓这么自觉,处处都为皇上考虑,看到杀子仇人就在眼前,却还得顾忌他们是皇上的人,又得把这股怨气默默地憋回心里。 大娘心里一定不好受。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秉公处理,把玄甲人带到皇上面前,由皇上处置。 “穿上你们的盔甲。”骨精灵丝毫不掩饰对这群玄甲人的厌恶之情。 离真正的长安皇城越来越近了,队首的剑侠客突然发声:“进了长安,可就没有了退路。你们的罪行滔天,有谁受不了刑法的。” 他转过身来,异常认真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就地正法。要不然,进去了可别叫喊受不住。” 154 进宫,面圣 有人唱红脸,就有人唱白脸,骨精灵兴趣缺缺地道:“不过,就这么死掉可是十足的懦夫,我劝你们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是这样逃避的死,还是进京等宣判,找一个妥帖的死法。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后者受得罪可能无法想象。 光头大喝:“我,要去面圣” 领头的都表了决心,剩下的人自然都被带动了起来:“我们跟你一起去。” 还好,不算无可救药。 “大唐官府”,四个字雄劲有力,红色的屋瓦下显得庄重肃穆。 “骨头,你在这里看着他们。”剑侠客已经走了进去:“我去去就来。” 此时的程咬金正督促着弟子练功,背着一双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会儿说这个胳膊没有举平,一会儿又说那个腿没有迈开。 剑侠客远远看到了程咬金,就喊道:“师父,师父,我有事要和你说。” 程咬金皱皱眉头:“有啥事你说呗” 剑侠客闭口不谈,直到到了近前,才凑在程咬金耳畔,悄声道:“龙虎营消失的几个士兵都找到了。” “什么”程咬金大惊失色,难怪剑侠客偏偏要走到跟前才愿意说。 几个月之前,皇上龙颜大怒,他得知消息。原来,正是那龙虎营有人当了逃兵,导致任务都没法顺利完成。 “那,把他们请进来。我稍后带他们去面见皇上。”程咬金说着说着,就开始整理衣物。 还冲着一院子的弟子道:“都别练了,把这儿给我腾出来。” 剑侠客好笑,撇撇嘴:“几个墙头草,有什么好迎接的” “你说什么”程咬金发起火来:“龙虎营的士兵要回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我是什么态度”剑侠客委屈地扁扁嘴。有没有搞错,师父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一顿痛骂简直,简直比窦娥还冤 他索性不再打哑谜,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还有这等事。”程咬金摸着下巴,几乎不过脑子就道:“那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快去啊” 剑侠客气绝:“皇上认识我是个谁啊,没有你,我连宫门都进不去。您快点收拾好,趁着天色还不是很暗,不会打扰到皇上休息。我们赶紧出发吧。”拖久了,总归是会夜长梦多的。 明明是气急的话,却硬是让程咬金听出了自豪感来:“你小子,也有没我办不成的事了吧” 让你平时还敢师父没大没小的 “嘶。”剑侠客一把抓起师父的衣袖就往外拖。他算是看出来了,师父根本就用不着收拾。 到达宫里,各个殿已经下了灯,甚至有些殿要歇息了。 “师父,我们不会打扰皇上吧”剑侠客嘴上虽然这么问着。心里却是一阵腹诽,早让师父动作利索点,可他偏偏喜欢磨磨蹭蹭的,这才搞到了这么晚。 程咬面无波澜,脚下的步子甚至还放慢了些:“无妨,皇上平常这个时候才准备开始批阅奏折。我们去了刚刚好。”如果这群孩子愿意的话,他不介意走得再慢一些。 “哦。”剑侠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也不能走这么慢啊” 一回头,程咬金和他拉了都有两三米远了。 程咬金不动声色,只是故意走到了队伍最后,一来替剑侠客他们监督,以防这里面的哪个孬种临时起意,再次逃跑。二来,他还没有做好面圣的准备。 到时候,皇上万一大发雷霆,问他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他到底是该帮龙虎营的这几人说话呢,还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去这些,他都没有想好。 所以,他并不想这么快见到皇上。可惜啊,前头几个大步流星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体会到他心中的这番纠结。 “师父,金鸾殿到了,你别磨蹭了。”走到前头的剑侠客还特意返回来,把他扯到了前头去。 “哎,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啊。”程咬金几步走上了台阶,对远道而来向他行礼的太监道:“劳烦公公通禀一声,就说程咬金有事启奏。” “还请将军稍候”太监转身进了屋子里去。 骨精灵悄悄偏过头去:“见个皇上这么麻烦啊” 她突然懂了为什么剑侠客一路上生怕耽误了时间,原来还有这么多事呢 剑侠客见她问,也自然要答,忙压低了声音:“皇上当然不是想见就可以见的。这些通禀什么的,都是必须的流程” 正说话间,太监已走了出来,冲着程咬金摆了个请的姿势:“皇上有请。” 骨精灵一看,喜滋滋就抬脚要跟了进去。却在太监那儿吃了闭门羹:“皇上请的是程将军,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去的。” “你”骨精灵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不阴不阳的太监态度这么恶劣,明显的狗眼看人低啊,手指瞎点了一气,也只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一声冷哼,骨精灵和剑侠客他们站一起乖乖等着去了。 屋内,即便外面夜色如墨,可屋里却亮堂堂的。 皇上将奏折整理好放在一边,站起身来:“爱卿,这么晚了,来宫里,可是有什么急事” 按程咬金的脾气,能拖得到第二天的事情就绝不会在前一天办妥。大半夜的还专门往皇宫里跑,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程咬金作揖:“是,龙虎营的几人找到了” 即使程咬金在朝为官已是十数年有余,但依然江湖人的抱拳习惯改不了。 皇上曾经劝他换个文雅些的方式,可程咬金每回总以“老了,改不了了”为借口,给搪塞回去。 对此,皇上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次,看到程咬金的抱拳礼,本就不打算过多关注的他又听到了龙虎营的消息,就更不关心了。 他坐立难安,即刻站起身来:“哦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这个事情,他经过长达几个月的思考,已从一开始的勃然大怒,到慢慢接受了。他甚至说服了自己,那失踪的几个人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被敌军掳获了也不一定。 程咬金面色难看,咬了咬牙,这才道:“他们在城外与妖人里应外合,妄图” 皇上一阵眩晕,强撑着身子问:“妄图什么” 程咬金深吸一口气,回答得干脆利落:“妄图捣毁龙脉。” 155 杖责,教训 “龙脉”皇上直接摔到在了椅子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花了数年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支死士,是专属他的死士,建得艰难,离析得却如此容易。 怪不得先祖们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他真心以对的士兵,到头来还想夺了他们李氏的气运 “不过,皇上您也不可如此忧心。”程咬金说话大喘气,他差点忘了这关键在后半句:“他们只是心里有怨气而已,后面破坏长安龙脉的行为都是受了妖人的控制。” 皇上心里并没有舒服很多,“怨气,朕怎么他们了,他们有怨气” 不识好歹的士兵,竟然,皇上一掌拍在了书案上,“程将军,你去替朕把他们带进来。朕要亲自审问审问。” 不然,心中的这股怒气难消。 “是。”程咬金轻轻合上了门。 对着剑侠客等人招手,“把龙虎营的那几个人带进去,皇上要亲自审问。” 金鸾大殿内,皇上熄灭了几只蜡烛,今夜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心情去处理朝事了,这多余的烛火闪得人心烦意乱。 “罪臣叩见皇上。”玄甲人全部整齐跪下。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看到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这才有点士兵的样子。过去在生祠里面的时候,那是十足的地痞流氓。 “皇上”剑侠客壮起胆子,直言:“容草民” “这是”皇上去看程咬金。龙虎营里的死士都是经过他千挑万选,精心选拔出来的,从没有见过这么一个眼生的。 随着视角的转换,他这才发现,除了眼前的这位红发少年,还有几个气质不凡的少年人。最神奇的还是,居然一干男人之中混入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这就更不可能是龙虎营的人了。 程咬金这才道:“他是我的弟子,叫做剑侠客。剩下的三人分别是,骨精灵,逍遥生和龙太子。” 皇上心中有数,点点头,原来他们几位就是继承了天命之志的天命之人。 要是龙虎营的士兵全都是如天命之人一般的人物,那岂不是省却了许多麻烦 剑侠客冲程咬金挑挑眉,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啊怎么感觉这皇上关注的点好像跑到他们几个人身上了 “剑侠客,你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皇上突然发话。 皇上的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剑侠客一时紧张连谦词和敬词都忘记了使用:“据说龙虎营的将军克扣他们的军饷,这才导致他们心生怨怼。而九头精怪,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才达到了蛊惑人心的目的,以妖法控制人心。他们这才做出了,包括在城郊之处夺人元魄,破坏龙脉等一系列的错事。” 一码归一码,剑侠客向来分得清清楚楚,他们固然是很恶劣,但他也有义务,在皇上面前说出实情。 至于该如何定夺,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了。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左右了的。 “依你的意思是,莫不成,那妖人还会控制人心”皇上没有灵力法术方面的经验,听了只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甚至是危言耸听。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天命之人的身份上,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等胡言的。 这要是搁以前,有一个人站在殿前,同他说这等没头脑的话,他一定会认为是妖言惑众的家伙,拉下去即刻斩首。 骨精灵将手背在身后:“皇上此言差矣,你不是妖,怎知它们不会蛊惑人心”不了解的东西,并不代表着可以随便质疑,甚至是轻视。 剑侠客听到这话,心脏噗噗地快要跳出了胸口。他低喝:“骨头,这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皇上难道就不准说了吗在地府里面,虽然也有权利地位一说,但言论还是相当自由的,根本不用顾忌这些。 皇上脾气还算不错,因此程咬金也没有过多的担心。伴君如伴虎,在他这位皇上身上倒是不多见。 皇上闻言,只有面色稍微露出一丝尴尬,随即便缓言道:“骨精灵说话率真利落,无妨。” “请皇上责罚。”玄甲人主动请责,这样也无非是想在皇上降罪之前主动揽过些责任来,一般这个样子,受到的处罚反而会轻一点。 他们这点小伎俩,皇上自然摸了个一清二楚。但不打算予以追究,天命之人说的话,总不会有误,给了他们这次机会,识相的就不会再犯。 皇上面无表情,但说出的话却不容一丝质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个人拉出去打五十大板,受得住的给我即刻回龙虎营,受不住的立刻离开长安境内,终此一生,不得再入皇城。” 五十大板,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还不至于致命。更何况,眼前的这群人还是士兵,这些皮肉之苦,咬咬牙也就过来了。 要是这个样子都受不住的,那龙虎营也不需要这种废人。无论破龙脉是不是他们主观上的行为,但事实上这确实就是该以造反谋乱之罪凌迟处死。 “这是朕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你们应该好好谢谢天命之人才是。”皇上言语里没有一丝温度,但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皇上对于天命之人还是极度信任的。 “多谢皇上”剑侠客不由地欣喜。连带着那另外的三人也纷纷染上喜色。 “该谢朕的可不是你们。”皇上对身旁的太监一个挑眉,算是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道:“龙虎营叛逃军,每人杖责五十,不得有误。” 不多大一会儿功夫,殿里就挤进来好几人,他们一进来就先毕恭毕敬地冲皇上行了礼。直到皇上轻轻点头,他们才敢直起身子,两人架起一名玄甲人出外行刑去了。 夜色是如水的冰凉,殿门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五十下的板子还确实不容小觑。 直到天将将发白,外面行刑的人才回禀,说是五十大板已打完,只有晕倒过去的,并无人退缩的。 “先把他们送到龙虎营去。”皇上下了命令,就是金口玉言。 看来,皇上接下来的行程就是龙虎营了。而龙虎营的将军他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默默站立一旁,心底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这一消息必须送得及时,否则揪出这些年与他有来往的官员们,便是犯了大忌。 156 宦海生涯,沉浮隐忍 “你先退下吧”皇上一侧头,朝站立一旁的太监道。 这么多年他早养成了一个习惯,为避免宦官干政,有什么朝事都尽量避着他们在场。 “是”,太监行礼之后,推出了殿门外,又轻轻合上了房门。 “爱卿”,皇上转身看着程咬金道:“朕明日要亲自去龙虎营一趟,你与朕同去。” “哦,别忘了把剑侠客他们也一同带上。” 如果这龙虎营的将军真的是像众人口中的那样,克扣军饷,无所作为的话,那他还真的得好好审视一遍保荐他的人。 待众人纷纷告退之后,殿里又恢复了只有皇上一人的状态。 夜深了,该早些歇息了。明日还得早朝。皇上将殿里所有的光源都熄灭之后,才爬上了床。 “哎”,他幽幽长叹一声,龙虎营最大的败笔就在这个几乎算是素未谋面的将军身上。 当时因为想着,龙虎营的士兵都是直接听命于他,多一个将军的空衔而已,无伤大雅,量他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又加之,那人是他身边的掌印太监以项上人头担保的,此人应是绝无问题才是。 现在看来,忠心与否都还难说。 “哈,哈”大唐官府里的弟子已经操练起来,一杆杆长枪,一柄柄宝剑在晨曦之中夹露带风,是大唐官府最亮眼的风景线。 “不要停,给我练起来。”程咬金看着想要偷懒休息的弟子告诫道。 这回龙虎营怕是要大整顿一番,如果表现得好,说不准大唐官府里面也可以有一些弟子入得那龙虎营之中。 在大唐官府中,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像剑侠客一样学着玄门法术。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背后的家族就认可,他们多是看中了“大唐官府”这响亮的名号而已,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后代可以入仕,为家族争得些许荣光。 以武将的身份想要入仕难上加难,但是若入得龙虎营,就可另当别论。 他是大唐官府的门派师父,自然有责任去替更多的弟子谋求一个好的前程。况且,从大唐官府出来的弟子,皇上大可不必操心昨日那种事情。 他的弟子,人品绝对有保障。 龙虎营,彩旗飘飘,号声千里。一套套盔甲穿在人的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宛如流动的河水一样。只不过,比那柔弱的河水多出了一份阳刚之气。 空气之中也是一股子金属烘烤的灼烧感觉。 龙虎营的将军从里面走出来,一见是皇上,立马单膝下跪:“末将大力参见皇上。”额头上,脖子里居然全是汗。 “平身吧。”皇上面无表情,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这皇上无喜无悲的,也不好判断他对自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大力可不敢再说话。 大力这名字,可真土。骨精灵站在一旁捂着嘴笑。可真是符合他这武夫的形象。 因为笑声,不得已往后看的大力这才发现还有程咬金,忙吓着再次作揖:“大,大力参见程将军。” “大力将军,不请皇上和老夫进去坐坐吗”程咬金看着这里,不禁狐疑。 哪里怪,就是说不上来。 剑侠客也是奇怪:“不是说,龙虎营的将军不作为吗还总喜欢克扣军饷。” 今日一看,处处好得没话说,完全没有毛病啊 糟糕,皇上该不会以为是他们在无中生有剑侠客咽口口水,难不成是那群玄甲人为了自保,故意泼脏水给大力将军 皇上笑说:“带朕去看看你们练兵吧” “是,是。”大力心里乐出了花,皇上和他说话还带有语气词,显然是对他的操练满意啊 皇上坐上上座,程咬金和大力将军分列两旁。而剑侠客他们则只能站在一旁。 “兄弟们,皇上来验收我们的成果了。打起精神来啊”大力拍拍手,警示底下的士兵。 “哈,哈”,长枪交错间,是飒飒的风声。 “这枪法好丑。”骨精灵撇撇嘴,她不懂枪的使法,但总感觉这枪他们使得蹩脚得很。 “骨精灵,不要。”逍遥生就站在骨精灵旁边,一听这话马上出声阻止。 “是啊,剑侠客,你不管管”龙太子还有心情开玩笑。 果真,不是人族的两个,自然无需害怕人间的皇上。剑侠客自嘲地笑笑。 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皇上嘴角边泛起的一抹笑意,像是冷笑。 枪术演练正式结束,皇上却没有任何动静,稳坐泰山一般的镇定。 他越是这个样子,大力将军心里就越是没底。 他壮着胆子去问,却因过度紧张,搞得面皮呈现出来的是狰狞的笑容:“皇,皇上,您看这龙虎营的操练还,还符合您的心意吗” 皇上一拍桌子而起,“王大力,你和你叔叔的戏,做得可真是完美。朕,是不是该给你们鼓鼓掌”说着,便抬起两只胳膊来,拍了几下手掌。 大力的魂吓得去了半条:“皇上,末将,末将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啊” “狡辩”皇上拂袖背起手来,看着龙虎营的士兵站在原地气喘吁吁,更加怒气攻心:“你把朕的死士调教得可真是好。” “什,什么”大力不敢抬头去看,只能一味地想着否认。 “你来拜见朕的时候,那一身的汗水就证明你体力欠缺。再看看,你手下的兵,那是什么枪法,打得比虫子爬还难看。”皇上对骨精灵的那句话有深深的同感。连一个小姑娘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年轻的时候,不能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也不会差到是好是坏都看不出来。 现下的士兵都打完多久了,还在那儿喘个不停。足见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练习。 “进来。”皇上冲着龙虎营外的空地喊道。 玄甲人排着长队走进来,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步伐,让王大力一惊:“怎,怎么是你们” “他们说你克扣军饷,朕还不信。毕竟你可是朕身边的掌印太监亲自举荐的人,现在看来,你们分明就是一丘之貉,存心拿朕消遣” “今日起,将王大力收归天牢。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允许探视。”皇上下令,莫敢不从。 “王公公朕还真是小瞧你了。”皇上冷笑,千防万防,还是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157 自断,保身 “皇上”连程咬金都鲜少看到皇上这个样子。 “你”皇上突然伸手指了指光头:“你先顶替王大力的位置。” 眸中精光一闪,光头可是带罪之身,“就当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一个月后我来验收你的成果。不然” 光头立马跪倒在地:“臣一定不辱使命。”皇上未说出口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免得一点点退路都没有,搞得境遇比从前还要尴尬就麻烦了。 “爱卿,今日之事先不要外传。”皇上心中早有主意,得先跟程咬金说清楚,免得走漏了风声。 “是。”程咬金本想再多说几句,可转念一想,既然皇上早有计较,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一夜,大殿里烛火长明,皇上一人执子下起棋来。 可这棋局偏偏还是不得解的玲珑棋局,怪让人摸不清头绪的。 “皇上,研究这棋局伤神费力的,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掌印大太监王公公道。 皇上背影稍微滞愣了一下,不过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来。 王公公心里没底,昨天他冒着风险,特意跑去告诉大力皇上可能要来的消息,让他好生准备着,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有法子没有。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皇上怪怪的,他说的话,皇上总是爱答不理的。 皇上捻起一颗黑色棋子稳稳当当地敲在棋盘上,将黑子之势砍去大片:“王公公啊,你看这棋,朕下得如何” 以失换得,王公公不敢怠慢,忙完下腰身:“皇上高明,以自堵棋眼的方法破解僵局,恐怕也只有您能想到了” “世人都说,有舍才有得。可是朕,通过这玲珑棋局倒是发现,唯一自保的方式就是自裁,反扑之流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一颗白色棋子落在棋盘上,此局胜负已定。 “有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怀抱着侥幸的心理去玩手段。”皇上说起话来意有所指。 王公公也不愚钝,直接跪倒在地,身子抖索不止:“皇,皇上,饶了奴才吧奴才,奴才也不过是想着帮一下侄子而已” “各朝各代,都属宦官机灵,只要皇上身边有个风吹草动,他们总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你知道,朕为什么每次议论朝事都不许你在场吗”皇上的声音亮如洪钟,不怒而威。 “知,知道”王公公已经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便这样,还是给了你们这些人可乘之机。”皇上的语气依旧平和,好像说着完全和他没有关系一样的事情。 可是寒意却遍布殿里的每一个角落,连烛火都摇得要熄灭了。 “你在朝中还有多少党羽,朕暂且不追究,念你一把年纪的份上,立刻告老还乡。否则”皇上还是不愿意把这样一个半截子入土的太监彻底地送上不归路。 “奴才,遵旨。”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再纠缠下去皇上怕是连他这最后一丝生机都要断了。 “朕不想看到你,收拾收拾,今夜便走。”皇上一看到这个受他信任的掌印太监,就顿觉脸上无光,不要了他的命就已经算是好了。 王公公起身,退至门边,想了想,终是不甘心:“皇上,老奴承认,大力一事,确实是老奴以权谋私,但是老奴真的没有结党营私啊皇上明察” 皇上的那两个字眼“党羽”,听在耳朵里刺得生疼。这才下定决心把话说清楚,至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的意思是,你很冤枉是朕错怪你了”皇上皮笑肉不笑,让人看了不知为何有些毛骨悚然。 “奴才不敢”刚壮起来的胆子此时又悄无声息地消失殆尽。 “你逾越本分,致使你的人在其位不谋其政,甚至间接给了恶人造势机会。这,便是不该。与你是否勾结其他官员无甚关系。”皇上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你退下吧” 马蹄声从宫门一角渐渐踏远,小丫鬟太监们聚在一起,乱嚼着舌根:“伴君如伴虎啊” “咳,咳,大晚上都没事干了吗回去睡觉去。”程咬金不知何时站在众人身后。 “快,快,快。”一窝蜂的人瞬间四散逃开。 刚才的话,该不会全被程将军听去了吧 “哎呀,你怕什么,程将军又不会说”一个丫鬟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身侧的另一个脸色发白的丫鬟道。 夜色依旧漆黑,所有的一切都遁入了天边那无穷无尽的星河之中,了无踪迹。 若非亲眼见证参与,很难知道命运的星轨究竟要如何转动。 --竒@ 書#網¥q Ι & &δ u& # ω ā Ν g &. ℃ ǒ M-- “天命之人解决了”邪神蚩尤对这个九头精怪越来越失望,已经渐渐不抱什么期望了。 九头精怪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任何一丝的不悦,忙躬身道:“回蚩尤大人,还差一点他们就,就” 一股泛着汹涌戾气的黑色光团直直飞出,打在了九头精怪的胸口上,整个人霎时间飞出数米远。 “噗”,九头精怪大口大口喋血。心中的恨意更添几分,自己是如何对他的,可他呢 不过就是一两次任务的失败,可他却屡下死手,非逼着他死才甘心 可是,他不甘啊尤其是在听到天命之人的“挑唆”之后,一颗心更是有所动摇。 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真正正意识到。蚩尤,当真是一个无情无义,只会将手下的人当棋子使唤的邪神。 活该被封在武神坛,依他看,五百年又五百年的,根本就是无关痛痒。就应该封上千年万年,好好挫一挫他的锐气。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满”蚩尤音量拔高。 一团黑色戾气又冲出来,往九头精怪的脖子缠上了好几圈,直接把整个人提起来数米高,与蚩尤金像比肩。 九头精怪一抬眼就对上了蚩尤那一双斜睨众生的眸子,连忙敛了心中的怨气与不满。 声带都快被掐哑了,九头精怪断断续续地道:“蚩,蚩尤大人,我,我下次一定不让您失望” 只要有下次,谁还会给他忙前忙后地办事。总有一天,待他羽翼丰满之时,他一定要脱离邪神的控制。 “下次,你都说过多少次下次了”看来蚩尤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本座最不需要的就是没用的废物,哪怕是一只忠心的狗,本座也会弃如敝履。”一时之间,武神坛充斥着如浓墨一般的戾气,呛得人呼不上气来。 158 悄无声息,不沾片羽 哼,总算是把心底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吧。在高高在上的邪神蚩尤眼中,他的存在无非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跳梁小丑罢了。 有用的时候夸赞一番,不费一丝吹灰之力,无用的时候,就是比天命之人还多余的存在。 好歹,天命之人还是那眼中钉,肉中刺,而他连这样的资格都不具备,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不,不,我不甘心。”九头精怪挣扎起来,“我不甘心,我要,我要变强。” 只有变强,才不会被人忽视,才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死是活都只凭着他人的一念。 九头精怪当然挣扎不开了,那是蚩尤的法术。但是蚩尤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居然将弥散于武神坛的所有戾气又收了回去。 “啊”九头精怪重重地跌在地上。一时之间,连爬都爬不起来。 “很好,本座感受到了你身上喷薄的戾气。现在,你就去给本座阻止天命之人,一定要赶在本座破封之前。” 命令一个接着一个,过去他是完不成,现在他是不想完成。可是迫于蚩尤的法力,九头精怪躬身抱拳:“是” 转身离开之际,金身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好像刚才的那种腥风血雨从未发生过一样。 蚩尤,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九头精怪暗暗发誓,不觉间,又来到了大唐边境。 “呵,还真是有缘。”九头精怪计上心来,这可不是他故意给大唐找不痛快。 暗夜迎来白昼,所有见不得光的龌龊人事都将袒露无疑。 “王大力昨日越狱”程咬金顿觉头疼,这个王大力是脑子注了水吗 皇上的意思多么明显,收归天牢不过是一时气急,等查清事情原委自会放了他。可他这是在挑战皇上的底线吗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剑侠客托着腮帮子思考:“师父,你想啊,那天牢是什么地方,岂是谁想逃就能逃的。这么多年有多少死囚犯想要逃,即使里应外合,又有几个成功的” “是啊,况且,那些越狱的囚犯无一不是谋划了许久的。王大力才被关进去一天不到,从时间上来看也绝无可能。”逍遥生也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这事皇上想必也知道了,我还是快些进宫为好。剑侠客,你们也跟着一起来。”程咬金听完二人的分析以后,觉得王大力或许跟了什么妖人勾结。 之前他光顾着诧异,竟然漏掉了这许多疑点。倒是几个年轻人,依然能够处变不惊,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皇宫里,听到属下来报的皇上呆坐在龙椅上,兀自一人将茶杯捏碎。那碎片割破了手指,红色的鲜血染过白玉一般的碎瓷片也不自知。 “皇上”程咬金直接迈步进来。 看来,皇上的行动还真是快。这么快就把掌印太监一事处理了,只是接班的太监还未来得及上岗。 这才导致他一路走来,连个通禀的人都没有。 “程爱卿”皇上垂下眼帘:“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天牢守卫森严,王大力逃了这么久,我们今早才得到消息,这里面估计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剑侠客分析得头头是道,令皇上都忍不住频频点头。 “程爱卿,你这弟子若可以在朝为官,倒是大唐的福气啊,可惜” “咳。”程咬金突然咳嗽,咳得面色发红,不仅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皇上这时才意识到,这是他和程咬金心有灵犀要永远埋在心里的秘密,而自己差点一个不小心全部说漏了嘴。 绝不能被剑侠客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天命之人的存在不过是炎黄元神的碎片,为封印蚩尤而生,蚩尤被封的那一天,等待他们的注定就是死亡。 “皇上,下一步该如何部署”程咬金见皇上的神情,这才放心下来,彻底把话题转移走。 “此事,既是天命之人提出的种种疑点,那朕就全权交由他们处理。”皇上对于这些年轻人还是有着充分的信任:“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啊,这,这”骨精灵支支吾吾,不太想答应。毕竟,长安有着专门查案的机构和官员,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啊 剑侠客用胳膊肘顶顶骨精灵,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草民一定不负皇上所望。” 皇上脾气虽好,但好歹是天之骄子,要是被他看出开他们心中的不愿,就算有程咬金罩着,也没有几条命可以随意挥霍。 这就是现实。 骨精灵朝剑侠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他的意思就是,天命之人的时间都很多了,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管这档子人人都可以做的事情。 龙太子呵逍遥生也齐齐道声是,骨精灵终究抵不住同伴的压力,再想特立独行也是不可能的,于是照猫画虎地也行礼:“是” 只不过,她的调子拖得老长了。皇上似乎对众人积极的态度很满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程爱卿”皇上朝几位天命之人瞥瞥眼睛:“把令牌给他们吧,一人一块。” 见令牌者,如见皇上,必须以待皇上之礼行礼。 回到大唐官府,剑侠客瞄一眼撇着嘴的骨精灵,笑道:“怎么,还不开心啊皇上都把它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小心眼”说着,将挂着令牌的红绳绕在指尖转了几圈。 “那,那是人间的令牌,我又不需要在人间吆五喝六的。”骨精灵一把推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令牌,快走几步:“还不快点” 说完,又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磨磨蹭蹭的。” “你,你的意思是”剑侠客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我的意思是,当然是得去把王大力抓回来了。不然,得了好处,还不干事,那可不是我骨精灵的作风。”其实想一想,能有这样一块了不起的令牌,也足够威风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这就对了嘛,做人就是要知足。”剑侠客嘻嘻笑起来:“我去叫龙太子和逍遥生,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好”骨精灵突然头疼起来,那个许久都没有出来蛊惑人心的声音又开始肆虐,“你到底想怎么样” 159 全城戒备,紧密搜查 “我不想怎样,因为我就是你啊”那个声音大笑起来,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似乎还存着一缕戏谑,骨精灵怒从中来:“我警告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 “过分我就是要让你看清你自己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不要每天装出慈悲为怀的大道来。你,骨精灵就是生于黑暗,活于黑暗” 脑子里的声音就像是咒语一样可怕,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其闭嘴。 骨精灵头疼欲裂,一回身就要往柱子上撞。 “啊,骨头”正与龙太子和逍遥生说说笑笑的剑侠客被骨精灵的举动生生吓没了半条命,他不顾一切地就挡在了柱子前。 “呃”胸口的闷声,紧接着便是近乎麻痹的痛感席卷了半边身子。剑侠客却顾不得这些,抓住骨精灵的双肩,沉声问:“骨头,你怎么了” 骨精灵捂着脑袋,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找到东西就往上面使劲撞去。 “剑侠客,她这是怎么了”逍遥生看着发狂的骨精灵,死活都想不通。中邪也无外乎就是这些表现了,更何况,天命之人中哪门子的邪 “你问我,我问谁”剑侠客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还得控制着一个随时想要撞柱的人,“我容易嘛” “骨精灵,众人现在都在,你还装”那个声音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骨精灵眼角都挤出了泪花,“我求你,我求你,放过我吧” 此话一出,剑侠客三人面面相觑。骨精灵一向以开朗示人,这到底是怎么了 剑侠客咬咬牙,抬起手掌朝着骨精灵的脖颈处劈去,眼前的人便倒在了他怀里:“我这才走了多久,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那,我们还去吗”逍遥生没转过弯来。 “那肯定是不去了呀。”龙太子在逍遥生耳边压低声音道,谁都知道,剑侠客现在心情不佳,最好少让他搭话。 剑侠客却出其不意地道:“去,只不过,这一次只能靠你俩了。” 皇上那么信任他们,都把令牌给了他们。倘若耽搁了的话,不仅是对不起皇上,还会间接地影响师父和皇上的君臣关系。这一次,势在必行。 “好,那我们即刻出发。”龙太子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倒是和有些慢性子的逍遥生相得益彰。 长安街头上热热闹闹的,皇宫里的风云再如何骤变,于百姓影响都不大。龙虎营属于暗夜中的死士,不为外人所知。 所以,张榜文书上,单单隐瞒了其前龙虎营将军的身份,只说了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重金悬赏,若有知情不报者,酌情惩处。 “二位大人,我们已按你们的指示都办好了。”身着护甲的小士兵见龙太子和逍遥生二人来了,立马汇报工作。 听上司说,他也不认识这二人,鬼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是奈何人家手上有御赐的令牌啊。所以,大人特意停了手头的工作,将所有可调动的人马都给他们使用。 自己就更不敢怠慢。 龙太子笑道:“麻烦大家了。” 短短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长安各大酒楼,茶馆,各大当铺钱庄,全都布下了眼线。 整个搜罗面以长安最繁华的地段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构建出一张绝对结实的天罗地网,量他生了双翼也休想飞出去。 长安城城门半夜之时从来都是封锁好的,以城中钟声为令,才允许打开城门放行。这是对于整个大唐最为核心之处的特殊保护,也好在是有着这样的一个规矩。 长安城有龙脉镇压,邪术必定行不通。就算那王大力有妖人相助,可龙脉与城门的层层封锁,人绝对还在城里。 只有加紧搜查,才可以避免夜长梦多。 街巷一角,一顶轿子,一匹马,被拦了下来。 士兵往轿帘里望去,“里面是谁现在全城通缉要犯,还请这位公子拉开轿帘,让我们检查。” 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不悦:“我爹可是当今” “参见大人” 男子被周遭人的突然下跪震惊得不能自已,紧接着便看到一袭明黄色的衣角自人群之后向他走来,手中一抖,一块御赐的令牌。 他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草民,参见大人” 这人有着皇上的御赐令牌,还穿着只有皇家敢用的黄色衣服,难道是哪位皇子殿下 只是,头上的角是怎么一回事皇子也太惊为天人了吧 龙太子开口:“我们奉命搜查,还请这位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是”,男子敛了眼眸,掀开帘子。 果真,里面只有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应该确实是在朝为官的人。 “打扰了。”龙太子抱拳行礼,“走” 不过一会儿,刚才还挤满了一群着装统一的士兵的街道,瞬间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父亲”男子上前从轿子里扶出中年男子来。 中年男子看着空空如也的街道:“这位皇子将来一定是可塑之才,你去查查是哪位皇子,将来我们好辅佐他。” 人,尤其是朝堂之上的人,还是得为自己早做打算,铺好道路。这,才是正理。 “怎么样”逍遥生远远看到了龙太子,焦急地问。 这不应该啊,全场的搜查这么严密,只要王大力没出城,现在早就该落网了呀。而出城这也是绝不可能的啊 “什么头绪都没有。”此刻的龙太子还不知道他被有心之人当做了皇子,人家还想着巴结他呢只是摇了摇头,叹口气而已。 “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逍遥生和龙太子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一个酒楼,门可罗雀,与酒楼外的面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小的面摊,价格公正,上菜速度又快,比起只乐意接纳王公贵族的酒楼来说,生意不知要好多少倍。 酒楼三层上,掌柜的手指深深掐入木质的栏杆上,咬牙切齿:“不过就是做小本买卖的,有什么好神气的” 话说完,一盆滚烫的热水从三层楼上泼了出去。 适逢,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怪人正从面摊前路过。而那滚烫的热水全部都不偏不倚地往他身上招呼了过去。 “啊”身上的皮肤一寸寸的灼烧痛感深入骨髓。 面摊的顾客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双腿发软,只有正在下面的面摊老板还算机灵。 他撒开脚丫子狂奔,直到看到正在巡逻的士兵队伍才停下来。 160 目标,落网 面摊老板仿佛看到了救星,大喊:“官爷,官爷,救命啊” “什么情况”龙太子嘴上虽然嘀咕,却不敢放慢步子。 二人跟着面摊老板,很快便来到了那酒楼前。 斗笠已经坏得不成样子,蓑衣也是被热水泼得全部变形,一地的残局正等收拾。 再看看怪人那张脸,尽管他不停的用手遮遮掩掩的,但毁了容的面庞还是在众人面前表露无疑。 “你,你没事吧”逍遥生走上前,想要安抚他。容貌是被其他人了解的首要途径,毁容确实是比较严重的事情。 唯一可以算作安慰的是,他不是个女人。 对方偏执地扭过头去,始终以背影示人。 龙太子走上前,“这位大哥,实在对不住。现在全城搜查,即使你,你那个啥了,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一下。”晴天大白日的,哪个正常人会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出门,除非他是做贼心虚。 况且,这个身板怎么看貌似都和王大力有几分相似。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逍遥生终于心软了下来,把龙太子拉到一旁:“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你看他已经够可怜的了。” 龙太子正想去反驳逍遥生,一个有意无意的一瞥,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不答话的怪人挤开人群,奋力向前冲去,如离弦之箭。 “抓住他。”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猜测,那现在龙太子就敢打保票,这个怪人就是王大力。 逍遥生也反应过来不对头,折扇刷拉一声被抖开,手腕间一个用力,一道金色的光束被甩出。 金色的光束宛如游动的丝线在空中蜿蜒曲折,速度却不慢下来,已经将怪人从腰后往前绑了起来。 “王大力,束手就擒吧”四下里霎时间围满了执着长枪大刀宝剑的士兵,有人正剑指着怪人愤愤不平地道。 这个王大力,阴险狡诈,害得他们平白无故地在城里不知兜了多少圈子。 “我们这就把他带回去。”龙太子此时也走进了人群之中。 “各位辛苦了。”逍遥生看着陪了他们快一整日的士兵,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不是老子一时大意,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哪会抓住我”王大力挣扎了几下,逍遥生的金色光线反而绑得更紧了。 怪人的五官已经很难辨认了,从身形和声音来看,倒确实是王大力。 龙太子和逍遥生也没有多做追究,直接遣散了众人,先把王大力押回了大唐官府。 大唐官府里,骨精灵早清醒过来。剑侠客问她什么也不答,只是一个人缩在床角抱着膝盖发呆。 “骨头,骨头我带你,我带你去玩,好不好”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剑侠客急得在原地打转。 外面院子里突然一阵嘈杂,剑侠客还没来得及生气,房门就被人拉开,华烨的脑袋探进来,撞到一脸恼怒表情的剑侠客,吐吐舌头,再三犹豫,还是进来了:“师兄啊,帮着呢” 剑侠客抱起双臂:“有话快说。”然后挑挑眉:“没事的话,门在那儿” “是龙太子和逍遥生他们,把那个什么,什么力抓回来了”华烨自觉地这回说得足够精简,没有一句废话,:“嗯人呢” 他再去看的时候,整间屋子里只有床角边缩着的骨精灵了。他一个激灵,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哎,不对啊”华烨自言自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华烨深吸一口气,把门推开,大着胆子把骨精灵从床上拉下来:“一起去看看吧,大家都在呢你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会憋出病的” 骨精灵不堪其扰,刚刚蒙到脸上的被子又被扯了下来,她吼道:“你别管我” 华烨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剑侠客师兄的这位朋友会冲他大嚷大叫。他明明是在关心她啊,她倒好,怎么,怎么还好赖不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骨精灵站起身子,握紧拳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咱们出去吧” 华烨也是一片好心,自己痛苦是因为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又关他什么事情。要是自己真拿他撒气的话,岂不是真中了那个东西的下怀 “他们人呢”骨精灵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发问,不是说被押进了院子里,为什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傻站在院子里干嘛”华烨朝着大唐官府的正厅走去,第一次见到比他还笨的人。 “跪下”剑侠客冲着王大力喝道。 程咬金显然不计较这些礼节,看到厅中跪着的王大力,只是频频蹙眉:“这是,这是,王大力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王大力气愤懊恼至极:“换你被一盆热水泼,你试试”刁民,全部是一群刁民 程咬金哑口无言,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今晚我便押你入宫,有什么怨,什么苦,你留着说给皇上听吧” 看着王大力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程咬金心底里幽幽叹口气。本来他老老实实地呆在牢里,皇上拿王公公出完气后,不会要了王大力的命的。 可他偏偏要以身犯法,现在被缉拿归案,再想活命,那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而这王大力,还一点即将要被处斩的觉悟都没有。 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吗 哼,莫不成是看透了生死,不惧了 想他纵横沙场,戎马一生,都不敢说是看透了,这胆小怕事的王大力如今的做派却有些捉摸不透,愈发的判若两人了。 当时在龙虎营之中,皇上下令要将王大力收归天牢的时候,他可没有如此硬气。现今,是怎么了 “师父你还好吧”剑侠客见程咬金发呆,有些不解。 “哦,我没事。你们把他先关起来吧”程咬金下了命令,看着众人退出去。 门被合上,剑侠客一只手正扣着王大力的肩膀,眼睛却瞥到了向他们走来的骨精灵和华烨:“骨头,你来了” 他没有想到,说着,向华烨投去一种赞扬的目光:“你小子,挺有办法的啊” “你们聊天,出去聊。”在里屋的程咬金听到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搞得他思路都断成了好几截。 161 劫法场,引蛇出洞 “嘘,我们小声点,不要烦师父了,走走”剑侠客招呼大家离开。 刚才在里面就发现程咬金不对了,也不知道他师父神神叨叨的,在搞些什么名堂。 此刻程咬金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停不下来,怎会楼上刚好有热水泼下来,更为离奇的是,这热水不偏不倚泼在了一个人的脸上,将那张脸毁得刚好不能辨认 这个事情疑点重重,有太多的巧合,硬要说那人就是王大力,还未免有点牵强附会。 太阳渐渐西沉,直到月色洒满庭院,时间再也容不得程咬金做更多的思考了。 他推门出屋,走到柴房里边,把缩在墙角里呼呼大睡的王大力一把拽醒,高声道:“去见皇上了。” 即使是死刑犯被斩首,也要挣扎几分。王大力眼底怨念深重,“我告诉你们,可别得意” 得意程咬金失笑,这位仁兄哪里看出来他得意了 “师父,我们陪你一起入宫。”剑侠客和骨精灵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守在了外面。 “嗯,也好。”反正这王大力也是他们几个抓回来的,理应复命的也是他们。 王大力的身份按要求从头至尾保密,所以有关于他的任何一切,都不能在朝堂之上说起。 这夜,宫门各大宫殿都点起了烛火,映得漆黑无比的道路泛出淡淡的幽光。众人就踩着这似星光的道路一路行至金鸾殿前。 “皇上还真勤快。”剑侠客望着彻夜不灭的灯光,有感而发。这几日时间,他有几个夜晚来了宫里,就有多少个夜晚看到皇上挑灯夜战,全部是在批阅奏折,处理朝事。 这,才是大唐的百姓之福啊 程咬金叩门:“皇上,剑侠客他们把王大力抓来了。” 皇上沉寂如水的声音响起,惊不起一丝涟漪:“进来吧” 门咯吱一声被拉开,夜风跟进屋子里,险些把靠门边的蜡烛灭了几支。 “草民参见皇上。”王大力这回倒是自觉,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为自己求个全尸 “切”骨精灵在旁边翻白眼:“你那不服气的声音说给谁听呢” 她虽然不是大唐子民,但王大力拜见皇上的语气居然那么散漫,调子拉那么长,分明就是对皇上不满。 皇上还真是好性子,他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好似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大力:“王公公的好侄子,今日一见,和以前相比,倒是硬气了几分。” “咳”程咬金似有话说,他支走剑侠客等人。 这才开口:“皇上,微臣有个大胆的猜测,不知” 皇上看去程咬金,暗自搞笑:“程爱卿,说起话来,什么时候也这么瞻前顾后” 程咬金一股脑儿把他觉得蹊跷的点全部说了出来:“这王大力的容貌偏偏在龙太子他们去抓的时候,被热水浇毁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也听了龙太子当日提起的过程,明明将近一日的时间,都遍寻未果。 “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皇上似乎完全不把它放在心上,只淡淡回了一句:“爱卿,多虑了。” “真的,真的是”程咬金喃喃自语:“真的是我多虑了” “明日午时问斩。”皇上的命令下得突然。 王大力听到此话后,身上抖了一抖,刚想开口说话,嘴边一鼓,一口黑色的血就喷了出来。 程咬金见状,赶紧点了王大力的穴脉,不让毒素进一步蔓延,侵入肺腑。 “这下子就更说不通了。”程咬金看过他的面色,“谁会下毒害他” 只不过终将沦落成阶下囚而已,除非他有什么必须被杀人灭口的理由 “皇上,要不要请太医”程咬金自然是不关心他的命,只是这个人万一不是王大力,岂不是杀错了人。 皇上并不意外:“把他收归天牢,那人还不想他死。” “皇上,你,你都知道了”程咬金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刚刚都是在演戏 “他确实不是王大力,王公公在宫里数十载,他们都有乡音,而他,并没有。”皇上看一眼已经晕倒过去的假的王大力,感觉一切尽在他的掌握:“朕并不十分知晓天命之人的事情,但此事怕是与那什么九头有关联。明日行刑之时,你叫他们多注意一点。” 翌日,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掷出一枚令牌:“时辰已到,问斩” 声音洪亮,震得人胸腔似乎都有共鸣。 刽子手拔出腰间磨得雪亮的大刀,将口中含着的酒水喷洒在上面。今日起,大刀下的头颅又该多一个了。 手起刀落间,头顶上的青天忽得风云变色,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这,这是”刽子手此生杀人无数,但自问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只有一开始干这门营生的时候,吓得手抖。 而今,这大刀是越来越熟练了。他甚至被一部分人说成了是菜市口老百姓的“守护神”,因为在他手下被砍头的,那可都是为害乡里的十恶不赦之人。 今日怎么天生异象,难道说刽子手看一眼跪在他脚边的“王大力”,难道此人是被冤枉的 监斩官暴怒,拍案而起:“你丫的,干嘛呢快动手” “大人,天有异象,此时行刑,怕是不妥。”刽子手指指天边,如实禀告。 监斩官心里更怕,只不过表面上硬撑着而已:“不妥你快点动手,不就妥了吗”磨磨唧唧的,万一到时候真有个什么异变,不就真的来不及了 皇上信任他,才让他来监斩的,要是连这一点点小事都出纰漏,那他的乌纱帽也就戴不稳了:“你杀不杀” 看见刽子手还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监斩官拔腿就冲上刑台,一把夺过刽子手里的大刀,呀嘿一声:“我杀了你。” 一股黑色的浓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监斩官和刽子手纷纷震了出去。 “王大力”暂时保得一命。 “果然现身了。”剑侠客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暗自感叹,真被师父和皇上说中了。 瞧那浓黑似墨的戾气,不用说,一定是蚩尤的人,但并不一定是九头精怪。 他们现在生了嫌隙,蚩尤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交由九头精怪去做,八成已经被他挖掘到一棵全新的棋子。 162 大有来头,金翅大鹏 呼的一阵风刮过,天边大放光芒的太阳被不知名的东西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前来凑热闹的百姓作鸟兽散,只有不绝的尖叫声充斥于耳:“妖怪啊是妖怪,妖怪来劫法场了。” 还好,即使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百姓也看得出来那黑乎乎的东西是戾气绝不是仙力。 一个身穿黑衣,披着黑色大斗篷的怪物从天边高处飞下,看上去,竟像是从太阳里边飞出来的一样。 一袭黑衣的笼罩下,反观那张五官,居然是面如冠玉,俊美无俦,哪里有妖邪之物的一丝强势的气息在。 不要说是身为女儿家的骨精灵,就连剑侠客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脸面,居然心是颗大黑心。 地上的“王大力”侥幸逃过一劫,一见是同伙来了,直接用膝盖代替了双脚,就那样一步步爬了过去,不由分说,就抱住了黑衣人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人啊,你可总算来了。要不然,我真成了那短命的替死鬼了” “你给我松开”黑衣人根本没有去看他一眼,转而把目光聚到了天命之人身上:“我是大鹏雕,可不是蚩尤的手下,只能算是同盟。” “大鹏”骨精灵嬉笑:“那怎么穿得跟个乌鸦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对方是乌鸦修炼成的精怪呢 “小兄弟。”大鹏不去管骨精灵的言语,看着逍遥生道:“我和你那日日膜拜的佛祖可是亲戚关系,要不要考虑投入我的阵营” 剑侠客紧了紧拳头,什么人,上来就策反,一点儿江湖道义都不讲的吗 逍遥生自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直接怼回去:“与你同谋,才是污了佛祖的名声。” “既然如此。”大鹏嘴角一勾,笑容居然有些瘆人:“那就受死吧” 他把斗篷一扬,那底下幻化出来的羽毛像数不清的飞箭一样齐齐射过来。 “我去,还玩万箭穿心啊”剑侠客一个侧翻,避过去绝大部分的羽毛。 “剑侠客,小心。”正当剑侠客洋洋得意,觉得大鹏的法术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骨精灵和龙太子,逍遥生的尖叫。 “怎么了”他将身子扭正。 天啊,之前避过去的羽毛怎么好像偏偏和他较劲一样,居然还会拐弯,又朝他射了回来。 “没用的,你避不开。”大鹏扣扣指甲,懒得理睬天命之人。 剑侠客抽出背后的鱼肠,虽然还是套着剑鞘的样子,但是其灵力挡下这些乱羽也是足够的了。 “噔,噔”的清脆声音,那些羽毛扎到鱼肠剑鞘上全部被折弯了锐利的尖头。 “还真是神兵利器。”此举引得大鹏不得不侧目,还真的得对天命之人刮目相看了:“不过,再好的神兵利器落到蠢人身上也是废铁一块。” “你”剑侠客生平第一次受这种侮辱,气到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等着。” 不光是剑侠客气愤,就连自打入世以来的鱼肠剑灵都坐不住了。 剑鞘咣当作响,只不过片刻光景,一道光影一闪,像是划破暗夜天幕的一把利刃横空劈来,那过去比鬼魅还恐怖几分的剑灵又站在了剑侠客面前。 只不过,这回惹怒他的对象却是那目中无人的大鹏,剑灵怒目圆睁地瞪着大鹏:“你欺负鱼肠是没有剑灵的吗” 手中的鱼肠突然受到了强烈感召,剑侠客头一低,只见原本被紧紧握在手里的鱼肠早没了踪影。再一抬头,已被剑灵取走。 剑侠客瞠目结舌:“你,你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鱼肠出鞘吗” 剑灵头都不回,只听到了他的一声冷哼:“笨小子,说的是你哪有剑灵会受到反噬的说法。” 话毕,剑灵冷冷地盯着大鹏,这二人的法术造诣都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境界,光是这么对视着,剑侠客等人就已经是遍体生寒。 “你们退远点儿。”剑灵发话了,“免得呆会儿溅你们一身血。” 剑侠客的固执脾气又犯了,胳膊一横,“我剑侠客还不需要一个剑灵来保护。” “你”剑灵气得回瞪他一眼:“你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 “哼”,大鹏冷哼一声:“我当是什么狠角色,结果一出来,就搞内讧” “溅一身血,这血怕就是你们自己的吧”在他大鹏面前还敢大放厥词的人,今日可算是凑齐了。 他一震身躯,被收起的翅膀展开,从高空一个俯冲下来,仿佛是要把大地都撕开一个口子一样锐不可当。 “逍遥生,把他拉走。”剑灵见剑侠客的样子,已经是油盐不进了。只能从他觉得乖巧的逍遥生身上入手,总不能看着自己找的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打个半死吧 他们还不知道,这大鹏的能耐有多大。他可不同与之前的九头精怪,这位是有真才实学的难惹。 九头精怪啊,那只小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大鹏,与之硬碰硬是绝对捞不着任何便宜的。 “是”逍遥生和龙太子一左一右把剑侠客拉到了后面算是比较安全的地带。 这大鹏的攻击力度简直就和地震带来的震裂感也所差无几。就算剑侠客再不服气,现在也只能乖乖跟着同伴退到了第一战线的后面。 剑灵微微侧头:“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操控鱼肠。” 他知道,像剑侠客这样心高气傲的少年需要的是肯定与鼓励,而不是一味的打压与不信任。他当初之所以选中了剑侠客,不也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一点嘛 现在,断没有后悔责怪的意思。 黑色风暴刮过,地上的石块沙土像纸片一样轻薄,直接被掀起来,往众人这边劈头盖脸的压下来。 剑灵将鱼肠立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巨大的光圈罩在了众人四周,是和逍遥生的金刚护体一样效果的结界。 “逍遥生,你看,同样都是结界,人家的这个玩意可比你那个强多了。”骨精灵感慨,依她的记忆来看,往常的这个时候,金刚护体早就碎成一片片的了。 剑灵的声音传来:“小丫头,你也别高兴太早,怕是要撑不住了。” “什么”骨精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这结界牢固得很,就算她在里面再加把火,也不一定会裂啊 163 强弩之末,风波又起 说话间,耳边已经传来了轻微的撕裂声,众人循声望去,果真见那一体的光罩出现了裂痕。 “怎么样束手就擒吧”大鹏头一歪,神情十分得意:“剑灵又如何,若还是不能将神器的能力完全发挥出来,便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 剑灵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大鹏的法力如此登峰造极,自己居然连片刻都挡他不住。 “还是我来。”剑侠客一把夺过鱼肠,剑灵化作一阵轻烟,被迫被吸了回去,只有声音在告诫剑侠客:“现在还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最好不要” 无论剑灵说什么,剑侠客都听不进去了。他将鱼肠托于掌心,眼睛从上面细致看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出了鞘的鱼肠。剑灵说得对,它好像有种魔力一般,只要一眼,就可以让人泥足深陷。 量变的积累终将会造成质变,光罩彻底崩裂开来,浮光跃起,在空中不断的翻转四散。 大鹏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双翅扇动间,已是让风云变色。 “不对啊,不是说长安有龙脉镇守,它们进不来吗”骨精灵看着进攻的大鹏,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或许,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和佛门有什么渊源。”逍遥生居然相信了大鹏的一番言辞。 不过,除了这个解释比较合理之外,还真的找不出什么解释了。 黑色的戾气如潮水般涌来,才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快把人憋到窒息的地步。 “咳,咳”,骨精灵觉得脖子被人掐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就更别提去催动灵力反抗了。估计,今天就要败在这里了。 剑侠客的鱼肠剑飞出,在空中飞舞盘旋,比绣花针还要灵巧,不过是一撇一捺之间,却已将对方的戾气撕破个口子。 “剑侠客,不错啊”骨精灵虽然平时免不了与他斗斗嘴,吵吵嚷嚷的。但是,对于这种情况也是丝毫不吝啬夸赞。 “我”,剑侠客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鱼肠剑变幻出了许多幻影,将大鹏困在了剑阵里,而众人身边的戾气自然不攻自破。 “可恶,你做了什么”大鹏瞪着剑侠客,眼中除了气愤,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剑灵现身,在他面前也只不过是不堪一击,而剑侠客这个羽翼未满的天命之人,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朝着大鹏的胸口刺入,带着彻骨的寒气。 紫色衣裳足尖轻点,整个人转过一圈,手里凭空多出了散发着阵阵冷气的玄冰刺。 “玄冰刺”大鹏受了一击,虽不至于致命,但也是元气大伤。只能独自愤慨:“你们乘人之危,胜之不武” 骨精灵再次运气,玄冰刺的冷气窜出,看似毫无章法,却已是将地面冻出了深深的裂痕。 “你要是再不逃的话,那下一个就是你。”骨精灵给出了忠告,算是“放他一马”。 大鹏的黑色斗篷顺势一扬,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空中。 只有悬挂在空中的金轮散发着强烈的光热,还有与之极不搭调的漫天飞雪,那是被灵气大盛的玄冰刺激发出的残余灵气而生成的。 “骨头,你怎么把他放走了”剑侠客不明白,当时那个情况,就应该是乘胜追击才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可是,我们没有胜算啊”骨精灵也很惋惜,对手太强大。这一放,无疑就是放虎归山。 “明明鱼肠已经将他困住了,你的玄冰刺又刺中了他。”剑侠客的无名之火乱窜:“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剑侠客,你们别吵了。”逍遥生站出来,他总感觉,他要是再不站出来说话的话,这两个人一会儿保管要掐起来:“我觉得骨精灵说得对,他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要是真把他逼急了,我们一定会受到重创的。” “是啊”,龙太子也帮忙着劝解:“今天是鱼肠击退了他,可却不是你能操控的,万一到时候鱼肠不受控制了,又怎么办”剑灵说得很清楚,那鱼肠非普法所能炼制出来的,修行不够,反噬主人是必然的。 他顿了顿,突然感觉自己态度有点不好,只好看着剑侠客:“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话,只不过是没说出来罢了。当时的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强弩之末”也不为过吧 骨精灵轻轻推开逍遥生和龙太子,静静地看着剑侠客:“剑灵说鱼肠出鞘会对主人不好,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不好法,才算得上不好” 她深吸了口气,语气中透着淡淡的伤感:“你今天算是让我开眼了,什么是真正的反噬。”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龙太子和逍遥生亦明白骨精灵的意思,只看了一眼剑侠客,道:“你缓一缓,不要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说完,二人便去一片狼藉的刑台上,把被大鹏遗弃的“王大力”带走。皇上还等着他呢,哪怕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 大战过后,便是满目疮痍,向来如此。刑台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但此刻更为糟糕的却是大战过后不稳的人心。 一缕清风拂面,剑侠客终于清醒不少。原来,这就是剑灵所说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鱼肠的真正原因吗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自己心内的浊气就陡然增高,假以时日,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然,就不要让其出鞘,可这样一来,跟拿着把废铁有什么区别。可是出鞘的话,若没有十足稳定的心性,又难免不会被它迷失了本性。 千言万语,症结还是那一句话,修炼得抓紧了。 他把掉在地上的剑鞘缓缓捡起,轻轻拂拭掉表面沾染的泥土,继而深吸一口气,便闭了眼,径直把鱼肠收回了剑鞘里。 他暗暗发誓,在功力未满之前,鱼肠,绝不能再次出鞘。 “龙太子,逍遥生,你们等等我。”剑侠客拔腿就跑,一把勾住了二人的肩膀:“我和你们一起押他回去。” 前面膀大腰圆的“王大力”,面无表情,只有嘴角边在不停地抽搐。但由于是背对着众人,谁都没有发现这一异常。 164 查阅,不虚 “继续押入天牢。”皇上似乎早知道了此行的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他拿着手中的奏折在“王大力”脸上拍了拍:“一天抓不到王大力,那牢里你便得多呆一天。” 皇上转身坐上龙椅,天子的气质又显现无疑:“又或者,你现在愿意道出他的藏身之处,朕或许可以饶你一命。朕,说到做到。” “是啊”,逍遥生附和一句,但却是真心话:“皇上金口玉言,你没有必要去替一个犯人顶罪。” “王大力”嘴硬得很,即使皇上和天命之人在他面前说出大天来,他也依然不为所动。 “真搞不懂你,那大鹏逃命的时候又没有带你,你干嘛还要替他们做事。”骨精灵撇撇嘴。 这意味着,假的王大力不招的话,他们就还得帮助皇上去找那个真的王大力。一来二去的,无形之中添了好多麻烦出来。 倒不是说,他们连这点责任心都没有,不肯帮忙。关键是,蚩尤那边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了。 皇上脾气再好,也没有道理在一个罪人面前可以一直保持和颜悦色,他大吼一句:“来人啊,把他给朕拖下去。”况且,刚才的一切假设成立的话,至多也只能算做交易。 天牢中,又多了一位常住来客。那里面关着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的人,作恶可以作到被关到天牢中也是一件难事,因此他们看到新人的到来,居然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骨精灵一边翻阅书册,一边问逍遥生。 在这里,逍遥生和剑侠客是唯一的人族,她和龙太子一个魔,一个仙,在这上面,始终插不上话。 而剑侠客,那件事以后,他们就一直冷战,直到现在,她都不想和剑侠客打一句话。 不过,据骨精灵的观察所得,剑侠客应该有些后悔了,要不然,总想法子和她套近乎。好事多磨嘛,先让他撞几天钉子,撞老了再说。 免得下回再有类似的事情,就像一只疯狗一样,见谁都叫,见谁都咬。 “不会,他那叫罪有应得。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剑侠客回话回得快。 “先别管这些了。”逍遥生一人坐在书案前,他面前摞着的书,快有半人高了,都看不到他人在哪里,只能听到声音。 “哗啦”,伴随着逍遥生起身的动作,那一摞书得到了释放,全部滑落了下来。 “哎”,逍遥生没有立马去管地上的烂摊子,而是手中捧着一本页面发黄,纸张褶皱的书,念叨着:“大鹏没有骗我们,它真的算是佛门中人。” 如此一来,他们的处境却是更加危险。 混沌初开之时,天地交合,万物皆生。飞禽以凤凰为长,凤凰得交合之气,生下孔雀和大鹏。孔雀曾经把如来吞下肚子,被如来剖开脊背,之后跨上灵山。待修行圆满,如来想杀孔雀反被诸佛劝解,因此封孔雀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佛母,但也了不得。众人被惊得合不拢下巴。 “你是说,孔雀是佛母那,那大鹏岂不是”骨精灵睁大了一双眼睛,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来。 她对人间各种称谓还不算很了解,只知道大鹏还真是那如来佛祖的亲戚。 “大鹏是佛祖的老娘舅”剑侠客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龙太子虽然不言语,但依旧站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大鹏怎么会和蚩尤串通一气匪夷所思。 “这样一切就可以说通了”,逍遥生将书放回了原位,不知什么时候别在腰间的折扇又被他抽出来,放在掌心之中不断把玩着:“大鹏具佛身,所以不受龙脉影响,随意来去。而魔心已存,才导致他浑身戾气,连羽毛都是黑色的。” “蚩尤这招也太绝了,九头精怪好不容易消停了点儿,现在又冒出来个大鹏,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啊”骨精灵攥紧了拳头,胸口憋闷得厉害。 “剑侠客,你有什么办法吗”逍遥生只负责查阅资料,但对策什么的,一向不是他所擅长的。 在这方面,他更愿意选择剑侠客和龙太子。相信他们,应该有主意了。 剑侠客愁眉紧锁,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只能避免不去和他起正面冲突了。” 骨精灵叹口气:“这是什么办法你避着他,可他却偏偏要找上门呢难道你还打算,一个追,一个逃”大鹏既然和蚩尤同流合污了,那目标就是他们天命之人,哪还有可以避开的道理 “我,”剑侠客如鲠在喉,这方法确实漏洞百出,也难怪人家会反驳。 一直默默不语的龙太子突然抬头,抓住逍遥生的胳膊,问:“你刚刚说什么,大鹏的羽毛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逍遥生被他这一抓吓着了,连忙用手去一根根掰开龙太子的手指:“他,他身具佛身,心却入了魔,戾气攻心,已经是徒有佛的外表了。” “我们这一路走来,看过很多被戾气控制的人。你们说,会不会大鹏根本不是什么和蚩尤结盟,而是说,他其实已经被控制了”龙太子提出他的疑惑。 这个想法已经在他脑海中产生并且挥之不去了,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里面的水可比表面看去的要深得多。 “对啊”,骨精灵拍手,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因为戾气,所以连羽毛都变成了黑色。” 她不住地点头:“嗯,一定是这样。” 剑侠客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骨头,你先不要激动。就像逍遥生说的,不论何种原因,大鹏都已具佛身,修成正果,想要去控制它,不会那么容易吧” 如果真的是被戾气控制的缘故,那么蚩尤为了赶在破封之前摧毁天命之人,还真的是不惜狠下血本啊 这样的控制,得耗费多少法力。 “总之,我们先尽量避开他,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和大鹏硬碰硬。”剑侠客看着众人道:“要是非得交手的话,我们想办法试探一下他是不是被戾气控制了,然后再寻个机会,帮他把戾气引出体外。” 也只能这样了,这是现阶段唯一可行的对策。以不变应万变,静观其变。自然,全员通过。 165 “剑侠客,请帮我向程前辈告辞。”大唐官府外,逍遥生背好了行囊,看着一片晨曦之中渐渐苏醒的皇城,上路还是要赶早不赶晚。 “其实,你不用着急走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剑侠客本来打算忙完王大力的事情,就和逍遥生一起上路的。 “是啊,女儿村又不会跑,你着急忙慌地赶过去也作用不大。”骨精灵虽然知道逍遥生担心狐美人和飞燕女,但说句实在话,早去一两刻,根本无伤大雅。 人家只是在闭关修炼而已,又有师父护法。照理来说,突破修行桎梏,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逍遥生一张脸憋红,这个理儿他也懂,就是坐不住了。 龙太子站在一旁,觉得好笑,便站出来解围:“你们就别管逍遥生了,他想去就去吧。” 说着,龙太子从逍遥生的腰间摸出一摞黄色的符纸,“有了这个,还怕我们和他失去联系” “那你保重啊”剑侠客,骨精灵和龙太子又送出了逍遥生几步,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角街头,这才放下心来。 骨精灵沉着脸色,突然像下了什么决定一样,高声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假的王大力不招,那我们就使个法子让他招。” 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她就不信了,活人还会被尿憋死。 “你有什么好办法”剑侠客凑过来问道,听她这口气,八成是有想法了。 “这个嘛”骨精灵摩挲着双手,低声:“暂时,还没有。” “龙太子,你呢”骨精灵咳嗽一声,她得转移目标。 龙太子皱皱眉,眼底晦暗不明:“我想,可能有办法了。” 月上栏杆,天牢中充斥着各种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断断续续,几乎算是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咦”,骨精灵嫌弃地捏住鼻子:“天牢里待遇这么好吗,怎么这么呛鼻的酒味” 酒难道不要钱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罪大恶极的囚犯 “小心”,剑侠客想伸出手去拉骨精灵,可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骨精灵一脚踩在了空酒瓶上滑倒在地。 “啊”,骨精灵脸朝下摔了重重的一跤。 还好这些人生活毫不自律,此刻一个个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就算是有人把牢房拆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有感觉。 “没人发现吧”骨精灵在剑侠客和龙太子的搀扶下,站起来揉揉自己摔疼的胳膊肘。在倒地的一瞬间,得亏她反应快,及时用胳膊肘撑了一下,不然现在绝对就是脸着地了。 “放心”,剑侠客的声音大到比正常说话还要高三分:“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龙太子将食指抵在唇边:“剑侠客,还是不要大意。”相比于剑侠客来说,龙太子就很具备一名当夜行者的基本素质。 “钥匙在那儿”骨精灵欣喜,还以为找钥匙可要费上一番功夫呢,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狱卒身旁,像拈花瓣一样轻轻提起他的衣角,毫不费力地便把腰间的一串钥匙解了下来。 “这么多把啊”剑侠客细细观察着每把纹路各不相同的钥匙,发起愁来:“这可找到猴年马月去” 骨精灵将钥匙环移到自己眼前,咂巴咂巴嘴:“这有什么难的” 手指一挑,“去”,一把钥匙飞出来,在牢房里飞了几圈,便停住不走了,在等着为众人引路。 “我们快点跟上。”骨精灵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钥匙始终在三人面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没有让众人追上它,也没有让众人跟丢。 剑侠客好奇:“骨头,你这招厉害,回头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别废话,跟上。”剑侠客说话的时候,不由地都拉了好几步,照他这么个走法,即使钥匙的速度快慢是由她控制的,也迟早会被他跟丢。 绕过好几个转角,他们才看到一间被收拾妥当的稍微干净一点的牢房,担任看清牢中关着的人后,都不由地道:“王大力” 假的王大力皇上对他还真是好,在天牢里硬是给他搜罗出一间上房,这是怕他住不习惯吗 钥匙自己飞到了钥匙孔里,轻轻一转,狮子就被打开了。天牢构造特殊,估计是先帝又或者是前朝的皇上怕有人劫狱,所以特意建造了这样的牢房出来。 上回被王大力跑了,这次皇上特意寻了个特殊的牢房关他。这却直接导致天命之人想进去都要费一番功夫。 骨精灵手臂向上一扬,全身换上了一套雪白色的长衣,长发披肩:“这个样子,我就不信他还嘴硬。” “王大力”靠在草垛里蜷缩着身子,睡得正酣,好像身陷囹圄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 白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掀起一阵邪风。面颊上面好像有什么扫过,他极不舒服地抹了一把脸。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看清牢里的摆设,就看到了一片白色侵占了整个视野。 他瞬间一个激灵,再也不打瞌睡了。“鬼,鬼啊”说来也好笑,他认识大鹏,还是他的手下,居然连这点道行都没有。 一只所谓的“孤魂野鬼”,就把这假的王大力差点吓晕死过去。 不行,就这么晕过去了。那自己扮鬼吓人的意义何在。骨精灵趁热打铁,翻起白眼,七窍流出血来:“我死得好惨啊惨” “王大力”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死的” “这里拷打犯人的刑具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传说中的阴曹地府还要可怕。”骨精灵胡编乱造了一通说辞。 但这在“王大力”耳中听来,却是百般可信。站他面前的可是鬼啊,鬼都说天牢是比地府还可怕的东西,那他就是再守口如瓶也禁不住这样吓唬。 “好自为之”白衣人散成一团烟雾,没了踪影。 “喂,骨头,你这招顶用吗”剑侠客半信半疑,他虽然知道这牢里关着的不是什么好人,但若真的那么容易就可以撬开他的嘴的话,皇上也就不用费尽心思地把他关天牢里来了。 “看他当时在大鹏面前的那个怂样,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东西。”骨精灵分析起问题来,还是头头是道的:“后来之所以不说,一定是因为里面还有情况。” 166 夜半探囚,把柄在手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剑侠客随便伸手一捏,就是一只蚊子:“他还没考虑好的话,我们就先撤吧要不然的话,就剩喂蚊子的份了。” “啪”,骨精灵也拍到一只正要吸她的血的蚊子:“那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想办法进来。” 本想硬撑面子的她也实在扛不过蚊子的夹击,打不过,只能逃了。 天牢里,众人沉醉在梦乡之中,不管在现实世界之中,他们是如何的不被世人所容,但最起码在梦中世界还是可以放肆玩乐一番的。 只有,“王大力”看着墙边无人打理,只能任凭它们落灰的草垛发呆,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也不想落到这个下场的,实在是两边都在逼他。 “噗”,一口血喷出来,洒在有些发灰的半新不旧的墙壁之上,他自嘲地笑笑:“总不会是气急攻心引发了咒语吧” 片刻,他摇晃起牢房里的铁门来,大声嘶吼着:“我招,我招,来人啊” “妈的,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几个狱卒带着沉重的黑眼圈从牢中的四面八方赶来,多数人连官靴官服都没穿戴整齐。 在他们看来,这里面的一干人等只要是进来的,就没有出去过的。死刑犯还敢吵吵嚷嚷,真是嫌自己命长,这样的人的还是第一回见。 “找死”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直接从腰间熟稔地抽出钥匙来,不由分说,就给了一拳:“长点记性,兄弟们脾气可不好。” “王大力”捂着被打痛的肚子,心道,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光是狱卒就已经这么难搞了,要是再被上刑的话,都不用等到咒印在体内发作的那一天了,直接一命呜呼。 “怎么,哑巴了”浓眉大眼的汉子活动着拳脚,咬牙切齿:“说话啊” “是”他不敢再耽误时间,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自己的罪名还未洗脱,和他们闹翻,恐怕真的没有出去的一天了:“那天,我” “程将军,你们前日押送来的罪犯,他招供了”刚才在牢里还神气得不得了的狱卒,一来到大唐官府立马就换上了一幅客客气气的嘴脸,“如果您有时间,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剑侠客诧异,这个方法居然奏效了只不过,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个“王大力”还真是没有骨气,原以为他还会坚持个几天,没成想,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他就招供。 “师父,我们跟你一起去。”剑侠客自告奋勇,他倒要看看,这些既有朝臣又有妖邪的裙带关系之后究竟是些什么。 “程将军”狱卒们很有默契地给来人让出一条路来。 “小伙子,你早招了,就不用受这么些罪了,不是”程咬金扇扇风,这里面的空气不流通,残留着一股酒味,又因为是牢房,总有着一种避免不了的闻了想令人作呕血腥味。 “我也叫大力,只不过不姓王而已。”他低垂着眼帘,感觉自己讲了一个笑话出来,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又或者自己被找上门来,就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有着极高的契合度,他清清嗓子,他也知道,这并不是眼前的几人要听的重点:“我没有姓,是因为我无父无母,自小有着一身蛮力,所以邻里索性叫我大力。” “后来呢”剑侠客问道,这么一听,他貌似也是个可怜人啊 大力在长安举目无亲,空有力气的他,只能找一份不太体面的活儿干。养家糊口养活一个,全家不饿罢了 他跟了个石匠做学徒,每天天不亮就得爬到后山去搬石料,打磨石碑,因为他靠给人家刻墓碑为生。一般人也不愿和他有过多交集,无钱无势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谁愿意去触霉头啊 人,终归还是趋利避害的。 终于有那么一天,宫里来人了,一位声音尖细的有些苍老的人,要花重金去订他的墓碑。 当时,他捧着沉甸甸的金子,心里面都快乐开了花。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靠做白事发财的,也有接触“达官贵人”的机会 “我根本没想到,那会是我被他们利用的开始。”大力回想起来,心里的悔意渐生,自己如果不贪那些钱财的话,今天也就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 王公公答应他,多给他一些生意,但前提条件是,日后有什么需要他顶替的地方,他就必须义无反顾地去代替他侄子。 “你傻啊”骨精灵不解:“就为这个,你就打死都不说”是不是今天她不扮鬼的话,这个秘密真的会被他带到棺材里去 大力也急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王公公跟妖人有勾结。”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这事关乎重大,好在程咬金都已经把狱卒们给支出去了。这要是被一个两个的听见了,那还得了 程咬金沉声问道:“他们如何勾结的” “我所知道的只有那日刑场上的大鹏,所以我那天看到他,我还以为他是特意来救我的。”大力摇摇头,长出一口气。现在来看,八成不是来救他的,说不定,还想亲自送他上西天。 大鹏在大力体内下了咒印,要是他敢背叛的话,那咒印随时会发作。平日里,每隔一月,若没有特定的解药来压制,他也会遭受嗜心嗜骨的痛苦。 “难怪,原来是有法术的缘故。”剑侠客明白了为什么皇上几次三番答应他保他一命之后,大力仍然不肯说的原因。 “那你现在背叛了他,为何不见你发作”骨精灵关注的重点早不在这个上面了。她只是担心其中还有诈。 “这个牢房材质这么特殊,我猜测大鹏应该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吧”要是当时皇上就把他关到了这里来,或许也不会有后面的一堆事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相信,皇上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程咬金头一偏:“剑侠客” 剑侠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如果你信得过我们,以后就不要再帮他们做事,我们也会尽力帮你去除体内的咒印。” 相信,那日在刑场上的他们,也算是大显身手。大力应该都看到了吧 哪边明,哪边暗,一目了然。 167 石碑光影,错乱梦魇 “一言为定,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好赖还是分的。”大力给自己脸上贴金倒是不遗余力。 金銮殿里,剑侠客有些踌躇,到底该不该进去。 “进啊,杵在这儿干什么”说话间,骨精灵已经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哎”,叫也叫不住,剑侠客是有自己的考虑的,这几日因为王大力的事情,他们每次都是深夜之时来见皇上。 虽然每每来宫里的时候,皇上都还未就寝,但这么一来二去,他也不好意思啊他不像骨精灵不懂人情世故,在这些方面他思虑的总是会较之多一点儿。 “骨精灵拜见皇上。”入乡随俗嘛,她也学会了人类的礼节。 “你们都来了,坐吧。可是,有什么进展。”皇上将毛笔放在了笔搁上,这才坐直去看三人。 “今日,怎么少了一人”往日来回他这宫里的不是四人吗:“逍遥生呢” “逍遥生啊,他有事要出趟远门。”剑侠客先回答皇上的问题,还不忘将此行的目的说出来:“牢里的大力已经招了,他愿意助我们抓到真正的王大力。” “好,天命之人果真不负朕的厚望,你们想要什么嘉奖,说出来,只要朕能办到的,绝不食言。”话说,只要是人间之物,就没有他堂堂大唐天子没有的。 这个嘛骨精灵竖起一根指头:“您说话算话啊,这个先欠着吧”天子的允诺啊,将来应该有用处的,好钢还是得用在刀刃上。 第二天,整个天牢都快炸锅了。在这暗无天日的破地方,又潮又脏的,谁也没想到当今天子居然会亲自驾临。 “皇上,冤枉啊”一时之间,人人争着抢着为自己哭诉,至于有几个是真正蒙冤的,查案的难度就大了去了。 “开牢门。” 皇上愿意来他们这种地方,他们想都不敢想。狱卒激动地手都拿不稳钥匙,昨夜还异常熟练的动作今天居然来回做了三次,才把门给打开。 “草民参见皇上。”大力得知今天要面见皇上,特意梳妆打扮了一下,看上去倒是精神多了。 “起来吧,你前几次要是有这等觉悟,朕也不会把你关暗无天日的特制牢房里来。”皇上心情舒畅多了,说句实在的,当时大力油盐不进的样子可确实是让他吃瘪了。 “城北草屋,那是我家,他们把王大力安置在那里。”大力终于把线索说了出来,他还不忘提醒大家:“你们还是尽快去吧,我怕拖的时间久了,他们会转移。” 他体内的咒印或许是天牢里特制牢房的缘故,这才让大鹏迟迟没有感应。可也是这个原因,时间久了,大鹏未必不会起疑心。 到时候,他们再转移的话,到茫茫人海之中去寻王大力可就是海底捞针了。 事不宜迟,这就出发。“皇上放心,我们这就把反贼捉拿归案。”剑侠客已经带着骨精灵和龙太子往城北草屋赶去。 如果一开始,王大力的罪名就只有一个克扣军饷的话,也不会被冠以反贼之名。可现在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他和他的叔叔王公公与妖人勾结,且不论目的为何,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诛九族了。 城北草屋,院子里只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一地,一看就是石匠的家。但是同时也破烂不堪,好似一阵强风刮过,就会在顷刻间将草屋毁于一旦。 夜晚,雾气缭绕的草屋之中不知为何多了一分诡异,令人不自觉地拢紧了衣衫,“这里该不会有什么埋伏吧” 骨精灵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但这句话却确确实实把所有人心中隐而不宣的忐忑表露得一览无遗。 “不能吧”剑侠客自我安慰,那大力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们进去看看。”龙太子指着那间草屋道,消息没走漏风声的话,王大力就在里面。 三人行至草屋门外,果真是一贫如洗的石匠,门窗破烂到关到关不紧的地步,只需要轻轻一推,门就留了一条大缝出来。 “呸”,三人齐齐吐口口水,刚才门上挂着的蜘蛛网都落人嘴里了。 “王大力”连叫几声都无人应答。 嘭的一声巨响,三人连忙扭头,还好,门没有被关上。 不是屋里,难道是屋外 草屋院内,先前横七竖八倒着的石碑现在全部都立了起来,整齐严密地排列在一起,俨然一个法阵。 此时,剑侠客才发现了哪里不对:“刚才我们一路行来,不要说活人,就连虫子跤都没有听见。” 夏夜的虫鸣最是呱噪,没有人烟还可以解释得过去的话,那虫子呢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不应该更多吗 除非中了别人的埋伏。 “大力骗我们。”骨精灵攥紧了拳头,要是回去的话,这次再也不给他任何求情的机会。皇上要砍要杀,她也不会帮着求情了。 只有龙太子头脑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应该不是大力骗我们,这里的法阵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说话间,那些石碑已经绕着三人转起圈来,伴随着高度的旋转出现的是错乱的光影,在那光影之中似乎还有些一闪而过的人与事。 “那是,大力的记忆”骨精灵不敢确定,她的头已经开始发昏了,她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晕过去。 眼皮终于再也抬不起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那个是梦境吗 黑暗之中,他们无法睁开双眼,更没有办法感知自己身处的环境如何。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一切都是刚刚那石碑法阵搞得鬼。目的是什么,还尚不明确。 黑暗的深处,好像有人在唱歌,声音空旷寂寥,回音不断,似又勾人心魄的玄妙力量。 不好听,如鬼魅一般的存在,但却无法抗拒那来自幽冥深处的力量。 那感觉,灵魂都要离体而出了,久久不曾出现的坠落感又蔓延全身。 所有人都清楚地记得,上一回,有这样感受的时候,还是五百年前封印完蚩尤之后,他们元神俱灭。 难道现在又是一样的结果 骨精灵挣扎许久,终于脱离了魔音,清醒过来。看着晕倒在她身旁的剑侠客与龙太子,她才庆幸,得亏自己生在地府,长在地府,幽冥之力困不住她。 她拍拍剑侠客的脸颊:“醒醒” 168 彼岸,过去既定 没有反应,骨精灵转而去拍龙太子,结果也是一样。 这催动法阵的东西貌似不是蚩尤的戾气,那究竟是什么 她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即使人清醒着,也会因为身处法阵而不断消耗体力,现在只是站不起来,倘若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就连任何的法术都施展不出来了。 光亮骤现,一个洞口突然被打开,里面好像有人,骨精灵不由地想凑近去瞧瞧里面是什么。 人还没动,怀中的命魂之玉就已经飞了出来,那洞口好像对它有吸引力。紧接着不出意外,龙太子和剑侠客的命魂之玉也全部朝着洞口的方向飞过去。 三点微弱的光亮渐渐凑在一起,转而宛如另一个洞口,散发出的光芒不亚于那骤然闪现的光芒。 骨精灵运气,从两只手掌间飞出两道细细的光绳,像穿金透石一般紧紧追赶在远去的三颗命魂之玉之后。 “嘶。”骨精灵抖抖手臂,怎么感觉像是被雷击了一样,两条手臂都有些发麻了。 这回怕是遇上大麻烦了,以前再怎么样,命魂之玉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离体,这个现象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管了,骨精灵手掌间发出了幽蓝色的光芒:“地府的鬼火,不信你们还不醒。”这一回,她几经调试,特意减少了鬼火的用量,绝对伤不到他们。 鬼火沾染上衣角之后,迅速燃成一片火海,只不过是幽蓝深晦的火海。 “哦”剑侠客在地上打起滚来,整个人都已经被鬼火围了个严实,都看不到本体了。 骨精灵并不着急地去扑灭鬼火,她侧过头去看龙太子,他虽然没有在地上打滚,但整个人也是捂着胸口,异常难受。 时机成熟,就是现在,骨精灵念动咒语,将鬼火一点点地收了回来。 面对二人不解的神情,甚至还有些恼怒的样子,骨精灵赶紧解释:“不烧你们,你们就要晕死在这里了。而且,咱们的命魂之玉全部飞走了。” 指尖指向的方向,是那个霍然出现的洞口。 “我们赶紧进去。”骨精灵已经跑了进去。光芒一闪,骨精灵就消失在了洞口边,见此情景的剑侠客和龙太子,也不敢再管发生了什么,纷纷追了上去。 洞口的另一端,是一颗大柳树,树干估计三年成年人环保都围不拢,可见有些年头了。 “你们看,这不是草屋吗”骨精灵清楚地记得,大力说的,那是城北的草屋。 只不过,和他们见到的草屋不一样。虽然也不是什么豪宅,没有上好的材料去建造。但一眼望过去,院子里的石碑棱角全部都是被打磨完好的,上面字体的刻入不深不浅,刚刚好。 与之前区别最明显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院子中一地横七竖八的石碑,现在全部都被整整齐齐地靠在墙边。 城北,是一处村人的聚居地,来来回回的村人衣服朴素,没有鲜艳的色彩,都是粗布麻衣,虽然被洗得全是褶皱发白,但穿在身上却还是精精神神的,一点也不邋遢。 剑侠客抓住一位过路的老婆婆,问:“婆婆,这里是大力的家吗” 老婆婆却像完全没看见他一样,依然挎着菜篮冲跑在前头的孙子慈爱地喊:“跑慢点,奶奶要追不上了。” 骨精灵三人默默地推到一旁,看着老婆婆追上孙子,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们,看不见我们”剑侠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骨精灵和龙太子。 刚才他仔细地观察过,这里面的人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不知道有他们三人的存在。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气嗖嗖地往上冒,如果一个人存在的时空是不被他人认可的话,是不是就证明他完完全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里或许是城北的过去,对于既定的历史来说,我们的存在不在控制之中,他们看不见我们也是正常。”骨精灵看着村头一片欢声笑语,不忍心因为他们的到来打破这片宁静。 “我们为什么会回到过去”剑侠客拍着自己的脑袋,“一定是那个石碑阵搞得鬼,我现在就去拆了它。” 说着,便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边的一排石碑前,准备搞破坏。 “剑侠客,你别乱动”骨精灵想喝止他,可眼见着他的一只手已经摸上了冰凉的石面。 完了,她下意识地闭紧双眼,这个时空真的要发生扭曲了 可下一秒,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骨精灵从五根手指间的缝隙里偷偷向外瞄一眼,是龙太子 龙太子及时地制止住了剑侠客:“既然我们会被拉扯到过去,那估计是这里有什么怨恨难平,又或者是些灵气余存,你不要冲动,看清楚再说。” “好”剑侠客收回手掌,打量着四周:“怨恨难平不像啊” 这里面哪个人不是满脸笑容的,困苦吗好像除了石匠家,混得都还可以啊 “你别忘了”骨精灵走过来,刚才还真是虚惊一场:“我们赶到的时候整个村里可是只有石匠一家。” 若是一个人的不满,又或者是一家的愤懑,是不足以把石碑演变成阵法的。 “师父常说,生死讲究缘法。我觉得,既然阵法把咱们引到这里来,也是有原因的。”缘法一说,不是逍遥生最爱挂在嘴上的嘛现在细细想来,原来自己也或多或少地受了些影响。 “哦”骨精灵吃痛:“谁啊谁敢砸我”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后脑勺分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力度虽然不大,但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骨精灵四下看看,还是不见人影,正叹息间,自认栽了,却见三团小小的火光围绕在他们三人周围。 “这不是我们的命魂之玉嘛”剑侠客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的手掌一摊开,命魂之玉就飞了回去,光芒逐渐黯淡下去。 看来,有人利用命魂之玉引他们来的目的已然奏效。不然,命魂之玉也不会这么快回到他们的手上。 “是谁引我们来的,你出来啊出来”骨精灵把手掌拢在嘴边,朝着天边大喊。 即使是一个村子的怨念,在这里形成了特殊的时空,但倘若背后无人的话,也难以形成气候。 “你们看。”剑侠客指着天边似在打架的两团灵气道。 169 大鹏降临,祸福难测 它们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争前恐后地向地下坠来。 “小心。”剑侠客伸出胳膊把骨精灵和龙太子往后面拦,感觉像流星坠落,却比之更加的震撼强烈,似有撕裂天穹之感。 流火一般的灼热感伴随着巨大的砸地声,地上居然被砸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来。 “咳,咳。”三人忙掩住口鼻,太呛人了。 “去看看。”骨精灵推着剑侠客往前走,自己则躲在他的身后。 “啊”剑侠客刚接近那个大坑,就被不知名的东西砸了一拳,还不偏不倚地刚好砸到眼睛上,痛到眼泪都刷刷地往外流。 “搞偷袭”骨精灵指间聚起灵力,朝大坑之间一弹。 “哦”一个满头白发,蓬头垢面的家伙捂着屁股,跳起三丈高:“你干什么” 谁叫你先动的手骨精灵还没来得及反驳,坑边就出现了一只沾满灰尘的手,“这” 看上去,这只手的主人是想爬出来,只不过很费力罢了,要不要帮帮他呢 这么想着,龙太子已经上前把那人一把拉了出来。 “姑娘,做得好”对方都没有看到骨精灵的样貌,上来就是一通夸奖。 “就是你们俩,从天上打到地下呀”现在即便是双双跌到了坑里,也不肯低头,哪怕只是嘴上的吵闹也停歇不了。 被龙太子拉起来的人相貌堂堂,服饰虽然平凡,但是看气质,应该也算得上是学富五车了。 剑侠客取笑二人:“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我瞧你们二位,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这能怪我嘛还不是他”先前爬出坑的年轻人,灰头土脸的一头白发,着实有些不搭调。 先前还以为他是少年老成,结果还是 “你们二位是特意来找我们的”看他们那模样,剑侠客奇怪。 不是说,这里是城北村的记忆嘛,发生过了的既定历史,怎么会有人看得到他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见他们不回答,骨精灵故意将声音拔高几分,显得自己很生气的样子。 二人互看一眼,又嫌弃地把头扭开:“这里的时空确实是由我们二人造的,只是怨愤难平,所以,想把过去留住而已。” 就知道,这两个人嘴上骂骂咧咧的,好像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实际上两人却是兄弟同心的。 “那,何故找我们”龙太子凑近问道,这两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既然进到了这虚空之中,就注定是要破解了法印离开的。 “你们都不是普通人。”白发的男人沉寂了下来:“在这里一切都是虚假的,我们只想报仇。” 要是逍遥生在此的话,他一定会双手合十,道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施主,放下吧 不过,这里的人没有逍遥生那么高的佛性,这样的话也太空,没有几个人可以真正做到。 剑侠客抱起双臂:“什么仇我们帮你们” 怨仇什么的,积在人的心里,时间长了,慢慢沉淀,人就会生病。对于他们也一样,靠积怨维持的时空终究不稳定。 能帮还是得帮。 早生白发的男人回忆起过去来居然还存了一点不符面庞的沧桑感:“约莫三年前” 约莫三年前,天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村人都说这是怕天神暴怒,要降下天灾来惩罚他们了。 因为村里的人都是朴实的庄稼人,完全靠天吃饭。天要是不高兴,今天洪灾,明天大旱的,对于他们而言,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村人跟着村长的号召,齐齐聚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祈求上天不要降下天灾,各家还把猪样拿出来做祭品。 “咔嚓”一声,柳树的一根粗壮纸条被压断,柳叶枝条全部都簌簌而落,一只快有一人身量的大鹏一头栽到泥地里。 “村长这,这是,吉兆还是凶兆”有人问道。 村长也只是普通人,他无法揣测上天的意思,只是凭着良心道:“这只大鹏怪可怜的,八成是让雷给劈了,你们谁家把它带回去疗伤” “然后呢”骨精灵催促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故事里的大鹏十有八九就是与他们作对的大鹏。 剑侠客也很着急:“村长为什么自己不把它带回去”显然,他们关注的重点不一样。 “村长家只有他一人,而且村长他腿脚也不灵便,自己都困难,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一只鸟。”白发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相貌堂堂的那位抢了话茬去。 “我叫阿顺,他叫阿康,是亲兄弟,那只大鹏鸟后来被我们收留了。”白发男人终于又把话茬抢了回来,身为俩兄弟,斗嘴是家常便饭。 “顺”,“康”,果真是很朴实的名字,带着家里最殷切的期盼,顺利,健康。 谁能料到,那只大鹏鸟身上有瘟疫。来村子里不久后,就把整个村子都搞得乌烟瘴气的。 首先遭殃的就是阿顺阿康两兄弟,因为他们是第一接触者。 村里召开紧急会议,会议的唯一内容就是如何处置那个不详之鸟。阿康瞧着大鹏可怜,生病也不是它情愿的啊于是力排众议,说是花钱为它瞧个大夫吧。 这一个提议,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他们吵嚷着,今年收成不太好,大家伙儿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谁有闲钱去治一只鸟。 村里一位比较有威望的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提出了一个两边都比较能接受的建议:“人生病了,都没钱去治,硬扛过来的。不如阿康,阿顺,再给你们几天时间,要是,到时候这大鹏鸟还没好起来的话” 阿康开心地接着道:“大家放心,过几天,过几天,它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顺可不喜欢这些小动物,还记得小时候的他,就是因为去追一只雀儿,搞得额头上被磕出一个大包来。 回家以后,不仅要受爹妈的责骂,还得被阿康取笑。 阿顺表面上对大鹏冷冷的,却还是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厨房去偷偷熬上一些外敷内吞的草药来。 用的都是他这些年紧巴巴地过日子,抠出来的碎银子,全部用来干这些使了。 “要是还不好,我就把你炖了吃掉。”阿顺嘴上的咒骂就不曾停过。 这样一连,过了几天,大鹏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 村里谣言更盛。 170 浴火长鸣,一夜白头 “大鹏就是不详之物,把它留在村里,咱们迟早都要送命啊” “是啊,雷雨之夜落下来的时候被伤成那个样子,一定是受了上天的惩罚的。当时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救它。” 说起这些来,他们总是愤愤不平,好像劫难已经降临到他们头上似的。 “今天就把那只怪鸟抓住来,烧死它” “可是,阿顺阿康兄弟不会答应的吧”村里的人也不是瞎子,这俩兄弟对那只大鹏算是讲义气的了。 “人命都要没了,谁还管他们开不开心。”有人撸起袖子,在手上吐两口吐沫,算是增加气势:“不给的话,就抢” 夜晚,阿顺起身合上门窗,看了一眼熬到眼睛发红的阿康道:“你还是去睡吧实在不行” 他把手掌一摊:“给我,我替你找。” 阿康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一堆医术,整天把自己埋在书海里,一直在寻找救治禽类的法子。 “我”阿康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身后的门板就被人大力一脚踹开。 几位村里说话有分量的老人还有几个壮实汉子立在门边,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他们不顾阿顺在门边的阻挠:“把鸟交出来,村里一致决定,今天晚上烧死它。” 阻止瘟疫的唯一办法就是用火,只有火才可以把一切可能引起传染的病源给断绝得干干净净。 阿康见势不妙,把大鹏堵在身后,可是它的身形还是太大,无论阿康如何藏它,它不是头露了出来,就是翅膀露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说好了几天时间的”阿康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他们控制住。只能向自己的兄弟求助:“阿顺,你快阻止他们啊” “这”他犹豫不决,照顾大鹏是阿康的想法,他帮着那头鸟,纯碎是看自己兄弟的面子。但显然,阿康的固执己见已经快引起了众怒。 这邻里邻居长久以来和睦的关系就因为一头鸟就搞僵了,也太不值得了。 阿顺还在犹豫,阿康却在那边眼见着病恹恹的大鹏被人拖了出去,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阿康自打见这大鹏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它可能是一头神鸟,光冲那个体形,也不是一般的鸟啊 只不过,虎落平原,就像现在这样,只能落下一个被犬欺的下场。 “你们松手,松手。”阿康抓着离他最近的一片衣角,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他最后又发出了求助的信息:“阿顺,你帮帮它,不要让他们把他带走带走,带走就是死路一条” 阿顺发誓,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一刻,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兄弟。 原来,勇敢的站出来,道一句,不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只是,有些事情覆水难收。 大鹏的背影已然消失在那道木门之后 “如果说,我这一生真有过什么愧疚的人或事的话,那可能就是对待大鹏。”阿顺垂下眼帘,白发因起风更加飘逸。 “你这满头的白发”剑侠客大约已经猜出了什么原因,以前他就曾听说过,一夜白头的故事。 但他始终不敢相信,这究竟是受了多么大的刺激,才会一夕之间青丝变白发。 阿顺长叹一声,捋起白发,“那天夜里,我追出木门去” 村头的柳树旁,村人架起祭台,下面已备好了数百根柴火木材。就待村长一声令下,那底下就会燃起熊熊的烈火,将一切化作飞灰。 大鹏的翅膀被人用铁钉钉在木桩子上,动弹不得,只能听到其不断的哀嚎。 阿顺心底突然一阵抽疼,这只鸟要是真死了的话,他有何颜面去见阿康 “村长,村长”他拼命地挤开人群,不顾一切地跪倒在地:“村长,能不能,能不能放过这只鸟,我求你了” 这个时候,他再也做不出什么保障,在村人面前,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谈条件的资格。 村长语重心长地扶起阿顺:“你的心情我理解,可麻烦你也替大家想想,它活了,那死的就是我们啊” 阿顺听不进去,只是揪着村长的衣角,不断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们放火去烧死大鹏。 村长忍无可忍,大喝一声:“来人,把他给我拉住。” 再次倒映在阿顺眼里的不是大鹏挣扎的模样,而是一片烈火在无情地吞噬掉一条生命。 那熊熊的烈火映得天边发红,烧了不知多久,就在众人以为妖孽彻底威胁不到他们的时候。火海之中,传来一阵阵鸣叫声,如此的凄厉绵长,它仿佛用了自己毕生的力气在与这个村里的邪恶做斗争,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可终究,也只剩下了不满 村人明白了自己安稳的生活再不会受任何的影响,没过多久,便纷纷散了。 整个村前柳树的空地上,就只剩了阿顺一人长跪不起。 他一晚上都没有再站起来过,第二天,阿康来寻他的时候,入目的也就只有一个面目还是年轻男子,可披下的头发却变白了的阿顺。 阿康蹲下身子,将他的头埋入自己怀里,轻声道:“不怪你不怪你” “不怪,我”阿顺喃喃自语,这真的可以不怪他吗 如果,自己当时可以再勇敢一点,可以不要犹豫,可以站出去和阿康并肩作战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憋了一晚上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它们无声翻滚出眼眶。 “那,那为什么整个村子只剩了石匠一人”骨精灵知道对方此时沉浸在深深的内疚与自责之中,但是她同样需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正的王大力还等着被绳之以法。 阿顺突然回过神来,像疯了一样扑进那片烧焦的祭台上,不顾呛鼻的火烟味,也不管烫手的温度,只知道埋头在残骸之中寻找大鹏的遗体。 阿康也与他一起刨开一块块石头木板,寻找到了天明,也没有找到半点大鹏存在过的痕迹。 一个灰色衣服,灰色鞋子,就这样丢到人群之中毫不起眼的人出现了,并站在二人面前,无声地搀起二人:“我帮你们建一个大鹏的衣冠冢吧” “那个人,就是石匠,大力”骨精灵不可思议,这个事实既是他预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 大力,在他身上难道还有什么故事 171 浴火重生,归来复仇 衣冠冢 石匠解释道:“有些死者的遗体找不到,就可以拿他们生前的衣物代替,建一座衣冠冢,代替他们。” “可”阿顺阿康想说,大鹏是鸟,并没有什么衣物。 “衣冠冢,这是象征意义上的墓碑而已,你们有那个心,即使里面什么都不埋也可以。”大力笑笑,笑容很温暖:“我大力的手艺随师父,你们难道还嫌弃” 就这样,阿顺阿康屋后出现了一座衣冠冢。 阿康静默站在衣冠冢前,为其缓缓洒下一坛酒:“大鹏,愿你还好。” 说完,眼睛无意识地瞥了一眼身侧的阿顺,也希望这样你可以心里好受一些。 时间照样流淌而过,不知不觉已是半月之后。 任凭谁都没有想到,那只早该死得连渣都不剩的大鹏居然会浴火重生,又杀了回来。 它双翅一展,连天地都跟着变色,许多还未抽芽的庄稼被其翼下生出的狂风连根拔起,混着石块在天上乱飞。 “你们这群贱民,居然要烧死本座。”大鹏与东方戾气相抗衡之时,一时不慎,被戾气伤着肺腑,这才会坠落在长安城北之村。 没想到,有眼无珠的村民误将戾气当作瘟疫,还要取了它的性命。 “我们不是故意的,求求您放我们一马吧”村长带头跪了下来,怎么说,都是为了自保。他相信,当时那个情况绝大部分人都会和他是一样的做法吧 大鹏不理不睬,错了就要付出代价,他才不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它一个俯冲,再着地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位翩翩少年的形象:“阿顺,阿康,大力,看你们对本座还不算刻薄的份上,饶你们不死。” 说着,横眉怒目扫过其余众人:“你们全都得死” 最后一个字眼,被他咬字咬出的十分清晰。 这回,怕是要死了。所有的村民这才意识到他们当日得罪了他们得罪不起的家伙。而那家伙,现在是铁了心的要复仇了。 村长仍然不肯死心:“大鹏,我们当时见你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救你啊你不能一棍子打死人。” 功过相抵,怎么着,也可以免去一死吧 这话算是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要是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施以援手,下定了决心要置对方于死地的话,那么今天死在大鹏手下,也算是报应。 可明明,他们也算是救过他的人大鹏怎么只能揪住他们对不起他的地方不放 大鹏显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只记得那些村民烧死他时的狰狞面目以及眼底偶然一闪而逝的快感。 他或许在沾染到戾气的时候,就已经忘了在西天时,天天参禅的佛心了。人心,不是向来最复杂的存在吗 他手掌中的金色光球迸发,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冲来,并且隐隐有着黑色气体在流动。 并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村民只知道那团似有似无的黑色气体让他们极不舒服,发自内心的胆寒。 “住手”阿康把村长拦在身后:“大鹏,我不敢拿什么恩情去和你谈条件,只希望你可以放过他们,如果你真的非要杀人才解气的话,那,你杀了我吧” 说完,他把双眼一闭。这是一场赌注,他不敢确定,大鹏是否会手下留情。但这些人是他的同乡,他绝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而自己去逍遥过活。 “你这是得寸进尺,不要以为你是本座的恩人,你的要求本座就一定会答应。”大鹏冷眉淡淡扫过,“恩人”也会令他心生厌恶。 阿顺走到阿康身边,不着痕迹地把村长遮挡了个严实:“大鹏,我们兄弟俩恳求你,放过大家吧” “妄想”大鹏不想再和他们废话:“既然给你们生路,你们不要,那本座手下也不在乎多添几条人命。” 黑云很快遮住了天穹,只有电闪雷鸣在幕布之中上演唯一的戏码,是死亡之音。 村民体内的魂魄被生生吸走,城北之前的一片欣欣向荣转瞬间化为乌有,只有躺着的一具具死尸。 大鹏抖开双翅,眼睛似无意看过地上的阿康阿顺:“没收你们的魂魄,好自为之。” 这也算是放过他们的另一种方式了吧 “所以,大力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村人被杀死的现场”骨精灵低着头若有所思,“怕是怕了吧。” 阿康阿顺急着为大力辩白:“没有的事,大力是一个好人。只不过,当时他刚好上山采石料去了。” 上山采石料这么巧啊也是,天下无巧不成书。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剑侠客瞧着两人分明是死后化灵,不然那法力哪来的 不要告诉他,这是他们做人的时候得了机缘,向哪位大师修习出来的吧 “我们采集了村里不平的怨气,将它们悉数附在了大力家的石碑里。作为阵眼,我们被困在这里。”阿顺解释道,石碑里完全是继承了过去城北之村的村人记忆。 要说是困,倒不如说是他们自愿奉为牺牲。 每一天,每一刻发生的事情只不过全部是所有人的记忆,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感知。 “你们说想要报仇,想要消弭怨气”龙太子再一次确定,他怎么感觉有点自相矛盾呢 “嗯。”阿康却很坚定地点头,大鹏杀了他们所有的村人,还强行夺取了他们的灵魂,导致至今都无人可以投胎。 虽不至于是什么此仇不报,不共戴天的地步,但这么多人只能凭着怨念在三界游荡,要不是他们愿以肉身之力又加上所有人的怨念加强,造了这样一个虚空出来,村人怕是早要魂飞魄散了。 “所以,大力家的石碑就是法阵开启的关键。”骨精灵点点头,难怪看着这么奇怪呢 “阿顺,阿康。我们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们。”剑侠客决定在这二人身上试试看可不可以查到一点线索:“这几天,有没有一个身形和大力很像的人来过” “准确地说是,被人抓来的。”龙太子心里已经有了把握,这个大鹏理智全失,无论它的如意算盘打得是什么,都不会对棋子有什么好态度。 更何况,这两个大力还是知道它诸多往事,甚至握有其把柄的棋子。 从这方面来说,王大力来时也一定是被控制的。 172 恩怨不分,出其不意 “像大力的人”阿康摸摸下巴,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好像很难的样子,居然想半天都想不出来。 “你们别理他,猪脑子。”阿顺道:“前几天,大鹏是押了个像极了大力的人回来。像归像,但很明显不是他。” 两人还是喜欢斗嘴,这一点倒是从来没有变过。 “那他们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在草屋里面没有找到”骨精灵催促问着。不会已经晚了一步,来不及了吧 “他们破了石碑阵,自然是在真实世界之中存在了,而你们一进草屋的时候,实际上就已经触发了石碑的阵法了。” 那也就是说,之前他们看到的草屋不是真实的了,居然是靠一个虚幻时空撑起来的。 对于这一点,不光是剑侠客,还有骨精灵的龙太子,全部都是始料未及。 “那你带我们破阵啊”骨精灵急道,她可不想被一辈子困在这个鬼地方。每天看着那些人重复着同样一件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腻都要腻死了。 “放你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得帮忙啊”阿顺谈起条件来,底气足得很,“就算伤不了大鹏,也无所谓,但是得把村人的魂魄给抢回来。” 且先不说那大鹏是佛门中人,他们打不过。就算他们打得过大鹏,这阿顺和阿康真能狠下心来伤了它吗反正,骨精灵是不信。 二人身形渐渐隐去,再次看时,剑侠客三人才发现他们四周的石碑又散落在一地,横七竖八地躺着。 “看来,是出来了。”剑侠客赶紧抽身去草屋里面查看。 在墙角一处,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木床。果然是没有钱的石匠家,连床角塌了一角,跛了一处,也修不了。 床上的被子被张开,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看起来鼓鼓的。 “嘘。”剑侠客拉住随后进来的骨精灵和龙太子,轻声道:“不要打草惊蛇。” “嗯。”二人齐应。什么时候,在天命之人的眼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会是那凶相毕露的“蛇”了 被子被掀开一角,一只粗糙的大脚趾头露了出来,还真有人在睡觉。 不得不说,阿顺阿康的法阵还真是厉害,剑侠客他们就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吸到了另一个世界中都不知道。 “别睡了。”剑侠客一把把被子掀开,露出了一副倦容的王大力,他此刻睡眼惺忪,但更多的却是满脸的震惊与无措:“你,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这话,你不应该问问自己吗”骨精灵撇嘴,对他的质问不想回答。 剑侠客也兴趣恹恹:“这招偷梁换柱的手段真够高明,还真的险些被你蒙混过关了呢” “剑侠客,别和他废话了。把他抓回去”龙太子不愿意再做纠缠,这个王大力可永远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看着没有主见,傻不愣登的。实际上,肚子里憋了不少坏水,保不齐什么时候算计一下,还真够要命的。 “走”剑侠客把他从床上揪下来:“还真是心眼多,睡觉连衣服都不脱,看来是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了。” 三人押着王大力往门外走去,刚走至院子里一地的石碑旁,就感觉黑气在头顶汇聚,有一片乌云正从他们头顶压过。 三人齐齐抬头:“大鹏” 不用他们去找,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但是,凭着他们现在的实力,还真是不希望对方不请自来。 两道细细的光影从地上乱躺的石碑里射出来,阿顺阿康站在剑侠客三人身侧:“看来今天就可以把这笔账算算清楚了。” 这帐能算清吗剑侠客苦笑,这是一笔无厘头帐,两方全部都是对错参半。 “你们说好了,要帮我们的啊”阿康还惦记着这事,始终嘴上不离这个话题。 大鹏带着冲天的黑气撞击在地面上,即使看到了阿康和阿顺,语气也丝毫没有软下来:“本座道是天命之人有了长进,原来,是出了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这才让你们早早地从法阵里逃了出来。” “说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阿康阿顺难得异口同声,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曾经那个奄奄一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大鹏,怎么如今下手越来越狠 “把王大力交出来,本座今天就放过你们。”这是一场交易,大鹏知道天命之人不会是他的对手,有这么好的机会,应该不会拒绝吧 骨精灵一提起这个就气,骂道:“大力为你建衣冠冢,你却一心利用他,不顾他的死活。那这个王大力呢”她轻哼一声:“怕是自私自利,一无是处吧怎么你就对他那么好” 剑侠客本来想默不作声,但骨精灵的这一番话却令他再也绷不住:“哪个是你的恩人,可真是倒霉” 这样的人,他还真是生平第一次见。估计以后这样的人还会有,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是迄今为止,在他生活在大唐官府的这么多个年头,如此恩怨不分的家伙可真是绝无仅有。 “不与你们废话,本座的心思岂是你们这群迂腐的天命之人可以知晓的”大鹏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去救王大力,是与他那位好叔叔有着交易。 能在大唐天子身边安插眼线,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只是这王公公现下这步棋虽然算是废了,但是好歹他手上还有要用的好东西。 而获得宝物的条件,不过就是保护这个废物的性命,何乐而不为。 “不要再和他废话。”骨精灵的玄冰刺已经朝着大鹏的心口刺去。 如果力量不够,法术不佳,那就只能靠速度和出其不意来制胜。 之前和大鹏说那么多话,一来确实是为大力抱不平,这个大鹏实在可恶,自己真的是忍不住了。二来,也不过就是想着寻找机会,在大鹏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候,尽力给他一击。 还好,骨精灵机灵,剑侠客和龙太子同样反应也不差。这边见骨精灵冲上前去,这边就已经配合好了。 只不过,所有的天衣无缝在大鹏这里似乎都是徒劳无功。他双翅一展,再一扇动,就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所有攻击都阻挡在了看不见的一道墙之外。 强烈的灵力相互冲击着,阿康阿顺只是阵眼,没有了肉身保护,再也支持不住。 阿康抓过阿顺的肩膀:“先撤吧” 173 掩护,重逃脱 两道金色光芒飞进石碑里,再也没有露过面。 “哎,他们就这么走了,太不讲义气了吧”骨精灵后知后觉,抱怨道。虽然大鹏是他们的敌人,一战在所难免,可说到底这回动手,多半都是为了阿顺阿康兄弟二人啊不是他们嚷嚷着要报仇寻公正的嘛 结果,搞到现在,不来做帮手也就算了。连这么重要的场面也不来亲眼见证 “你就别怪他们了,这么强的灵力,他们也熬不住啊”剑侠客一个后翻,双脚直蹬在大鹏胸口处的位置。 自己稳稳落地之后,再回过头去看大鹏,那力度于大鹏而言,简直比挠痒痒还要轻。 看到剑侠客一脸诧异神色,大鹏越发的得意起来:“动手之前,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妄图跟本座斗。”鼻腔中一声冷哼。 “速战速决吧”大鹏第一次将武器亮了出来,那是一杆戟。 在戟杆一端装有金属枪尖,一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可刺可砍,有单耳和双耳之分,双耳的则是方天戟。 方天戟上的金属枪尖在空中一撇一捺,已经是一道汹涌澎湃的戾气射出。 戾气如进无人之境,散发着微薄灵力的法阵如同虚设,直接来到了天命之人的面前。 骨精灵举起玄冰刺遮挡,竟连一招都没来得及挡下,人就被打出了数米远的距离。 “怎么办”龙太子背靠着剑侠客,往骨精灵这边凑来。 三个人在一起散发出来的灵力也好往一处使。再有个来自对方的攻击也不至于特别狼狈。 剑侠客咬咬牙:“打不过,只能跑了。” 跑说得轻松。大鹏守在这里,想要从它眼皮底下离开,八成是不可能的。 除非,肯有人来引他的注意力 骨精灵凑近两道光消失的石碑旁,轻轻叩响:“喂,阿顺阿康,能帮帮我们吗” 石碑表面浮光一闪,有所反应。剑侠客趁热打铁,也凑了过来:“你们只需要帮我们吸引大鹏的注意力就好,剩下的我们会自己想办法的。” 关于答应了阿顺阿康的事情,只能是细水长流,从长计议了。 嗖嗖两道光相继飞出。 阿康伸起懒腰,打了个哈欠:“我刚刚睡着,你们就来烦我。”说着,竖起指头:“就这一次啊” 阿顺一掌推开他的脑袋:“你们别理他,他不来,我来。” “试着先用言语激他。”龙太子附耳说道。 阿顺浅笑,把头扭过来,只张嘴不发声,“放心。” “大鹏,你”阿顺话到嘴边,却突然哽住,尴尬向阿康求助:“你,你去吧” 他有愧,不管怎么说,他对大鹏从始至终都比不过阿康。若说阿康是完全的为大鹏好,那么他却是出于内心的亏欠。 让这样的他去立于人前,心都是虚的啊 阿康的表情一脸凝重,语气却强撑着轻松:“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放着我来” 他声音高亢,“大鹏,我以前只以为你是个是非不分的人,现在看来,你还是一个无能者。天命之人,就在你面前,你却无法拿他们怎么样。只知道,拿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开刀。” 这话是不是用了激将法,他已经分不太清,只知道,这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对于这件事,他一直都耿耿于怀。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的话,那他宁愿当初没有去救他,这样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只可惜,覆水难收,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不妨,质问到底。 大鹏眼里的血丝上涌,方天戟也不像刚才凶相毕现,“本座无能本座可是如来的娘舅,敢讽刺本座” 有你们尝的。他浑身上下若隐若现的佛光渐渐被黑色的戾气彻底压制下去。看来,此时的大鹏,已经完完全全丧失了理智。 对于这种戾气缠身的情况,质疑其能力,往往比直击他的内心防线都要有用,但同样也面临着失常的巨大风险。 “你们快走”阿康推着剑侠客三人离去,为他们做掩护。 “那,你,你们可得小心点。”骨精灵突然心里开始没底气起来,留这俩人在,该不会连一招都扛不下来,还把他们自己搭进去吧 “实在不行,赶紧躲。”剑侠客也心里有愧,虽然是没了肉身寄居在石碑里的灵魂吧,那也不能被一掌打散吧 龙太子也张嘴欲言,阿康见再这么说下去,他和阿顺怕真的是要被大鹏收拾了,于是立马推开三人:“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吧” 三人被阵法暂且隔绝出去,最终犹犹豫豫地转身由剑侠客御剑带走:“我们会记得答应过的事情的。” 只要找到大鹏的弱点,就一定会替城北之村的村人把魂魄拿回来。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游荡的亡灵终将回归地府,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次投胎转世。 “休想走。”大鹏的方天戟自空中划过,直直插入地下,就立在阿康面前,犹自乱颤着,发出了惊弦一般的响声。 “阿顺”阿康掉头就跑扶起半跪,在地上的阿顺,有些措手不及。 “我们,我们快回去。”阿顺深深看向石碑一眼,只有逃到那里去,或许才会有得一线生机。 纵使那里对于大鹏而言,依旧是手指一弹就可以轻易摧毁的存在,但是他们宁愿放手一搏,死在由自己造的虚空之中无论如何都比死在这一片只剩了虚无土地,毫无人情味的存在的城北之地要好得多。 村人的魂魄吗已经有了值得托付的人,那他们也便死而无憾了。 “走。”阿康抓着阿顺的手,两个人一头扎进了石碑里的另一头。 “想走”大鹏红着眼睛,高高举起手掌,离自己数十米远的泥土里的方天戟重新飞回到手中。 他一个轻巧转身,紧跟着便飞进了由石碑阵造出的虚幻时空之中。 “不要再躲了”大鹏一划手中的方天戟,一个村人倒地。 从脖颈处的伤口中溢出的不是鲜红色的鲜血,而是一颗颗散发着光芒的光点。 伤口渐渐溃散,村人的表情依旧很安宁,没有一点点的痛苦,嘴中还在不停地重复着自己没说完的话。 这里的一切,都是村人怨念之中的记忆,尚有一分怨念存在,他们的记忆就不会消失,行为就更不会发生停止。 174 生死一线,遗憾 “不是活物”大鹏的红色眼瞳一闪,继而道:“有意思。” 还以为外面那俩个家伙是点什么都不会的绣花枕头,原来还藏着这么一手。 大鹏的方天戟抛出,在空中肆意挥洒出道道光芒,将虚空之中刺划得体无完肤。 阿康阿顺不可露面,这虚空由于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拿着己身魂魄作为交换而建立起来的,又加之了数百人的怨念作为引子。 按道理,是绝无可能被破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城北一直无外人敢来,从来只有进来的,就没有出去的。 而现在,那大鹏的手臂一挥,双翅一扇,居然就已将石碑阵的灵气泄露了大半。 “怎么办”阿康不由地心慌,照大鹏这锐不可当的势头下去,他们真的会顷刻间灰飞烟灭的。 阿顺攥紧拳头:“逃不过的话,就只能拼了。”他同样没有办法,他们与大鹏之间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我们在这儿,你不要乱砍一气了。”阿顺阿康主动站出来。 虚空被砍得太严重,他们面上也无光啊 大鹏没有转身,背对着二人,嘴角上扬。双指并拢,轻轻一抬,方天戟就射出,朝着身后的二人刺去。 阿顺虽然眼尖,但大鹏的方天戟速度实在过快,以至于待他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把身旁的阿康推出去。 “啊”他缓缓低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被方天戟戳穿的灵体,只感觉长久以来维持在心底的一股气转瞬间便所剩无几了。 白发飘飘,衬着阿顺即将消散的容颜越发的惨白。阿康被推倒在地,等到他再站起身的时候,就看见了阿顺半透明的身子。 他踉跄着飞奔过阿顺的身边,看着从他后背下穿过的自己的臂膀在阳光下如此的清晰可见,他从未有过的心慌:“阿顺,你怎么了” 阿顺勉强笑了起来:“你个呆子,看不见吗,被大鹏打的。” “大鹏”阿康怒视着他:“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人,连待他最好的恩人都下得去手吗他不知道天命之人与大鹏之间究竟有何纠葛,他更不想知道大鹏不择手段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但是,杀他兄弟者,再无旧情可言。 “你一定要在这里等着我。”阿康不顾身后揪扯着他衣服的阿顺,头也不回地朝大鹏那里冲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阿康浑身发出了炙热的火焰,如若可以放弃自己镇守的灵魂,将会在短时间内得到超脱往常的灵力。 他不知道这样的灵力和大鹏比起来,是否还会是以卵击石。但他必须一拼。 一只滚烫的火球飞速朝着背对着阿康的大鹏砸来,大鹏堪堪转身,双翅挡在脸前,这样的力量完全不足挂齿。 两股力量冲击,刺眼的光芒将虚空之中的最后一丝灵力完全泄尽,光罩由顶至地面消失。最终,虚空与现实世界之中的城北之村完全融为一体。 村人的怨气,阿顺阿康的灵魂彻底覆灭。 不过,大鹏还是低估了阿康将自己的灵魂压上的力量,比金属还要坚硬的双翅第一次被人重创。 “啊”他的双翅隐去,只留下了两只人类的胳膊,他捂着伤口,艰难开口:“怎么,怎么可能” 天命之人拿着鱼肠来与他拼,也未能伤他半分。但是,一个早该死去的凡夫俗子居然会伤了他。 “你不知道”阿顺的半截身子已经如烟飞逝,只留下了上半身部分:“灵魂的力量是最纯粹的吗我们这是在拿命与你拼,而你对待芸芸众生始终只会轻视。虽只伤及你一分,但也算值了。” 灵魂没有肉身可以依傍,最为脆弱,但也正因为没有了肉身累及,才可以完全释放出这张纯碎的力气。 当然,代价惨重。 “你是不是傻”阿顺的整个人已经要散了,只有声音证明他还存有最后一口气。 “父母生我们二人,不是希望谁独活的。这么些做阵眼的年头,我也早活够了。”阿康身形后散,但却后来者居上,已经和阿顺的情形相差无几了。 阿顺无言,比起那个,他还是希望阿康可以活下来。哪怕只是阵眼的日子也比得那些凭怨气强吊一线生机的村人好太多。 阿康站立的位置只有无数腾空飞起的小光点,它们四散旋转,带来了阿康的最后一句话:“阿顺,斗了一辈子嘴,该是时候停站了。” 阿顺笑笑,他早就这么想了。 不过几句言语间,长期盘踞在此的阿顺阿康便彻底命归阎罗,石碑阵自是不攻自破。 只有无数的怨念四散飞绕,它们没有了依附,便又恰逢着怨念的源头就在眼前。 一个个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毫不顾忌地冲过去,起先的一个两个自然被大鹏的灵气与戾气打散。但个数一多,成起群,结起队来,大鹏就已处于下风。 又加之伤势的严重,大鹏不敌,手脚被束缚住,只能不断地挣扎着。红色的眼瞳逐渐恢复正常颜色,神智稍稍回复一点清明,却难敌从前在佛门中的时候。 那日,他前去追逐震撼九天的戾气,没有想到,一切只不过是蚩尤引他前来的陷阱。他中了招,被牵引出身体里的恶念,好在佛心稳固,未能让其得逞。 可是,蚩尤既然敢把大鹏从西天引出,必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的。 那先遣的一部分戾气贯穿了大鹏的身体,从伤口处不断侵袭,一颗心,终于坠入魔道,直到现在的每一时每一分,他都无法控制住体内戾气对自身的控制。 一颗泪珠缓缓从眼角边滑落,方天戟从大鹏手中不见了踪影,他跪倒在地上,阿顺阿康的死终于使他换得暂时的清明。 他不敢想象,他居然亲手杀死了两位恩人。 他静默半晌,双手合聚,他要趁着这不知什么时候会离他而去的清明尚在,赶紧把这一村的村人的灵魂释放出来,算是对两位恩人的临终心愿,有个交待。 他始终不想去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既然修出了人的身子,那就也该做些人类做的事情。 数道五彩斑斓的光芒飞出,城北之村的这一片土地霎时变得异彩纷呈。 放眼望去,整片土地上站满了没有肉身,只有灵魂的半透明体。 175 聚魂之体,灵气充盈 “我们,回来了”有人看看自己的手脚,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还不确定,再三反复道。 这不是记忆中的城北之村,因为记忆之中那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麦田与满村稚子幼儿嬉笑打闹的场景。这里是真实,真实到寸草不生,真实到渺无人烟,这才是真正的村庄啊 “那不是大鹏吗”有人眼尖,指给村长看。 村长半眯着眼睛,上下一打量,道句:“还真是。” 大鹏的戾气散了差不多,看着漫山遍野的村人魂魄,“抱歉” 他能说的除了抱歉,其他的再也说不出口,村人不是无辜到冤枉,他亦不是可以完全撇干净的状况,这一切正应了因果。 所有的灵魂一拥而上,将大鹏团团围住:“就是他。”他现在落魄了,那就是轮到他们报仇的时候。 大鹏只当无视他们,自己不愿再与他们动手,长发一披,自己调整起内息来。 灵魂纠缠着大鹏不肯离去,却也奈何不得。他们只是软弱无力的灵体罢了,对方即便受了伤,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鹏低沉的嗓音传来:“你们走,离开” 胸腔内的戾气并未完全祛除,伤口既没有得以愈合,那潜藏于体内的戾气就会不断汹涌泛滥。清明只是暂时的,被控制才是长久。 灵魂不依不饶,一步都不肯离开。这个大鹏害得他们好苦,就算奈他不得,那即便是缠,也要缠死他,让他阴气入体。 大鹏知道这些村人对他心有怨念,既然他们不走,那就只有他走。 黑色斗篷一扬,在风中飒飒起舞,大鹏的翅膀再次展开,比金属还坚硬的翅膀被阿康重创之后,连振翼都是痛苦。 可他必须避开所有的村人灵魂,他咬着牙,强忍着疼痛,一飞冲天,绝尘而去。 只留了城北无数游荡的灵魂,在这片空地上来回徘徊,最后朝草屋的方向齐齐走去。 那里似有他们的怨念在吸引着他们。 “这里应该够远了吧剑侠客,我们先停下来。”龙太子打量着云端之下的情景,这么远的距离大鹏一时半会儿也是追不上来的。 “好嘞”剑侠客双指并拢,收回脚下踩着的鱼肠。 这是一片茂密的林子,一进林子后,隐于其中,不费一番功夫,是压根寻不到他们的。 骨精灵活动活动筋骨,在鱼肠上站了这么久,骨头都要散架了:“王大力还在草屋里,咱们恐怕还是得回去一趟。”要是不冒险回去的话,那之前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那大鹏现在未必也会离开啊”剑侠客思忖着这一事实,怕的还不是这些,倘若他故意把王大力留在那里,引他们前去的话,岂不是又是在自投罗网 “话又说回来。”龙太子深吸一口气:“万一,这大鹏打定了主意我们会冒险回去,又不肯把王大力留下,只留了空屋给我们的话,那才是哑巴吃黄莲。” 这个猜测也不无道理,但是长安这么大,城北大力的草屋是唯一可以有线索的地方。这一次,就算是明知山有虎,也须得偏向虎山行。 待到天色将暗,剑侠客三人才潜伏在城北之村的外围,“先看清楚,再找时机出去。”剑侠客的声音低到似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听清。 “你们看,那是什么”骨精灵眼睛眨都不眨,盯着远处那微微隆起的山坡道。 像是萤火虫般的微弱光亮,却星星点点地铺洒在了整片山坡之上。 “那,靠近些吧,看得清楚,也不会被发现。”骨精灵自言自语,人已经窜出去老远。 剑侠客和龙太子赶紧追上去,在后面悄声喊道:“你动静小点。” “切。”骨精灵不满意,有什么好动静小点的,搞得他们好像做贼心虚一样。 远处那片小山坡,好像不是大鹏搞出来的。因此,她猜测,大鹏八成也离开了。 “是,灵魂”骨精灵眼睛不由地睁大:“怎么,怎么可能” 漫山遍野的游魂,这里显然不是个别冤魂在此游荡,难道是草屋里面有什么东西会吸引他们 “可是,这不可能啊”骨精灵捶捶自己的脑袋,这颗脑袋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之前去没发现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啊”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出生于幽冥之地,不是灵体,却能做到与他们感同身受。 “我们快点过去”骨精灵微微扭头,冲落在她身后的两个人喊道。 一个灵魂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打骨精灵身边飘过,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魂魄穿过骨精灵的身体。不疼不痛,没有任何的感觉。 在草屋外聚集的这些灵魂虽各不相同,但有一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d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在胡乱游荡而已。 他们还没有任何的意识难道是因为那个的缘故 骨精灵一掌推开草屋的门,里面的景象却把她吓得倒退数步。 一开房门,足足几十只魂魄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面充实着的都是冲天的怨气。 “剑侠客”骨精灵轻喊着他的名字,赶紧退出去,重重地摔上了房门:“剑侠客你,你快来” 她这是怎么了胆子变得这么小,明明只是一些魂魄而已,即使怨气缠身的,那这样的在地府里也是一抓一大把。为什么自己自打刚才看到那些人的魂魄,就通体生寒 剑侠客和龙太子相视一眼,觉得大事不好。骨精灵一直给人的印象都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一次怎么反应这么大。 “骨头怎么了”剑侠客扶住骨精灵,向草屋里面张望了一下,奈何门被骨精灵磕得死死的,什么都看不见。 此刻的骨精灵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里面的可能是大鹏之前抓走的村人的魂魄。” 大鹏怎么会甘心把他们放走,之前不是恨不得把那些村民挫骨扬灰的吗 “先进去看看。”龙太子压下心中的疑惑,抬脚走了进去。 同样的,也是一堆魂魄齐齐别过头来,这样充满怨念的眼神,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就这样直勾勾地突然盯着来人,确实有点慎得慌。 “你们,有谁见过王大力吗”剑侠客不忘来时的任务,即使对方都是一群鬼魂也要再三确认几遍。 176 “王大力,是谁”魂魄不解,他们村不是只有老石匠的学徒,大力吗 大力继承了老石匠的手艺绝活,但是干的活儿却为活人所忌讳,因此本不富庶的村庄里,大力是最穷困潦倒的那个,不被饿死已经是最好的状态。 有谁会特意来找大力的呢况且,大力是个孤儿,什么时候有的姓氏 “嗯,对不起,打扰各位了,兴许是我们记错人了。”龙太子道歉,这些魂魄已是浮萍,连自己的过去都可能记不清楚,哪能去问他们呢 “你们为什么都要聚到这里”剑侠客眉毛都拧成一团,无缘无故可以汇聚这么多灵魂,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骨精灵被龙太子和剑侠客与这些灵魂的一问一答给惊得目瞪口呆,这些灵魂是有意识的。 难道屋里,屋外的魂魄还有差别这些魂魄不但有过去的记忆,还能独立思考,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们都是城北村的村民,现在回到家乡,这里是唯一有点活人气息的地方,我们当然得来这里了。”魂魄不紧不慢地说道,反正大鹏也逃走了,他们急也急不来。 反看这三位少年人,气宇轩昂的,不像一般人,还能看到鬼魂,说不定还可以帮他们。 “城北村”剑侠客三人全部被这一番话惊得被呛住。 他们是城北村的村民,大鹏居然会把他们放出来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会是阿顺阿康”剑侠客夺门而出,往石碑那边跑去。 不安感越来越重,就说刚才怎么怪怪的,他们从城北村的外围进来的时候,阿顺阿康二人都没有再现过身。 骨精灵和龙太子互看一眼,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拔腿追了出去。 剑侠客敲着石碑,奈何它已经和普通的石块一样了,无论使用外力如何加以干扰,它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力了。”骨精灵睁开紧闭的双眼,“他们的魂魄全部散了。” 只不过,二人的怨气终究是少得多,所以才不像其他人一样,滞留在大力家的草屋里,动弹不得。阿顺阿康应该已经下到了地府里,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按照地府那些地司的办事效率,此时八成就可以投胎转世了。 “这样也好,早些解脱。”骨精灵抬头看去天边,夜很深沉,就像这天地之间的变幻无穷,无法用语言说清道明。 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法阵,当阵眼的执念以这种结局得到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阿顺阿康的愿望已经达成,城北村的村民全部逃离了大鹏的魔爪,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骨头”剑侠客缓缓站起身来,视线从未从石碑上离开过,“你能不能把他们送回地府” 要是逍遥生在就好了,化生寺的弟子会念诵往生咒,对消除怨气最有用了。现在唯一只能靠骨精灵,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是强制性的把他们送到地府去,怨气难平。 “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只能麻烦他们了。”骨精灵偷偷笑,把这么多怨念至盛的魂体净化,还真是一项了不得的任务啊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搞清楚一件事。”骨精灵转身又回了屋子。 只留下龙太子和剑侠客双双对视,“什么,事情” “外面那些魂魄也是你们的村人吗”骨精灵看着满屋子的魂魄问道,不禁心情有些沉重起来。 “是,他们被大鹏吸取了一部分魂魄之力,这才导致只能在屋外徘徊。”有魂魄答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没有告诉这三人,在这间草屋里,有着一种力量,源源不断,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他们魂魄来说,却是难得的舒适。 也是这个原因,他们才愿意都熙熙攘攘地挤到这空间不大的草屋里。 “那你们是否想投生”骨精灵心平气和地问道,这种东西还是得征求对方的意见为好,实在不愿意的话,才能硬来:“等到你们投胎转世的话,就会发现其实这一世的恩恩怨怨在喝下孟婆汤的时候,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执念其实真的毫无意义。” 这个道理世人都懂,但真的很少有人可以做到真正放下,毕竟那些经历都是他们自己的切身体会。放下,谈何容易 “大鹏那只怪鸟,要了我们的命,却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我们不服。” “对不服。” “哎”骨精灵有些应付不来这些躁动不安的魂魄,它们本身就形体不稳,现在又因为心情激动,保不齐就会魂魄就会被动散掉。 “你们不服也没有用。”剑侠客从外面进来,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灵魂哑口无言。 龙太子解释道:“大鹏是佛门中人,三界的玄门弟子恐怕都很难有与他一战的能力,你们过去是人,虽然没有办法催动灵力,但好歹还有肉身做保障。现在是鬼魂,有了少许法力,但倘若出事,那就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啊”剑侠客抱臂:“你们去和他打,那就是以卵击石。还不如趁此机会,去投个胎。”反正一投胎,什么怨怼,什么不平,都全不记得了。 “你们好好考虑考虑,我们是不会害你们的。”骨精灵不喜欢逼迫用强,能想通是最好的。 魂魄们似有所动,一个个交头接耳,讨论地正欢。 村长带头:“那麻烦几位少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能想通最好。”剑侠客笑得风轻云淡,总算不是一群油盐不进的家伙。这样倒也省事了,免得他还得去做恶人。 骨精灵抿抿嘴:“是啊,你倒是不麻烦了。” 她现在不被地府欢迎,没办法亲眼看着他们得到一个好结果,只能先用法术送回去了。 但愿那边可以知晓他们的苦楚,即使帮他们消解怨气,寻找到一个好人家去。 整个城北村被耽误了这么多年,早该如此了。 骨精灵掐诀念咒,以草屋为中央辐射四周,直到每一个魂魄地下的土地都被蓝色的符文所包括,才停止了法阵的运转。 “我传送你们去地府的时候,切忌不要再心生不满,一定要保持情绪的平和。”骨精灵嘱咐道,她没有办法陪着他们一起去。 如果怨念太深,怕是地司们会将他们直接当做冤魂处理。 177 得轮回,落网交差 本来这种没有必要的误会是完全可以避开的,谁叫地府那边明令禁止了她不许回去。 蓝色的光芒大盛,刺得人眼睛极不舒服,骨精灵念咒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来。这种传送魂魄到地府的法术极其耗修为,不送还罢,一送就是上百个,没有一时半刻根本停不下来。 “骨头”剑侠客的眼睛都睁不开,这贼光太过晃人:“以前见逍遥生超度的时候,怎么人家的光那么柔和” 言外之意,嫌弃我骨精灵抽空挤出来一句话:“你们受不了,就先出去。” 这个时候,她是多么想站出来和剑侠客好好理论一番。人家逍遥生那是超度,本来就是要抚平亡灵的怨念的,她的法术根本不具备这些能力,能送走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有本事你来啊 她长吸一口气,继续加速运转着阵势,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过多分心,万一走火入魔,不光这些亡灵可能瞬间灰飞烟灭,就连她也会被法术反噬。 印象中,这招还是禁术,过去还是她死缠烂打,师父才答应教给她的。 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这第一次用就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剑侠客,我们先出去吧”龙太子怕剑侠客站在这里,一会儿又忍不住说话。 剑侠客摇摇头,“没事儿,我也就说说。我还是站这里替她护法。” 既然都是同伴,剑侠客不走,那他龙太子哪有走的道理。 地府之中,守门的牛头马面拦下了涌进地府的亡灵:“一个一个来” 奇了怪了,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魂魄赶来投胎,还偏偏都凑到了一块儿去。 蓝色光芒骤然一闪,又是十几只魂魄到来。 牛头笑道:“原来是骨精灵干的,那可得上点心了。” 马面点点头:“那还用你说”说着,便把排在队伍前头的十几个魂魄带到了一边。 这些魂魄可不是一般的刚死之人的魂魄,少说也有一两年了,体内积攒的怨气一直无处发泄。他们的任务就是赶在他们投胎转世之前,带去孟婆那里,把怨气消一消。 不然,任凭着怨气横生,下一世的情况不会好过。 “孟婆,这些都是骨精灵送来的,还得要你去消除他们身上的怨气。”马面很快便找到了孟婆,跟她解释道。 “骨精灵她不是不允许回地府来了吗怎么还送魂魄回来”孟婆调配着她的孟婆汤,看似漫不经心地发问。 “你也知道,这是地藏王的安排,不过是保护她而已。”马面看着一锅浓稠刺鼻的汤药味,突然捏紧了鼻子:“孟婆,你这什么味” 孟婆汤不是无味的吗,怎么今天这股味道竟然呛鼻 孟婆头也不抬,语气懒懒地道:“废话,你带来的这拨魂魄需要特殊处理,你还期望味道好” 马面不再吭气,二人忙活许久,才把城北村的魂魄全部安置妥当。 “你不向骨精灵发个信号好让她安个心”孟婆那一锅冒泡的怪汤全部被分给了刚刚那些魂魄,现在的空气倒是清新许多了。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地藏王不让咱们过多接近骨精灵,是怕她逃不过命劫,现在看来,还必须得跟她吱个声。”马面头疼,到底有什么办法既可以避免骨精灵和他有过多交集,又可以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你想好了,就走吧,不要在我这里占地方。”孟婆才不管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只想清净清净,逐客令下得轻松。 “是。”她是长辈,又是上级。既然都发话了,自己也没有赖在这儿的道理。马面毕恭毕敬地离去。 还是去找牛头商量最为稳妥,既不会得罪人,又不会招烦。 “你说有没啥办法”马面一脸愁容。 “你不用去找她,散出一点灵力让她看见,就当告诉她了,这不就行了吗”牛头第一次觉得马面的脑子比他还不够用。 “也对,我怎么就没想到。”马面懊恼地扯了扯头发,这脑袋怎么不灵光了呀 城北村草屋里,骨精灵跌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两只手不断在耳边扇风:“快,快累死我了。” 师父果真没有骗她,这招确实会耗好多的体力,她现在腿软不说,居然还有些头晕眼花。 想着想着,骨精灵身子一歪,险些就要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得亏剑侠客眼疾手快,稳稳地扶住了她。 “骨头,你不至于吧”剑侠客不由地想到了自己以前每每施展完横扫千军的样子,也是这样体力不济。 只是,大唐官府的法术一向走外力攻击,有这样的情况不足为奇。现在看来,幽冥地府也无例外啊 “骨精灵,那是什么”龙太子抬头瞥眼看见了草屋里一闪而过的蓝色光芒。 “啊”骨精灵循着龙太子的目光望去,幽蓝色的光芒,那是地府地司的专属灵力。 “是城北村人的魂魄得到了妥善安置。”骨精灵心情畅快了许多,这心情一畅快起来,就连晕晕沉沉的脑袋都好了。 “呼。”剑侠客也跟着长出一口气,“我们休息休息再走吧” 骨精灵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敢随便走动啊万一再晕倒在哪里呢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 “嗯。”骨精灵乐得同意,用手捶捶自己的肩膀,施法的时候举手举到胳膊酸。 “咣”的一声突如其来,三人的目光齐齐往草屋的木门那里望去。 一个虎背熊腰的人跌跌撞撞趴在了地上,现在挣扎着要站起来,反而因为心急摔了个鼻青脸肿。 “王大力,快,快抓住他。”骨精灵激动地在椅子上指指点点。只恨自己腿软不能及时冲出去,要不然就一把抓住他了。 剑侠客和龙太子往木门外边一望,那身形和大力果真很像,就是王大力。大鹏的百密终有一疏。 二人上前把王大力从地上拎起来:“跟我们回去见皇上。” 实在是太狡猾,本来就是喝口茶的功夫,就可以将其绳之以法,现在兜兜转转的好不费劲 “各位大侠,饶过我吧我也是没有办法啊”王大力拱手作揖,整张脸都在颤抖,“被皇上抓回去,就是必死无疑啊” 现在叔叔也告老还乡,大鹏不知所踪,再也没有人能保他一命了。他能不怕吗 178 求情,谋差 “你要是早有这等觉悟,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龙太子手腕一使劲:“快走吧” “骨头,为免夜长梦多,咱们还是先走吧。只能辛苦辛苦你了。”剑侠客看着草屋里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不太好的骨精灵道。 他也不想如此赶,只是,实在是吃不透这大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对方突然杀个回马枪,他们岂不是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 “好。”骨精灵站直身子,鼓起腮帮子,长出一口气。混沌沉重的脑袋觉得清晰了不少,这才踏出房门去:“这下大力也可以回来了。” 长安皇宫内,王大力因勾结妖人,妄图颠覆皇权,被判秋后斩首。皇上终究还是惦念着王公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再去判他的罪名:“就让他在老家安心养老好了。” 剑侠客行礼:“皇上,草民有一事想要恳求您。” 皇上显然没有想到剑侠客会突然这么说,不过他还是很开心:“有事,但说无妨。”有功之臣,提出什么要求都不是过分的。更何况,这位少年还是程咬金的爱徒,就更无所谓了。 剑侠客看骨精灵和龙太子一眼,这才说道:“大力只是被坏人利用,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任何的行动,天牢里潮湿阴冷”他蓦然跪下身子来:“不知道,皇上能不能饶他一命” 骨精灵和龙太子也齐齐跪倒,剑侠客有这种想法居然没和他们说,虽然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到底还是未能同步:“请皇上饶大力一命。” 大力这人确实有很多缺点,譬如贪生怕死,但他也还是有着许多的闪光点,在城北村的时候众人都觉得大鹏不详的时候,他还可以勇敢地站出来为大鹏建造衣冠冢。 光冲这一点,大力就比王大力不知强多少倍。 皇上愣了一会儿,接着便道:“这个朕不是早说过了嘛,不要他的命。”孰是孰非,他还能分得清。 “那,那不知道皇上是否可以”剑侠客欲言又止,这样子做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不至于吧 毕竟自己提的又不是什么大要求,皇上应该不会生气吧 剑侠客又清了清嗓子,“大力是石匠,有一身好技艺,可却是替人家刻墓碑的,所以,才一直穷困潦倒。” “你的意思是说,让朕给他谋个好差事”皇上其实心里也有这个打算,只是苦于不知道大力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平白无故把他留在宫里,也有些说不过去。 “是啊”剑侠客大喜过望:“宫里也好,其他诸位大臣也好,肯定免不了需要建造府邸什么的,有这样一位能工巧匠,进程也可以快点不是” 皇上沉默不语,似在仔细思量剑侠客的提议。但是他这个样子却不由地让剑侠客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个大殿里静到连心跳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扶起了剑侠客,喜笑颜开:“那就让他来宫里做个石匠好了,只要不犯事,朕相信他的日子会有气色的。” 皇上在这段日子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干,他自己也派了一些人,私下里打探过大力。只是没有剑侠客他们那么了解得清楚而已。但对于大力的情况家世,皇上也算摸了个十之八九。 宫里也不养闲人,既然大力有一技之长,那皇上也欣然同意:“朕这就把他从天牢里放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天牢守卫见剑侠客三人眼生,拦了下来:“天牢重地,不得擅闯。” “这个”骨精灵亮出了皇上给的令牌,原先人手一个的令牌,现在因为该抓的也都抓到了,就只留下了她手上的这一个:“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吧” “是”二人不仅让开了路,还走在前头不断点头哈腰:“三位大人这是要去哪儿,我们可以为您引路。” 骨精灵屏着呼吸,这里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难闻:“啊,我,我们知道” 被剑侠客打断:“我们想去看大力被关的地方,就是那间天牢里最特殊的牢房。” 他们自然知道大力被关在哪里,但是这个知道可不敢就让骨精灵这么说出来,那样岂不是证明他们已经来过了吗 “我们知道,大人们跟我们来吧”两个守卫在前头领路,左右转圈。 这路怎么和上回的路不太一样,剑侠客三人心里正奇怪。 就听到守卫道:“大人,到了,大力就被关押在这间牢房里。” 他们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就先退下了。”天牢大门那里一刻都离不开人,要不然上头怪罪下来,他们也担当不起。 龙太子和剑侠客微微颔首:“有劳了。” 而骨精灵却早就跑到了牢房那里向里张望着,漫不经心地说:“多谢了啊。” “大力。”骨精灵打了个响指,钥匙就自己飞去把锁子给打开了:“你可以出去了。” “我出去”大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于他而言,他这些天的日子就是日日夜夜呆在牢房里,闻着这刺鼻呛人的气味,直至习惯到适应,什么都闻不出来。 外面的世界如何,他认知不到,更加参与不到。没想到,这几位少年英雄再来的时候,就是把自己救出去的时候。 他穿着囚衣,手腕脚脖子上都挂着沉重的镣铐,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跪倒在地:“大力谢谢各位的搭救之恩,要是,要是还有下辈子,大力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 他深知自己的生活是个什么状况,这辈子报恩是没什么可能了,只能寄希望于下辈子。 剑侠客笑笑:“你还不知道吧,皇上答应让你进宫去做石匠,你也用不着向我们报恩。是不是,啊” 剑侠客给骨精灵和龙太子使了个眼色,不要老让他说话,他们倒是也吭个声啊 “是,如果你要谢,还是得谢谢皇上。”龙太子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绝对不是什么客套话。 难怪人间大唐这么昌盛,他以前不知,现在算是知道了,有这样的皇上,再大的国都繁荣昌盛也是司空见惯了。 “那,那我的咒印”大力高兴过了头,险些忘了随时会要了他的命的大鹏用来控制他的咒印一事。 179 咒印不除,留在宫里当差又有什么用过着的不照样还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这个”剑侠客一时被问住,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确实是忘了还有这样一个牵制因素。 骨精灵却不当回事,直截了当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咒印这几天应该还没有发作过吧” 大力被这样一提醒,当即思考起来,被她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个样子,只是自己还是有点不太能确定:“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不会发病了” 他管每回咒印发作称为“发病”。 其实骨精灵也只是联系了前因后果的猜测而已,现在再一次得到了证实,她才放起心来:“当时你们村村人的魂魄一朝之间全部被放了出来,阿顺阿康又散了灵魂,那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大鹏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所以加在别人身上的咒印才会被破解。 “只要你以后不再被他盯上,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再受他的威胁。”骨精灵振振有词,拍着胸脯说道。 “你的草屋还是别回去了,整个城北村完全就是一座空村。”剑侠客把牢门打开,让大力从里面出来。 “可那是我的家乡啊”大力始终觉得即使再破旧,自己也没有放弃的道理。 “那你就好好干,将来发达了,回去好好建设家乡呗”骨精灵不认为这个话题有什么值得探讨的意义,该如何做那都是大力的事情,他们在这一点上始终都是局外人。 “草民大力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力这回的一套礼数倒是做得齐全了。真有点在皇宫里当差的感觉,虽然不是什么官员,但再不济也比他从前的日子强千倍百倍。 “皇上,我和骨精灵还有龙太子想要动身前往东胜神洲外的女儿村,估计要有一段时间不在大唐了。”剑侠客告辞,关于请辞的这句话他思前想后,觉得怎么说也不好,最后索性直言。 “女儿村”皇上觉得新奇,他都没有听过这里:“听名字不像是大唐的领土啊” “是。”这个问题必须由剑侠客来答,骨精灵和龙太子一个魔族,一个仙族,也只有他对人间的情况最为了解了。 “是这样的,我们有几个同伴还在女儿村等着我们,也不好再耽误下去。”剑侠客抬头看了一眼皇上,才又接着道:“就在前些天,逍遥生就先离开了大唐,估计现在他也差不多到了。” 当时逍遥生走的时候,还没想到后面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所以才走得干脆。也不知道皇上知道了逍遥生的不告而别,会不会生气。 不过,皇上也是发现了的吧,毕竟逍遥生这么久没出现过。 “既然你们有事,就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吧。”皇上不怒不急:“走之前跟程爱卿说上一声,不要叫他担心。” 程咬金早就和他说过逍遥生走了的事情,他是皇上,自然求贤若渴,可也不能赶鸭子上架,逼着人家做事吧所以,关于逍遥生的情况,他是一点都不生气。 但是,这些小辈在他面前,怎么永远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皇上咳嗽,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朕像老虎吗” 老虎这皇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思妙想,骨精灵掐着自己的胳膊,才止住了笑意:“皇上您是人,怎么会像老虎”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像。 剑侠客凑上前,揪了揪骨精灵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骨头,你少说几句。” “哎”皇上伸出手制止了剑侠客:“倒是骨精灵还算胆大,有什么说什么。只是,朕真的好奇。” 皇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剑侠客,朕看起来难得是杀人不眨眼的昏君” “啊”剑侠客刷得脸色就变白了,哼哼唧唧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没有的事,没有” 骨精灵看了在一旁着急:“皇上不是昏君啊,就连我不是大唐的子民都能看得出来。” “是啊,剑侠客只是身为大唐人,思虑担忧的难免多于我们罢了。”龙太子也站出来说话。 有句话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骨精灵和龙太子没有在人家皇上的管辖下生活过,自然不知圣意难测,说起话来也就洒脱得多。 而剑侠客呢,他深知他在皇上面前说的话,不仅仅代表了他一人,还发表着整个大唐官府的颜面,还关系着师父程咬金在皇上面前的脸面。那压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罢了罢了。”皇上摆摆手,又看向剑侠客:“以后在朕面前不要过分拘谨,朕看骨精灵和龙太子那样的就很不错。” “是。”三人推出殿门去,回了大唐官府。 “剑侠客,你行李收拾完了没”骨精灵坐在回廊上的椅子摇摆着双腿,坐也坐不老实。 “你怎么这么磨叽”骨精灵唉声叹气,一个大男人收拾个包袱而已,怎么比他还慢。 “骨精灵,剑侠客还没收拾好吗”龙太子也从屋子里出来,肩上扛着他自己的包袱。不过,很轻便。 “没有”骨精灵摆手摆得有气无力。 “师父,弟子告辞了。接下来可能有段日子见不着您了。”剑侠客在里屋跟程咬金辞行。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你们有事情就别管为师,赶紧办事去吧。大事要紧。”程咬金看了看门外,招呼剑侠客:“你去把骨精灵他们带进来。” “骨头,龙太子。”剑侠客终于出来了。 骨精灵抓起他的胳膊就想往外走:“你可算是磨完了,赶紧走。” “不行,你们还没有向师父告辞呢”剑侠客人都被拽住去半米远,才有机会把话说完。 “应该的。应该的。”骨精灵不好意思起来。 程咬金由卿月扶出来:“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你们得彼此照拂着点儿啊” “那是当然,您就放心吧。”骨精灵抢先说道,自己好歹还和他做过“父女”一场呢,照顾他的徒弟那是理所当然。 剑侠客和龙太子笑笑:“是。” 程咬金拍拍卿月的手:“他们走了,你也去吧。大唐官府这里不用你操心。”这些天呀,卿月这丫头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明显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180 玲珑阁主,清理门户 “其实我不着急,玲珑阁嘛,它又不长腿,跑不了。”卿月强撑着不说实话。 自从老张小哥那么一闹,说句实在话,卿月真的难以确定,玲珑阁里现在究竟有多少人手是可靠的。 “剑侠客,女儿村在东胜神洲外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的,你们赶紧走吧,最好赶在天色暗下来前,住进驿馆里。”程咬金有些担心他们再这么磨蹭下去,到了晚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是”,三人也不敢再废话,匆匆忙忙离开了大唐官府。 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程咬金才又出口气,并没有觉得轻松不少。因为这里还有一个更大的大麻烦在等着他呢 “你这个孩子,放不下就赶紧走吧”程咬金看了卿月一眼:“我又用不着你陪。” 卿月嘿嘿一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的法眼啊那我就先走了啊” “嗯。”程咬金点头,目送着卿月离去。 玲珑阁里,既没有了老张小哥的张罗,又没有了东家卿月的管束,整个烂摊子根本没有人能够收拾。 “你们看看,这帐上欠了多少债,要是东家再不来主持大局的话,咱们这玲珑阁趁早关门歇业吧”几个有点资历的伙计凑在一起,翻看着账本,愁云密布。 虽然玲珑阁的地皮确实是东家的资产,在这一块上不用他们操心。但是,玲珑阁名下的各大产业都是需要资金调度的,还有这么多伙计的报酬,简直是少一天进账都不行啊 这东家一天不来,他们就只能一天天地等着喝西北风。 最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那东家平常最为信任的老张小哥突然折返回来,不由分说就把玲珑阁抢劫一空。 起初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东家的授意,可万万没想到,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玲珑阁里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才从各地搜罗来的宝物,已经基本上算是被抢空了。 “哎”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这样的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有些年纪轻的已经忍不了纷纷撂挑子不干了,也只有他们这些老的,实在是狠不下心来看着一步步起来的玲珑阁就这样毁之一旦,所以才硬撑着呢 “我一回来,你们就给我这个状态啊”脆生生的女声从屋外传开。 是,是东家这个声音特别熟悉。 几个伙计连忙站起来:“东家回来了呀” 卿月笑着走进来,仿佛没有看到一屋子的颓唐:“怎么看到东家不来迎接,一个个傻站在那边啊” “老张小哥把咱们楼里值钱的物件全抢走了,现在整个玲珑阁就是一座空架子,东家您怎么还打趣我们啊”他们可没有这么东家这么好的闲情逸致,事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卿月手摸过账本,随意翻了几下子:“老张小哥目光短浅,他抢走的是死物,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不过,可惜了她这么久以来的心血了,“这几天可要幸苦大家了。” “不幸苦,只要东家回来了,我们也有干劲啊”伙计精神抖擞,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玲珑宝阁的威名一定会再次响遍五湖四海的。 “这第一步,就是查清账目上所有的亏损,以及被老张带走的那些东西,我需要详细的清单。”卿月声音沉稳,俨然不似她这个年龄该有的。但神奇的是,只要是卿月说出的话,他们都会无比的服从。 她攥紧了拳头,缓缓拉开所有的窗户,让阳光大肆地照射进来,一瞬间,玲珑阁里挥之不去的阴沉沉的气氛就此逃得无影无踪。 有些人,抢来的东西终归不是他的,就像此时一样,只敢在暗地里耀武扬威,一跑到有光的地方就会原形毕露,只剩下了仓皇而逃的结局。 三日后,玲珑阁前张灯结彩,有初到皇城长安的外地人,被这气势震憾,只当是某位达官贵人家在办喜事,于是便赶去凑个热闹,想着说不定还可以搏个好彩头。 “大哥,这玲珑阁是干什么的地方”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拖家带口的询问。 他也是从各地赶来的外地人,结果到了这里以后,才发现,和他想得完全不同。 “哦,玲珑阁啊,就是这长安城里交易珍宝的地方。除了那第三层,咱们进不得,其余一二层倒是可以进去长长见识。”他身旁的一个长安人热心地答道。 这回答也不尽完美,有人补充:“你今天有福了,赶了个好时候。平常这一层可以随便参观,二层和三层啊,必须得等到每年的五六月份才可以。”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彻底把他这个外地人给绕晕了:“那敢问两位大哥,现在不是五六月份,为什么这二层和三层都对外开放了呢”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 玲珑阁那边就鼓声大作,几个小厮从里面奔跑出来,皆是一人手中提了一面锣鼓,棒槌在侧,敲得响亮。 “各位,今天是我们玲珑阁重新开张的日子。东家的决定,从今日起的七天之内,不仅一层二层对外开放,就连三层都可以对外开放。”领头的小厮嗓门洪亮。 此话一出,整个围观的人像是炸开了锅一般,皆爆发出了响如天雷的鼓掌声:“好好” 不仅如此,不知道是哪几个急不可耐的人在人群之中撺掇起来,人群大有洪水一般的势头往玲珑阁里边压去。 那个小厮慌了,手中的棒槌再次敲响锣鼓,比之前还要响亮:“不过,我们东家说了,碍于玲珑阁可以接待的人数有限,所以我们每日每隔两个时辰只放前一百人进去,在此期间,想要进去的话,就必须等到里面的人出来。” 东家还真有先见之明,要不是有这样的决策,现在玲珑阁八成是要被挤塌了。 还记得,东家说起这些来,一套一套的,什么开放玲珑阁这是在回馈新老顾客,给他们尝些甜头,这样也不会因为前些日子的低迷而流失掉客源。 再者玲珑阁三层大到无法想象,用句神仙道人们的话说,好像是有着结界的幻境,容纳这些顾客完全不在话下,可东家依然限流,还管这招叫做,叫什么饥饿营销。 说是不能一次性让大家把兴奋劲给过了,毕竟玲珑阁的钱财来源不是专靠买卖的,口碑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总之,人家姑娘家家的可以当东家,那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181 半路意外,被迫住店 “请,请。”小厮们躬身请进这些来者,有钱没钱,都得当做贵客来看待。这是东家吩咐下来的。 玲珑阁关门数日,再次重开,一扫之前的颓唐之气,又因卿月的决策,比之前还更获好评。一时之间,玲珑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玲珑阁里的小厮走上街去,都比好多大户人家的管事还要脸面上有光。 “那件东西放到库房去,无论是谁来,都不要拿出去。”卿月指挥道。 小厮觉着开门做生意,一向都是无往而不利的,于是便开起玩笑:“那就算是当今圣上来了,也不给看” 没有想到,卿月根本不吃这套,睁大了双眼,道:“不给看”说着,转向另一边去:“把那个箱子往旁边移移,移的时候轻点,不要把哪里给磕着碰着。” “你说你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把自己给碰着了吧”骨精灵看着剑侠客的膝盖鲜血直流,有些着急地为他处理伤口。 出了长安也有个两三天了,这女儿村根本没有人听说过在哪里,他们这些天尽走冤枉路了。没想到,这刚走上正途,就出了这事。 “是没看黄历吗这么倒霉。”剑侠客看着膝盖上被石头磕出的伤口,心不在焉地道。 “行了,我看今天也别走了。咱们先休整休整,明天一早再走。”骨精灵看看天色,再看剑侠客的情况,真的不适宜再走了。 赶路也不是这么个赶法。 “也好。”龙太子立在一旁,看情况,骨精灵往剑侠客旁边一蹲,自己也插不进去,索性就说:“你们先在这儿呆着,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客栈驿馆之类的。”反正露宿荒野,他是绝对拒绝的。 这条小路不是官道,准确地说是在这附近的居民平常老走这里,这才硬生生地给踏出一条路。 这么偏僻,同时也传递出了另一条消息,那就是既不是官道,必是小村小户,驿馆是不用想了。 指不定运气差一点的话,连客栈都没有。 骨精灵替剑侠客扇风,“这里晚上蚊虫多,我替你扇扇。”要是龙太子能快点回来就好了。伤口需要处理,总这么拖着,发炎了就麻烦了。 山林深处,一片寂静,龙太子一人借着月光慢慢在林子里摸索着前行。 前面一处昏黄灯光,映得这幽黑一片温暖。 “真是天助我也。”龙太子就仿佛在暗夜之中找到了光亮一般的欣喜,大致记了一下方位,便匆匆折返回去了。 “骨头”剑侠客不知怎的,又扯到了逍遥生身上:“这回我还真的不得不对逍遥生刮目相看,你说他一个书呆子居然可以把咱们三个人都走不下来的路走完了。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遇到困难”骨精灵没有了一开始的心急,现在静下心来,倒也觉得那伤口只是扎眼而已,只要偏过头去,不看就不至于难受了。 或许人家遇到的困难也是不计其数,只不过因为他们没有在场而已,又不代表逍遥生就一路顺遂。 “那”剑侠客哽住了:“那他没有用符纸联系咱们,至少证明他遇到的事还不至于棘手。” 剑侠客自觉分析得很有道理,却得不到骨精灵的回应,正想“发火”的时候,就看到了龙太子回来了。 “龙太子,怎么样”剑侠客满怀期待地看向龙太子,他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一无所获之类的话。 这要搁平时他也就在外面凑合上几晚罢了,可今天他必须得和龙太子站在同一战线上,再怎么样也得住到可以遮风避雨的屋里去。 “我找到了一个客栈,骨精灵,我来帮你,咱们一起扶剑侠客过去。”龙太子边说边已经把手搭了过来:“来,小心。” “客栈”骨精灵看到了龙太子口中所说的客栈,不禁有些怀疑起来,这究竟是客栈还是黑店啊 一块木制的牌匾上面的字因为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所以被磨得看不清了字迹这个理由有点扯了吧 骨精灵不想打击龙太子辛辛苦苦,费了好大的劲才得来的劳动成果,但真的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龙太子,这不会是黑店吧” 这年头,还真的少不了这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这一点,可和他们人类国家繁荣不繁荣没甚多大关系。 又或者就有那种变态,以杀人坑人为乐。不知怎的,这家连店名都看不清的店,总透露着一股怪异,让骨精灵隐隐不安。 龙太子也察觉出了怪异,但依旧强自镇定:“这荒山野岭的,人家也很不容易了,我们先进去吧。”又顿了一顿,才道:“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再出来呗” 骨精灵和剑侠客互看一眼,才双双点头:“好。” 只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进去了以后,倘若真的有猫腻,到时还真的可以出来吗 “有人吗”骨精灵抢先问道,不等里面的人问话。 好像先获得主动权,就可以避免意外一样。总之,先问的话,骨精灵会比较安心。 “哟,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一个穿着有些暴露的女子出来,语言轻佻,可惜不是正值大好年华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倒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了。 穿这么风骚啊总不会是妓院吧 骨精灵没有立马答话,本来青楼那种地方,她是并不知道的,这不前端时间在长安太久了,闷得无聊,路上见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硬要闯进去,剑侠客这才拉住了她,说那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来的。 “怎么几位客官还是个闷葫芦啊”老板娘分明是在取笑他们。 骨精灵自然也不甘示弱,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才道:“天这么黑了,你说我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话不投机,半句多。趁早赶紧天亮,自己可不愿意和这种女人有过多的交流。 老板娘似乎没听出来骨精灵言语中的不满,径直用了她那大嗓门,呼喊着楼上楼下的小二:“几位客官要住店。” 说完,便自己扭动着腰肢走远了。那个样子还真的和蛇有得一拼。 小二乖乖下楼:“几位客官,楼下的客房都满了,只有上面的两间客房是空出来的。” 182 谋财不成,弄巧成拙 “下面的都满了”骨精灵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 这叫她怎么相信这里人烟稀少的,大半夜的谁会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啊 “算了。”剑侠客在旁边拉拉骨精灵:“不是楼上还有两间吗”正好,他和龙太子一间,骨精灵自己一间。 依他看,这样的安排恰到好处。 “嘶”,骨精灵吸口气,“你是不是缺根弦啊”这明摆着有情况啊瞎说什么呢,胳膊肘尽往外拐了。 龙太子眼见骨精灵的脾气又要炸开,忙去安抚:“骨精灵,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倒不如,我们先住进去,有什么情况,再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比较好。你觉得呢” 骨精灵的脾气虽然坏,但通常也只是会和剑侠客斗嘴,对于其他人来说,她还是比较随和的。只要别人说得有理,不见得她就不会听。 骨精灵果真如龙太子猜测的那样,点点头,也算是赞成了:“那咱们就先住进来好了。” 转念一想,即使这间客栈真的有问题,一般的黑店也奈他们不得,自己确实有点草木皆兵了。 “小二,来两间客房。”龙太子还特意伸出两根手指,告诉他,是两间客房,可别记错了。 “好嘞”小二领着三人上了二楼,楼梯估计是因为有些年头了,踩在上面就会咯吱咯吱作响。 剑侠客出于好奇,问了一句:“小二啊,你们掌柜的可真够有钱啊,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还可以建这么大一座客栈。”说着,还啧啧称奇。 小二笑答:“客官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掌柜的一个女人也不容易,要没有些其他赚钱的门道,肯定也支撑不起来” 话到嘴边,小二才惊觉,自己的嘴巴好像漏了点什么,要不再及时补救补救,被那个女人抓到把柄,再整个揪出来就麻烦了。 毕竟,刚才在楼下的时候,那女人的眼睛毒也就算了,一下子便看出了他们有问题,还嘴巴毒,字里行间的,他还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他只能就是说事:“这么些年,我们的营生也不好过了,掌柜的年老色衰了,我们也只能安安心心地做这些正经事儿了。两位公子,会明白的是吧” 剑侠客背脊一阵发凉,这小二说事就说事,干嘛要把他搭进去,这不明摆着是说他出入过那些烟花之地吗 剑侠客赶紧陪笑:“骨头啊,其实我真的没有去过。不然,我给你发誓。” 骨精灵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沉着个脸:“闭嘴。” “三位,到了。”小二替他们推开房门,自己则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嘱托剑侠客三人:“三位,夜深了,这楼上楼下的客人都歇息了。如果你们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最好就不要出来了。免得打扰其他客官休息不是”说完,又干笑了几声,笑得牵强,尴尬。 确定小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骨精灵才鹦鹉学舌起来:“免得打扰其他客官休息不是切,谁会啊那么没素质的事情,也就只有你们做得出来。” 只要今晚他们消停一点儿,不要让她抓到把柄,一切自然好说。要不然,但凡惹她不开心的话,就别怪她了。 “哼。”骨精灵一摔房门,回了自己房间。 剑侠客心虚,被骨精灵摔门的动作吓得一抖,骨头该不是误会了他经常出入青楼妓院吧要真是那个样子,他可真是冤死了 那些地方他也只是听说过,顶多亲眼见过大唐官府里那些个师兄师弟进去过。即使有人要带他去,那也是被他义正严辞地拒绝了的。 龙太子轻笑一声,扶住剑侠客道:“我们也回去吧有什么误会,明天早上再和她解释清楚,就好了。” 正好,他也觉得这里不简单。如果不给他们机会那怎么原形毕露 “哎”,剑侠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现在只要他一合眼,脑子里全部都是骨精灵生气的样子。 而自己身旁,龙太子在为他处理好伤口以后,早已入睡,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房间外,“走,走”不知是谁在轻声细语地说话。 剑侠客一个激灵,本来就失眠的他,现在更睡不着了。 他轻轻翻身下床,窜到窗口边,他倒要看看这里的掌柜和小二究竟在搞些什么把戏。 龙太子此时也悠悠醒转,准确的说是,他一直清醒着。 龙太子也同样蹑手蹑脚地凑到窗户边,左手在拍剑侠客的肩膀前,右手就已经把他嘴捂住了,避免他一时惊吓,大喊大叫的,再把外面的坏人吓走。 “嘘是我,龙太子” 剑侠客这才点点头,长出口气。 二人静静半蹲在窗口下,听着那仅有一墙之隔外的脚步声和衣服摩擦声逐渐接近。在静谧的深夜,一点儿声音也会无所遁形。正如现在,对方不知把速度放慢到了何种地步,但依旧还是会有声音暴露出来他们的行踪。 同样的房间,骨精灵早就潜伏在窗边,她一进屋就没有上床合眼睡过觉,而是搬了把椅子来,翘起二郎腿,静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窗户纸被轻轻戳破,有人把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伸了进来,里面冒出了阵阵白烟。 迷香果不其然,真有问题。不枉自己一夜不睡,一直守在窗户边。 骨精灵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计上心来。她伸出手指去,将喷迷香的口堵住,这样不仅迷烟进不来,还会反吸他们一口,想想就开心啊 掌柜的那个女人,早就发现了三个人手中最难缠的就是那个小姑娘,所以她亲自上阵来对付骨精灵。 “呼。”她鼓起腮帮子大口一吹,不料迷烟没有吹进去,反而呛了自己一下。 “咳,咳。”她本不想搞这么大动静,这样子一来,就算里面的人睡得跟头死猪似的,也会被吵醒啊 可是,嗓子里进了东西呛得人直难受啊这边掌柜的出现了意外,剑侠客和龙太子窗户外的小二也乱了阵脚,哪还顾得了下迷烟 一早跑过来,在掌柜的后背上拍,帮她顺口气。 剑侠客半倚在窗户边,笑道:“不用我们操心了,一定是骨头干的。” 只是,这样热闹的场面,不能光明正大的看,而是偷偷地看,多不爽。 龙太子拍一拍剑侠客的肩膀:“走,我们出去凑凑热闹。” 183 逼急现形,穷寇莫追 待到出去时,骨精灵也自她的房门里出来,三人刚好凑做一起。 掌柜的气才刚刚顺过来,就看到这样一幕足以将她气过去的场景,别提她有多不爽了,恶狠狠地咬了牙:“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话问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店有问题的,还是说什么时候发现他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潜到了人家窗户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也罢,都告诉她无妨。 骨精灵故意拖长了调子:“这他们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自打我一进门,这里处处透着一股子邪气。所以,我一夜没睡,一直等着你们呢”还真不叫人失望啊 龙太子也丝毫不示弱,面对想要谋财害命的恶徒,他可没有好脾气:“我其实并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端倪,而是经过骨精灵有意无意之间的提醒,又加之你们实在是反应奇怪,叫人不怀疑都难。尤其是小二送我们大家上楼时的那句,掌柜的年老色衰如何如何,虽然后来他极力遮掩,但是已经晚了。”有些缺口一旦出现,只能是越描越黑,欲盖弥彰了。 真是奇怪,这么拙劣的手段他们怎么会在此处干这么久的黑店还没有被人家发现 剑侠客懊恼地捶自己的脑子,虽然隔了一层厚厚的头发,但那闷声却够响:“你们都这么聪明,倒是我拖后腿了。” “你也别怪自己,谁叫你今天受伤了。”骨精灵难得没有和他争辩,这要是搁以前,骨精灵绝对抓住这话里的重点,顺着他的意思要嘲笑他一番。 果真是看在了他受伤的份上,只不过这伤是伤在了腿上的膝盖处,又不是脑子。这话还是在损他吗 “说”骨精灵瞪大了一双眼眸,这搁平常的鼠辈早就会被吓着了,可对方却波澜不惊,还真有几分手段:“你们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把店开在这等偏僻小道上,还真的是很奇怪。 任何的买卖都是要有一定的成本,如果像他们这样,难道不会入不敷出 小二匍匐在地上,慌了神:“掌,掌柜的,不然,不然咱们就招了吧” 掌柜的飞去一记眼刀:“少说几句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原来,妖艳气质的女人发起狠来这么可怕啊龙太子和剑侠客纷纷抖了抖身子,刚才她那一下,让他们脊背发凉。 地上的女人口中发出了“嘶”的声音,短暂尖锐,虽然现场场面混乱,但这一声绝不可能是人类发出的声音,立刻剑侠客三人警醒。 “你不是人”骨精灵后退了一步,以防她出什么暗招。 “居然被你们发现了。”女人张着血盆大口,蛇信不停地颤动着,下半身人腿也全部变成了蛇尾巴,飞快地向前滑行着,她了解这里的地形,在穿破了几间木门木窗后,居然被她给逃脱了。 龙太子却不急着去追,一个人站在原地回忆着初次见到这蛇妖时的情景,“难怪她当时走路可以扭成那个样子。” 就算是天生风流,也不见得走个路会摆出那个姿态,常年累月的话,腰肢一定会损伤的。现在总算搞明白了,原来对方是条蛇。 “不行,看我今天不追上她。整整害得我一晚上没睡。”骨精灵已经循着那几扇门窗烂了的方向追过去。 龙太子脚上也呆不安稳,回眸看了一眼剑侠客,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冒出来,他拍拍剑侠客的肩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个小二交给你看,我也追上去。” “那你们快去快回啊”剑侠客很不情愿,他的腿伤了,不能跑远也是不争的事实。 蛇精在草丛之间爬行起来游刃有余,无论前面有何种枝枝杈杈,都能以近乎无视的速度越过去。 可惜骨精灵和龙太子并没有这种本事,二人追在其身后不是被草丛缠住了脚腕,就是被藤蔓绊个踉跄。 “人呢”骨精灵追至一处少树少草的地方,照例来说视野会更开阔才是,却还是让蛇妖给跑走了。 “可恶。”她一脚将地上的石头踢远,懊恼不已,却只能拿自己开刀:“这么好的机会都能跟丢,骨精灵你是不是傻” 不管了,她随意找了一个方向,就算是白干一场,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却不想龙太子后追上来,制止她:“穷寇莫追,让她逃了就是。” 客栈里,不是还有一个嘛那个也知道不少呢,虽然不是主犯,却是同谋,价值同样不容小觑。 “可”她一晚上守株待兔,却还是让她给跑掉了,这口气哽在喉咙里就是咽不下去。 “好了,客栈还在,不怕她不回来。”只要她回来,还会愁抓不到她吗 “嗯”,骨精灵也不是不听劝的人,既然龙太子都这么说了,她再这么坚持下去倒显得她有些分不清孰轻孰重了。 “剑侠客,我们回来了。”还没进到客栈二楼,就听到龙太子在楼下喊道:“小二还在吗”他生怕回来以后,掌柜跑了,连打下手的小二也趁机溜了,那才是白忙活一晚上。 剑侠客回应:“我只是腿受伤了,又不是手残了,怎会连个小二都看不住” 据他观察,掌柜的老板娘是一个妖精,但这小二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通人,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骨精灵跑上二楼,打量着小二:“一般这种情况呢,也有可能是他隐藏得太深。” 不是至弱,就是至强,除此以外,还真没有第三种可能了。 龙太子扶起趴坐在地上的小二来:“你们的客栈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二一张脸被憋至红色,欲言又止,不知在顾虑什么。 骨精灵和龙太子互看一眼,这才敛了怒气,尽量保持着心平气和:“如果你是被妖怪逼的,那你把她的目的说出来,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句话可不是简单的权宜之计。 小二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看了门边几眼,生怕他家掌柜的突然又跑回来,等一切准备活动都做充分了才说:“我们做的确实不是正经买卖,开在这偏僻小道上,也是有原因的。掌柜说只是怕树大招风。” 树大招风一个妖怪懂得还挺多。不过,只要想得是阴损的招儿,做得是谋财害命的勾当,在哪里都是树大招风。 184 劝服,自首 “你接着说。”骨精灵转身回了屋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杯茶水就一碟点心,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小二因为她这一动作,居然还停止了罪行的交待,咽咽口水:“这茶水和吃食里有毒。” 有毒骨精灵腮帮子一股,全部都喷了出来,刚巧不巧地全吐在了小二脸上。 “这什么毒”骨精灵嫌弃地呸了一地,舌头里感觉总有残余:“不会是蛇妖下的吧” 她也就是那么信口一诹,没想到小二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是掌柜的毒牙里的毒液。” 骨精灵翻起白眼,暗骂自己傻。躲得过一切暗算,却还是逃不过自己的手贱外加嘴贱。 看骨精灵没好脸色,小二便低了头,接着招供:“我们客栈里的小二都受过掌柜的恩情,所以这才跟她做了一些错事。” 在这里开店,能赚什么钱,妖怪肯定是不缺钱花的呀掌柜的另有所图,反正他们也不求有多大的前程,只要跟着混,有口饭吃,饿不死不就完事了嘛 剩下的事情,掌柜的干,他们就帮忙着打下手。 “掌柜的说,她的修行需要人的精血滋养,虽不至于每天都要,但是至少一个月也得有那么一个人的供她吸。”小二说起这些妖怪修行的法门来,头头是道。 看来,他再跟着蛇妖几天,自己都可以当个半妖。 “这里地处偏僻,但一个月来一个人的几率还是有的”龙太子挺自责的,自己不察,还害得同伴大晚上不睡觉,陪着他一起收妖来。 “行了,行了。”这事迟早都得解决,剑侠客站在二楼大声喊叫:“都别睡了,赶紧出来。” 不管他一楼住着的是客栈的小二,还是像他们一样误入险境的旅人,都没有必要再睡下去了。 是小二的,凑一凑一起送到了官府去。是客观的,趁早收拾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不大一会儿,一楼便有些动静了,是人们开木门和打哈欠犯困的声音。 剑侠客跛着一条腿,跳到二楼的楼梯边,冲楼下招手:“大家都上来,上来有事说。” 如果只在一楼的话,大声喊叫不仅费嗓子,他们也不一定听得见。 众人一脸疑惑,但瞧着这精精神神的小伙子不像是那无事生非的主儿,于是便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上楼来了。 还真有几个是过路的无辜人,剑侠客冷眼扫过躲在他身后的小二,“这家店是个黑店,大家信得过我的话,趁天亮了就赶紧走吧”要是今天他和骨精灵还有龙太子没有来投店的话,那岂不是说这几个人都要白白葬身这里了 骨精灵突然推了一把剑侠客:“要走就赶紧走,干嘛得等天亮” 剑侠客抱起双臂,难得觉得自己的脑袋转得比骨精灵灵活了一回:“蛇妖逃走了,一时半会儿又不回来,他们大半夜的离开,万一外面又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更糟糕”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理。骨精灵笑笑:“那,那就听你的好了。” 他们之间压低嗓门的谈话,还是落到了其余人的耳朵里,“蛇,蛇妖” 这里面有蛇妖当即一个男子昏倒过去。 “哎呀。”骨精灵,龙太子和剑侠客三人纷纷捂脸叹息,刚才尽可能地已经避开“妖怪”这些字眼了,就知道他们听见了是这个反应。 可没想到,一时的大意,还是把人家吓晕过去了。 一个女人赶紧掐起他的人中来,反复几次,那胆子比女人还要小的男人终于清醒过来:“这回多亏了娘子救我,要不然为夫真的,真的要命归黄泉了。” 女子却不肯领他的情,不轻不重地打过一掌去:“死鬼,让你下次再犯色。”色字头上一把刀,可男人们总是不记。 今日傍晚投店的时候,她家男人就直勾勾地盯着那老板娘不放,她也心里别扭,但家丑不可外扬,一直忍着没爆发而已。现在可是找到出气口了,又不会被男人挂在嘴边。 骨精灵见了,轻笑起来:“你老婆的眼神倒是比你好。” “你们先去我屋子里住着吧”龙太子让出房间来。一晚上的,他们三人可以不睡觉,但人家还是得保存好体力啊:“外面就交给我们三个好了。” 剩下的人中还有两个小二,并之前的一个,一共三个小二。 剑侠客扫过一眼:“这蛇妖还挺有本事的,收了三个手下。”见他们没有愤懑的神情,剑侠客才又道:“做了坏事,可不能逃过。说吧,是让我们三人去扭送官府呢,还是你们自己去呢” “龙太子”剑侠客眼色示意,可别只让他一人说啊,敢情这坏人全让他一人当了去。 龙太子也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道:“如果是你们愿意自首的话,罪责可能还轻点。” 人家的制度他又不清楚,剑侠客瞎凑什么热闹嘛不过,想来也大同小异吧 三个小二低着头,连连称是。 看来,这话说得是没问题了,龙太子心底松口气。 临行前,三人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说。 “剑侠客,他们好像还有事。”骨精灵心细,发现了三人的神情不太对。 “我们掌柜的是个好人,呃,不好妖。” 剑侠客挑挑眉,好像在问,所以呢 另外两个小二说不出来了,还是之前的那个小二道:“你们几位应该都是高人吧,我们肉眼凡胎的,也认不出来。但掌柜的匆皇逃走,我就猜可能这回是碰上高人了。所以,三位能不能饶过掌柜的一命” “这”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给不出肯定的答复。既然有人为其求情,他们也不是那些非除妖不可的迂腐道士,只是,她毕竟还是害过人命的。 而且,当时掌柜的现形的时候,那股凶恶模样,让人怎么相信其是个好妖 “我们会考虑的。”最终,剑侠客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这句话,在三个小二耳中听来就像是服下了一颗定心丸,三人相视而笑:“我们这就去自首。” 骨精灵不由感叹:“这蛇妖还挺得民心的啊”八成是真误会她了 “剑侠客,你究竟想怎么做”骨精灵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了一个确切的回答,而不是模棱两可的敷衍。 185 端倪出现,墙内密室 毕竟,在场的众人之中,只有她一个人既不是人族,也不是仙族的。 若是连她都不肯帮蛇妖说话的话,那她还真想不到别人会站出来帮蛇妖。 剑侠客多多少少知道骨精灵的心思,于是转身面向她,很诚恳地道:“如果蛇妖没有伤过人命,那我们当然不会置她于死地。” 反之,伤过人命,就死路一条了 骨精灵敛了眸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确实天经地义,但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一切都得等抓到了蛇妖再说。”龙太子手上灵气一聚,便把门合上了。 天亮了以后,先把他们房里的其他人安全送离这里再说。 “乓,乓。”剑侠客盯着黑眼圈去敲房门,他们为了这些人的安全在房外守了一夜,结果蛇妖也没有再回来。 门被咯吱一声拉开,男人和女人带着孩子跪倒在地:“多谢恩人搭救。” “快起来吧”骨精灵也精神不佳,看着旭日东升,她才道:“趁现在太平,赶紧离开吧” “是,是。谢谢三位。”一家人匆忙收拾好包袱,就坐上了停在后院里的自家的马车。 既拖家带口,还有钱雇马车看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咱们走不”骨精灵问道,既然蛇妖有心躲开他们,那傻等着也没有用。 “先等着吧,如果这是她的老巢,她迟早都要回来的。”剑侠客心想,至少也得等他腿上膝盖的伤好个差不多。 老巢不老巢的,没个准气,但他可不想伤着个膝盖上路。 “骨精灵,你先陪着剑侠客在这里休息。我去四处看看。”不知道为什么,龙太子总觉得这里可能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一个妖怪为了修行,每个月只吸取一个人的精血之力,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嘛 剑侠客不知道情有可原,毕竟人类的修行用不着这些歪门邪道。骨精灵虽是地府的弟子,但由于地藏王的管理,她也绝对没有机会去接触这些东西。 反而是在龙宫里,他和父王都是龙,天生的仙族一脉。但除了他们以外,龙宫里有不少的虾兵蟹将,说难听一点都是妖物,在被父王收服之前,就是靠着这些夺取他人造化的办法来壮大己身的。 这种邪法,不练还好,若是练了,需求只会与日俱增,一天比一天严重,怎会只甘心一个月只吸取一人供其修炼。 这么想着,龙太子便不知不觉地就已经溜达到了一楼,保不齐这里面还有什么密格暗室,关押着更多的活人。 他现在站的位置正对着大门口,左手边放置着几张桌子并椅子,是供旅者行人休息吃饭用的,而右手边则是算帐的柜台,一般掌柜和小二都喜站在那里。 身后,便是他刚刚下楼来的楼梯,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不管他懂行还是不懂行,就这么粗略地看上一眼,很难看出这里究竟有没有问题。 他先缓缓走到了左手边的一众桌椅旁,抬手摸去,是极其普通的木材,龙太子嘴角似无意识地一勾,也是,既然做的不是正经行当,还花那么多钱财置办这些干嘛。 桌子用劲摇晃,不过一只桌脚高,一只桌角矮,放东西在上头有些不稳罢了。龙太子又将目标转移到了身后那一圈凳子上。 他抬起凳子,复又放下,如此反复多次,这些桌椅板凳全部都没有问题。 龙太子思忖着,不觉自言自语起来:“既然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是绝不会设置暗室的。暗室假若要在,也一定” 他的眼光倏地一紧,快步走至了算帐的柜台上。有猫腻也一定藏在自己人的眼皮子底下,触手可及的地方。 龙太子在柜台上翻起账本来,扬起一片灰,呛得他直咳嗽,“呸,呸。” 这蛇妖就算是打自己的算盘,也不至于这么懒吧连最起码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他无奈摇摇头,视线在桌面上扫过,手指再轻轻按压过桌面,呵,这上面的灰尘可真不少。看来,这里也不会是藏有密室暗格的地方。 龙太子揉揉眉头,难道是他想多了,蛇妖的盘算真的就此而已 一叹气,身子就忍不住摇晃摆动起来,“咣当”,身后不知什么东西砸地。 龙太子赶紧转身一看,是一只酒坛子,他蹲在酒坛旁,并不急着把它捡起来,而是眯起一只眼,往里面张望去:“原来是空的啊”说着,摇摇空空如也的酒坛放回了架子上。 这一放,眼神便盯在了架子上移不动了。刚才从左边看到了右边,还一直以为没有什么线索呢原来,还落下了这里。 这架子还挺大,与柜台同时从墙边看起,竟还长那么一截子,架子被分成了许多个格子。 像这种架子很是常见,一般人家也总喜欢把其放在大厅里,充当个门脸,放些装饰用的瓶瓶罐罐或者是各种摆件。 而这里,放置的摆件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酒坛,未免太过单调乏味了些。可也正因其过于单调,反而暴露了在隐藏些什么的心思。 龙太子不紧不慢地打量开这些酒坛,他有预感,秘密就藏在这些酒坛之中。 他尝试着扭过一只最大的坛子,轻巧得很。不是扭动开启,那必然就是搬抬了。他手腕一用劲,就提了起来。 不是这个,一心急,居然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一个个试过了,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没有乱了分寸,却还是一无所获。 转眼间,只剩下了一只酒坛子没有试过。龙太子深吸一口气,居然有些紧张,万一这个也不是,那岂不是 他轻笑:“这不是好事嘛”对啊,这是好事。最起码可以证明,蛇妖没有另外还囚禁着其他人,更没有多害了几条无辜的性命。 他将十根手指一根根地附在了酒坛外面,轻轻用劲转动,纹丝不动,“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他再加大力度,“咯吱”一声,酒坛子动了。 不仅仅是酒坛子动了,整个架子也一分为二,墙面后面露出了一扇厚实的大铁门。 “果真有暗格”龙太子拔高嗓门,冲着二楼喊道:“剑侠客,骨精灵,你们快下来。我这里有新发现。” 新发现一听这个,骨精灵搀起剑侠客就往一楼来。 186 内有乾坤,心思难辨 剑侠客一边不得不把步子倒腾地快些,好让自己跟上骨精灵的步伐,一边又疑惑地问道:“龙太子,你有什么发现”这么急啊 话说着,人已经来到了龙太子身边,往墙边一张望,就看到了这样一扇大铁门:“这是”难不成是密室 “嗯。”龙太子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直接去拉了铁门上的门环,开铁门的机关依旧在刚才那个酒坛子上。 他都试验过了,顺时针转动一圈,架子就会分开,把这间密室露出来。在此基础上,逆时针再转上一圈,门上的锁就会被打开。 里面黑漆漆的,站在外边,很难看清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龙太子弯腰正准备钻进去,却被骨精灵和剑侠客制止了:“小心有诈。” 不管是否有诈,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一看的道理。 骨精灵和剑侠客见龙太子心意已决,他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纷纷道:“那我们跟你一起进去。” 可这样一来,反而是龙太子有些不情不愿了:“剑侠客的腿,行吗” 剑侠客笑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就擦破了一点皮还,还算不上什么。” “那好吧”龙太子带头先进去了。他发誓,自己绝不是怕剑侠客拖后腿,而是他那个状态,其实这些小事他真的没必要也来凑个热闹。 幽暗深邃的隧道里面没有可照明的东西,三人皆是两眼一摸黑,甚至在一转弯处,剑侠客根本没有看到他面前是一面墙壁,径直将脑袋磕了上去,嘟哝道:“最近还真是多灾多难。” 瞧自己最近遇到的这些,叫个什么事啊 骨精灵此时才想起来,她还有绝活没露呢于是双手一挥,豆大的鬼火遍满了这一地下隧道。 “这下可别再把脑袋磕了。”骨精灵好心提醒,却还是有股嘲笑他的意味。 剑侠客撇撇嘴,终吐出两个字:“放心。” “哎,龙太子,你说。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剑侠客走了这么久,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呢不免,心里打起鼓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都是蛇妖抓的人。”龙太子屏气凝神,只不过是活人还是死人就很难说了。 “前面有光。”骨精灵的这一句话把龙太子从自己的想法中带了出来。 三人加快步伐,朝着那片光亮行去。 “哎,小心。”骨精灵拉住身侧的剑侠客,他刚刚粗心大意不知一脚踩了个什么东西,自己的余光一瞥,就见他作势就要往地上坐。 “嘿嘿。”剑侠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讪讪笑,低下头正准备抬腿就是一脚,要狠狠地踹走绊他一脚把东西,但在看到地上的东西之后,却不免有些迟疑起来:“让,让你再绊” 这是一个骷髅头,这里面怎么还会有死人。 见剑侠客呆住了,骨精灵也往地上看去,是骷髅。亏自己之前还想着帮那蛇妖说话,现在看来,她也不是完全无辜。 否则,这地上怎么会有死人白骨 “既然有一个,那必定还会有第二,第三个。”龙太子攥紧了拳头,他早知道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那蛇妖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看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骨精灵尴尬一笑,不由地弯腰捡起那个骷髅来:“说起来,它们还是我的本家了。” 都是骷髅骨头嘛 见二人没有为之轻松的神情,她也无奈抽抽嘴角,又把那颗骷髅头放回原位去了。 龙太子向霍然空阔的密室里望去,一地的白骨,还散发着熏人的恶臭味。可见是死了好多天了的。 “既然都是死人了,干嘛不去埋掉他们”剑侠客摇摇头,蛇妖害人性命就且先不说了,但是仅这般过河拆桥就足够见其恶劣行径。 饶她一事,现在看来,更是无从说起。 “救命啊,救命” “有人在呼救”骨精灵四下打量,可这里四壁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并这些躺了一地的白骨。 哪里还有其他人还是自己的弦绷得太紧了,产生幻觉了 “我也听到了。”剑侠客眉头紧皱,这绝不是幻觉。 八成是这里长久没有外人进来,所以外间但凡有些响动,对于那些被囚禁的人来说,就会异常关注些。 “我们赶紧看看,这里是不是还有什么机关”说着,龙太子便径自去摸了一面墙壁。 骨精灵同样看了眼剑侠客:“你一个人可以吗” 剑侠客拍拍胸脯:“你可别小看我了,我剑侠客” 得了,这么一得瑟,谁知还有多少废话要说。骨精灵去了另外一个方向去找机关去了。 “里面有人吗”骨精灵捶捶墙壁,“有人的话,吭个声啊”这样也好找点。 里面的人很欢愉,看来不是妖怪回来索他们的命了,还是几个古道热肠的侠客准备救他们了。 “我们在这边。”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响起,像是鼓足了气劲,这才把声音穿过了层层石壁,传到了剑侠客三人的耳朵里。 三人不约而同地侧过头,一齐朝着最里面的那面墙壁走过去。 骨精灵率先开口问道:“是这里吗”说着,便又用指头扣了扣。 “是,我们就在这里。”里面听响声可不像只关了一个两个的样子,保不齐也有四五个人。 骨精灵听里面人的回答初步判断出了大致人数。 “你们知道机关在哪儿吗”剑侠客皱着眉头,苦思不得其解,这个蛇妖机关设了一层又一层,他们一时半刻的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不知道她把我们关进来的时候遮了我们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做事还挺谨慎。骨精灵忍不住腹诽,那就只能硬攻了:“我们把它打出个洞来好了。” 这可不是什么意气用事,她看过了,这石壁不是什么特殊材料,也没有什么结界加持,山野之间修行出的野蛇妖又没有什么高人指点。她的老巢哪有那么坚不可摧 这些小心眼对付凡人绰绰有余,但应对他们似乎就不太够了。 “好。”剑侠客点点头,这个方法是目前最行之有效的了,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你们往后退远点儿。”龙太子隔着石壁告诉里边的众人,“免得误伤了大家。” 三人运气,灵力在四肢百骸间游走,最后汇于掌心,一掌打出,石壁上尘土飞扬。 187 复归,处于劣势 “好了吗”里面立马就有人急不可耐问道。 “再等等。”骨精灵回道。这荡起来的灰还没落下了,她什么都看不到。 “咳,咳。”不仅看不大清,还着实有点呛人。 石壁轰然倒塌,露出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来,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剑侠客和龙太子招呼大家:“大家小心,快些出来。” 在剑侠客三人忙忙碌碌地搀扶下,被困的人全部得到了解救。 骨精灵没有言语,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了,数过一遍人数。这蛇妖,胆大包天,居然在这里藏匿了二十多条人命。 “你们快走吧,这里可不能久呆。”龙太子已经半推了一人往外走。 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蛇妖会随时卷土重来的事实,只是相互招呼了,不管说什么都要跪下来给三位恩人好好磕头拜谢。 见此情景,骨精灵和剑侠客也不由得着起急来,蛇妖是没什么手段,可这里说到底也是她的地盘。 纵使他们法术再高超,在这里,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敢和蛇妖拼得太过。 如果这些人再拖拖拉拉的,到时候蛇妖随便拿了一人来威胁他们,岂不是叫他们难做 骨精灵赶紧搀起一地的人:“蛇妖还没走远,大家听我的,赶紧先离开这儿吧” 估计这些个人中有爱好圣贤诗书的秀才书生,听骨精灵这么一说,反而还不开心了起来:“恩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自知无以为报,要是连这些礼数都不懂了,岂不是枉为人” 骨精灵笑得尴尬,龙太子和剑侠客听了此话,也无言以对。这话说得未免太重了些吧 但是,该提点的还是尽可能地得提点到,剑侠客清了清嗓子,“知道大家都不是那种人,但是蛇妖真的会随时回来的。要是就我们三人,或者还可搏上一搏。但你们” 总不能说,你们一个个的手无缚鸡之力,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吧 话还没有说得那么直白,这一干人之中就已经有人敛了神色,眼底失落。 “总之,大家先都出去吧。”龙太子头皮发麻,第一次见这么难缠的人,救了他们,还“不依不饶”。这样一来,搞得自以为帮着父王处理过很多事务的龙宫太子也很为难。 “你们今天谁也别想走。”一个极其不友好,与此时不搭调的声音响起。 众人下意识地心底一沉,嘴唇发干。身子也有些不受控制地摇摆颤抖起来。 骨精灵,剑侠客和龙太子也有所感,回过头,果真是那蛇妖站在了密室之中的另一头,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们这边。 骨精灵小声抱怨:“早让你们走,偏不走。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蛇妖是个脾气大的,不说任何废话,直接张开大嘴,蛇信吐出来。不是试探,亦不是挑衅,这是打定了主意拼个鱼死网破了。 真要是这样子,反而不好收场。 “你们小心,不要沾染到了她的毒液。”骨精灵一个旋身躲避之际,又想起了小二跟她说起的话,提醒剑侠客和龙太子。 “好。”二人纷纷应答,已经半飞上了两边的石壁上,蛇信速度再快,也不能同时追着他们二人跑。 “愚蠢”蛇妖眼底光亮诡异非常,不过一个话语间,她的攻击对象就换成了那边手无寸铁,因为害怕而纷纷抱做一团的男女们。 骨精灵转过头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失了先机。只能亮出了玄冰刺,在蛇信刺过去的半路拦腰截断攻势。 “嘶”,蛇妖怨毒的眼光仿佛恨不得把骨精灵剜下来一块肉一样,她脑袋左右扭了扭,准备发起下一轮更为强势的攻击,今天就是他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那些猎物,“他们都是我的,我的” “她这个样子像足了没有教养的泼妇,一点儿理智都没了。”剑侠客心慌,真把她惹毛了,他还真的没有把握可以保住身后那些人的性命:“这个时候,要是逍遥生在就好了。” 凭逍遥生的什么金刚护体之类的法术,想要护住身后这些人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别说那些废话了。”骨精灵已然冲了上去,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只要速度够快,力度够大,在蛇妖之前先将其制服,不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嘛 是这个道理。剑侠客和龙太子互看一眼,亦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蛇妖来势汹汹,早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起初看见他们,自己现形,只不过是下意识地自保从而借机逃走,本以为她出去躲了一阵子,这些人就走了。 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不仅没有走,赖在她这老巢里不说,反而还把她密室翻出来,将她所有暗中进行的秘密全部掉了个底朝天儿。 蛇妖一声大叫,这回不仅是蛇信这么简单,她现出了原形。这一次,她现原形不是为了逃走,所以骨精灵三人才有机会将其看清。 好家伙,原来还不是那种小蛇,是一条又粗又长的蟒蛇,那粗细简直快赶上他们的身板宽了。至于身子嘛,现在它盘踞在一块儿,也看不出具体数值,粗略来看,少说也有好几米。 “啊”蛇妖的这个样子已经将那群没有见过什么阵仗的妇孺全部吓晕了过去,剩下的大老爷们虽然不至于晕过去,脸上也是毫无血色,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去吸引她注意力。”骨精灵凑到剑侠客身边,压低了嗓门道。进攻取胜,不代表就乱打一气,也得细细筹划一下才可以。 至于为什么非得是剑侠客,骨精灵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龙太子的长枪进退都可,有他做掩护自己就可靠近蛇妖。 玄冰刺虽然是灵器,但也是在近处可发挥其最大效力。剑侠客的鱼肠又不可能出鞘,拿着它,若不能一招置蛇妖于死地的话,便是把身后的众人置于死地。 剑侠客也深知他们三人的优缺点,便点头答应:“你放心。” 骨精灵向龙太子使眼色,叫他从右面进攻。 这样左边有剑侠客遮挡视野,右边这一路因为有了龙太子的长枪,对于蛇妖来说就基本上处于完全被动,她就可以借机从左边出其不意地攻击其要害。 其实,还真的庆幸,对方是蛇妖。要害之处,一目了然,不是有句话叫做“打蛇打七寸”嘛 188 打蛇七寸,攻其不备 蛇有七寸,在头之下,腹之上。 只要击中了那里,何愁脱不了困。 龙太子的一杆长枪上下翻飞,似舞出了梨花四散之感,无形之中却已经制敌。 蛇妖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了与龙太子僵持之上,连剑侠客这边都省了。 不过,为了保险。骨精灵暗中还是给剑侠客睇了个眼色,让他帮自己掩护。 剑侠客的鱼肠即使隔着剑鞘,发出的阵阵剑光也有些让蛇妖招架不住。 眼见着它节节败退,骨精灵一口气窜到了蛇妖近前,玄冰刺往空中一抛,就看到一道幽蓝色的寒光刺入蛇妖身上。 这回伤得可不轻,蛇妖退了出去,变回了人形,趴在地上不断地咳血。 骨精灵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玄冰刺刺出的要害距离其心脉偏离了一寸。也就是这一寸,足够将其震得再无余力还手,也是这一寸保住了它的性命。 “为什么不杀了我”蛇妖捂着胸口,连话都说得困难,仿佛一张口,浑身就有撕裂了一般的剧烈痛感。 “就是想饶你一命。”骨精灵懒懒地回答,这话问得好没有道理,不想取它性命,那肯定是有所不忍。什么事情要都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没有意思了。 “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伤人性命,我们就放你走。”剑侠客毫不客气,直接提出他的条件。 这条件也算得上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如果只是单单放了今天的这伙人,那等它伤好以后,又会去害人。 “哼”,蛇妖轻哼一声,脸上还有不屑的神情,好像答应了剑侠客三人的条件是什么苟且偷生一样,“不让我吸人精血,我还怎么修炼” 其实,就算蛇妖会因此借坡上道,剑侠客他们也无法做到完全信任。毕竟,他们又不能长久地守在这边,难保不会他们前脚离开,蛇妖后脚就又重操旧业。 可是,就连口头上的保证,蛇妖都不给。看来,还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 “那你到底要修练什么需要这么多人”骨精灵手指往后一指,却把众人吓到抖了一下。 仙人魔三界之中,以魔为下等。这下等的原因,多半就是因为这个族类多数以残忍暴戾见长。当然,凡事也有例外,魔族之中也不乏善类,深恶痛绝这种做法。 不过,有此格格不入的想法的魔族毕竟还是少数。 近年来,三界重修旧好,别人不知,但骨精灵他们却知道,这是想一致对外,先除掉蚩尤这个大麻烦再说。 不管,最初目的为何。现在,真的很少见蛇妖这种大肆伤人性命来提高自身的修为的了。 况且,一般不修炼极邪恶的法术的话,即便是魔族,也用不着多少人的精血的。 蛇妖苦笑:“我比不得你们,大门派之中出来的弟子,有师父长老保驾护航。我生于山林之中,凶禽猛兽不计其数。要想活命,除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最后一句话,是感叹还是问话。是在质问他们,还是在自言自语。 骨精灵,剑侠客三人也不想深究,只得平心静气:“那你也不能取了别人的性命。” 说着,剑侠客转过身张罗那些躲在角落里的人赶紧离开,这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蛇妖垂首,半晌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绢似的东西来。 她手掌一摊,往四面的墙壁上甩去。只见一片光幕落下,这四周的石壁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一个大仙给我的修炼法门,我就是照着上面的来做的。”蛇妖的声音低不可闻。 剑侠客三人纷纷凑近石壁,念起上面的文字来。 “取人精血,以期夺天地造化功成之日,是与天地共生,日月同庚”骨精灵觉得念得好笑,这上面不仅是胡编乱造,好没道理。最关键的是,练功的法门嘛,不讲具体内容,一味只提功练成了以后会有多大多大的成就。 “可见,这所谓的大仙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剑侠客的双臂在胸前交叉,也被他看出来了问题所在,他看向蛇妖:“这是什么狗屁大仙给你的” 简直了,能不能诹得再离谱一点儿 “剑侠客”龙太子觉得剑侠客的用词实在是有点粗鲁,看不下去了:“这上面的字确实讲得还没有道理,你就没有怀疑过” “我看”骨精灵凑过去,故意拉长了调子:“不是她看不出来,而是,看出来也不想放弃吧” 那上面虽然废话连篇,但有一句话算是真的说对了。 修炼,除了日复一日的勤练己身,更为简便的方法就是,巧取豪夺。 夺他人精血魂魄,夺天地灵力造化。只不过,这种邪恶的法子一旦开启,那就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了。 一旦停止,违反了天地运行的法则,那修炼功法的人将会受到无法想象的反噬。生命不息,反噬亦不息。 “你也真够狠得下心的啊”骨精灵咬了牙道,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现在,你就赶紧告诉我们,是谁给你的这东西”剑侠客神色凝重地问道,总觉得这么恶毒的法子像是蚩尤那边的人可以做得出来的。 不过,总不会那么巧吧这一路上遇到的坏人坏事都是他们一手设计的剑侠客安慰着自己。 就听到蛇妖在那边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长相奇怪,应该和我一样是同族的吧” 说到这里,她面色居然露出一抹笑意,看着怪瘆人的,骨精灵摸摸胳膊,被她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蛇妖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那大仙说不定法力比我还浅,我再不济也是修出了人形,可他呢人身鸟头,尤其是那鸟的喙,呵呵,别提有多丑了” 剑侠客三人互看一眼,心中了然:“九头精怪。” 还真的是阴魂不散,走到哪儿,干什么事情都要有他的事 “我真的搞不明白了,他做这么多,到底对他有什么益处”骨精灵莫名有点烦躁。 一想到这个九头精怪,大家都同样的烦躁,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而那蛇妖就像是疯了一样,坐在那片地上,半点儿也没有挪动过,只知道傻笑。 “砰”的一声巨响倒映在剑侠客三人眼眸中的蛇妖居然自爆了。 189 仇家见面,分外眼红 三人没有防备,全部被强大的气流轰了出去,眼前一阵迷瞪,竟然有些发昏。 “糟糕,中套了。”剑侠客昏迷之前只喃喃了这么一句话,便倒地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在晕过去之后的三人自然不知道,有人迈着大咧咧的步子进来了,还一人给了一脚。 也不知过了多久,骨精灵渐渐清醒过来,待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椅子的靠背上,挣扎了几下,居然还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正烦恼间,她才发现,剑侠客和龙太子的待遇和她也差不了多少,同样被人家五花大绑了起来。 甚至比她还不如,她好歹还有个椅子坐,可那两人则是直接被丢在了冰冷的墙角处。 “剑侠客,龙太子,你们快点醒醒。”骨精灵这么呼喊着,脑子里的猜测却始终没停。 当时若不是蛇妖那边突然爆炸,他们也不会被轰出去,更不会被其中夹杂的迷烟给蒙过去。 但真的就是蛇妖做的从言语之中看,她还是个挺惜命的妖怪,应该不至于去做同归于尽这么没头脑的事情吧 “喂,快醒醒。”骨精灵迫不及待地找人商量,一边挣扎着用椅子腿走了几步,一边掐了决借外力把绳子绷开了。 刚绷开她就似一阵风似的扑到了剑侠客和龙太子身边,“你们快点醒醒。” 二人却像睡死了一样,无论骨精灵在旁边如何呼喊,他们都没有反应。 只能从剑侠客身上下手,龙太子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天命之路上的同伴,她怎么下得去手 于是,一不轻不重的耳光落到了剑侠客的脸上,只有这样强烈清晰的痛感才可以把他叫醒:“你给我醒醒。” 别说,这招还真有效。剑侠客突然蹬腿,再紧接着便睁开了那一双有些混沌的眸子,“骨头,别走”,看上去还是做了噩梦。 骨精灵扬声:“你快给我起来,别在那儿疯言疯语的。” 见剑侠客坐在原地喘着粗气,调解状态。于是,骨精灵又用下巴努了努龙太子的方向:“他怎么办” 让骨精灵也去打龙太子一巴掌她可不敢保证人家会不会和她翻脸。 剑侠客看到了躺在自己身侧的龙太子,便去推他,和骨精灵一开始叫他的情况一样,不起作用。 剑侠客摇得幅度越来越大,不禁有些烦躁,一个不小心,居然把龙太子的脑袋磕到了墙壁上。 咣当一声,巨响。 剑侠客吓地吐吐舌头,看向骨精灵:“我不是故意的。” 也是这一磕,龙太子才终于舍得醒来了。 三人还尚未说上一句话,就感觉头顶上方有片阴影压下来,“我们又见面了。” 骨精灵三人不用抬头去看都知道来人是谁,因为这个声音简直再熟悉不过。 剑侠客黑下了一张脸:“九头精怪,你来干嘛” 骨精灵不忿地瞪了一眼九头精怪,懒得理他:“放我们走” 不过,他既然绑了人在这,就势必不会放人。骨精灵手中光华一闪,玄冰刺已被紧握在了手中:“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帮你解了蚩尤的法力的” 忘恩负义 九头精怪却哈哈大笑,甚至鼓起掌来:“不说还好,你这么一提醒我,我才想起来,龙太子的命可是我救的。这份恩情,你们该如何报答” “呸”剑侠客白了他一眼,“不要脸。”他的一张脸刷得就被气白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的这个提议,明明自己也是受益方,却还能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番话来。 倒是骨精灵这下子也不气了,反过来安慰剑侠客:“当时他一好了,就对我们下杀手。那个时候,我们就知道应该是这种情形。” 就不要抱有希望,去幻想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此少一个对头。 “看得通透就好。”九头精怪一把拽过之前绑骨精灵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上头:“我来不过是想和各位谈一谈。” “谈什么”龙太子也算看明白了,之前昏迷得是他,原来这中间还发生过这么多曲折的事情。 “龙太子”剑侠客不得不提醒他,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谈的,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龙太子又何尝不知道,不过还是等他先说完再决定:“我们给你时间,你有话就快说。” “好”九头精怪还真正了神色:“蚩尤最近不相信我了,连重要的事情都不让我插手” 骨精灵不屑:“这不是正好,省得你又被人控制了。”难不成还不满意,蚩尤都对他那样了,他也看清了人家,还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不过,她可不在意九头精怪的如意算盘如何打,想要先脱身,就得稳住他才行。 “你是什么意思”剑侠客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走是走不掉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想让我们和你一起对付蚩尤” 这样大胆的猜测也不是剑侠客信口拈来,九头精怪现下的状况,再加之他的秉性,难不成是依旧对蚩尤忠心耿耿他不信,九头精怪没有生出异心。 “怪不得,你们人类总喜欢说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看起来,九头精怪对剑侠客的反应很是满意,还有下半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果真如剑侠客猜测一般,但这样的交易于天命之人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莫非你想取而代之” 蚩尤是上古战神,他身上的灵力是个有“野心报复”的,就想据为己有。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没有十足的胆子与下定决心的豁出命去,是万没有人敢在蚩尤眼皮底下做这些手脚的。稍有不慎,便是死得连渣都不剩。 九头精怪以前也未尝没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或许碍于其势力,终只能做一个服服帖帖的爪牙。现在,怕也是被逼急了,只能为自己搏上一把。 天命之人的命定之难就是与蚩尤的大战,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真正的敌人又岂是一个被封住的蚩尤那么简单。 令三界众人都为之忌惮的是蚩尤身上怀有的强大的上古力量。谁得其力量,便等同具有了毁天灭地之能。 天命之人倘若答应了九头精怪提出的同盟,还是与以前的处境无异。一样的力量,无外乎从这个载体上面转移到了另外的一个载体上。 190 界碑,女儿村 剑侠客抬起眼睛,直视着九头精怪:“你,休想。” “小子”九头精怪立马就没了耐心,冲过来,一把捏住了剑侠客的下巴,令其不得不与他对视:“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松开他。”骨精灵在一旁看了沉不住气,直接甩了手掌来劈。 三人僵持不下,一时之间竟是谁都没有占得上风。 “那我且先问你。”龙太子脑子还算理智,没有和他拗着来:“这些都是后话,就算你想取而代之,你就有办法吗” 要知道,这力量再强大也不是属于九头精怪的,更何况,蚩尤又不傻,总不会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任凭他人夺了他的东西吧 “这不用你们管,我,我自有办法。”看九头精怪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分明是没有可行的法子,一个人做起了春秋大梦而已。 剑侠客暗中向骨精灵和龙太子睇了个眼色,骨精灵还暗自疑惑,却见龙太子也相应地和剑侠客做了什么回应。 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她可一直都在旁边守的呢怎么偏偏只有她一人被蒙在了鼓里。 “有些事情还得徐徐图之。”剑侠客居然立场突然转变。 “你”骨精灵不可思议,听剑侠客这口气,是要和九头精怪合作了 九头精怪本来被龙太子一句话说得坠进冰窟的心霎时又热了起来:“你肯帮我” 剑侠客好似没有看到骨精灵的诧异,眼神越过九头精怪看向远方:“你把军师们抓到这里来,快有一个白天了吧” 军师九头精怪窃喜,还以为天命之人的脾气有多硬,原来也是这么容易被劝服的,他立马侧身让开一条道路:“是我考虑不周,三位,请。” 骨精灵正想着破口大骂,谁要做他的军师。就感觉手腕处一热,是剑侠客的手抓住了她 三人出了房门,九头精怪不吭不哈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好像真的已达成了联盟一样。 剑侠客却剑指黑色夜幕,一道光华闪过,鱼肠不知何时飞到了三人面前。 剑侠客和龙太子互看一眼,就纷纷跃上了鱼肠,骨精灵由于被剑侠客抓着,也稳稳地站到了鱼肠上。 直到此时,骨精灵才明白,原来刚才剑侠客那么说,是故意说给九头精怪听的,目的就是让其松懈,他们再御剑趁机逃走。 “走”剑侠客掐着诀,一句话间已飞出老远,只留下了震惊至极的九头精怪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天命之人,你们可别后悔。” 鱼肠毕竟是上古神器,又有剑灵在身,九头精怪失了先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再奋起直追也是徒然了,便只好叹气不止。 “龙太子,你什么时候知道剑侠客的打算的”飞出老远,直到高处的风在耳边呼啸不止,骨精灵才想起来这一件事。 刚才两个人就凭一个眉来眼去,就彼此知道了之后的打算,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你没有像我们一样中了九头精怪的法术。”没等龙太子回答,剑侠客就抢了先。 见骨精灵依旧不明白,剑侠客不得不说得再清楚直白了一点:“你那么快清醒过来,而我和龙太子却迟迟都醒不过来,你就不觉得蹊跷” 这个嘛骨精灵当时只顾得赶紧把他们叫醒,好像还真给忽略了这一点。 龙太子拍了一下剑侠客的肩膀,让他专心御剑,他这一搭话,剑身都摇晃起来了:“我们清醒过来之后,发现无法调动体内灵力,而且浑身酥软,使不上劲,偏偏那个时候九头精怪来了,我们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你们其实说那些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那想必那会儿剑侠客准备御剑飞行的时候,灵力恢复过来了。 “是九头精怪干的,他做了手脚。”剑侠客愤愤不平,这样的人,他们怎么会和他共商大事。 “那为什么,单单是我,没有被他”骨精灵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这一番话,岂不是自己把嫌疑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剑侠客和龙太子看了一眼骨精灵,二人方才摇摇头:“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吧,总不会是九头精怪故意放过骨精灵的吧,剑侠客和龙太子还真找不到九头精怪这么做的目的。 “行了,前面没有多远就要到女儿村了。这事,以后再说吧”剑侠客嘴中念咒,鱼肠加快了速度,冲下云霄,有些贴近地面。 “你慢点,小心被树枝刮到。”骨精灵左右躲闪,她怎么感觉迎面就有细细长长的树枝刮了过来呢 “听你的。”剑侠客目的达成,鱼肠又往上飞去,云慢慢在身侧越积越多。 “敢情,你是故意吓我”骨精灵攥紧了拳头:“找打” “大家不要紧绷着张脸嘛”剑侠客笑笑,他不过是想调解一下气氛而已。 自离开长安之后,这一路上颇多不顺,三个人齐心协力还有这么多事情处理不及。 剑侠客思及此,不免又有点担心起逍遥生来。他就一个人,而且还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万一逍遥生真的遇到个什么措手不及的困难,那是铁定要吃亏的。 只能马不停蹄地赶了,但愿逍遥生已经安全到达了女儿村,等他们一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逍遥生就可以和飞燕女她们一起出来迎接他们。 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云层之下,一处灵力鼎盛之地散发着淡淡的光华,一块界碑深插于地表中,上面三个灵秀大字“女儿村”。 村头一群老少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村里八成是有什么喜事。”龙太子的面容浮上一层笑意。 骨精灵却不以为然,“我看不是吧,三个女人一台戏。” 女人就喜欢凑在一起聊天,即使是东家长西家短,放在她们那儿也是不错的谈资。 “你们是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小朋友,我们是来找人的。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啊”剑侠客俯身和小女孩齐平。 总感觉这孩子对他们的态度有点怪,说不上来,好像不是很欢迎。 只见那个小女孩梳着羊角辫,倒也确实是这个年龄该有的装扮,但是叉腰的动作,八成是跟着家里的大人学的:“这个姐姐可以,你们不行。” “干嘛”剑侠客突然有点气急:“你们还搞性别歧视” 191 世外人家,不凉不慌 “没有,没有。”立马就有大人过来,把小女孩拉到怀里,往她眉心一戳,嘴中的话虽是苛责,但语气分明是宠溺:“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说。” 女儿村,难道是指村人全部都是女子剑侠客一个激灵,抖抖身子,觉得不大可能。 其他的他可以相信这里全部是女人,但没有男人,像这样的孩子打哪儿来 “大婶,这是怎么回事”剑侠客实在是想不通其中缘由。 女孩的母亲一下子就黑了脸,她年纪轻轻便生下了眼前的这个孩子,她是比眼前的这三个少年人大,但再怎么样也不会成了这少年口中的大婶吧 剑侠客没有眼色,依旧一口一个大婶地喊,还以为人家不理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幸好骨精灵机灵,踩了剑侠客一脚,抢过了话头:“你别理他,姐姐,这里为什么全部都是女子啊” 从某种方向上来说,她觉得“女子”这个称号比“女人”更为尊重别人一些。 女人抬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骨精灵来,半晌才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神色:“还是小妹妹嘴甜。”说完,又不着痕迹地瞪了骨精灵身旁的剑侠客和龙太子一眼。 本来,该瞪的人就只有剑侠客,不干龙太子的事。但是奈何在女人的眼中,他们全都是一丘之貉。 “姐姐”骨精灵见她发愣,不由提醒道。 “啊”她回过神来,指着界碑道:“女儿村,其实和外面是一样的,男女都有。只不过,在我们村的深处有一个门派,那里对弟子的要求才全部是女的。” “原来如此。”骨精灵笑道,但依旧疑惑,“那为什么这里现在全部都是女子” 说到这个,女人眉眼间都带笑:“我们这里女人的地位高,所以男人们都留在家里干活没有允许还不准出来。” “是吗”剑侠客讪讪笑道,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我们不想拜师,只是想进女儿村去找朋友,姐姐可以放我们进去吗”骨精灵直奔主题,真不知道以逍遥生那个榆木脑袋是如何应付过去这些妇女的,还真是难为他了。 “前些日子,也有个人,号称是来找人的,我看你们是一伙的吧,那就跟我来。”女人不再追问过多,主动请缨带他们进到女儿村中。 一处巨大石台,上面彩色旗帜在风中翻飞,各根彩色丝线交织在一起,为石台投射下来一片巨大的阴凉之地。 “长老,飞燕女的朋友来了。”女人恭敬在外面回话。 此话一出,让剑侠客三人都惊了一下,本以为这个女人只是普通的村民,现在看来,也是世外高人。 他们从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她却能准确猜出他们与女人村门下哪个弟子有关系。 石台似有所感应,霍然旋转起来,慢慢下沉,直至越陷越低,快看不清地面上的景物时,石台翻转,剑侠客三人没有防备,全部跌了进去。 女人显然是女儿村的人,对这一切了如指掌,稳稳地一个轻跃到了地面上。 只留了剑侠客三人摸摸被摔疼的胳膊腿,浑身别扭,“这就是女儿村” 入目的全部是粉红色的花瓣雨,纷纷扬扬的,洒落一地柔软。远处林间似还有潺潺流水,水面架有一座石桥。桥的那头,估计才是真正的女儿村。 “跟我过来。”女人自打进了这里以后,说话也强硬起来,不自觉都带了几分难以接近的严肃。 “好”,三人就当作没有发现这种变化,乖乖地跟在了其身后。 “上桥。”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透露出来了。 桥那边的景象终于一览无余,一片红色的海洋,细细观之,才知是绳子、丝线兼各有之。 “看来,果真是只有女子才可以进入的门派。”骨精灵看得双眼都发直了。 尤其是起风的时候,各条丝绦飞扬于晴空之中,混合着不知哪里传来的铃儿叮当,只觉心情舒畅。 “漂亮归漂亮,可打理起来才麻烦。”剑侠客显然并不喜欢这种装扮。 “师叔”有人在一处看不见的地方喊道,显然是很意外他们的到来。 不过,师叔是 剑侠客三人把目光移到了带他们来的女人身上,只有她有可能了。 飞燕女从条条红色丝绦之间跑出来,看到龙太子他们一脸喜悦,但还是先规规矩矩地向女人行了礼:“飞燕女参见师叔。” “你是,是”骨精灵想到自己之前在村头居然称呼前辈为“姐姐”,就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难受的还不是骨精灵,某人称前辈为“大婶”,这个阴影怕是要一直挥之不去了。 师叔脸色冰冷,看来之前的和颜悦色也只是在村头,一见到这些小辈,长辈的架子立马就端起来了:“飞燕女,这三人都是你的朋友” “是”飞燕女瞥了一眼三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师叔点点头,吩咐下去:“这个姑娘可以留下。”她看了眼骨精灵,这丫头倒是少有的机灵,留下她更是不违背原则,但是 “但是”,她斜睨了一眼龙太子和剑侠客:“这两个人得把他们安排到村子里,不能留在师门。” 说句老实话,她留不留这两个年轻人,根本无所谓。只是几位长老和掌门那边,终究是过不了关。 既然如此,这没来由的风险,她才懒得担。 “这”飞燕女欲言又止,嘴唇都被要到发白,才壮起胆子:“师叔,他们都是天命之人,我们在一起也很方便,您,您就行行好吧”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是天命之人”,师叔的态度终于松动了下来:“那你带他们去见掌门吧,掌门说没问题,我这里就更不会为难他们。” “是”飞燕女拉起龙太子和骨精灵的手臂就转头往里奔去,还没跑出几步,又转回头对她的师叔说:“谢谢师叔。” 剑侠客则跟在了前头三人之后,恭敬行礼道谢。 这几年外人几乎就进不来,大部分全被她的这位师叔卡了下来,这是第一关,也是最艰难的一关。 只要挺过去就好了,想起前几日逍遥生来的时候,那搞出的误会还真不小。 她也是怕后来的龙太子三人又和师叔闹出什么矛盾,这才早早地等了起来。 192 久别,重遇 “阿弥陀佛,施主,我想你真的误会了。”逍遥生手握着折扇,向眼前的女人解释着,连脸蛋都被憋成了红色。 女人一声冷哼:“呸,色狼。” 逍遥生的面皮本来就薄,怎么受得了旁人一口一个色狼地叫。 这一下子,连耳根子都变得异常通红:“我真的是来找人的” 女人不由分说,早就一脚向逍遥生这边飞来:“这是女儿村,我管你是不是真的来找人的,先受我一脚再说。” 佛门中人,怎能随随便便对人出手,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女人。逍遥生拒不还手,被一脚踹到了胸口上,咳嗽个不停。 彼时,桥头落英缤纷,很快逍遥生的一袭白衣上落满了大大小小桃色的花瓣。 “师叔,你等等。”老远有人跑出来制止她。 “你是说,逍遥生被你师叔打了”骨精灵眼睛不由地睁大了几分。 “嗯”,飞燕女说起来还有点后怕,如果当时没有人赶去告诉她,那出来的时候指不定逍遥生成了什么样子。 “那他现在在哪儿”比起这个来,龙太子还是更在乎这个问题。 总不会因为飞燕女的师叔出手伤了人,不好意思,所以破格把他留了下来吧那早知道是这样的,自己也完全可以受她几脚,挨她几拳。 毕竟,自己大老远地跑过来,还是有好多话想和飞燕女,以及狐美人说的。 飞燕女摇摇头:“怎么可能” 她已经看穿了龙太子的想法,故意摆出了一张苦笑脸:“他没留下。” “啊”骨精灵不可思议,看了自己身侧追上来的剑侠客一眼,他同样也是摊摊手,表示他对这件事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可能呢飞燕女的师叔让他们去见掌门再说,没有道理就对逍遥生那种态度啊 忽听得飞燕女在身侧噗嗤笑出了声:“他没留下当然不会是因为我师叔心有愧疚了,是掌门让他留下的。” “呼”,剑侠客笑笑,这飞燕女说话怎么大喘气。他还当真以为逍遥生一个人出去住着了呢 飞燕女笑而不语,她的师叔是出了名的死心眼,才不会因为无意之中伤了谁会心有愧疚地做出补偿呢。只要是为了维护门派的秩序,在她眼里,就没有错。 “你们快点走吧,逍遥生见了你们,一准开心。”飞燕女催促道,这话倒也不假。 自从逍遥生来了女儿村以后,虽然有飞燕女这种老相识在侧,还有许久未见的狐美人作陪。但总归整个女儿村,尤其还是门派之内,除了女人,就是女人,他一个化生寺弟子别提这些日子住着心里有多别扭了。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些,不知是不是逍遥生想多了,他总感觉这飞燕女等人的师叔对他有所偏见。只要一看到他,就会飞过来一个白眼。 “你们来啊,他也不会住的这么如坐针毡了。”飞燕女说着话,就已经将他们带入了左右两边依次排开的厢房里。 “不去见你的掌门吗”骨精灵看着厢房里一应俱全的摆设,却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好奇。 来别人的地盘,不去拜见一下地盘的主人。于情于理,好像都说不太过去。 这是骨精灵来到人间大唐以后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一条走到哪里都极为适合的道理,并且用起来都得心应手。 飞燕女向骨精灵投来诧异,更多的却是惊喜的目光:“师父她在闭关,最近狐美人的修炼进入了桎梏时期,师父忙着帮她进入下一个修炼阶段呢大家就安心地住着吧,等师父出了关,再去拜见不迟。” 骨精灵和以前在长安初见的时候,真是大不一样了。率真不变,但却多了一份知礼。飞燕女笑笑,这样的骨精灵比起以往更招人喜爱了。 “对了,你刚才管掌门叫,师父”龙太子的耳朵听得细,这种一笔带过的词句都被他听了去。 飞燕女笑着点头:“是啊,要不是继承了天命之志,师父的衣钵都是打算传给我的。”说起这个,还颇有点自豪。 她可是师父的入室弟子啊,许多秘不外传的法术师父也只教了她一人。 龙太子反驳得快:“那可不行,你要是继承了前辈的衣钵,岂不是一辈子嫁不了人了” 当他不知道吗,女儿村的掌门是不能嫁人的,这么大的火坑他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飞燕女往下跳 飞燕女脸庞飞过两团红云,龙太子这话说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边人声嘈杂,引来不少女儿村的弟子,看了都忍不住打趣她们的师姐:“飞燕女师姐以后不愁嫁人了” 几个一群地凑在一起咬着耳朵,尽显小女儿的情态。 嘈杂声同样也引来了不远处厢房里面的逍遥生,他无精打采地一脚踏进来,本想问飞燕女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想撞入眼帘的是剑侠客三人,忍不住地激动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不想我们来”剑侠客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还是边开着玩笑,边攀上他的肩膀:“我这回是真的觉得你厉害” 以前只以为逍遥生是空有慈悲心,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光是犹豫就要耽误了最佳时机,等他下定了决心,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这回,当真是让剑侠客三人刮目相看。 逍遥生还不想承认,眼睛也是一会儿睁大了,一会儿又眯小了,“剑侠客,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剑侠客好笑,捶了一下逍遥生:“看不出来,你说谎功力这么好啊” 逍遥生委屈,这还真不是他装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麻烦,就算不直说,也给个提示啊总比他这没来由地瞎猜要好得多。 “哎呀,剑侠客,你别逗他。”骨精灵一把推开剑侠客,就会欺负老实人:“我们三个人这一路上可遇到了不少麻烦事,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就可以来了这女儿村,当然厉害了。” 原来是这事,逍遥生缓缓扇起扇子:“我出了长安没多久,就遇到了飞燕女和狐美人派来接我的女儿村弟子,有她们的帮忙,我前几天就到了,并不知道这一路上有什么危险。你们,不会是受了什么重伤吧” 说着,便要去查看剑侠客等人的伤势,必要的时候用一招推气过宫就都解决好了。 193 剑侠客拍拍自己的胸膛:“我看起来有这么弱吗”说着,便端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上了一些滚烫的茶水,等着慢慢晾凉:“其实都是有惊无险,只不过耽误了一些时日而已。” “是啊,倒是你,有人来接你,还不晓得给我们通个信,白担心了那么久。”龙太子野说道,居然心里还微微泛酸,狐美人就知道找人来接逍遥生,飞燕女怎么就不晓得找人来接他呢 不过,很快龙太子自己也就释怀了。毕竟,逍遥生离开长安的时候,女儿村这边知道了消息,而他们三人要来的消息怕是连逍遥生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要求别人知道呢 “那你渡劫了吗”骨精灵很不经意的一问,也好看看她们的修炼进程到哪儿了。 说起这个,飞燕女也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师父先帮我渡的劫,所以狐美人现在还没成呢” 说到底,狐美人只不过是这一世投胎有了人的身子,原本与女儿村也没有多大交情。所以,师父才先花了好大力气为飞燕女渡劫。 “剑侠客”这个话题的转变在骨精灵看来是最不显得突兀的:“大家现在都渡劫成功了,你什么时候渡劫呀” 剑侠客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以往他在大唐官府的时候,最喜欢自诩是什么练武奇才,结果拖到现在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都进入了更高深的修行境界,其实他也是心急的,但无奈现实如此,他也只能干巴巴地回应道:“这不是还高,还高靠机缘嘛” 这话说得一点问题都没有,骨精灵在昆仑之巅上的飞升,逍遥生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皆是一种机缘。 就算是福祸相依,也是难能可贵了。 除了机缘,想要进入渡劫阶段,也不是不可行。就是像飞燕女和狐美人这样,有门派师父愿意付出大量精纯灵力来依靠外力提前到达境界的。 程咬金,大唐官府的门派师父,还是唐皇赖以信任的开国将军,他灵力虚亏,难保不会有什么狼子野心的人趁机想要颠覆皇权。 “一步一步来吧”剑侠客心里分析一遍之后,终于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 或许他的机遇来得只是晚些而已,况且距离蚩尤破封不是尚有一年之期。时间上来看,还绰绰有余。 “对了,我还有件事不得不提醒你们。”飞燕女差点把这大事给忘了,不能因为师父闭关,自己就忘了去嘱咐大家。 “什么”龙太子一本正经地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我都跟逍遥生说过了。就是晚上的时候,如果你们没有什么紧急要办的事情,最好就不要出门了。”飞燕女抿口茶,说的事情好像和她无关。 “有这么玄乎吗”骨精灵不小心喷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她很能联想到自己身上,要是有人来地府做客,她也不会和人家说,不要随意乱逛,因为你遇到的多半都不是人。 这话也不严谨,不是多半不是人,而是铁定不是人。她才不相信,女儿村会比地府更可怕吗 “骨精灵,你不要大意。”飞燕女看着骨精灵这个样子,不禁又为她担心起来:“别把我说的话不当话,就算要出去,切记不要去祠堂那边,那是女儿村的禁地。” “我懂,我懂,不出去就是了。”骨精灵笑道,见飞燕女还是不敢相信她,便伸出了三根手指并在一起:“我发誓,我发誓总行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飞燕女也不讲究那些虚的,站起身,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你们好好歇歇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客人永远比不上她们,远道而来,现在就可以得空享福了,可女儿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还是都需要大把人手的。 人手从哪里来自然不能麻烦客人了,只能全由女儿村的弟子一力扛下。 欢欢喜喜送走了飞燕女,也没有多聊了些什么,大家各自回了房间里面去。 这一路上的折腾,都已经近傍晚了。 骨精灵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就住她隔壁的剑侠客听到这动静,也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你在这儿翻什么呢” 可不要跟他说,是她丢了些什么东西。他们初来乍到的,骨精灵怕是都没有那个时间丢东西吧 骨精灵的回答自然也不是这个:“飞燕女走太急,连吃的都没有备好呢。”这房间里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吃的都被她吃了个一干二净。 也不能怪她胃口太大,这一天天的在路上,她不要说吃东西了,连觉都没有睡好。 “这也不能怪飞燕女啊”龙太子路过门外,听到了骨精灵和剑侠客的谈话,忍不住为其解释道:“人家这叫过午不食。” 过午不食剑侠客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也是程咬金不讲究这些,他们大唐官府才没有这些规矩。 “要我说啊,就是你们人,事太多。”骨精灵不情不愿地叹口气,她这张嘴就是被长安那些厨子给养刁的,本来她一堆白骨修炼成的,根本不需要进食。 搞到现在,一顿不吃,就浑身别扭。 “那一会儿我陪你去找找有什么吃的好了。”剑侠客不忍心,于是自告奋勇。 骨精灵喜形于色,她就是在等这句话:“好。可是,我明明答应过飞燕女的。”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为难了。总不能前脚刚答应了别人,后脚立马就说话不算话了吧。 剑侠客索性眼一闭,心一狠,直接道:“我们快去快回,如果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怂恿的好了。”出什么事,他全揽到自己身上就是了。 龙太子在一旁看了干着急,这两个人一拍即合,到底有没有把他看在眼里。可他也深知他们的脾气秉性,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倒不如由他们去,自己就全当不知道好了:“你们可别说见过我啊” 撂下这样一句话,龙太子也不等他们二人回应,即刻转身走出房门去了。 月色朦胧,天边最后一抹彩霞不见了踪影,白日里五颜六色的女儿村,在晚上居然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来。 许是因为混合着颜色各异的原因,到了晚上,视野不好,反而落到眼睛里到处都是两眼一抹黑吧 194 经年,犹少年(一)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混入了夜色之中。 一片静谧,就这样像有两只怪鸟掠过一般,没有人发现,只觉莫名被他们掀起的风无故在庭院间放肆。 “喂”骨精灵跟在剑侠客后面,两个人保持着龟一般的速度,生平第一次有做贼的感觉:“剑侠客,你知道厨房在哪儿吗不要带我瞎逛。” 毕竟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人家的,可是她。骨精灵由衷地希望,早去早回,快去快回。 “嘘”走在前头的剑侠客回过身来,“我也不知道啊,第一次来,咱们一起找找不就知道了。” 有食物的地方,应该不会和客人们居住的厢房在一处。平时材料的采买,还有一些食材的处理,在客人面前做这些,有点不礼貌。所以,剑侠客头朝某个方向一偏:“我们先离开厢房这片儿。” 有月光照路,两人来去其实方便地很。 穿过了一片房间,又在几株有年头的树边绕了好几圈,两人彻底迷了路。 骨精灵抱怨:“你没事带我瞎溜达干嘛,这下想回去也回不去了。怎么办,露宿荒野” 剑侠客陪笑:“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叫露宿荒野呢这顶多叫露宿院子。” “先去找些东西吃,要睡在外头,也得吃饱饭啊”骨精灵的怒气也只维持了一会儿,心心念念的还是找东西吃。 二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四下里打起转来。这里不比厢房那边,满共也只有一处屋子,但就这一处屋子的建设,就比整个厢房都要费时费力。 除了那间屋子,入目也就是一片荒芜了。 “现在看来,没得选了。”剑侠客朝那屋子努了努下巴,自己已经大大咧咧的推门进去。 骨精灵想要叫住他,却还是慢了一步。剑侠客已经一脚踏了进去。 “你可别被它的外表欺骗了。”剑侠客站在里面背对着骨精灵说话,不知是不是空旷的原因,剑侠客的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这里面简直就是另一方天地啊” 刚才在门外,只是单纯的以为其就是一间屋子,没想到,推门进来以后,是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院子。 院子尽头,也不是一间一间的屋子,而是戏台。 戏台上入场出场的地方,各垂着一帘幕布,上面两个大字“出将”,“入相”,分外明显。 “哎,骨头,你觉不觉得奇怪。”剑侠客注意到了这一点,去问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侧的骨精灵:“这四个字怎么在暗夜里还会自己发光” 这里面究竟搞些什么名堂。这戏台不是只有梨园才有的吗这可是女儿村,是像大唐官府,阴曹地府一样的正正经经的门派啊 “难道说,飞燕女的师父没事儿喜欢来这唱个戏”剑侠客没有得到骨精灵的回应,自己摸着下巴开始推测起来。 “咱们走吧”骨精灵扯扯剑侠客的衣角,她这下子是真的信了飞燕女的话,这比地府还要邪乎几分呢 “好”,剑侠客也看不出这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巴不得离开呢 二人转过身,脚还没来得及动呢,就感觉背后一片亮堂。 “这大晚上的,谁突然点灯啊”骨精灵不知为什么,说起话来都有点不受控制地颤音。 “我,我看看啊”剑侠客的脖子僵了,转了半天,还是动不了。 骨精灵一看剑侠客慢吞吞的样子,暂时爆发的怒气占了上风,索性自己先转过身子来,再招呼他。 “啊”骨精灵一声尖叫,剑侠客就感觉自己背上顿时沁出了汗水来,把衣服都紧紧地裹挟在一处,贴在背上。 剑侠客这才正眼去看那戏台上,原本只有“出将入相”四字格外突兀,但现在看来那也不过是喧宾夺主,终究不是正主。 一个戏子正粉墨登场,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看到有人来了,水袖轻轻一扬:“官人,既然来了,就留下陪奴家吧” 这是在唱戏妆化得是不是有点淡了 “有这种曲目”剑侠客觉得奇怪,他虽然不喜欢听戏吧,但是也觉得这句念词怪怪的。 “你问我也没用人家是在和你说话呢”骨精灵的醋坛子打翻了。 也是,不该翻的时候乱翻个什么劲啊剑侠客低头思索,突然拉起骨精灵的手腕,就要往门边跑:“快走” 台上的戏子哪里容他们走,两只水袖一甩,沉重的大门应声而关:“都说了留下陪奴家,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剑侠客二人冷气从脚底嗖嗖往上直窜,骨精灵咬着牙:“这女儿村怎么还有这种地方” “你,你想干嘛”都到了这个份上,骨精灵也豁出去了,站在剑侠客身前,把他堵住了。 看他的样子是想留下剑侠客吧,“话说,他是男是女啊”骨精灵蹙眉,这可难倒她了。 “女的”,剑侠客的回答就两个字,简短有力。 这戏子可不专业,戏服没穿,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衫,脸上的妆容也不细致,只比寻常女子化得精美了些,但要想登台上戏,程度还远远不够。 这该不会只是喜欢唱戏的票友在故弄玄虚吧,也对,这是在女儿村,说不定就是飞燕女的哪个师姐妹。 想到这里,剑侠客悬着的一颗心就安稳多了:“师姐想唱戏,我们听就是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况且今天是他们不听劝告,入夜以后到处乱跑,能少惹点事就行。 说着,剑侠客便拉起骨精灵走近戏台旁的一排长凳上,坐了下来。 那戏子从他们进门以后,统共也只和他们搭了两句话而已。而那两句话的意思一摸一样,无外乎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可即便如此,骨精灵也是说不出的不安,两颗大眼珠子始终死死盯着台上的人儿,就怕她使了什么花招,做一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戏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水袖翩跹之间,嗓子开唱,仿若梨花扑面。 骨精灵紧绷的心渐渐得到了安放,两个眼皮甚至打起架来,晕晕乎乎地就要沉睡过去。 剑侠客也有所感,不过比骨精灵多了分警醒,看到骨精灵在他肩头睡去,忙拍她的脸颊:“骨头,不能睡,不能” 举起的手臂忽地垂下,剑侠客也支持不住。 195 经年,犹少年(二) “这是哪儿啊”剑侠客挠挠头皮,回想起刚才来,他和骨头不是坐在那儿看戏吗 怎么一个眨眼间,天都亮了 “骨头”剑侠客四下张望,着起急来:“骨精灵,你在哪儿” 还是戏台,“出将入相”的字眼扎眼地很,刚刚才唱戏的女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座院子重归寂静,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剑侠客咽口口水,这实在是太诡异了。怎么会突然之间,骨头和那女子都不见了。 幕布缓缓拉起,一个娇小身影从里间慢慢转出来,一身精美贴身的戏服,流苏随着腰肢的扭动随风荡起,仿若湖面上散开的涟漪一般,多了几分柔美。 水袖遮脸,看不清此人的面容,只觉得这个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仔细去看,居然还很熟悉。 “你是”剑侠客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始终不敢相信。 一阵微风拂过,水袖被吹起一角,露出一张清秀面容来,还未上妆。 “骨头”剑侠客摇摇头,生怕是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睛,确定那台上的人是骨精灵没错。 他并没有着急地去台上把骨精灵拉下来,这里面绝对有猫腻。骨精灵有几斤几两重,他还是知道的,地府的弟子哪里会唱戏。 剑侠客看着四周,“师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骨精灵那魂不守舍,中了邪的样子,分明是被人控制了。而这戏台附近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女人,不是她又是谁 “住口”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剑侠客的脸颊上,顿时火辣辣的灼烧感席卷着整张面盘。 剑侠客怒火中烧:“你设法把我们诓来这里,现在还敢打我什么人”他揉揉有些发肿的脸颊,又因为刚才一通的口舌之快,火气才慢慢降下来。 “你答得很好。”一张被脂粉抹得惨白惨白的脸无限贴近,把剑侠客吓得浑身汗毛战栗:“我不是人。” “你,你是女儿村的弟子,怎么会不是人”剑侠客向后退出数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只留下了肉眼无法看到的空气。 剑侠客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直到自我感觉气息平稳了,才质问她:“你究竟想干什么” “哼”,女人妆未卸,脸上白得吓人,只消看一眼,就那么一眼,任任何人都想别过头去,但她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是否有弟子告诫过你们,夜晚不要随便出来乱逛。” 即使化着妆,也不难看出女人的肌肤细腻,没有什么皱纹,竟是比十七八岁的姑娘皮肤还要水灵。说是一句,吹弹可破也不为过了。 剑侠客这么观察着,心中却更加的疑惑。瞧这女人举手投足间,那股气质不可一世,在女儿村的地位应该还不低。 关键是,这个女的和女儿村还真脱不了干系,门内一应事物了解得清清楚楚。不是什么高一辈的人物,都说不过去。 女人不屑,好像没有看到剑侠客满眼的打量神色:“怎么,心虚了”见剑侠客不回应她,她便继续刚才的话说了下去:“出来乱逛也还罢了,最过分的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这祠堂。” 即使是剑侠客再迟钝,此时的心思再不在这个上面,也听出了女人话语里面的重点字词:“你说这里是祠堂” 头皮一阵发麻,剑侠客只觉胸口有些沉闷闷的。怎么会,“怎么会,这不是戏台吗” 戏台做祠堂,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况且当时飞燕女说不要去女儿村的祠堂的时候,剑侠客心里就有些异样。只不过,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况且他一个外人插手人家门中事务,终究说不过去。这才把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 祠堂是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场所。在一些家族观念相当深刻的村子里,往往一个村落就生活着一个姓地一个家族或者几个家族,多建立自己的家庙祭祀祖先。 “女儿村”,别看它名字当中有一个“村”字,但是女儿村是和大唐官府一样的门派啊名扬三界,真的有不少女子都喜欢来这里拜师学艺。 门中弟子向来来历丰富,怎么会都是一个宗族之中的这祠堂又从何说起 现在反看这戏台,眼前的女人居然说它是祠堂,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不然,也不会是整个女儿村门派的禁地了。 但说句实话,剑侠客还真不对别人的事情好奇,他现在只想抽身,“你能不能把骨精灵放了”说着,指着台上一人独舞的骨精灵道:“就是她。” “放”女人怎么会答应,水袖一样,分作两端,各自缠了剑侠客和骨精灵:“就留在这儿陪我吧” 这么一缠,出人意料。倒是把骨精灵缠清醒了,她低头一看:“我怎么会这么打扮,你个疯女人,快放了我。” 她挣扎起来,白色的水袖好像有灵性一般,越是想要挣脱,越不得法,水袖就会绑得越紧。 “别再挣扎了,没用的。”女人将水袖往手臂上一缠,缩短了与剑侠客二人的距离,直接带着他们飞到了戏台上。 “这么多年,终于有些胆子大的了。”她还颇欣慰。 论起资历来,她算得上是女儿村的开山鼻祖了,各代掌门都尊称她一句“师祖”。 可是,她们一个个全部都是些鼠辈,只有历任的掌门敢来陪她说说话,而这目的大抵也是从她这里学习到门派至高的法术。 不成文的规定,戏台这里是禁地,除掌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要说这些女娃子们一个个也机灵,知道她不能把掌门怎样,不然这女儿村又有谁能掌管。 师祖再不通人情,也不会眼看着她亲手建立起来的门派就这样付之一炬。 今日有这两外人进来作陪,想她们也乐得轻松自在。 “随我来”,女人一扯水袖,剑侠客和骨精灵撞在一起,被她强拉着进了幕布里面。 “救命啊”骨精灵不到黄河心不死,仍不想就这样被她抓了去。 女人也不阻止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幕布里,骨精灵的声音还未歇,她由求救又改为了气愤的骂。但是幕布之外,却安静地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徐徐的清风吹过,为静谧暗夜伴奏。 196 画中仙,流连(一) 剑侠客是看不下去了:“骨头,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禁地,根本不会有人来的。” 骨精灵闻言,也明白自己这么做是徒劳的,眸子立马黯淡下去。 不过,黯然对于骨精灵也只是一时的。不消半刻,她眼眸中又立马有金光浮现,凑近剑侠客身边:“你不是有逍遥生的符纸吗,拿出来,咱们烧一张。这样,他们就可以来救咱们了。” “你小点声。”剑侠客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虽说那女人把他们扔到这里以后,一个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把绑住他们的水袖也给收了,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他们试着往出逃过,可这里面好像哪里都是墙,无论怎样冲,始终都隔着一层什么。 “那你快点找。”骨精灵的口气像是谈起了交易。 剑侠客低着头,摸遍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可以夹带东西的地方,最后只能给骨精灵露出一个讨好般的笑容来:“跟你出门出得急,没带。” “没带”骨精灵不由地喊出声,但随即又想起了剑侠客之前嘱咐她的事情,忙把声音又压了下去,“你” 最后,骨精灵也只能伸出指头在剑侠客面前晃了晃:“算了,也不能怪你。早知道,我以后出门也要带全点儿。” “安静点。”,女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不过,显然她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剑侠客和骨精灵,对于他们谈论的话题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好像并不知道他们打算要出逃的事情。 就这样,时间被拖到一分一秒地流逝。根本没有人知晓剑侠客和骨精灵的失踪,更谈不上会来找人了。 龙太子也没多想,总想着两人左右不过是去找些吃食来,还在女儿村,能出什么事情 从骨精灵屋外路过之后,也就回了自己房间,蒙起被子,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飞燕女得空,准备带同伴们好好去女儿村内游览一番,也好尽尽她们女儿村的地主之谊。 免得不知道的外人,还道女儿村全部是一群女子的聚集地,连礼数都不齐全。 “骨精灵,醒醒啊”飞燕女敲门,笑道:“太阳都快晒屁股了,你再不醒,我们就不带你去玩了。” 骨精灵一听这话,断没有赖床的道理。可是,现实却出乎飞燕女的意料,她又敲了几次门,没有一次有人回应。 飞燕女心里打鼓,推门进去,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那不是特意起了大早去整理的,而是根本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要这么看的话,岂不是说,骨精灵昨天半夜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还彻夜未归这么想着,飞燕女就感觉有点焦头烂额地往出走。 这边还没走出去,就迎头撞见了同样面露焦急之色的龙太子,身后还跟进来了逍遥生。 她还没说话,龙太子就抢先说道:“剑侠客不见了。”他说完又打量了屋子里,一下子就了然于心,这分明是昨天两人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过了。 “骨精灵也是。”飞燕女不再隐瞒,他们怎么就不听劝呢 见飞燕女神色有些不悦,龙太子便解释道:“骨精灵昨天半夜饿了,他们两个就一起结伴出去找吃的了。” 简短有力,把昨天发生过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唯独没有提到当时他也在。 飞燕女却从龙太子的一句话中,知道了这些,包括他没有说出来的,只是捡了重要的说:“他们应该不在厨房,更不会在其他地方。” 在哪里,都不会发生彻夜不归的现象啊两个人初来乍到,又明明得了她的叮嘱,想必是在外头迷了路。 这是一种可能,但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两个人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还是阴差阳错地进了祠堂里面去。 前者还好办,发动弟子去找就是了,大不了就是花些时间。要是后者,进了祠堂,那 那也不是她一个弟子就可以做主的,师父是掌门,偏偏闭关在帮助狐美人飞升。剩下的也只有长老顶事,但这,祠堂也不是长老说就管用的。 想到此,飞燕女紧了紧拳头,罢了,至多一锤子买卖,豁出去了。 时间宝贵得很,绝不能在这些小事上犹犹豫豫。 飞燕女朝龙太子和逍遥生使使眼色,示意他们抓紧跟上,事不宜迟。 本打算让他们二人先去找,这样一来也可以节约时间。但是,毕竟他们也是客人,对这里的地形尚不熟悉。 万一,没找到骨精灵和剑侠客,还把他俩丢了,那岂不是更加糟心 飞燕女一路小跑,后面跟着龙太子和逍遥生,二人也不敢怠慢。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女儿村议事的大堂里,这里清静雅居,说穿了,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座竹楼。 值得一提的还是,竹楼的外围。栽着好几株梨花,白色的梨花瓣层层叠叠,像云锦般柔软铺满了这一片天地。暖洋洋的晨光于枝桠之间投下树影,斑驳交错得恰到好处。 好景也得有好心情赏才是,现在三人谁都没有在意这一处美景。 在飞燕女的带领下,三人进了竹楼以后,更是长驱直入。 直直走到打坐的二位长老眼跟前,飞燕女才下跪参拜:“弟子,飞燕女拜见二位长老。” 龙太子认出来了,对面的两个被飞燕女称做长老的人中,就有一个是昨日在村头领他们进来的师叔,于是便也忙着行了一礼。 逍遥生也跟着作了揖,儒雅气质得到了最好诠释。但其实,他作揖的时候,手还是抖的。 因为他一进屋就看到了飞燕女的那位师叔,那样的彪悍,那样的“蛮不讲理”,怕是一辈子都要成了他的阴影了。 “飞燕女,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师叔虽然彪悍,但对其门下弟子还是好得没话说的。更何况,飞燕女还不是由她教导的直属弟子。要是她自己的弟子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这种情况搁其他门派,长老们无论怎样都会先斥责一番弟子。而斥责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传出去是要丢了门中的脸面的。等这一切轮番上阵之后,才会切入正题。 在飞燕女这里,早已省去了这一大段流程。 飞燕女咬着嘴唇,有些胆怯,这么大的事情要她跟没事人一样坦然讲出来,谈何容易。 197 画中仙,流连(二) “有什么就说吧,难不成我们还会责骂你不成”另一个长老笑着说道,还顺带看了一眼师叔,似乎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这样认为。 飞燕女干巴巴地咳嗽一声,现在你们是在笑,一会儿要是知道了各中曲折,说不准立马就会跳起数丈高。 龙太子和逍遥生在一旁这么“冷眼”瞧着,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个长老是个难得的好脾气,可比那位师叔看起来慈眉善目多了。 这么想着,二人对其的好感以非一般的速度往上升。 倒也不是他们愿意这么垂手瞧着,不吭不哈的,而是这种情形由他们说话才是乱了套了,还是得由飞燕女去说。 说来就来,飞燕女咬咬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长老,弟子的,弟子的朋友可能走丢了。” “哦”二人平心静气地语气微微上扬了一点:“走丢,去找就是了。” 师叔摇摇头,难不成是那日出手伤了那边的那个臭小子,反而把飞燕女吓着了现在一看她,就以为她是个吃人的要这么说来,这臭小子的罪过可就大了。 这么想着,师叔冷冷瞪了一眼静默站立的逍遥生。 可逍遥生却似浑然不觉,一个人像尊雕塑一样杵那儿一动不动。 可她哪里知道,这浑然不觉全部都是装出来的。逍遥生一直受的教育就是,以理服人。但那日的交手,使得他发现,这个女人可不是用常理就可以说通的。 一向不擅长以任何形式说谎的逍遥生也是赶鸭子上架,就当没注意到那含飞刀冷箭的眼神好了。 还是飞燕女打破了这个僵局,她鼓足勇气,断断续续地道:“他们一夜未归,弟子猜,弟子猜或许是惹了,惹了祠堂里的师祖,被扣下了,也说不准。” “什么”果真刚才挂在嘴角边的笑容在两位长老脸上就是一僵。 飞燕女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等待着来自头顶上方的两道怒吼,这暂时的安静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罢了。 不是脾气好,只是没有遇到过触及她们底线的事情,这一下子二人就全部原形毕露了。 师叔袖子一甩,就将身侧的一盏琉璃灯打碎在地,即便是这样也解不了心中的怒意,声音高了八度:“飞燕女,我早就发现了,你那些个朋友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刚来了一天都没有,就给咱们找这些事出来。” 平日里安安稳稳的,可从来没有出过这等子烦心事啊另一位长老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倒是没有骂骂咧咧的,却也是扶额不断叹气,就差一句“家门不幸”了。 前辈们气急也是正常,但是这般的指桑骂槐,却是顺带着把在场的龙太子和逍遥生也骂了一个体无完肤。 龙太子便有些憋了气:“前辈们,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也纯碎是无心之举,但你们是前辈,怎么能这么阴阳怪气地去指责当小辈的”更何况,人家还不是你们门下弟子。再如何教训也轮不到外人头上来吧 更难听的话,龙太子还没有说出来呢,况且,他也说不出口。 眼见着两边就要因为这事打起来了,飞燕女不得不站出来调解:“长老,你们千万不要生气。龙太子不过是心急了些,没有什么怀意的。” 可能是吃了瘪,两个长老面色难看,嘴角一抽一抽的,不过也是没有再说什么苛责的话了:“这样吧,把所有弟子全部召集起来,女儿村里里外外都找一遍,实在不行,咱们再去祠堂那边看看。” 迟则生变,龙太子深谙这个道理,眼见飞燕女就要答应了两位长老的提议,他赶忙站出来道:“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师叔沉了眼眸,她知道这小子打了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她们跟着去祠堂嘛 龙太子还是先作揖,“方才是我不知礼数了。”深吸一口气,这才道:“这两件事其实是可以同时执行的,所有弟子去女儿村里里外外寻找的时候,二位长老也可以带我们几个去祠堂查询查询。” 飞燕女频频点头,龙太子的意思其实就是她的意思。只不过,她不敢当着几位长老的面这么说罢了。 师叔哽住了,半天喉咙里像是卡住了鱼刺什么的,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祠堂里虽有师祖,可师祖她心性无常,一个不开心,要了她们的命。这 “人命关天啊”逍遥生又催了一句。 师叔是真想反驳,他们的命是命,难道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不过,理智告诉她,这话可不是一个长辈该说的:“那也好,我们跟你们去一趟祠堂好了。”话说得利落,神情却是僵硬。 另一位长老看来倒不是怕事的,只叹口气,就道:“也罢,人家毕竟是在咱们地盘上出的事,就一起去吧”只是这无中生有,打破了她原本宁静打坐的心,甚是烦人。 龙太子笑着瞥了一眼飞燕女,“多谢二位长老。” 大清早,女儿村中再没有人去练剑修习,大家全部慌了手脚地在村里寻人。有的甚至还跑出了门中,深入各家各户去寻。照理来说,入了门派,应该是不会跑到村民家里的,可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祠堂里面,戏台前,二位长老互看一眼,深知这任务过重,不过也是来不及了:“弟子拜见师祖,不知师祖是不是留了两位年轻人在您这儿” 这哪里是留,分明是抓,众人全部心知肚明,但是话要是那么说,岂不是成了大不敬 “怎么,你们也想陪我这老不死的永远留在画里”师祖说话语出惊人。 “画”包括二位长老在内的众人全部面面相觑。 还是飞燕女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师祖的话,我们,我们愚钝,不明白” 众人齐齐打量着戏台,其实还是平常不过的戏台,只有那“出将入相”的字眼甚是不凡,即使是金光万丈的白日之间,也在自顾自地发着幽光。 大家都知道,症结在那里。只是苦于师祖的威严,也不敢上前一探究竟。 “进来吧”师祖沉寂多时,终于道了这样一句。看样子,是答应让他们进去了。 “大家小心一点儿。”师叔压低了嗓门告诫,她总感觉刚才师祖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198 画中仙,流连(三) 长老带头打起帘子,五人弯起腰身,纷纷钻进戏台后。 这是一处古色古香的偌大府邸,五进五出的大院子,仆人进进出出,好不忙碌。 “师叔,咱们女儿村还有这样的大宅院吗”飞燕女诧异,眼睛都看直了。 她们女儿村就是在村落之间兴起的门派,只是仗着一些祖上的不凡际运,还有了那么半式几招的制敌法门,这才在三界立足。 可不是这些堪比大户人家的宅院啊这等架势,飞燕女自入门就从没有见过。 其实,莫说是飞燕女了,就是两个长老嘴巴也是张得大大的,合都合不拢。 “几位,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了。”立马就有下人来引领他们。 不说是飞燕女和她的两位师叔了,就是龙太子和逍遥生这两个门外之人也晓得他的主人就是那位师祖。 “劳烦您带路了。”长老们客客气气地道,脾气再大,在师祖面前也乖顺得跟个小绵羊一样。 “龙太子,这里会有剑侠客他们吗”逍遥生沉寂了一路,深知这里面的浑水不是他们能淌的,要是能够找到剑侠客他们,他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做停留的。 冷气嗖嗖从四下里直冒,这里邪异得很。 进进出出的仆人们貌似忙碌,但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忙碌不过只是表面现象。他们一直在重复着片刻之前的动作,无非就是从这边踱到了那边。 飞燕女咽口口水,赶紧凑到了长老身边,似乎只有站在长老身边,她心底的慌张才会稍稍得到压制。 “请”,下人穿着白衣,宛如鬼魅一般穿行在这些屋子之中,身上自带了一股压迫感。 大家只能跟在其身后,任他带着他们在院子里晃悠。 推开一间房门,自里面冲出一股劲风,窈窕身影舞动,白色的绸缎如轻云般缭绕满屋。 “她是”飞燕女惊叹其舞技。 “别说话”师叔示意飞燕女闭嘴,她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这人究竟是谁 莫不成是师祖 可这窈窕的身段,还有那一闪而过的俏丽容颜,叫她们当长老的怎么相信是活了少说有几百年的师祖。 “坐吧”女人白色的长袖一甩,就在屋里的矮几上放置了几盏茶盅,不多不少,刚好五杯。 二位长老对视一眼,相互心中已有了计较,此人应是师祖无疑了。 她们纷纷跪倒在地,还不忘提醒飞燕女:“弟子参见师叔,这是掌门师姐门下的嫡传弟子,飞燕女。” “起来,那边坐吧”师祖对这些可不在意,她只在意每代的掌门,想要入她的眼,先当了掌门再说。 “师祖,听飞燕女说,她的朋友很可能来了祠堂里,这”师叔往日说话无所顾忌,现在即使如她一般彪悍,也不敢在师祖面前放肆。 “他们确实在我这里。”师祖不愿意弯弯绕绕,“这里在你们眼里是祠堂,但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幅画。有本事入画,就有本事出画去。” 这话已经说得很通透了,两位长老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只有历代掌门才可获允许入得祠堂来。 她们只看到了最浅显的原因,原来若不是掌门,又哪有能力从这画中逃脱。 她们今日一困,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飞燕女表情也有些凝重,正准备去问师祖,才发现,哪还有什么师祖。 她们不知何时从那间屋子里被赶出来了,又原封不动地站到了最初进来的地方。 一个白衣下人向他们走来:“几位,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了。” “这,这不是刚才那个下人吗”飞燕女连连后退几步,摇着头:“不不不,我们见过了。” 师叔和另一位长老沉吟半晌,同时脱口而出:“赶紧走,这里不能呆。” 五人齐齐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边没头没脑地狂奔,飞燕女满心的疑虑:“长老,这” “先别说话。”两个长老没有一人回答了她的问题,只知道往前跑去。 直到一扇木门恍然出现在路的尽头,五人才松口气,二位长老停下,招呼飞燕女三人先进去,她们则负责殿后。 眼见着再没有什么人追上来,这才松口气也跟着进了屋子去。 师叔直接开口:“如果我们刚才应了他的话,那就要进入死循环了。” 师祖所言不错,这里的一切皆是虚幻,不过全是画中的世界。一幅画的内容毕竟有限,若不打破某种僵局,就会跌入无休无止地循环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画中的人思想就会慢慢受到麻痹,一开始反应不过来的话,便恐怕真的是要永远留在画里面了。 “这么邪乎啊”飞燕女抖抖身子,感觉从背后开始浑身都冰凉。 龙太子亲眼见了刚刚二位长老宁愿自己身处险境也要让他们先走的举动,知道是自己之前鲁莽了:“晚辈多谢二位前辈搭救之恩。” 师叔冷哼,却抿起了唇,能看出来解除了误会,她也很高兴。只是,还是拉不下面子来。 另一位长老点头,对这个年轻人算是改观了。 “先看看这里是哪儿。”师叔四处打量起来:“大家要多注意,从现在开始,千万不能走散。” 另一边,剑侠客和骨精灵已经放弃了挣扎,原本嚷嚷着肚子饿的骨精灵反而不饿了,眼神空洞的盯着某处:“她不会打算关我们一辈子吧” “不会。”还以为是剑侠客肯定的回答。 骨精灵欣喜,正想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肯定的回答,才惊觉,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师祖的白色衣角映入眼帘:“那个小姑娘来救你们了,不过,也得看他们有没有命找到这里。” “你,你想干什么”骨精灵喝问,她不听劝阻,到处乱跑,心里已经十分愧疚了,要是又因为她,连累了飞燕女,那她下半生可怎么过,岂不是要一直在自责中过去了她骨精灵虽然是地府的弟子,但在这些事情上的自觉程度不见得比任何一个人差。 “骨头,先别急。”剑侠客拉了骨精灵,直直看向了那女人:“你想干什么” 这女人不是个善茬儿,把他们困在这里,要是真有心对他们不利,也不会等这么久了。由此来看的话,飞燕女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至于她那番话的意思,或许不是说她准备要了他们的命,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事态如何发展而已。 199 长枪长,战四方 剑侠客这么一番话,骨精灵的火气才稍稍被理智压下去了一些,只睁了一双大眼睛瞪着女人,不再说话。 女人讨了个没趣,便又不知去了哪里。 “但愿他们没事才好。”骨精灵有些担忧,却无奈自己又帮不上忙,只能担心地道。 “这里邪乎得很,我们要赶紧把骨精灵他们救出来。”不知怎的,让飞燕女认定了骨精灵和剑侠客是被囚禁在这里了。师祖从未挑明,但那话语中字里行间分明就是“供认不讳”。 不过,说是囚禁,怕还是不贴切,这是处于画中,都不用师祖动手,就足够他们受得了。 “那里有人。”龙太子面无表情,只有冷冷的语言从喉咙里溢出,让人不由自主地往他看的方向看去。 有戏子打扮的人翻跟斗,耍起花枪来更是毫不含糊。 檀板轻响和着那人的浅吟低唱,竟别有一番风韵。他是刀马旦,却没想到唱功也是如此一绝,时而婉转悠扬,又时而高歌猛进,只是妆再浓厚,身姿再卓越灵巧,也是掩不去眉宇间的忧伤。 “是师祖吗”飞燕女忍不住问道,但看着其身量好像又不是。 “这种货色怎可与我相提并论”师祖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五人皆是一脸震惊,飞燕女和二位长老忙着行礼:“师祖。” 师祖看向三人的眼神中难得有了一丝欣赏:“能跑到这里来,也难为你们了。” 毕竟还是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门派中的弟子,师祖不会太为难的:“你们走吧” 这搁寻常人,必定千恩万谢巴不得有此好机会。奈何他们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救不出人,光他们回去也没甚意义。 “既然如此,就一起呆着吧”师祖刚才的好脸色霎时消失,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仿若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最后一关”师祖指着那位刀马旦,“过了这关,你们自会找到要找的人。只是,出不出得去,就另当别论。” 师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么一句话的时间,人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过关呐”飞燕女看了一眼龙太子和逍遥生,他们显然不明所以。 她只能又去看向二位长老,这是他们一行人之中最有见识的二人了。今日这事多险峻,要是就他们几个人来了,说不定早折在了那第一关上。 想要走到这里,多半都是痴人说梦了。 “闯”,二位长老答案一致,都没有迟疑,几乎脱口而出。 她们也不知这关的设立是什么意思,但是与其把主动权交由他人,还不如自己主动些。 刀马旦好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是抢占了先机。花枪在指尖舞处一个弧度,已是直直冲着他们来了。 “我来”龙太子使得也是枪,不过他的是长枪,而那刀马旦的说到底不过只是唱戏用的花枪。 装腔作势也还罢了,要是真要比个真才实学的,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两杆枪头对撞在一起,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占到好处。 刀马旦无喜无怒,就好像是断了气的死人一样僵硬,而龙太子居然已经有些细微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落下来。 怎么回事这么一走神,刀马旦抓到了机会,势如劈竹,不过一个眨眼功夫,明晃晃的枪头已经冲着龙太子的胸口而来。 “当”的清脆声响,几乎是贴着龙太子的面颊而来,一支飞镖将花枪震开。 “你没事吧”是飞燕女的飞镖关键时刻救了龙太子一命。 “没事儿”龙太子摇摇头,只是想不通:“很奇怪。” 飞燕女有共鸣:“你也注意到了” 他们指的是刚才和刀马旦交手时的发现。刀马旦不过就是一介凡人,有了些戏曲功夫做基础,法术灵力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龙太子面前占得便宜这也就是龙太子觉得奇怪的原因,他刚刚提了长枪出来,居然无法调动体内灵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压制他一样。 更糟糕的是,即使没了灵力,他的武功还在,也不该落后。可偏偏有些气息不畅,随着战斗的拉锯,居然四肢还发起软来。 飞燕女也是一样的情况,她往常随便一支镖掷出来,都是在上面加了灵力的。像这样的唱戏用的道具,若是正常,早就该被她一镖截成两段了。 可今天也只是堪堪将其震离了原定轨道。 二位长老看在眼里,也暗暗调度了自己灵力,结果是一样的:“是画中世界压制了外来者的力量,看来还是不能多呆。现在只是集中不了灵力,时间久了,怕是” 大家都意识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怠慢。 “那,不如一起上”龙太子提议。 众人没有什么反应,似乎都赞成龙太子的想法。只有逍遥生站出来,他还没开口。龙太子心里就暗道,逍遥生不会这个时候还想着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吧 “这样也未必能赢他。”逍遥生说了前半句,别人还好,龙太子却是松口气,就听他继续道:“这事不能靠蛮力,还是得智取。” 正说着,刀马旦便又振奋了精神,这回花枪在他手掌间舞得梨花带雨,攻势迅猛起来。 “先躲开。”长老发话。 众人皆点头,纷纷侧身,好在灵力虽然发挥不出来,但手脚的灵敏程度还是有的。 刀马旦眼见扑空,一个转身,居然变出了数个分身,一模一样,竟然一时之间辨不清真假。 这下子可让众人都慌乱了,一个就已经很难对付,更何况对方现在在人数上已占了优势。 “逍遥生,你说的办法是什么”龙太子回过头来问,他刚刚单手撑地才躲过一枪,现在也不敢再耽搁下去。 逍遥生那边的情况比龙太子好不了多少,一把纸扇硬生生地挨过好几枪,他此时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师祖,师祖的话中” 一个花枪挑过逍遥生的衣袖,直接把他带到了地上,还拖行了数米,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把那截子衣袖撕扯下来,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了。 “逍遥生,怎么样”飞燕女和龙太子一左一右把他扶起。 “师祖的话中有蹊跷,我们从他和师祖身上下手就好。”逍遥生把刚才未说完的话接着说完。 200 燎原,危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个长老眉头一皱,感觉逍遥生话中有话,知道了她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东西。 逍遥生在龙太子二人的搀扶下,才站稳便道:“师祖说起这位刀马旦的时候,称呼其为,为货色,不知你们还记得不”逍遥生脸色都有些发红了,这么粗俗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还真有点难为情。 “似乎有点印象吧”飞燕女偏了头,在脑海中尽力挖掘着当时的场景。 当时大家都被突然出现的师祖有些唬住了,以至于她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逍遥生没有一个人能想得起来。 大体是些不太友好的东西吧 见四人似乎有所反应,不再是满脑空白的样子,逍遥生便又道:“师祖嘴上骂他,可又把他留在画里,看起来,应该是充分信任他的。” “你是说,从他们之间的关系入手”飞燕女和龙太子一点就透。 但这样子去寻找一线生机,未免范围太大了些。短时间内,哪里有脱身的可能 “长老,你们知不知道师祖的旧事”关于师祖的过去,在所有女儿村弟子的眼里简直是比白纸还白。飞燕女也不是没有好奇过,但是没有任何一个长老愿意多说,终究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现在,事出突然,要是还是一无所知,那么师祖以及这幅画恐怕依旧是铁板一块。 “具体的不清楚,我们也是听我们师父说的。”长老们并不是冥顽不灵,以前的禁忌在此时也只能敞开来了。哪怕眼下还有两个外人。 师祖出生世家大族,算是名门千金。却在年幼之时被恶奴家仆卖给了人口贩子。最后辗转反侧,虽没有落得个沦落风尘的结局,却也没有强到哪儿去,跟着一个戏班子走南闯北。 这期间,她的父母遍寻大江南北,可是孩子丢的时候实在是太小了,又是被家贼害了,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物。竟是再也没有找到亲生女儿。 “然后呢”飞燕女见长老突然顿住了,有些急道。 师祖的过去是很令人唏嘘,但也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的了。不管怎么说,最后她还是创建了这么大的一个门派呢 不知道,能不能算作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算吧,只是在师祖眼中这样的成就可能永远赶不上她心中不快的万分之一。 要不然这画里困不住历代掌门,又怎么会困住师祖,除非是她自己不愿出来。 戏班里的生活,自然比不得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为了占得一席之地,师祖迫不得已唱念做打必须样样精通。 她就这样和一位刀马旦情愫暗生,只是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波折,这段感情无处安放,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众人抓住了这段故事中的关键字“刀马旦”,恐怕就是眼前的刀马旦。 “早就听说了女儿村对弟子的要求,必须全部是女人,其余的资质,身家等一概不论。”龙太子对这些事情门清:“现在看来,一定是你们的师祖被人负了,这才定下来了这么一条规矩。” 这么一条不为外人理解的规矩。 长老们点头,这一段师祖的往事可不是被拿来供人消遣的,这才一直三缄其口,以至于门中所有人,也只有她们当师父的知道。 而这所谓的知道亦无非就是知道个大致,论起具体的来,怕是还没有八成。 “那现在该怎么办”两个长老皆没有反应过来,她们所诉说的这段往事意义非凡。 “当然是”逍遥生正打算把他的计划说出来。 就感觉到背后一阵冷风猛然吹起,直灌进他的心口,“当然是永远被出去了。” “师祖”长老和飞燕女心虚起来,师祖这么说,恐怕刚才他们的谈话已被她听去了十之八九。不然,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素心,素问,背后议论师祖是非,该当何罪”师祖第一次叫出了她们的名字。 这在二位长老眼中听来,居然有那么一丝欣喜。原来,师祖口口声声说她只关心掌门,这话也不尽然啊,她还是关心其他人的。 但是,这些欣喜却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了心底深处泛起的恐惧,师祖大呼她们的名字,这次怕是真正戳到了师祖的痛处,她们这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们已经跪在地上,往日高高在上,备受弟子尊重的二位长老此时在师祖面前还不如一个普通弟子来得好。 “女儿村有你们这样的长老,上梁不正下梁歪,今天就让我来清理门户。”师祖这回是真的怒了。 数道彩色绸子直接贯穿进了二人胸口之中。不过,显然是师祖要留她们一命,避开了要害之处。 飞燕女也不敢动手从师祖手下抢人,便只能跪倒在二位长老身侧,替她们求情:“师祖,您放过二位长老吧。她们,她们也是无心之举,没有恶意的。”这还不算完,飞燕女赶紧给师祖磕头,落地有声。不过才磕了两三下,额头上已经一片青紫。 这边局势混乱,龙太子和逍遥生二人却在暗中达成了一致,见此情景,更不敢怠慢,加快了行动。 逍遥生做诱饵,吸引了那位刀马旦的注意。 龙太子出其不意,一杆长枪正刺到了刀马旦的胸口处,并没有刺进去,只是在离其衣襟处一指的地方停了下来。 自从师祖出现,不仅刀马旦的分身消失,就连他的反应也大不如之前,不知是什么情况。 龙太子眼睛余光看向师祖那边,果不其然,就见师祖脸上有异色,不过尚未有任何反应。 逍遥生这场赌局算是押中了,这个刀马旦的存在就是在场众人最好的保命符。 龙太子作势把长枪顶在了刀马旦的胸前,只是控制了下手的力度,并没有伤着他:“师祖,刀马旦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敢和您讨价还价,只求您放过我们。不要和我们小辈计较。不然,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师祖面有愠色,声音也不由地大了起来:“你这是在威胁我想不到我活了这么久的年岁,现在还会被一个小辈威胁。”说着,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自嘲的意味满溢。 “不过”,那一抹愠色立马又闪过凌厉:“你以为我会受你们摆布” 201 少年时,犹梦影 这话令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一沉,龙太子握住长枪的手都不禁一抖,但已然骑虎难下,“摆不摆布不由我们说了算。” 龙太子将枪头收回,改用枪身往刀马旦的腹部打去,出乎意料的是,龙太子根本没有用多大的力气,那刀马旦居然像个纸人一样软弱,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随着乓当一声,刀马旦重重跌在地上,奇怪的是也不挣扎,也不喊疼。 “这么扛打”龙太子觉得奇怪,只能握起枪,发狠再打几下了。 “对不起啊,是师祖那边没有反应。”逍遥生在一旁作揖,满心的愧疚。 “住手”师祖终于开口了,收起环绕在身侧的彩色绸子,又将地上的素心素问二人身上的血窟窿出手治好了。 看上去,竟一点都不像受过伤的人,这样的法力让众人称奇。就是一向以防御疗伤见长的逍遥生都忍不住惊叹。 师祖出手那么重,只是想惩罚她们一下,就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一个挥手就能让所有的伤口愈合如初。 还真有点误会她了。飞燕女刚才一下子被吓到啜泣,这才止住了。 “那两个人你们带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师祖摆摆手,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大家一听这话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只有龙太子看着地下几乎算是一动不动的刀马旦黯然出神。 “他,不是那名真正的刀马旦吧”龙太子考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师祖已经答应他们放了骨精灵和剑侠客,按常理来看,是时候见好就收了。 但他仍尚有疑虑,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心头回响,这个人不是刀马旦,更有种可能,此人并不是个人。 师祖叹口气:“还是被你发现了。” 声音未断,眼前的空间似乎发生了坍塌,一片光芒浮起又逐渐褪去,时光好似发生了倒流。 众人恍惚之间又站在了女儿村中禁地里的戏台前,出将入相依然散发着白昼也及不上的光芒。 “飞,飞燕女”骨精灵揉揉自己的眼睛,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众人这才惊觉他们已经回到了真实空间之中。不仅如此,师祖言出必行,还真的将剑侠客和骨精灵放了,一切又回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剑侠客觉得莫名其妙,看龙太子等人的神情,也是同样地身处云里雾里,是那个女人放了他们的 可是,之前她的态度明明倔地很,还扬言龙太子他们自身难保。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幕布之后射出来,师祖身着一袭白衣,手上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那神情异常的平静。 “这便是囚你们的那幅画。”师祖扬手,就见那副画自一端飞于空中,缓缓展现于众人眼前。 画上的内容并不丰富,比之之前山河社稷图的图中世界真是差太远。又或者说,根本没有比较性。 画里的一切不过虚幻,即使做得再精致与细巧,清风明月,四季雨露,但还总是有破绽。像不断循环的人和事,像没有生命气息的刀马旦。 而山河社稷图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那里面是完全存在的另一空间,里面的人与灵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和他们一样,只不过是存于不同的空间而已。 “里面有两个人,是师祖和”飞燕女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 众人望去,连师祖嘴角边都挂着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微微苦涩开口:“是我和他。” “呵,年轻人,你很厉害。”师祖突然看向龙太子,并且对他赞不绝口:“画中世界的刀马旦不过是我捏造的纸人而已。” 难怪,那戏子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面部表情僵硬得好似万年冰块。当画中世界的灵蕴全部被师祖取走幻化成五彩绸子的时候,他又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师祖被他辜负,可却还心心念念地挂着他,即使我们要对一个假的人不利,您都忍不下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索性放开”二位长老躬身作揖:“女儿村若得师祖出画相助,定可光耀门楣。” 这话说得实诚。一来,师祖日日被此事所累,她们做弟子的自然希望可以替师祖分忧,早日解开心结。 二来,外人对女儿村多有疑虑,认为她们不过是徒有虚名,师祖倘若再世,定要震憾三界。 师祖似乎没听到她们所说的话,只是犹自盯着那画上的两个小人愣神:“做得再真又如何,终究不是他”假的成不了真的,真的也成不了假的。 飞燕女嗔怪龙太子:“你看看你,自己知道就好,干嘛非要说出来。”徒增了师祖的伤感,老人家最忌动怒动殇了。 别看师祖容貌年轻得跟个十七八的少女一样,可这毕竟活了将近百年了吧。 “我,我也是奇怪。哪能想到后面会牵扯出来这么多”龙太子现在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进入戏班以后,她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偏生又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子倔气。 不肯在脸上抹那么厚的油彩,更不肯在戏台上给人买笑,那几年每日的日子都是在整个戏班收工以后,她都会被班主的鞭子好好招呼一顿。 班主还说大家都是讨一口饭吃,不像那些大老爷似的做得起慈善,他们养不起闲人。看她还小,暂不扔出去,要是还不登台表演,等年岁一满,就将她赶出戏班。是生是死,再不干他们的事。 没有多久,她便从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小姐变成了面黄肌瘦的小乞丐一般。 好在后来也有个如她一般年岁的男孩也入了戏班。他的情况不一样,是家里贫穷,父母亲还要养他的弟弟,于是便把他卖到了戏班子里。 “你不恨他们吗” 两个小孩子是戏班里唯一的同龄人,时常在一起玩耍。倔脾气的她,便得到了男孩表演赚来的一些食物,总算因为他的到来,日子好过了一些。 男孩蜷缩在干草垛里,抱着膝盖犹自发呆,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心底一直回响:“你不恨他们吗” 喉咙里好像许久未沾水一样,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女孩却一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大声道:“我决定了” 这一嗓子,好像用了丹田之气,引得戏班里的其他人纷纷扭过头来看。 202 房契,听雨楼 “你决定了什么”男孩好奇,也站起身来。 他应该感谢她,感谢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好像没头没脑的话,他知道,其实她是故意的。 他不想想那个问题,虽然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只有他一人醒着的夜晚。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千遍万遍了。 “班主”女孩跑开,那是自她入了戏班以后,第一次喊“班主”二字,脸上也似乎第一次笑得那么开怀:“我要登台表演” 小女孩仰着头,大大的眼眸里好似盛着对未来的向往一样,班主别过头去,声音里都带了一丝他自己尚未察觉到的苦涩:“好,你明日便来学吧” 他不是市侩的商人,不是一心只往钱眼子里钻的人。他一开始是很气愤,气这个小女孩哪里来的傲气,和那些大户人家天生的傲骨一样,惹人讨厌,如此扎眼。 可是,到后来,他居然可笑的认为,这样的傲骨确实不是他这种天生卑贱的人可以拥有的。那么一丝妒忌竟然在某时某刻变成了敬佩。 班主看着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离开,暗自叹气。未来吗入了这行,便是人们口中的“下九流”行当,还会有未来吗 男孩听到了女孩和班主的谈话,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女孩笑嘻嘻地挽起他的胳膊:“咱们以后就可以一起学戏,一起表演了” 男孩不留情面地甩开她,“你为什么要去答应班主,你以前不是打死都不从的吗”他的眼神里居然透露着一股失望与懊恼。 “我”女孩低下了头,无力地绞起衣袖来,“我不想让你一个承担起两个人的食物来。” 她是很不甘,是心有委屈,但并不代表她就有理由让他去承受那些苦难,去承受台下达官贵人们探究的目光。即使是朋友,也没有这种义务。 她希望,他身边可以一直有个人和他站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她身边亦有个他,不很好吗 男孩听了这话,因为怒气上冲眼中产生的血丝暗淡下去:“随你便吧” 他赶紧跑回房间去,任女孩在他门外一通乱敲。她怎么明白,她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羡慕甚至妒忌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不是他可以学来的。 为了那种气质,为了她,他可以一直在戏班里任劳任怨,但是她怎么能 “哎”他一拳砸向身边的桌子,茶杯跳起老高。 第二天,这个事情在两人之间出奇得默契起来,谁都没有再提起来。它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是他与她之间好似跨不过去的鸿沟。 两个孩子聪慧机灵,在戏班学艺进展飞速,班主为了吸引看官眼球,特意教授女孩小生,教授男孩旦角,又因为是男孩,学起来身体底子好,所以男孩青衣,刀马旦无所不会。 但在众人眼中,他最擅长的还是刀马旦,他说这个演起来是唯一可以让他感觉到自己尚有一丝男子气魄的角色。 时间飞逝,自打女孩进了戏班里,都有十几年了。老班主把女孩叫到塌前:“孩子,苦了你了。” 女孩抽泣,眼前的班主是他曾经第二恨的人,她最恨的人就是那个把她从爹娘身边带走的恶人。但是这么多年,他充当起了师父,爹娘的角色,女孩也渐渐恨不起来了。 老班主已是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他摸过女孩的头发:“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有一些积蓄。这个” 他眼神瞥过他的枕头下,女孩会意,从那里取出了一张有些发潮的纸来,“给您。” 老班主并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女孩,便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么些年,我也找过你爹娘。可是,人海茫茫的,真的,真的太难了。” “班主”女孩眼里噙满了泪花,她没有想过,原来老班主还做过这么多。 “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积蓄,听雨楼的房契,我去了以后便给了你吧。那里人来人往的,或许会有你爹娘的消息。”班主说话格外顺畅,一点都不像弥留之际的人会说出来的。只是有些低沉无力罢了,他眼神空洞,望着不知哪里,半晌才道:“去吧,我也累了” 女孩没有离去,守在塌前,直到落日西沉,老班主咽了气。 女孩在戏园子里找到了男孩,这么多年,男孩已经成为了名动京城的刀马旦了,倒也不仅是他,女孩和他一样,都是戏班里的台柱子。 “我们去听雨楼吧”女孩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望着他,最近的一段时间,她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他好像,刻意在躲着她 男孩甩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和小时候一样,是为了她:“我不走,要走你走。” “为什么你也知道戏子在外面被人怎么说”女孩不放弃,咬着唇问他。 男孩心里揪痛,戏子多薄情,他没有本事,怎可许她一个无望的未来 “你不在意我”女孩垂了头,眼泪滴答滴答流了下来。 她第一次哭,是因为离开了爹娘身边,第二次,是因为看到男孩被戏班师傅达到皮开肉绽,他们说,刀马旦最难,想要学好,必须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这第三次哭,还依旧是为他。 男孩喉咙上下翻到,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不在意怎会不在意但就是因为在意,在意才不会害她过着任人唾弃的日子。 听雨楼,好去处。再怎么样,都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吧 男孩一身青衣戏服还未脱去,长长的水袖从女孩手中像一条鱼一样溜走了。 女孩拿着房契的手,无力垂下。 人家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一种很令人羡慕的感情,可殊不知,人心不是恒常的,再坚不可摧的感情在时间面前也难保不会有变味的一天。 那个曾经可以让他依赖的男孩,回不来了吗 她埋葬好老班主以后便离开了戏园子,记得那一日走得时候天边是一朵朵红得灿烂的火烧云,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冲刷着戏台。 “班主,谢谢您。”她郑重地在其坟前磕下三个响头。接下来,她便要启程去听雨楼了。 听雨楼那里,会有爹娘的消息吗 203 解语,解花,解语花 她到达听雨楼时,已离开京城三日有余了。 她拿出房契,下人们立即就明白了,眼前的女人是他们的新东家,于是便立马着手给她安排了上好的雅间。 雅间虽雅,但不利于打探消息,她穿起一件红衣,推门坐在了一众宾客之中。 这么些年,她在台上饰演的多半是书生,这样一袭艳色红衣,竟还没有穿过呢可惜的是,他未必想看。 “哎”一中年男子阴云密布,仰头灌酒。 “兄弟,你少喝几口,这是怎么了”对面有人探过身子来问。 她听了嘴角轻勾,班主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汇聚了大江南北的往来行者,消息灵通得很。 中年男子唉声叹气,这才道:“哥几个可能不知道,在下是从京城来的,就在三日前,京城名角惨死火海啊” 说完又是仰头喝酒:“那旦角别看是个男子,唱起来一点不比女人差,这么一死,可惜了啊” 她指尖的杯子倒地,洒出了一地的酒水,他,死了 怎么可能,她走的那日他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起火 那人,一定是那人在胡说。 她拍案而起,一把攥住那中年男子的衣襟:“你说,谁死了” 男子喝多了酒,一把拽开她的手,不忿道:“解语花,京城名角,一个小妮子打探这么多干嘛滚” 他心情还不好呢,他是京城勋贵之家,解语花一死,就代表着他少了一个去处。 下人在后面扶住了她,喝止了那喝大的中年男人:“你说话注意点,这是我们听雨楼的东家。” “对不起啊”那男人明显心有不服,不就一个听雨楼嘛,有什么好神气的。 “怎么会,怎么会”她一个踉跄彻底摔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乱响。身边人再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听到。 直到那么一丝疑惑升起:“你几天前离开京城的” 男人见这女人也不似刚才那么疯狂了,便乖乖答她:“三天前啊” 三天,她也三天,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三天前从京城来的,怎么不知这事”她抱有一丝侥幸,或许只是这男人信口胡邹的。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便道:“你哪能和爷比,瞧你那穷酸样,这三天可是靠双腿走来的吧” 男人越说越自豪:“爷三天前夜晚才出城,坐了马车,这才到了这听雨楼。看起来,比你还来得早吧” 她心中支持着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三天前的清晨她去找了他一起来听雨楼,可他不愿意,没想到,那后来便遭了这等大祸。 众人瞧着女人面容憔悴,不免都有些不忍,更有人甚至认出来她:“她,她也是” 名角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见那抹艳色红衣飘出了听雨楼,不由分说,便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到达京城戏园子,那里早化成了一片灰烬。断垣残壁随处可见,她就这样在一堆废墟之中不断地刨,她发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遗憾的是,大火无情,烧过之后已然片甲不留。她费尽力气,只找到了他身上的一截衣袖,她能认出来,也是因为那上面的花样子是她亲自选了又绣上去的。 京城,已变成了伤心地,再是留不得了。有些话,她还没来得及问,有些问题,她也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听雨楼,这回不用出示任何证明,下人们立即出来将她扶了回去。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听雨楼,好一个“听雨”。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不想找爹娘了,失去的东西即使再找回来,也是破镜难圆,回不去了。 那之后,她便离了听雨楼,把房契交给了一个可靠的下人,毕竟那是班主毕生的心血,她不能辜负。 “师祖”两个长老见师祖看那幅画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了她一下。 “我没事儿。”说着没事,她的眼眶却红了,她抬起白色的衣袖不着痕迹地擦去泪水。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穿红衣了,只穿白衣。 这画中的刀马旦就是她仿造解语花的样子画的,之所以面皮那么像,还是多亏了用当年她在废墟中挖出的那片衣袖,上面残存的一点气息被她提炼了出来,注入画中。 可惜,解语花样样在行,她只能造出一个刀马旦。还是个不会说话,没有思想的刀马旦,假的,还是假的。 “师祖,出画吧”飞燕女得了二位长老的授意,下跪道。 师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连一个误打误撞进来的年轻小辈都可以发现那刀马旦不是解语花,这样拙劣的法术,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 师祖看了看那边的龙太子和剑侠客,几百年的光阴她早活够了,空有这一身修为,还不如做些事情好了。 她淡然开口,“你们修行有桎梏,留下,我来助你们飞升渡劫。”这不是商量,只是通知。 她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这一身法力,帮两位天命之人渡个劫还是绰绰有余的。剩下的时间也该为女儿村好好出个力了,这么多过去了,当年的听雨楼,现在的女儿村,她都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师祖,您”两个长老想要出言劝解,可看她的样子却是不好说话。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当弟子的她们更是没有资格杞人忧天。 剑侠客神色一僵,这个女人怎么会变成她们口中的师祖,刚才还要凶神恶煞的把她们永远留在画里,怎么现在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还是有一丝狐疑,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好心 龙太子看出了剑侠客心里的小九九,若无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别怀疑了,之前完全是误会。师祖她想要帮忙,我们就别辜负她的一片苦心了。” 虽然,这个“误会”好像有点夸张了,但却是不是敌人,也就没有必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 剑侠客听到龙太子这么说,也就放心了。于是,他抱拳行礼:“麻烦前辈了。” 之前自己还总叨叨没有机缘,结果没想到,这机缘来得也太快了些。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204 门外鬼影,询问 戏台上一时之间风起云涌,整块幕布好像是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一样,荡漾开来,竟拔地而起,在天空之中盘旋而落,变成了一副卷起来的画卷。 画卷的最外侧是梨花木做成的画轴,散发着独有的清冽香味。 “这座戏台只是我手上的这幅画幻化而成的,自此以后,女儿村再没有祠堂。”师祖抚摸着画轴上清晰的纹路,黯然神伤。 也是,这么多年的幻境突然破灭,换成是谁,都是一时难以适应的。 剑侠客和龙太子突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体内所有的穴位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之感,好像夏日清冽泉水缓缓由各条经脉汇入心田一样,灵台空明。 这就是渡劫的感觉吗剑侠客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的一切,自己的身体好像即将要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样,被包裹在一个金色的小小世界之中。 方寸之地,虽不大,却独有一派祥和之气,里面灵蕴万千。 “师祖,您是要”飞燕女见由戏台演变成的那幅画作一直盘旋在剑侠客和龙太子二人头顶处,有些不大敢确定。 师祖这是,这是要将她自己的画作载体,将里面的灵力引出来吗 可是,明明不需要的呀连她的师父都可以不需借助任何外力,仅凭自己一己之力就可以先后帮她和狐美人渡劫。 虽然吧,这回是要同时进行两个人的飞升渡劫,可是,这另一方可是师祖呀,那实力比师父可不是强一大截那么简单。为什么还要把这样神奇的画给 师祖没有废话,只简短答了一句:“两幅画,留一幅就好。” “飞燕女,别多言。”两个长老上前给飞燕女递眼色,“这是师祖的事情。” 她们本也疑惑,但师祖的那番话,倒是让她们明白了。这两幅海拥有如此神力,随随便便毁了哪幅画,都不是明智之举。可师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用了它,足见这是想和过去做告别。 只是,终究还是放不下,所以还是留了那幅带有解语花气息的画,用了这幅。 “嗯”,飞燕女点了头,退到一边去。 此时,剑侠客和龙太子两个人已经完全吸收了画卷中散发出的灵力,额头上居然还渗出了一层汗。 画卷可以承担起一个虚幻空间,其灵力必定不可小觑,如何引导这些灵力不在体内横冲直撞,这才是真正考验施法者的能力。 师祖不仅能将这股灵力一分为二,还能运用得随心所欲,足可见其高超的法力。 飞燕女和骨精灵咂舌,有时候她们也曾想过,三界之中的能人异士那么多,可为什么天命之人偏偏是他们几个,那么些有能力者难道对付不了蚩尤 就像现在的女儿村师祖,再来几个同她同等修为的至强来,蚩尤,那绝无再可翻身的可能 这么神游天外之际,师祖那边的书法已成,剑侠客和龙太子两个人现在互相打量起对方来。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说起对方哪里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令骨精灵和飞燕女笑着走过去,忍不住好心提醒:“外表的变化几乎看不出来,等你们回头运功的时候就晓得了。” “多谢师祖。”剑侠客和龙太子立马叩谢师祖,只是其脸上神色倦怠,看来师祖终究对这些事情不大上心。 “天命之人的选定不是空穴来风,既然选定了你们,那必定是你们几人的命星可以压制住邪神蚩尤,往后还有无限提升的空间。”师祖出言又为众人鼓劲,但这在骨精灵和飞燕女听来,还多了一层安慰的意味在。 师祖估计知道了她们刚才心中所想,这才愿意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长串话。 门外似有人影游过来晃过去,好不烦人。 师祖伸出食指,轻轻一勾,就有白色的光带飞出,不多时,就绑进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只是,眼睛呆呆的,看起来一点灵气也没有。 飞燕女和二位长老认出她来:“芙蓉” 芙蓉这个小丫头入门少说也有四五个年头了,可是一身的功夫说是玄门弟子简直就是在给女儿村自打招牌。她拼尽全力估计也只可以和那些只会舞枪弄棒的凡夫俗子一比,半点法术也不会使。 所以这么慢慢地,掌门说她实在没有天分,不是这块料,就让她去做火房丫头了,帮着打打下手。 其实当时这决定,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激将的成分在,可芙蓉这不开窍的丫头,让她去做使唤丫头,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么一来二去,掌门索性也就放弃了。 这才是二位长老和飞燕女见到芙蓉惊叹的原因,她自从去厨房打了下手,循规蹈矩得很,连普通弟子的练功房都不去。 现在师祖虽有意撤掉祠堂,可在场知道此事的人,一个都没有离开过,也就是说所有女儿村的人都应还视此为禁地才对。 芙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飞燕女作势准备扶起她来,师祖的那一下力气还真大,把她带进来了以后,直接摔了个结实。 芙蓉一见来人是飞燕女,立马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飞燕女姐姐,她把我屁股都快摔成八瓣了。”说完,还级不满意地白了一眼师祖。 她这一通话不要紧,却是把两个长老吓到面色惨白,敢这么和师祖说话 飞燕女也是大惊失色,知道她平时口无遮拦,却没想到胆大妄为到了如此境地。 她们偷偷往师祖脸上瞥去,好在师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 师祖似乎解开心结以后,脾气好了许多,弟子冲撞了她,也浑然不在意:“你们去问问她,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啊”飞燕女轻敲了一下芙蓉的头,把她扶起,她心里像是获了什么赦免一样,摊上这样没心没肺的主,反而把身边的人夏个半死:“姐姐问你啊,你干嘛在门外晃过来晃过去的得说实话啊” 再三告诫她,不是因为不相信她。而是怕她被什么有心人利用了,会做出不利于女儿村门派的事情。 女儿村门下弟子众多,虽然表面上一派祥和,大家同门师姐妹,平时相待有礼。可毕竟,人一多了起来,鱼龙混杂,难保其中不会混入了一些有异心的。 205 十指无沾,阳春水 芙蓉也不支支吾吾,从这一点来看,倒是不大可能是她自己的主意。 芙蓉嘻嘻笑道:“不是我想要看的,这里离厨房那么远,我一来一回都嫌跑得麻烦,是我刚才去给一些姐姐们送饭,碰上了掌门,她让我来这边,请什么人回去。” 话说到如此地步,掌门还特意用了“请”这个字眼,足可以见其心诚了,只是掌门师姐是如何得知师祖出画一事的按照原定计划,狐美人的渡劫最快也应该是在明日才能完成的啊 她,提前出关了二位长老相视一眼,满心疑惑正待解答。 师祖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既然素韵要找,那素心,素问,便一起去吧” “是”大家毕恭毕敬地行礼,一行人跟在了师祖身后。 天心阁里,历代掌门修习之地。据说那里是女儿村最富灵力的地方,一般人若没有特殊情况,根本没资格进去一观。 而这对于二位长老和飞燕女来说,出入其中却是家常便饭。长老和掌门同辈,完全有资历。而飞燕女又是掌门的嫡传弟子,深受器重。 “长老,师姐,请”门外扎着双平髻的两个小女孩立马迎了出来,看起来是得了吩咐,一早守在这里的。 只是,她们毕竟还是孩子,无法做到面面俱到,记得称呼长老,记得称呼师姐,却忘了这场相会最主要的一位师祖。 大家面色不由为之一僵,还是剑侠客最先反应过来的:“还真的是女儿村啊,上到七八十的老妪,下到八九岁的孩童,皆是女子。” “是啊,大家也都别少见多怪了。”飞燕女赶紧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一行人默默跟在了师祖身后,缓缓往里面走去。 进入了天心阁,里面藏书典籍无数,再向四壁看去,墙壁之上的各类暗器利刃散发着摄人的寒光。乍一看,极不相称。 “我们女儿村的弟子多修习暗器之类的方便携带的短小武器。”飞燕女笑脸盈盈地解释道。 女孩不适合使用块头太大的武器,这样的暗器之类使用起来灵巧方便,更为巧妙的是,它们可以更好的避开了女子在力气上不如男子这一点的弊端。 这也就是为什么暗器会成为门中弟子最喜欢的武器之一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不乏有个别人,她们就是喜欢那种阔剑大刀,只是这样的师姐妹实在是少之又少。 仅有那么一两个人,作为师父的掌门或长老也得倾囊相授。 这么些个年头,飞燕女看在眼里,也是替诸位长老和师父头疼。 “弟子拜见师祖。”四下里没有人在说话,可却偏偏硬是传出了声音来。 飞燕女欣喜,看向一处墙壁之后,“师父” 一位已近中年的女人从面墙之后走出来,看到师祖,又是恭敬一礼:“弟子元气尚未恢复,这才叫了芙蓉去请师祖来,还望师祖恕罪。” 说起芙蓉,大家这才发现自打她传完话后,一个人早不知道溜达到哪里去了。这样也好,带她进天心阁怕还是违反祖制,到时候又是于理不合,白白让掌门挂心。 师祖扬手,“无妨,我正想出来多走动走动。这些年都在画里不曾离开过,这样也好。” 掌门听闻此话,不由眼睛睁大了些,以她的法力只是探知到了师祖出画一事,但具体是为何,这几日忙着给飞燕女她们渡劫,竟是无法知道了。 匪夷所思的还不是这个,记得她当初刚继任掌门之位的时候,在画里第一次见到师祖,那个时候的她不怒自威,哪像现在,居然,还有点通情达理。 飞燕女悄悄凑到师父的面前,朝她挤眉弄眼。无外乎就是想问她,怎么不见狐美人 这小心思瞒不过掌门,更加瞒不过师祖。索性师祖也笑了笑,道:“多年不见,素韵这么忙,你就先处理手头的事吧往后我就住在这天心阁了。” 掌门嗔了飞燕女一眼,陪笑道:“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啊,都是这丫头,师祖想去哪里,我陪着您。” “是啊,我们陪着师祖。”飞燕女赶紧说话,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 师祖摇摇头,“行了,你们跟着我,我也嫌烦。”话还没说完,就见师祖的身子逐渐变淡,直到化成了一阵轻烟,在天心阁里徘徊不定,最后竟飞到了莫一本书里不见了。 哼,还真是怪人啊刚从画里挣脱,现在又跑到了书里。这女儿村的师祖怎么总喜欢这些活动范围狭小的地方。骨精灵心中腹诽,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就是这位怪人可是前辈,还对他们有恩。自己哪里能倒打一耙 “你这个丫头”掌门用手指戳了一下飞燕女的眉间,就见她吐了吐舌头,反过来搀住了掌门:“师祖她不是嫌烦嘛这样刚好。” “行,说不过你。”掌门摇摇头,径直走了出去:“你们跟我来吧,不是都着急地见狐美人嘛” 这话一出,大家脸上皆现出了轻松的神色。尤其是从祠堂那边过来到天心阁的这一路上,一直躲在人群之后,连话也未曾说过一句的逍遥生此时瞪大了眼睛,精神为之一振。 几步快走,居然窜到了人群前列,大家见了也不与他争抢。毕竟,他的心理还是能理解的。 掌门并没有细说,狐美人的情况其实还有些复杂。渡劫是成功了,但是后遗症还存在。 这表现在她身上就是 “狐美人”众人高高兴兴地进房去,却见一个背影要挂在房梁上,脚下的板凳眼见就要被她踹出去。 不由地大惊失色,这么寻死觅活地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逍遥生一个跨步赶紧把狐美人大半个伸进白绫里的脖子给拉出来。 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便两个人摞在一起跌了下来,逍遥生背挨了地,咳嗽个不停。 大家伙这才手忙脚乱地一窝蜂围了上去,把两个人扶了起来。 “师父,这是”飞燕女觉得奇怪,狐美人一向看得开,好端端地还会做这种事 掌门叹口气,这事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得告诉他们:“狐美人今生寄居在凡人的肉身里,可元神却不是凡人,她的肉身支持以往修行还尚有余,可现在”现在渡劫之后,就难免会有一些瑕疵出现,表现出来也是这样疯疯癫癫的。 206 前夜,准备 “那就由她这样一直疯疯癫癫下去”虽然口气是疑问句,但这感情在逍遥生口中说出来就是感叹句。 掌门有些自责:“这事也赖我失察,狐美人毕竟也算是半个女儿村的弟子,我没有搞清解决办法,就着急地替她渡劫,现在事情就棘手了。” “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骨精灵觉得这事情可不是小事,人身魔用,听上去就是一件大麻烦。 总不会得重新轮回一次吧,距离蚩尤破封而出,满打满算可连一年都不足了。光在地府排队等着去轮回井,运气不好的话,排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掌门似在沉思,半晌没有回话,大家也不敢催她,只能一边看着狐美人,以防她又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一边等待着掌门说话。 狐美人折腾了一通,估计也是累了,现在歪在榻上,安静地很。这在众人看来,其实是极恰当的时机,有什么决定也好商量。 掌门先前在天心阁没有出来其实也有这个原因在,一来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耗费了不少灵力,确实不宜走动;二来,就是因为天书阁里存放着的是先人们一代代积攒出来的典籍,她希望从中找出一些解决之道。 不过,狐美人的情况却是过于特殊,以致于她将天心阁中可以找的典籍都翻了一遍,效果也依旧甚微。 只是有本残册上面好像提到过:“元神肉身二者不能同一,需舍其一”后面的话应该才是重点,可惜的是,剩下的那一半被人撕毁了。 “师父,那一半是被咱们门中弟子拿了吗”飞燕女揪了揪掌门的衣角问,眼见着师父她眼神迷离,似是走神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天心阁里的每一本典籍似乎都是完整收录来的,应该不会存在那种残存的孤本现象才是。现在居然会有残页,保不齐是哪位贪玩的弟子给偷偷撕去了。 掌门被飞燕女的这句话倒是给提醒了,“不愧是为师最骄傲的徒弟。”一般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掌门才不会吝啬对于飞燕女的夸奖。用掌门的话来说,这是怕她得意忘形了。 “素心,素问,你们立刻把所有的弟子叫来,就说掌门有大事宣布。”掌门眉头深皱,到现在为止,最好的情况就是像飞燕女说的那样,只是个别弟子一时好奇拿了而已,怕就怕,这中间偷偷潜入了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素心和素问二位长老见掌门师姐忧心,好歹是几十年的师姐妹,知道她为何烦忧,便出言宽慰:“师姐也要往好处去想,倘若真有内奸,这倒是不失为一个连根拔起的好机会。” 连根拔起这四个字在掌门耳朵里听来被无限放大,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有多个人,这样一牵连可以顺带找出她们暗中的关系来。 “先把她们都召集来再说。”掌门打定了主意,今天这事情就是一锤子买卖了,一定要找出那剩下的残页。 女儿村弟子一向由三位师父分开教授法术与武艺,很少有需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召集所有人到一处去。 因此,素心、素问长老一去叫人的时候,大家就都忍不住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相互打探消息。 “哎,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啊,连长老都出动了,应该是什么要紧事吧” 素韵掌门此时正在议事的大厅之中,背着手发呆,她的性子有些急躁,一有什么事情,她就有点坐立难安。只是,让不了解她的人来看,倒是很难有什么发现。 因此,她其实不明白,当年师父在她和素心、素问三人之中怎么偏偏选了她做掌门,这样的性格也实非良选啊 这么想着,外面就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了,那是众人的脚步声和衣袖之间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掌门长出口气,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便坐在了自己的掌门专属的位子上,等着一众人前来。 此时晌午刚过,正是一天之中最容易发困的时候。大家在外头虽然有些懒散,但一进了大殿,拜见掌门的时候,就一个个打起了精神。冲这个态度,就让人舍不得责罚她们。 那么,这事是明说还是 掌门坐在高位上,突然觉得,还是等对方主动跳出来比较好:“今日恰逢天命之人渡劫飞升的大事,天心阁就开了吧” 师祖出画一事,说来话长,还是先瞒着较好。又为了避免有心人知道师祖坐镇天心阁,不敢再去。 “人人都需得前去,只是天心阁里藏书三万有余,你们要小心不要损毁了。”掌门不忘了叮嘱,回头再跟师祖商量一下,让她帮忙盯着。 “若有人一个不小心损毁了其中的那么一本两本,最好跳出来自己主动些,再有,知情不报者一样的下场。”掌门说道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天心阁事关重大,所以我和你们各位师父特意在里面留下了法阵,哪本书被谁给损毁了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查出是谁。” 看着坐下弟子表情各异,掌门又不忘再加上一句:“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不出事还好,出了事主动承担起责任,也就罢了。若是被师父们查出来” 不管那个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这么说了,她一定会去查看那本书还在不在原位,是否完好。而且,若她有同伙,那么她的同伙为了明哲保身,也一定会把其供出来。 现在已是万事俱备,只欠师祖这东风了。 所有女儿村弟子去天心阁的时间被定在明日一早,今日这大把大把的时间空余出来,还得她们细细谋划一番才是。 夜晚,掌门推开天心阁的大门而入:“师祖,弟子有” 话还没说完,一白色的倩影出现,“你口口声声叫我师祖,半夜却来打扰我休息” 素韵急忙道:“不敢,实在是弟子有事想和您商量。” 师祖其实一直在等着素韵掌门前来,现在索性也不兜圈子了:“你怀疑是女儿村中弟子所为” 掌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是。” 师祖听了这个“是”,却是笑起来:“我觉得非也,天心阁外有女童守着,内有阵法。想要闯进来,谈何容易” 眼看着素韵陷入沉默,师祖就道:“我言尽于此,不得不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 207 未露马脚,重设一计 “师祖,你是说”素韵虽然觉得这种情况更为可能,但是可以进出天心阁的人是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 一个是几乎可以看作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嫡传弟子飞燕女,还有两个算是幼年就已相识的师妹。 即使在继任掌门这样极容易同室操戈的事情上,她们三人也从来没有红过脸。就连师父以前在世的时候,都常常感叹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哎,我可没有这么说过,只是给你提个醒。”师祖伸出手,阻止素韵这么胡思乱想下去:“我明日替你盯着她们就是。”只是,怕还是竹篮打水。 这一夜,算是基本无眠。 第二日一早,所有弟子在素心和素问二人的安排之下,分批次进入了天心阁。 这样的盛举可是好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倒不是对里面的古书典籍有多么浓的兴趣,更不是对满墙满壁的暗器欢喜。只是这样的幸运,要不是托了天命之人的福,哪有她们的事啊 因此,昨晚像素韵掌门一样没有睡着的大有人在。这些弟子大多正值青春年华,整晚上的不睡,第二天的黑眼圈就极为明显,结果直接影响了今天的状态。 “你们几个动作紧凑点,后面还有不少人呢”二位长老招呼起几个腿脚不利索的女孩。 她们平常就不是什么机灵人,昨晚又没睡,今天反应迟钝到长老叫她们都反应不过来。 有些气急的被飞燕女称为师叔的素心直接上手去拽:“快跟上。” “哦,哦,是,师父。”这几个女孩都是素心的徒弟,一看师父脸色不佳,这才慌了手脚,瞬间清醒了好几倍都不止。 一日的忙乱就在这样的浑浑噩噩中度过,竟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这令素韵不得不重新思考起师祖跟她说的话,或许真是身边人干的 “飞燕女,你先别忙了。”素韵叫住了正在天心阁里打扫的飞燕女,看似无意一问:“这事,你怎么看” 门下弟子众多,本以为有了头绪的线索现在看起来也得全盘推翻,飞燕女摇摇头,坦诚回道:“弟子也不知。” 素韵却不是指望她能有什么主意,而是借由此话观察她而已,这孩子话语间真诚,表情也自然地很。要说不正常,那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看着转身消失在门框边的飞燕女,素韵长出了一口气,也不是飞燕女,难道是素心或者素问 可她们是自己的师妹,事发的时候,她们还劝解她来着呢总感觉师祖是话里有话,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想说而已 想到此处,素韵掌门便又站起身来整顿衣裳,朝天心阁的方向行去,今天一定要向师祖问个清楚。 “师祖,能否现身一见”素韵掌门知道,师祖一直都在,只是不愿见她罢了。 “师祖,您今日若不现身指点迷津的话,弟子就跪在天心阁。”她可从未想到过,这么赖皮的话也是她可以说出口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师祖白色的衣裙映入眼底,“躲着你都不行,起来吧”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就知道,出了画,这麻烦才开始。” “还请师祖明示,到底是何人所为”素韵深觉这里面的情况完全就是一团乱麻,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师祖嗤笑一声:“你每日守着天心阁不说,现在居然来问一个被困在画中数百年的老婆子” “这”素韵咬了咬下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倒是把她此时的心境完全暴露了出来。 看了素韵好歹是一个掌门,在自己面前却被训得不成样子,师祖就端正了态度,如实说道:“我并不知究竟是谁干的,只是依照情况作出了合理的推测,比你那没来由地怀疑所有人要强。”最起码,光是范围就缩小了好多。 然后又压低了一些嗓门,这样才显得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可谓是重中之重:“本门有一秘法,倒是可以直接查出罪魁祸首。就怕找出来那人以后,你又受不了。” 素韵此刻只顾欣喜还来不及,哪里能想得了那么多,一听有法子,立马就问:“是什么法术,弟子怎么从没有听过” 师祖扬眉:“你们的法术不都是我教的总得留那么一两手,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例子屡见不鲜。” 这是明面上的话,实际这等法术运转起来那不是一般的耗力伤神,能免则免了吧 至于那“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言论更是无稽之谈,想她过去在戏班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师父倾囊相授 “那本书剩下的残卷现在还在你手里”师祖望向素韵,直截了当地去问。 素韵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那本残卷来,被撕裂的地方一目了然,正是解决狐美人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法术也是要有所依凭的,现在可以做依凭的就是这上半本残卷。”师祖接过素韵掌门手心之中捧着的那残卷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 “这上面提到的东西倒是有趣,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呢”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如何,师祖居然轻笑出声。 落在了素韵耳朵里,她就问:“师祖,您是说,这里面的内容是杜撰的” “啧”师祖毫不迟疑赏给这位掌门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怎么这么容易上纲上线,我不过就是感叹一下。这世界之大,即使本领通天,也总有触及不到的领域。我哪敢妄下评判。”更何况,自己也没有那通天的本领。 师祖摩挲这残卷,思考了一阵子才道:“你也知道施法的时候最忌旁人与杂事打扰,这法术尤甚。” “那弟子这就去为师祖找一僻静之地。”素韵急忙就要往门外赶。 “你给我回来”这一声大喝不得已使素韵掌门停下了匆匆离去的步伐,转过身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师祖自从出画以来,脾气简直好到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但刚才那一声大喝倒让她有种回到了自己继任掌门之位时去祠堂拜见师祖的错觉。 师祖盯着她,有种恨她不成器的口吻:“我还没说要求,你这着急忙慌地出去岂不是白费力气” “弟子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素韵认错态度倒是积极。 208 水中月,明亮如镜 “你去寻一处月光好的宽阔地方来。”师祖扬眉:“这要求够简单吧” “简单,简单。”素韵掌门讪讪陪笑,师祖既然肯出手帮忙,已经使始料未及了,就算师祖提出来再难的地方,她也得去找啊 “那师祖准备什么时候”素韵能当上掌门,修为也是极强的。月光充盈的地方,算是地利。 那奇怪至极到她从没有听说过的法术算是人和。 现在就只差天时了,所以时间上的选取应该也是至关重要。好多人的修炼都喜欢选在月圆之夜,她不信,师祖施法的时候不会考虑到这一层。 这么想着,却听得师祖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畔:“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晚。” 这,这么随便素韵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师祖要月光充盈的地方,那为什么不选择满月的那一天,而是这么草率就决定了。 “还有取上一些无根水来,就放在月下。”师祖嘱咐最后一句:“今晚在场的人中,只需你我二人足矣,千万不要让我看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是,弟子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素韵立马着手去办了。 看着掌门走出了房间,师祖不由感叹:“你要知道利害关系就好了。” 晚间,素韵掌门准备出发去与师祖汇合,却被飞燕女拦下了:“师父,您有什么办法治治狐美人吗今天她自己要撞柱子,结果逍遥生为了救她,就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了一下。狐美人倒还好,逍遥生的肚子现在还疼呢” 飞燕女急匆匆地一长串话,无非就是想告诉她,狐美人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她又何尝不知道,她现在出去不就是为了救狐美人吗 可是,素韵掌门是有口难开,她都答应了师祖,这事情就绝不能外传。 于是,也便胡乱找了个说辞搪塞过去了:“师父呢,现在有着急事要处理。狐美人的事情你放心,师父一定会处理得当的。” “是”师父都向她保证了,飞燕女再拦着也是自讨没趣,于是乖乖地把路给让了出来。 总觉得师父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看起来神色慌张的,还行迹匆匆。不过师父既然不说,她也就当没发现吧。 月下天心阁后院,以前天心阁就算得上是多数人的禁地,至于这后院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但是还是被各代掌门下了禁术。 在各门派之中,掌门都是巅峰之上的人物,往往都保藏着门派之中的极隐秘的东西。基于这一点,大家都会不遗余力地打造出这只有掌门才可进入的秘境。 现在的后院正是起到了这个作用。素韵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规避开自己的师妹和弟子的,因此基本上这里都荒废了好久了。 师祖一尘不染的白衣白裙,跟着素韵在后院里溜达了一圈,就不知道在哪里沾上了灰。 师祖以前在戏班的时候其实很烦脸上抹那么浓厚的油彩,在这一方面上,她有无法改变的洁癖。 现在看到随便走动走动,带起的灰尘扑面,就不悦起来,“素韵啊,你这掌门要是这么懒的话,趁早退位让贤吧” 还能懒到这种程度,今天要不是她们有需要在这里施法,素韵估计到棺材里也不准备来清理这里了。要说没能力什么的也就罢了,偏偏她最烦的就是这样懒到出奇的人。 这么想着,师祖不自觉地看去素韵掌门的眼神就有了些凌厉与嫌弃,这令素韵如芒在背,干笑道:“师祖,无根水准备好了,您,您打算什么时候施法啊” “即刻吧你把水放到月下去。”师祖的纤细指尖指了指一处还算稍微干净一点的石凳道。 “好。”素韵掌门宽袖一挥,石凳上就变出了一个脸盘大小的容器来,那里面盛着的便是她早早准备下来的无根水,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似是连尘埃都变得可亲了一点,不再那么惹人厌了。 月华映入水面,立即就散出来丝丝缕缕,雾里朦胧的昏黄光线。 “素韵,你去看看,水里有什么。”师祖寸步未挪,却指挥素韵道。 素韵掌门凑上前去看,水面波澜不惊,盛下的是天边高悬的月亮,还有自己那一张有些枯黄的脸。好在,人虽老了,但有灵力傍身,气色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这时,师祖的声音在身后猛然响起,却让素韵的心好像一下子沉进了冰窖里:“看到了什么就说,谁让你在那儿顾影自怜了” 素韵瘪了瘪嘴,师祖这话说得好伤人心,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人啊,哪有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她自然是比不上师祖了,会那什么永葆青春的法术。她能做的,也只是看着自己的容貌一天天衰老下去。迟早有一天,连她自己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有什么”师祖又催促了一句。 素韵很快便收敛了心神,难过落魄只是一时的,她又不嫁人,说句实在话,老了,变丑了也无妨,“只有月亮和弟子的倒影罢了。” 师祖满意地点点头:“接下来,我就要施法了。你需得注意,施法之时,我是绝对不可分神的,到时候只能靠你自己了。把你的眼睛给我擦亮一些,不要让我再施第二次。” “是。”素韵掌门此时有些激动,她也想看看这么神乎其神的法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那盆子水还是寻常,呆会儿你见我施法之后,就去看水面,那里自然会有当时的影像出现。”师祖吩咐着,却还不时抬头去看看月色,似是在等待着什么的出现。 之所以选择无根水正是因为它的杂质最少,呈现出的影像也会清晰许多。 素韵循着师祖的视角望去,今日月明星稀,空气也格外纯净,感觉涌入胸腔之内的全是灵力一般的感觉。 这该不是巧合吧,师祖应该是早早掐算好了今天是个时不我待的好日子,才会说什么“择日不如撞日”这种听上去没谱的话来。 “素韵,我要施法了注意力集中。”师祖突然闭眼,掐起诀来。 “是”,素韵掌门看向容器里边,原本波澜不惊的宛如明镜一般的水面,现在感应到了灵力的召唤,已经产生了变化,层层的涟漪荡开,里面好像包含着万千色彩。 209 真相,生寒 师祖闭起了双眼,全神贯注在指尖的动作上,点点星光从院子里飞起,仿佛是蛰伏许久的萤火虫在夏夜晚风的信号下突然倾巢出动。 素韵不敢走神,低着头去看水面,里面似乎好像出现了人影。 在浩如烟海的书架前,一个影子左右摇晃,只可惜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力量在干预,看不清楚其人究竟是何身份。 只感觉她身材窈窕,显然是女子之姿。 素韵想要叫师祖把它变得清楚些,还没开口,便又想起了之前师祖的叮嘱。她说过,这个法术最大的禁忌就是不能受旁人干扰,万一因为她而让师祖走火入魔,那她岂不是造了孽了 这样一来,素韵更不敢分神,如果那人真的是她足够了解的人,那么即使只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应该也可以判断出是谁来。 术法是师祖施的,对于这种不在掌控之内的意外她也了然于心,只是心底陡然生出了寒意。 她数百年在女儿村坐镇,不曾出现在众弟子面前,但并不代表她就一点都不关心女儿村的动态。相反,即使是在画中,她也一直密切关注着外界的一切变化。 这股戾气是来自于武神坛那里的,可究竟是何时侵入了女儿村,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这只是她看得到的,那么在她看不到的暗处呢又有多少邪神布下的陷阱在等着她们 不行师祖紧紧扣住了手指间的手印,蚩尤敢在她眼皮底下耍手段,今天既然被她发现了,无论如何也要挖出来。 她念起咒语来,眸子猛地睁大,将月华看在眼里,还有一刻,便是最成熟的时机。 皎洁的月光现在正是被乌云笼罩的时候,此时阴气强盛,有助于戾气的增长。她所要做的,就是极力散开乌云,借助那仅有的一瞬,将全部的影像映入水面之中。 “素韵,千万不可分神。”师祖看着月亮的光华渐渐清晰起来,明白此时若再不叮嘱,怕就要误了事了。 “是”素韵听得出师祖语气中的焦急,刚才水中的情况看来也不是师祖意料之内的,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组织她们 她不敢想象,现实也不允许她想象。她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盯着水面,等待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明明是掐算好了的时机,今夜注定万里无乌云,关键时刻驱都驱不散的乌云,全部都是那残卷上引出来的。 残卷被摆放在石凳的另一头,就在容器旁边,此时上面加注的两股灵力正在此起彼伏的相互争斗。金色的光亮渐渐把黑色的戾气压制下去,从一开始的微乎其微,直至完全压制,换来了短暂的完全胜利。 素韵盯着水面这时才总算把当时的一切看了清楚。 梳着朝天辫的小姑娘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戾气,在众多书架前翻找东西,最后定格在了这册残卷上。只是,当时的它和天心阁中所有的典籍一样,都是完好无缺的。 “飞燕女”素韵当然不敢相信,但是那影像又不会骗人,总不会无中生有吧她这就有些眼前发花了,一个踉跄,站都站不稳了。 师祖头疼,她现在要是可以空出手来,一定得先去好好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素韵,你先稳住,看下去。” 素韵明白师祖的话,没有看到最后就妄下言论,也是对飞燕女的不公平。 飞燕女想要将架子上的那部残卷取下来,可外面似乎有动静,惊扰了她,最后情急之下,她不得已把残卷毁了。 融入夜色的身影急急向前奔去,黑暗之中有人在等着和她接头。但是这一切全都被人打乱了,就是之前发出的动静惊扰了飞燕女的人,向这边行来。 等着飞燕女的人极不想被人认出来,于是在一阵微风吹起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这个时候,随着那人的离去,飞燕女也好像将体力透支尽了一样,倒地不起。 直到有弟子把她扶回了自己的房间,而那一纸残卷,紧紧地被她握在手里。 师祖睁开眼,看着乌云又有遮蔽月亮的势头,心头松口气,还好,一切已经水落石出了。 素韵眼神迷离,看起来是不敢相信她最宠爱的弟子会做出这等事来,而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飞燕女说到底也是天命之人,这么做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师祖看了那盆子隐隐泛光的水一眼,便道:“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素韵勉强抬起头,往师祖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飞燕女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戾气,在对方离去以后,很快便又晕倒。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师祖虽然未曾看过水中的景象一眼,可所有的事情她居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还包括这些细微的细节。 “她是被蚩尤控制了”素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即便又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蚩尤的手真长,居然都伸到了别人的门派里。” 师祖起初惊觉这事之时,也是惊异非常,但经过这半天的缓和,她倒是平静了许多:“你也不必太过自责,残卷上残留的气息会为我们指出另一半的最终下落。既然画面没有变过,那就证明还在女儿村里,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剩下的残卷就在飞燕女手里。” 这样一条条分析下来,素韵掌门不安的心才复归平静。想来也是,之后蚩尤那边没有再动手,能说明两个问题。 一是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残卷不是必须取到手的,只需要毁了就行。而这无非就是为了让他们找不到而已。二是侵入女儿村需要细细谋划,他们才可以进来,想必也是大费周章。 目的已然达到,自然不需要再费任何的心思在这里。 想来他们也是算漏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师祖会这么一手,还是找到了那半部残卷的下落。 “事不宜迟,那残卷上留下的戾气会阻止我法术的运行,怕是他们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下一步,或许会有行动。”师祖愁眉紧锁:“我们必须要赶在那之前让一切尘埃落定。” 素韵掌门点头,她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不敢耽误:“弟子现在就去找飞燕女,拿回残卷。”定不要让蚩尤那伙人有可趁之机,遂了他们的心愿。 210 半部残卷,到手 飞燕女的房内,烛火一直亮着,自她别了师父,不知怎的,总感觉心神不宁。 “飞燕女,师父可以进来吗”素韵掌门在门外问道,听声音倒是不太着急,一如往常的温暖。可是,正因为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半夜师父是断不会打扰她的。 飞燕女赶紧拉开门闩,迎了师父进来:“师父,大晚上的,您找弟子是不是有事” 素韵还未说话,就先叹了口气。这事该如何说起,飞燕女她当时也是受人控制,清醒之后对她的所作所为一定全不记得了,问她不也是照样百搭 可师父越是这个样子,落在飞燕女的眼睛里,却是心底越没有个着落。她艰难开口:“师父,究竟是什么事情,您就告诉我吧这样子,我还挺怕的。” 素韵掌门打量起房间里的摆设来,并没有看到残卷:“刚才你去找为师的时候,为师其实是在赶着去找师祖。” “找师祖那为什么神神秘秘的”飞燕女就知道师父必定有事瞒着她。 “我们找到了残卷的下落。”师祖定定地看着飞燕女道。烛火明灭,映得素韵脸上神色难明,“就在你手里。” 这么一句话,铿锵有力地在飞燕女脑海中炸开,她不可思议:“是我不,不可能啊,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她已经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 “来,孩子,起来。”素韵掌门并没有苛责于她,“我又没说是你拿的,只是说在你手上。” “你记不记得,你把残卷放在了哪里”素韵去问飞燕女,她本来是不想就这样问的,因为这样飞燕女反而会自责。 但是,现实情况却是,刚才她粗略地在房间内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残卷摆在显而易见的地方。 这就说明,必须得由飞燕女亲自去找了。哪怕她不记得这么一回事,她也应该知道自己平时把重要的东西习惯放在哪里。 “残卷我,我真的不记得我干过这些事情”飞燕女抽泣道,连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看来不把事情说开,还真的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师祖查出来,当时你被戾气控制,本来要把残卷交给蚩尤的人,但是出了些意外,所以这个东西一直在你手上。”说完,师祖又看了一眼飞燕女,才道:“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一个这样的东西在你手上” 飞燕女听闻是被人控制了,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但终归这事的起因在自己,所以她用两手托着下巴,努力回想起那一段似有还无的记忆来。 可是,也没有个时间段可以提醒她,这让她如何想。只是,在三年前的一天,她出过女儿村一次,那是她第一次出门。 好像自那次回来之后,她就大病了一场,病得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说起胡话来。师父师叔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她痊愈。只是,对于之前出门历练的经历竟是完全不记得。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是疑点重重。那是她唯一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在这种情况下,被谁控制再做出一些坏事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虽然她对残卷完全没有印象,但看师父那么肯定的眼神,这个东西一定在自己手上。 既然如此 飞燕女站起身子,飞奔到自己的床榻边。就在她的枕头下,有一只上了漆,绘着梨花的小木盒。 她一般有什么重要或者是对她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的东西,她都习惯放在那里。 她随手掐了个指诀,木盒上的锁子便被打开了,这是飞燕女为了防止外人偷看偷翻她的东西,特意做好的保护措施。 盒子被打开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全是小女儿家做好的刺绣荷包,飞燕女不敢多做停留,立刻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在了被褥上。 在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里边翻找起来,这不是飞燕女擅长的。 素韵掌门眼尖,仅仅只是站在一旁,就看到了褶皱的纸张,便指着那物道:“飞燕女,你看看,是不是那个” 一方朱红丝帕下压着一张泛起黄色的纸。飞燕女很快把目光移到了那上面,纤细素指挑起丝帕,将那底下的纸片儿取了出来。 “师父,你看,是残卷吗”飞燕女双手给素韵捧去。 其实说是残卷,也不过就是一张纸罢了。关于此术法的记载只是在一本书里边的一页上有相关记载,下一页就又变成了别的法术。 充其量,也就是一句话。但正是这一句话,却是治病良方。 所以,她们需要的,从始至终,不过就是轻飘飘的一张纸而已。 素韵掌门从飞燕女手中接过那张纸,才看了不过一眼,便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了:“是,就是残卷。” “这样”素韵掌门又想了想,便道:“这件事情,除了咱们俩,暂时不要外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飞燕女不太理解:“连,二位长老也不告诉吗” “不行,这其中有蚩尤的人作祟,我要尽快把狐美人医治好。知道的人越少,消息才不会传播得越快。”虽然,按照师祖的说法,蚩尤那边估计很快就要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但最起码,她身为女儿村的掌门,有义务不让大家产生恐慌。 飞燕女却依旧不大敢确认:“既然是蚩尤在搞鬼,那这事应该让龙太子他们知道。”毕竟都是天命之人,他们更应该知晓邪神的近态,及早作出防范。 “也好。”素韵本来是想直接拒绝的,她那几个朋友总感觉血气方刚的,好虽然好,但就是办事不牢靠。 但转念一想,在这事情上她可以瞒着任何人,却独独瞒不了天命之人。 飞燕女送走了素韵掌门,看着床榻上散乱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却从来没有了收拾的心情。枉她还是天命之人,居然会被蚩尤控制,干出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好有师祖察觉到了,不然把狐美人的病情耽误了,她岂不是最大的罪臣了 素韵拿了残卷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今晚必须参透这其中的办法。如果一切可以准备就绪,那么明日一早便可以开始行动了。 她一推门,里面早已站着一抹倩影在等着她。素韵开口:“师祖” 211 载体,琉璃丝 “我等你很久了。”师祖连头也没扭过来,便伸出了手:“剩下的半部残卷呢” “这里。”素韵掌门将捏在手里的单薄到似乎风一吹就会碎掉的纸张递了过去。 师祖接过去之后,便展开在昏黄暗色的烛光下读了起来:“保肉身者,自当断绝幽魄,无生无死,自当形灭;保元神者,以琉璃丝作引,引出元神,破其肉身,其危难九死一生” 当读到“九死一生”的时候,她不禁怔愣住了。这么有风险的办法,难道必须得一试 师祖自打建立了女儿村之后,她自问所处理的事情,就从来没有一件是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事情,这次却真的不一样了。这样棘手的情况,她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做决定。这难道是因为她欲出画入世,上天给她的“下马威”吗 残卷上后面的内容以她一目十行的能力,眼睛的余光刚刚其实瞄到过了,将元神存入琉璃丝之后,只需再注入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就可以了。 这样的目的,她也可以猜得出来。再入轮回井,找到与其元神相契合的肉身,已是耽误时辰太久。莫说天命之路等不了,光是这微弱的元神之力也等不了。五行之力可以提供万物生存最基本的条件,在此期间,造出一个等同于肉身所需的法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此法阵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琉璃丝。 而以琉璃丝作引,确实可以达到如此功效。 冲这残卷上的内容,她便知道,并非虚言。可前面的话,仍令她心有余悸。 什么叫做九死一生那不就是说,基本无生还的可能了 素韵听得这些话在脑袋里轮番轰炸,也是心头一颤,不过她却早有准备了,若不是有风险的法子也解决不了这样的疑难杂症:“师祖,这个法子或可一试。”她见师祖犹豫不决,便提议道。 “是吗”师祖说话微微带了颤音:“你的想法我知道,明日吧,召集来大家,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什么” 这样的情况和众人一说,大家全部都是这个反应。 还是逍遥生最先说开话:“若既不毁肉身,也不毁元神呢”肉身,元神皆是五行三界之中所有有生命气息所必需的东西,哪里是什么轻易想舍弃哪个,就舍弃哪个的 师祖和素韵掌门知道逍遥生话中有话。他的意思十分明了,狐美人只是疯疯癫癫而已,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清醒的理智就把命搭进去。若当真如此,她们何苦大费周章,劳心劳力。 可是,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狐美人的情况早就超过了他们的预想。 师祖就垂了眼帘,也不和逍遥生急:“狐美人的身躯和元神强行结合在一起,本就是强弩之末,现在疯癫的状态只是开始,若不及早采取措施的话,命也是”保不住的。就算保得住一时,那也是迟早要死的。 “你们大家考虑一下吧,这事我和你们师祖也不敢自作主张。但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要尽快。”素韵掌门站在高位,因为昨晚的事情,她又是一夜没睡。 要是她当时不急着为狐美人飞升渡劫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这一切当真应了因果。为她渡劫是因,现在保得元神便是果。可这因果关系,不到事发当下,便永远难以参透啊 这么想着,素韵掌门便又开始寻思救治狐美人的法子了。琉璃丝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并不难寻。不少门派之中都有它,确实是纯净的极佳载体。 现在只要大家下了决心,法术便可以即刻开始。只是这风险还是太 众人还没有开始讨论,就听得逍遥生说道:“不取元神,必死无疑。若取了元神,好歹还有一线生机。”这个帐他还是算得清楚的。现在的他,只想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倘若法术失败了,那元神顷刻便会散掉,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留给他们。任由狐美人自身发展的话,哪怕最后是死,那也毕竟还有一段时日。 剑侠客还是纠结,上前拉住逍遥生的胳膊,沉声问道:“你决定了” 逍遥生珍重地点头,以往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做过决定。这还是第一次吧,但他认为,他这个决定是对的。 剑侠客看了一眼身旁的骨精灵和龙太子,他们全都没有做声。而飞燕女一早和她的师父,师祖来叫他们,想必态度也是确定的。 既然一致,便通过。 “师祖,你”逍遥生想问她,有几成把握。 师祖取出了琉璃丝,上面万千光华,让人忍不住去看:“我尽力。”她不能作出任何的保障,有几分的把握向来都是误人。既误了狐美人,也误了今日在场的一干人等,包括她自己。 “谢谢师祖。”逍遥生眼眸深处黯淡无光,这里目前修为最高的人就是师祖了,若是连她都不敢说这样的话,那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却更加跳动得厉害了。 龙太子和剑侠客看在眼里,过来把他拉到了一边:“师祖要施法了,我们退到一旁去吧” 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人多,只能是手忙脚乱,一点用处也起不到,还会帮倒忙。 “嗯”,逍遥生由着二人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里。 狐美人最近几天越发的狂躁不安,甚至到了一种不将她绑起来就不行的状态。现在她正被五花大绑在椅背上,任凭她挣扎,也是没有任何的意义。 师祖托着琉璃丝,忽而扭转头,对素韵掌门说:“素韵,你来帮我。” 在场的人中,除了她,修为最高的便是素韵掌门了。 这样好歹有个人可以与她一起承担呆会儿元神出窍的压力。另一方面,二人法力相差不太悬殊的话,也可以相互做补给,若有什么特殊情况的发生,还可以立马替补上空缺的灵力。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师祖握着琉璃丝的手已经是微微渗出了汗水,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毕竟,眼前的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212 保元神,立五行 “师祖,我们动手吧”素韵掌门催促道,看着狐美人挣扎难忍的样子,她都为之难受。毕竟,这也算是她女儿村的弟子。 “好”,师祖往空中抛出了琉璃丝,那琉璃丝虽然在各个门派之中是个寻常之物,可构造特殊,也算是半个神器了。 称不上真正的神器是因为,除了拥有火烧不断,水侵不入,刀砍不断,剑刺不穿等等诸如此类的优势外,仅仅只可供个元神吸纳而已。实在起不到任何的实战作用。 琉璃丝在空中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渐渐都从头顶汇入了飞燕女的体内。 而琉璃丝自己却停留在飞燕女头顶上方不远处的位置。只是绕着一个方向旋转着,并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 师祖站在飞燕女正对面,正在试法将飞燕女的元神引出来,只要能引出来,往后的事情就会简单多了。 看着手掌间喷薄而出的源源不断的灵力,师祖都有些力不从心,输了这么多灵力,却不见一丁点起色。 就这样,互相不符的肉身和元神已经事困难至极,倘若是完全相符的情况,那可不是难于登天了 师祖的脸颊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遍布了汗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有些站不稳,竟一个踉跄向后面退去。 就要失败了吗 后背处一热,师祖不用扭头,也知道那是素韵的灵力也加入了进来,还真是孺子可教。 二人的灵力承自一脉,此时合做一处,威力大了平时一倍不止。 但若仅仅如此,就要把融合在一起少说有将近二十年的肉身与元神分开,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还好师祖和素韵二人借了琉璃丝作引,这样事半功倍。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狐美人停止了躁动,甚至是晕了过去。在她一袭红色的衣裙上,有半透明的浮光闪现,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欲出却出不来,欲挣扎却挣扎不开。 大家知道,那便是元神。它现在已经开始松动了,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无论是师祖和素韵掌门这边,还是狐美人她自己,一点打扰都受不得的。 师祖和素韵掌门显然也明白她们此刻的处境,二人一直稳稳悬在半空之中的手,此时都发生了不同程度上的抖动。但即便是这样,灵力也只是加大了输出,一点也不敢断开。 于是众人便清晰地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半透明的元神彻底从狐美人体内出来,一缕缕一丝丝的被吸入了琉璃丝之中。而琉璃丝因为储存了元神,原地旋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师祖睁开双眼,淡淡说了一句:“收”这是她和素韵二人的信号,一定要同时收起法力,才不会贻误任何的机会。 琉璃丝也从空中缓缓飞回了师祖的手心,和一开始拿出来的时候不同。 琉璃丝本来近乎无色透明,只是上面可以闪烁着万千光华,现下它虽依旧无色透明,表面自然也是万千光华,但是那种并不是因为其材质而流于表面的浮光,是自里面而散发出来的光华。 这是因为里面有元神的缘故。 看着师祖盯着琉璃丝发呆,素韵掌门不得不提醒道:“师祖,那边的肉身该,毁了” 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按说这些都本不在话下,但是肉身一毁,可真就没有退路了。 师祖扫过众人,并没有人提出任何反对的声音。也是,都走到了这一步,有琉璃丝加之五行可以仿造出肉身需要的条件,她这是瞎担忧个什么劲呢 “你去吧”师祖下不去手,她这数百年在画里,早就见不惯任何形式血腥的场面了。 素韵掌门被赶鸭子上架,汇聚了灵力的一掌击出,没有了元神的肉身脆弱得好似是泥人一半,应声而碎。 “素心,素问呢”师祖看众人里没有她们,有些焦急地问道。 法阵开启前,她不是明明叫人去请她们二人了吗接下来的法阵可是少一人都不可以,她们去哪儿了 这么想着,师祖的火气便有些上来了。 还好就在师祖快要爆发的前一刻,这师姐妹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着她们也累得半死的样子,师祖不好再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道:“快开始吧” 在琉璃丝内补入金木水火土五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八卦阵。五行都相应地对应了各自的卦位。 金对应了兑卦和乾卦,木对应了震卦和巽卦,水对应了坎卦,火对应了离卦,土对应了坤卦和艮卦。 这每一个卦位都需要人手,女儿村的师祖,掌门,两位长老还有飞燕女便占据了五个卦位。 还有三个卦位,为了保持统一,用了剑侠客和逍遥生,因为他们都是人族。种族上的差异性越小,排异的可能才会越小。 接下来的最后一个卦位,不是骨精灵,就是龙太子。他们二人一个魔,一个仙,无论选取哪个人,都会与其他的卦位相互不合。 但由于元神是狐美人,与着骨精灵同为魔族的她,想必选取了骨精灵填补这最后一个卦位反而是有利的。 大家各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琉璃丝便再次从师祖手里飞出,飞到了法阵中央才停止。 法阵一旦开启运转,除非是完成术法,不然就绝不能受到一丝干扰。比之之前提取元神的要求还要高。 龙太子便自觉退守到了门外,一是为了防止哪个弟子突然有事禀报,惊扰了他们。二是按照师祖所说,这事之所以这么曲折,就是因为蚩尤的人暗中作梗。他不相信,蚩尤就会这么善罢甘休。 想到此处,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只希望千万不要就在这个时候来,就算来,也希望自己可以拖延足够长的时间让师祖他们的法阵可以成功,这中间不要再出任何的意外,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房间内,八卦阵上的每一个卦位各司其职,霎时间,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种色彩的光线齐齐射入琉璃丝之中。 琉璃丝每吸入一道汇合着五行之力的光芒,便会散发出一圈光轮,这是在提取五行之中的精华,把多余的杂质排出来。 八卦阵中产生的五行之力,已是将混入的人为的杂质降到了最低,但即便是这样,也抵不上足够元神修复出肉身的力量。 213 巧化,危机 五种颜色不断地汇入琉璃丝之中,很快又变成了一圈圈光轮,往四周散开。 师祖并没有想到,在她看来最为简单的补充五行之力的法术反而是细水长流的事,这一圈圈光轮每次冲击到身上,虽然无痛无恙的,但还是让身体有种压制感。 “大家,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师祖不顾额头上往下流淌的汗水,尽管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停下过法术的运行。 可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懂。 门外,龙太子隔着一道门板,都能清晰地看到从里面散发出的五光十色的光辉来。 距离五行之力的法阵开始,到现在也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可是看这个样子似乎还是一点都没有进展。 天边的万里晴空忽而乌云密布,雷霆阵阵,将大地劈成了忽暗忽明,又是一时狂风乍起,将满地的落叶吹成了一片片利刃,刮过露在衣物外面的肌肤都是止不住的生疼。 龙太子强睁着眼睛,才看到那来势汹汹的乌云里面有着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 一片片黑色的飞羽混合着强劲的风力,在这间屋外不太大的空地上游刃有余,像极了攻城成功的士兵在叫嚣。 龙太子变出了手中的长枪,在双手间翻转挥洒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大鹏,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之前在长安与他数次交手,他们几个人加在一起,都不能在他的强攻之下,占得半点上风。更何况,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即使是修为更上一个台阶的他,也是毋庸置疑的以卵击石。 输人不输阵,龙太子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气势不减:“大鹏,有种的你就给我出来。” 强势的黑色铺天盖地压下来,待龙太子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才发现,大鹏真的被自己的话给激了下来。 大鹏红着一双眼,“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受在外面” 就是眼下的天命之人齐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但是,要说他就当真无所顾忌也不尽然。他可以不把天命之人放在眼里,可是素心,素问二位长老,再加之一个素韵,堂堂的女儿村掌门。 这几人要是一齐上的话,他还真的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更何况,听说女儿村的师祖出现了,他还真的不敢造次。 现在,倒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大鹏心里盘算着,就龙太子一人,灭掉他岂不是轻而易举,到那个时候,众人全神贯注地去救狐美人的元神,只要一击,他们便溃不成军了。 想到此处,他也不再废话,双翅一展,现出了原形。朝着地上站着的龙太子击去。 黝黑却又泛着五彩霞光的翅膀堪比铁板,长枪也刺不穿,尤其是大鹏那非一般鸟类特有的鸟喙,直接击到龙太子猝不及防的胸口上。 龙太子立时便感觉五脏六腑好像要分崩离析一样,翻江倒海得难受。而他自己更是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由于就站在与里屋有着一门之隔的屋外,霎时间,门板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重的撞击力,龙太子和门板全部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入了房间里。 早就听到了外面打斗声的众人,心里早有了准备。惊吓倒不至于,只是深深的担忧涌上心头。 师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从昨天晚上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便一直马不停蹄地张罗着狐美人的事情,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慢了一步。 可惜,她现在不能分心,不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他也定要将这恶鸟打得找不到北。 “龙太子,还撑得住吗”师祖大着嗓门问道。 “还能撑得住。”龙太子勉力从碎了一地的木渣子里站起身来。视线打量着门外,必须得把大鹏引出去,在这里莫说是狐美人,就是天命之人甚至整个女儿村都得做陪葬。 他把长枪一甩,嗖嗖的风声下长枪变成了一根粗如手指的幌金绳,“敕”,龙太子握着绳子的一端,在地上打了个滚,便硬扯着绳子把大鹏带了出去。 “你放开本座”大鹏两只手被束在身侧,咬着牙挣扎道:“该死,这绳子居然这么紧。” 龙太子脸上都蹭满了灰尘,曾经明晃晃的一身行头,此时也是半点风光不再:“你别白费力气了,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这绳子也是神兵利器,我虽奈何不了你,但还是耗得起的。” 还记得之前他在长安见到了剑侠客,这一路上便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都是他之前在东海做太子时不敢设想的,得亏父王赠了他这一把长枪。 长枪战时可为枪可为绳,形态随他心意而变,绑住了谁,谁便挣不开。即使是无形无质的鬼魅,只要一挨到了幌金绳,必逃脱不了。确实是龙宫当之无愧的至宝。 只不过,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麻烦倒没有眼前的这一次这么棘手过。他擅于使枪,有长枪在手,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多多少少都在自己手里。也因此,他更爱其枪的形态。 变成了绳子,就意味着只可暂时困住对手,对手奈他不得,可他也奈对手不得。 所以,这一路上他还从来没有把长枪变成幌金绳的样子。想来刚才可以顺利地把大鹏带出来,还真是多亏了之前的福。 他从没有在人面前,展现过长枪的另一面。大鹏以为自己势在必得,而他龙太子就是刀俎上的鱼肉,却没有想到鱼肉也会反击。 大鹏还在挣扎,可他力气越大,那绳子反而收得越紧,最后勒得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龙太子见了皱皱眉头:“你若是愿意” “呸”大鹏不让龙太子把话说完,即使连气都很难喘上,也死不悔改:“本座还,还用不着你,假,假好心。” 只见幌金绳绑着大鹏的位置散出一道金色光芒,紧接着便破空朝着龙太子飞来,情急之下龙太子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纵身,便将那飞来的东西握在手间。 待重新落回地面,他才发现,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的长枪,它居然又变回来了。 没有他的命令,要想将幌金绳变回枪的形态,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绑的人挣脱了。 可是,从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啊龙太子看去空中,只见一只黑色的小鸟在空中几个盘旋,忽而又变回了大鹏的原形。 原来是现出了它的原形,才得以侥幸挣脱。 龙太子高举长枪:“你还不快走,要不然我照样绑你。” 214 铩羽而归,忧患隐现 大鹏自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刚刚挣脱了束缚,便又扑扇着双翅作势要冲进去。 龙太子急急赶到门边,用长枪划出一道屏障,暂时把大鹏堵在了屏障外面。 刚才那一通闹腾,也消耗了不少大鹏自身的体力,这才没有立即打碎了龙太子的屏障,反而是被逼出了好几米远。 大鹏和龙太子相视而望,二人眼中都是惊异。大鹏惊的是,这小子的力量居然能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大的提升,他即使被幌金绳消耗了元气,也不该一击未果啊 而龙太子惊异的也是此,他只感觉自师祖帮他渡劫之后,体内的灵力充盈,所有的穴位也畅通无阻,却没有预料到,法力有了这么大的提升。 “既然如此,大鹏,你便放马过来吧”龙太子长枪一挥,又是一道光迅疾飞射出去。 大鹏侧身一闪,虽然没有受到重视,但是光芒还是擦伤了翅膀。他痛得眉心一皱,暗道,这是绝佳机会,绝不能让屋里那个狐美人再有机会成为他们的对手。 他忍着疼痛用翅膀刮起强劲暴风,满地的灰尘迷住了龙太子的双眼,而大鹏则趁着这个时机再一次冲到了里屋。 他手心中聚起光团,朝这悬浮于半空的琉璃丝飞去。 众人看在眼里,心里像打鼓一样慌乱了心神,但眼前的法阵却是关键时期。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股带着戾气的光团无限接近于琉璃丝。 说时迟,那时快,及时赶到的龙太子用长枪将那光团打落,两股灵力相互碰撞在一起,只带出了一连串的火花。 “总坏我好事。”大鹏眼中满是怒气地瞪着龙太子,虽然这小子在他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但以他现下的法力,已经不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那么简单地对付他了。 大鹏不欲与龙太子纠缠,蚩尤答应了他,只要他帮助其霸占三界,至少可以与其平分秋色。坊间如何传言蚩尤,他可不在意,蚩尤容不下他,可他也不是那什么善男信女。胆敢和他偷奸耍滑,他到时大不了与其拼个你死我活。 大鹏用尽全力向琉璃丝击去,这回他手下一点都没有留过情,原本他只是打算迫使天命之人的法阵中断,可现在,他要狐美人的元神和琉璃丝一起永坠阎罗。 众人皆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那势不可挡的力量向法阵中心的琉璃丝袭过去,他们却手足无措。 五彩的霞光一时之间将屋顶上方的云朵染得异彩纷呈,汹涌的戾气没入其中,就像一滴水汇入了一片汪洋,竟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没有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是在师祖的笑声中,大家才回过神来:“大功告成了大鹏,这下你可得意不起来了吧” 再看大鹏,之前一直拿这事当作目标的他,亲眼看见了希望落空,翅膀上的痛感就再也忍不住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夺门而出,神情不忿,“天命之人,咱们走着瞧。” 等到看到大鹏彻底消失了以后,大家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狐美人身上,她现在灵台空明,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狐美人盈盈一笑:“这次的救命之恩,我狐美人记下了。多谢各位” 剑侠客反应够快,立刻就把她那些感谢的话压了下去:“这样的事情换成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会去救的。既然是天命之人,干嘛那么客气。” 逍遥生也点点头,人却已经凑上前去:“狐美人,你怎么样” 她闻之,又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脚,久违的熟悉之感了,看来之前那具凡人的肉身确实和她的元神不相容。不过,现在好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些方面的后顾之忧了:“你还是叫我狐狸,比较中听。” “狐,狸”逍遥生激动到舌头打结,这样的称呼他不应该感到陌生才是。 骨精灵推了一把自己身侧的剑侠客,冲着众人说:“大家先出去吧,我们现在杵在这里估计某人还不开心呢”这句话意有所指,却没有任何恶意,众人也意识到了再待在这里多有不便。 便退了出去,想为他们关门,却才想起来,哪还有门呐门刚刚和龙太子一起大张旗鼓地飞了进来。 众人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有素韵掌门和师祖一脸疲惫之色。掌门还好,只是有些面色发白,可师祖的情况好像就有些严重了。 “师祖,您没事吧”素韵掌门就在她身侧,见她摇摇晃晃地,站都站不稳,便有些担心起来。 “没事。”师祖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担心。可说完这句话没有几秒钟,整个人便昏厥了过去。 素韵掌门大叫:“素心,素问,快过来搭把手。” 二位长老一见这情景,都有些吓坏了,边扶住师祖,边去问她们的师姐素韵:“师祖,她这是”师祖,那是一派的开山之祖。她要是有个好歹,于人心上,势必是一次不小的冲击。 素韵掌门摇摇头,这事她也拿不准,“先扶我房间去。”当初引元神的时候,就已经令师祖大耗元神,谁料到往琉璃丝里注入五行之力的时候,大鹏又来捣乱。 她也是阵中之人,能清楚地感受到众人因为大鹏的到来明显慌了手脚,她不敢说大话,她当时也不例外。师祖自然也担忧,但是法阵绝不容有失,也不知道师祖以一己之力用了多少力气才替众人稳住了那法阵。 现在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只希望不要太严重了,三人扶着师祖远去,素韵掌门的声音传来:“飞燕女,带你的这些朋友下去休息吧,他们也累了。” “这”飞燕女有感她也该出份力,却被龙太子拉住了。 “飞燕女,你先不要去。有三位前辈在,相信师祖是不会有事的。”龙太子宽慰道,其实都有了三位前辈,这个时候任何一个人过去,都难免不是帮倒忙,倒不如让她们眼不见为净。 “嗯。”飞燕女带着剑侠客他们绕过另一边的长廊,不住地回头看向那边的情况,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怎么的:“师祖,她法力那么高,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刚才的情况把她吓着了,她是怕师祖该不会因为这一下子,再给形神俱灭了吧 师祖毕竟是人身,过去心有执念,这才没有得道成仙。既然是人身,那便是有寿数的,这样强撑着估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经过今天这样的事情。 她是真的怕。 215 青丝成雪,当时不再 素韵掌门房内,三人将晕倒过去的师祖平放在床上,不觉都有些汗流浃背。 素心不解:“师祖看着挺瘦的,怎么会变得这么重” 素问也点头,这一路来,她们三个人扶一个人都觉得有些吃劲呢 “先不要说那么多了。”素韵掌门吩咐下去:“我现在为师祖输点灵力,你们出去替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是”,二位长老出去带上了门。 素问嘀咕:“掌门师姐她自己都耗损了不少灵力,怎么帮师祖” “你没看见刚才师姐的神情吗她好像还知道些什么。既然她不说,我们照做好了。”素心刚才一直在打量着素韵掌门的神情,也深知师姐既然认定了什么事情,就是听不进去旁人的言论的。 房间之内,素韵起身查看了一眼所有的门窗紧闭,被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了心。很快走到床榻边,对着晕过去的师祖耳边轻唤:“师祖” 师祖悠然醒转,只道一句:“都走了” “嗯”,素韵掌门点点头,不解地坐在塌上:“师祖你既然没有大碍,为何还要把大家都支走”边说边给师祖掖了掖被角。 虽然她现在是清醒,但是看那个面色,还是比较严重的。 师祖咳嗽一声:“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更不是危言耸听。” 这话一说出口,立时整间屋子里气氛就不对了,好像有什么瞬间凝固了一样。素韵掌门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一处,半晌她才干着嗓子问道:“师祖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说是笑却又不是,只是聊以:“我这回是大限将至了。” “大限将至”这话在素韵掌门脑海中宛如晴天霹雳,她不信:“师祖法力无边,这是瞎说什么呢弟子看您估计是累糊涂了,不如好好休息吧”说着,便要站起身子离开床塌一侧。 师祖眼睛盯着床塌上的帷幔,也没有叫住素韵。她深知,素韵的话不是阿谀奉承,什么法力无边,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师祖在弟子眼中不向来是这样的嘛 就在素韵的手要挨上门栓的时候,师祖才道:“素韵,你来。” “弟子在。”素韵就知道师祖定有什么话想与她说,所以步子放得极慢。 “人身之力,妄图活上百年,已是违逆天道。刚才那阵法我本来也就撑不住,又有大鹏捣乱,这下是真的时日无多了。”师祖深深看了一眼素韵,才又道:“但我这一身灵力,并不想就这样带到黄土里。” 素韵刚才扶师祖回房里时,那蹊跷的重量就让她心生狐疑,师祖一定是身体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但她只当是自己多心,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 现下,这个话题却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师祖,想传给谁” 师祖笑道:“不要说我偏心,按理说应传你才最稳妥。但是你也知,蚩尤破封在即,就那些天命之人有几斤几两,你我心中都清楚。” “您是想”素韵已猜出这个人选了,所以一点都不意外。反正也是她的嫡传弟子,她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若不是天命之路非飞燕女不可,这女儿村的大业她也是迟早要交于飞燕女的。 师祖点头:“就是她,你趁着没人,把她寻来吧” 天命之人的法力都需要精进,但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传给一人,况且即使还有余力,再传给外人的话,怕是女儿村弟子都不服啊 这是无形之中增加了素韵管理起女儿村的麻烦来了。她这个师祖一天忙没帮上不说,怎么能临了临了还给素韵添麻烦。 素韵神情暗淡,她初次继任掌门的时候,也就是她与师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个脾气古怪,高高在上,不容冒犯的长辈。 但这几天短短的相处,她似乎对其有了不少改观。只是这改观还没来得及经由她用心感受,就要散了。 “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师祖看得通透,“这么多年早活够本了,倒是你,再不把飞燕女找来,是叫我死不瞑目” 素韵不敢磨蹭,立马走到门外,对素心素问二人道:“麻烦两位师妹替我去把飞燕女找来,就说有要紧事找她。” 素心素问不敢再问是何事,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她们便将飞燕女带来了。 飞燕女看到师父迎在门外,一脸严肃神情,今日狐美人有惊无险,师父却绷着一张脸,她就知道是师祖出了事情了:“师父,师祖怎么样” 师祖躺在榻上,一听外面有动静,立马就让素韵把飞燕女带进来。 “你先退下吧”师祖朝素韵掌门摆摆手。 飞燕女凑过去:“师祖,你别动,弟子给您输点灵力。” 说着,捻起指尖上的法诀,就要把灵力传入进去。 师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登时飞燕女就感觉体内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入,不同于飞升渡劫时那种浑身清冽的感觉,竟然灼烧得让人难受。 “师祖,您这是”飞燕女感觉脑袋疼得快炸裂了,但她还是硬撑着道:“您把灵力给了我,您就活不成了” 师祖心意已定,任凭飞燕女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管她如何挣扎,直到把体内最后的一丝灵力传到了飞燕女体内,这才作罢。 飞燕女跪坐在地上,胸腔内一颗心脏跳得飞快,额头上也是汗涔涔的,但她还是飞快地爬到床塌边,握住了师祖的手:“师,师祖” 之前那秀丽的一张容颜,那如瀑布般倾泻的柔顺青丝不过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一头的白发。 “师祖,你这是怎么了”飞燕女的泪珠大颗大颗滚落出来。 师祖盯着某一处,但是已经无法聚焦了:“之前用灵力硬撑着,当然可以青春长驻,现在没了灵力,快了。” 飞燕女知道这“快了”二字指的是何意,却已经是回天乏术,只能拼命摇着头,想多挽留一会儿师祖。 泪水朦胧中,四下里光亮渐起,这里一片,那里一片,飞燕女看去,师祖的元神已经开始消散了。 大大小小的光珠在这一方天地里徘徊不去,整间屋子里传来了师祖曾经唱起戏曲的声音来,曾经飞燕女听了便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可现在却不舍得让其停下。 “我曾经不喜欢它,可是却是它让我认识了他,那怕最后不能相守,也值了” 216 神木族,巫蛮儿 所有的光珠聚到飞燕女身边,师祖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去神木林吧,那里有你们要找的人” “谢谢师祖提点。”飞燕女郑重地朝着师祖的遗体磕头,久久不曾抬起。 光珠不一会儿便散了,严丝合缝的房间对于它们来说就是摆设,如同漫天的流萤飞向了广袤无垠的天际,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素韵掌门以及素心,素问二位长老都跪在地上,这是她们为人弟子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看着流光飞舞,素韵不知为何冒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恐怕这样的结果于师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次日,天命之人整装待发。大家得知了师祖的事情,伤心之余,却更不敢辜负了其一片好心。 骨精灵背起包袱,跟着大家辞别了掌门以及各位长老以后,走在路上,不由地把想法说了出来:“去神木林找人,找的可是巫蛮儿” 或许他们都不记得了,但这事却一直被骨精灵记在心头。当然,因为魂魄不齐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除外。 “巫蛮儿,经你这么一提醒,十有八九还真是大。”飞燕女凑到了骨精灵身边,若有所思地点头。 当时在山河社稷图里曾经见过一个“巫蛮儿”,她说让众人叫她“蓝衣”就好,当时骨精灵还以为其中有什么隐情。 谁能料想,那不是真实的世界,不过是图中世界。 只是,那时的巫蛮儿好像在大家记忆之中不曾出现,而如今众人关于前世的记忆也恢复了,要记起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我没有记错,神木林往后不超百里,就是武神坛。”剑侠客的声音突然响起,却令众人不得不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 武神坛,封印邪神蚩尤之地。 这一路上,无论是他们身处千里之外的苗疆,抑或是九天之上,幽冥地府,都逃不开蚩尤的魔爪在从中作梗。 要是再接近武神坛,那危险可会大大上升。 “所以我们此行,才更要加倍小心。”龙太子点头,话说得郑重,可他人地步伐却迈得轻松。 他轻松也是有缘故的,巫蛮儿常年居于神木林,虽与武神坛是近邻,但也没有受到过什么侵袭。这从侧面反应出一个问题,神木林是安全的。 以前是他小看了人间这些村落聚居之地,自从去了女儿村,龙太子才明白,这些村子也并非是外人可以随意进出的,有着结界守护,说不定进了神木林反而比他们在外面走来走去还要安全。 女儿村也好,神木林也好,都不属于大唐的边疆。但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一段路程还真是不短啊 “剑侠客,我们御剑吧这样比较快。”骨精灵提议道,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她是真走不下去了。 没想到,剑侠客看了一眼众人,不知做什么打算,直接就拒绝了:“不行啊,咱们还是自己走吧” “为什么”骨精灵上前来,一把扯住剑侠客的耳朵:“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了你。” 剑侠客疼到龇牙咧嘴,眼泪都要夺眶而出了,道:“骨头你先松开,松开再说。” 剑侠客抱臂,“今非昔比啊,我的鱼肠再厉害,可是你看看,六个人,我怎么载得动六个人。”说着,还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成心想累死我。” 这话也不是嫌弃谁,眼下的情形是当真不适宜御剑飞行了。 “呐,你呢,这就是太小看我们了。”狐美人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黄色的符纸,阳光透过上面,照得越发的灿烂明亮。 “哦,我也想起来了,出发的时候,师父给过我和狐美人这些飞行符。”说着,飞燕女也从怀里掏出来同样的一张。 还说:“师父说,路途遥远,我们几个一行人,得多备上一些飞行符,才有备无患。”飞燕女两指夹住并甩出那张符纸。 黄色的符纸越变越大,直到落到地上,以及足可以站上去三四人的样子了。 “太好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发吧”剑侠客斜睨一眼自己身后背着的鱼肠,道一声,“出鞘” 二话不说,便一把伸手揽过了骨精灵的腰身,纵身跳到了鱼肠剑上:“前进见了。” 一声剑鸣,鱼肠已飞了出去。 飞燕女和狐美人抿唇笑道:“我们来了。” 飞燕女的飞行符已经等在那里,龙太子和飞燕女一起站了上去,飞燕女道:“站好了” 狐美人见势,这才把逍遥生拽上也站到了自己变出的飞行符上。 这种符的制作并没有难度,用完只需要一些寻常的材料再做就可以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去为了省而亏待了自己。 一张符最多可容纳四人,可要四人都挤在一起,这么遥远的路上,可是难受得紧。 “剑侠客,等等我们。”逍遥生在后面喊道,极速飞行将他绑着的发带吹得随风乱飞,倒是有种和流云一样的飘逸之感。 “剑侠客,你看他们。”骨精灵一个扭头,就看到逍遥生四人真是惬意,可以盘膝坐在那符纸上面不说,甚至躺下都绰绰有余。 这不是骨精灵的大胆猜测,因为他都看到了龙太子半躺在上面。 剑侠客听了好笑:“等我修行再高一些,你也可以坐在鱼肠上面。” “你说的啊”骨精灵伸出指头点了点他后背,当是同意了。 只是鱼肠即便可以让她坐在上面,她也不会坐的。铁板一块,坐上去硬邦邦的也就算了,还凉飕飕的。但剑侠客这么有信心,自己也不能做打击他的恶人啊 “下面迷雾重重,一片混沌之象。我想,便是神木林了。”飞燕女在云朵的包裹下,有些兴奋地指着下头。 这段路程,即使是飞行,他们也飞了将近有三天。这一下子,终于可以站在土地上,好好休息休息了。 三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守卫林子的族人眼里,可是大凶之兆。 立马就有人掉回了头去禀报他们的族长了:“族长,神木林外边有三颗凶星下凡,您快跟我去看看啊” 剑侠客等人活动了活动手腕脚腕,便去查看地形了。 龙太子伸出双手在迷雾中摸索着,“这里的雾霭就是神木林的防线,如果一个不小心,陷进去就一定会迷路的。” 217 此星非彼星,引君前来 “凶星在哪儿”族长急匆匆地跟着族人二话不说地就跑出来,不过眼前除了依旧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以外,看不到任何异常。 “不是说凶星下凡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族长将遮挡视线的枝叶拨到一边,扭头问向身后跟来的族人。 族人也是奇怪,快跑了几步,“奇怪,我刚刚就是看到它们坠落在这里的,还有三道光芒呢” 族长听闻,叹口气:“哪里是什么凶星,是人吧”他拍起手掌,林子间其余族人赶过来。 “这样,大家多辛苦一下,神木林怕是有外人闯进来了。”族长吩咐下去,“要是找到了,先把他们带我那边去。” 无论是打着何种目的前来的,他都有义务查探清楚究竟是何缘故,错杀冤枉的事情他可不干。 族人道一声“是”,立刻往山林深处四散开来。这可是个体力活,他们最烦的就是有什么外人闯入了神木林,为了以绝后患,他们每回到要耗费大把的时间与力气在找人这件事情上。 偌大的林子,人一旦进入其中,就好像鸟雀一般没了踪迹,莫说外人躲藏到了哪里不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人相互联系起来都是个麻烦。 族长立在原地,也不敢耽搁时间,他并起双指在空中写下一串文字,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给了其余的族人,全族上下须得严加防范。 另一边,迷雾越来越浓,剑侠客等人置身其中简直寸步难行。他们不敢贸贸然就进到里面去,迷雾只是一重,难保不会有更危险的东西在里面等着他们。 走散了,就意味着孤立无援,那样子就麻烦了。 “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飞燕女双手乱挥着,想要把身边凑过来的雾气驱散一些。 “你别白费力气了。”骨精灵亦很无奈,看着飞燕女着急的样子不免提醒道:“不如,我们把神木林的人都引过来,叫他们带咱们进去” 剑侠客立刻附声道一句“好”,这个法子才是最好的,他们既然不是什么坏人,自然需要神木林的族人前来引路了,从某一意义上说,在对付蚩尤的关键时期,他们都是同盟关系。 飞燕女也点头,“那就这样吧” 逍遥生扇着手中的折扇,风轻云淡的笑笑,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但众人都知道,他这个样子往往是不会有什么不同意见的。 既然逍遥生那边过了关,狐美人自然也同意。 剑侠客和骨精灵看去龙太子,那就只有他了:“龙太子,你的想法呢” 龙太子摩挲着下巴,最后也只能说,“目前来看,最省力的办法就只有这个。” 如若他们一时意气,独自去闯进迷雾中,人生地不熟的,还没见到巫蛮儿,就先和神木林的族人结了仇,那样才是得不偿失。倒不如踏踏实实地站在原地,等他们前来,到时再表明身份以及前来的目的。 见众人都没有意见,骨精灵便笑道:“那我们就放出一点灵力。” 众人纷纷点头,将手掌间汇聚的灵力散到林子的外围。 族人在林子中正找着大汗淋漓,心内一阵烦闷。突然,就听到有人叫喊着,似是有了重大的发现:“你们看,凶星在那里” 他摇摇一指,大家便跟着都注目于林子的另一头,也就是外围的区域。纵使古木参天,也不影响灵力的感知。 这时,有人又忍不住提醒道:“什么凶星,那是擅闯神木林的贼人。” 不论是凶星,还是贼人,都不是什么好话。要是骨精灵知道这里的人是这么说他们的,早就气死了。 “快点禀告族长”,大家找出一人回去禀告族长,剩余的人便一同赶往了林子的另一端。敢打扰神木林的清净,贼人们也是好日子快到头了。 骨精灵不停地踱步,嘟囔着:“怎么半天都没有一个人来啊难道是动静还是太小了” 正思忖着,就听剑侠客道:“小点声,你们听” 林子里面迷雾渐浓,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但这只能影响视觉,对于听觉而言,毫无作用。 “有人来了”大家大喜过望,正嘟囔着呢,就来了。 林子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是一群人因为走动在和树枝树杈发出摩擦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一群青年人走出来看到剑侠客等人便忙着质问。 “我们无意打扰神木族,只是想找一个人。”逍遥生最先站出来行礼。 礼数到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神木族族人也不好对他们说什么。 “找人”更远的地方,看不见的林子里,迷雾渐渐散去。 族人听到这个声音,全部换上了恭敬的神情,向两边退去,留出一个通道来。 “族长”众人依次行礼。 族长是一个中年人,面色红润,依据众人对其恭谨的神情,可以看出来在神木林中地位很高。 “你们找什么人”族长不厌其烦,再次问道。却不等剑侠客等人答话,他又接着自己的话说了起来:“神木林一向不通外界,各位要找的人想开也不是我们神木林的人。” 他顿了顿,“既然如此,送客” “这,这”剑侠客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对方下了逐客令,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来人,送几位出去。”族长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只一味地往外赶人。 神木族的族人们与剑侠客等人推搡之际,骨精灵终于憋不住了,“族长,我们是来找巫蛮儿的” 族长将“巫蛮儿”三字听在耳中,扬手下令喝止了族人:“你们说,找谁” 剑侠客眼见事情有转机,便接过了话茬:“族长,我们来神木林找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巫蛮儿。” “巫蛮儿”,族长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眼眸猛然一紧,“那你们是” 眼前的人身份已呼之欲出,而他们前来的目的更是了然于心。但是,这还不够。 神木林的族长要亲耳听到他们几个人讲出那几个字。 剑侠客众人便道:“我们都是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啊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来了。族长突然便道:“那可有何凭证”人人都可以自称为天命之人,但若是没有凭证,那心思就另当别论了。 218 封印,松动 “凭证”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族长未免也太多心了,既不愿意相信这个,也不愿意相信那个。 “最好的凭证就是命魂之玉。”骨精灵可顾不上那么多,一颗通体发光的亮晶晶的小玉石被她托在手心上。 “怠慢了,请。”族长命人给众人让开一条道路。 “这里的雾气怎么都散了呢”逍遥生问族长。 “什么雾气,其实就是点障眼法,哄骗哄骗不知情的人罢了。”族长一见是天命之人,果然待人的态度都温和多了。 剑侠客却不肯买他这个面子,还在被族长要凭证的事情耿耿于怀:“族长说得对,我们就是不知情的人,被骗得团团转。” 族长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干咳来一声,索性就不说话了。 原处的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剑侠客伸出手拦住了身后的骨精灵:“前面是什么东西” 这话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问族长。 还不等族长回答,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只小鹿出现在视野里。 飞燕女“哎呀”了一声,欢喜得不得了:“神木林真是好地方,连小鹿都这么有灵气。”话还没说完,就上前去抚摸小鹿了。 小鹿抖抖身上的毛,似乎不太喜欢外人随便摸它,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它看着纷纷众人前后走近它,突然调转了方向,向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就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的,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快跟上去。”骨精灵边喊着告诉大家,边紧紧地追在其身后。 她觉得,这只小鹿来得蹊跷,像是在引他们去哪里见什么人一样。说不定,就是巫蛮儿的小鹿呢 看着一干人等快递飞奔离去的身影,便有族人慌了,想要追上去阻止他们:“族长,下命令吧” 奇怪的是,平常下达命令向来及时的族长这次并没有急着说话,此时,他也只是背起双手,摇摇头:“随他们去吧,反正是蛮儿的小鹿。”他们天命之人或许有什么是要商量,不想让他们这些人听到罢了。 “可,”那个族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神木林之后便是武神坛,万一哪里有个什么意外”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无道理。但是族长心意已决:“他们是天命之人,做事有数。” 小鹿跑跑停停,这使得大家全都确认了是有人要小鹿来引他们去哪里,更不敢掉以轻心。 一处巨大的瀑布前,水声哗啦啦,击打在下面的石头上,恢弘有力。 有一个赤脚的女子正在横着一支玉笛,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小鹿跑到女子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女子,看来这就是她养的小鹿了。 “巫蛮儿”骨精灵已经不等对方说话,自己先叫了出来。 女子一愣,才缓缓放下横在嘴边的玉笛,看着众人盈盈一笑:“骨精灵,你们来了。” 巫蛮儿带众人去了她的竹屋,此屋就坐落在离瀑布不远处的地方,却是一点水的噪音都听不到了,说话也方便许多。 “巫蛮儿,你让小鹿把我们引来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想商量。”剑侠客已经猜测出来这其中的原因。 既然族长都答应了他们进入神木林,还把迷雾都撤掉,这就是准许了他们。若不是巫蛮儿有特殊的事情,也不会在半道上把他们引过来。 巫蛮儿歪头笑道:“天命之人就是聪明。” 骨精灵咳嗽了一声,没喝进去的水哽在喉咙里,差点卡住自己:“咱们又不是初次见面,你这样说话,倒让我好不自在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说呗”虽然,今生他们确实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前世的记忆恢复,也是一样的。 巫蛮儿这才幽幽叹口气,把事情说了出来:“武神坛封印就在你们来到几天前突然发生了松动。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但是这一次情况要严重得多。” “蚩尤果真加快了行动。”剑侠客捶着桌子,愤愤不平。按照推测,距离蚩尤真正破封的日子还有十个月左右。他实在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天命之人还没有齐聚,蚩尤的行动却已经让他们的处境更加的雪上加霜。 巫蛮儿摇摇头,似乎还不太同意剑侠客的说法:“情况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预想得都要严重。” “什么意思”众人这回是真的被巫蛮儿一句话说慌了手脚。 巫蛮儿摸了摸跟在她身边的小鹿,低头耳语了几句,小鹿便乖乖地走出了房门。而巫蛮儿自己也在小鹿离开之后,亲自去把房门关得严实。 此做法众人不解,这里好歹也是神木林,为什么巫蛮儿却处处好像防贼一样防着些谁。 “巫蛮儿,你”飞燕女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里是神木林,其实你不用这个样子的。” 巫蛮儿苦笑:“是神木林不错,但同样也是武神坛。” 此话一出,众人才心中了然。难怪巫蛮儿处处小心谨慎,他们怎么都忘了呢林子的外边就是封印蚩尤的所在地,武神坛啊 即使蚩尤被封印着,很难有所作为。可他的手下依旧可以为其做事。像之前的九头精怪,大鹏一样,这样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严重你就别卖关子了。”骨精灵催促着问。 她可经不起这么吓。 巫蛮儿这才又道,但听得出来,她刻意压低了嗓音:“以前武神坛的封印每每松动,我都可以借助家族法杖加固封印。可是几天前我在神木林感受到了武神坛那边的地震,我便知道,那是蚩尤的封印又松动了。” 巫蛮儿赶紧带着小鹿赶过去,她特意选了白日的时辰。蚩尤的那些爪牙虽然明目张胆地在武神坛来来去去。但是妖魔之类煞阴之气本就重,又加之蚩尤的封印有炎黄二帝的气息存在,接近其,已是远远超了他们的负荷。 白日的话,更是为他们徒增麻烦。所以一般情况下,巫蛮儿都会在白天赶着去武神坛加固封印,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她和小鹿匆匆赶过去,将法阵置于阵中心,本应施法过后,显现平静的封印,却不知怎么了,反而产生一道强有力的光波,直接将巫蛮儿连法杖带人全部摔了出去。 “我伤得不轻,在地上一时都动弹不得,要不是小鹿跑回来,想族长求救,我留在那里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巫蛮儿想想还有些后怕。 219 武神坛,交锋 “没有想到,才这么短的日子,蚩尤就在背地里搞出了这么多事。”真不知是不是该夸他有心机呢,可惜这样的人却偏偏是敌人,剑侠客这么想着,并未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这只是开始,若我们再不采取措施,蚩尤定会提前破封。”巫蛮儿几乎肯定地道,看着众人没有搭话,她便自己又说了起来:“族长对你们的态度不太好,我代他道歉。” 说着,便双手交握,要弯下腰来。别人不清楚,她巫蛮儿却清楚地很,族长之所以这么苛待外人,就是害怕又是蚩尤搞鬼。 神木林世代负责守护武神坛,也是最后的一道防线。身为一族之长的他,是必须狠下心来当这个恶人的。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就在巫蛮儿身边的骨精灵把她扶起来:“我们没有生气,你们说是不是”说着,瞥了一眼剑侠客。这个“你们”其实主要指的就是他。 剑侠客也点点头:“既然都是为了封印的事情,我们当然不会生气。”自己之前还在腹诽族长,现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如何也不好发作了。 “咱们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族长。”说着,巫蛮儿便拉开了房门,原来,小鹿一直守在门外,并未走远。 飞燕女见了越发的欢喜:“巫蛮儿,你这小鹿挺有灵气的,还懂得帮你把风呢” 小鹿确实很有灵气,见有人夸赞它,便把头埋进了巫蛮儿的臂弯里,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林子的一头,族人已经在族长的带领下,撤了回来。雾气又重新弥漫在参天的树林里,从外面看进来,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连方位都很难辨识。 “族长,巫蛮儿来了,还带了刚才那几个天命之人。”这时,有人在回去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了巫蛮儿一行人,便赶着来禀告了。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族长正襟危坐,等着几人。他相信,巫蛮儿已经把这回的事情都向天命之人说得一清二楚了。 “族长,天命之人都来了。”巫蛮儿进了议事厅以后,先行礼。 神木族一族虽然隐居世外,但可以看出来,规矩制度还是相当严格的。 “巫蛮儿,你有什么想法”族长并不急着去问他们情况,也没有让他们坐下。 “我们一致商量的结果就是,想去武神坛亲自看看。”剑侠客插嘴道,武神坛如今是何情形,还是得亲眼看上一眼,才好安心。 “也好”,族长一句话便应允了,“你们千万小心。” 神木林林子稀疏处往后用不了几里,便是武神坛。越接近这里,就能愈发的感觉到这里强大的灵力法场。 不仅有炎黄二帝封印的气息,还有蚩尤散发出的戾气,两种灵力彼此制衡,相互制约。但即便是这样,也让人极不舒服。 “大家小心,现在封印松动,说不定就会有蚩尤的爪牙出现。”巫蛮儿不敢大意,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才说道。 武神坛前横着一条自西向东流的河水,光从流向来看的话,还算正常,估计戾气还不至于影响到这里。 “你们看”剑侠客盯着河面,突然横出两只手臂,拦下了身后的众人。 “河水是黑色的。”骨精灵揉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巫蛮儿也揉揉自己的手臂,不安感油然而生:“我上回来查探封印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巫蛮儿不等众人跟上,便立马纵身飞跃了河水,匆匆往武神坛的方向赶去。她要抓紧时间再次加固封印,不然等一切成了定局,即使天命之人齐聚怕也是没办法了。 “都来了啊”前方突然冒出一个黑影,把路堵住了。 龙太子嘴角微微上扬,他们已经赶了上来:“就知道,蚩尤不会放心我们来的。”既然他敢搞这么大动静,就不怕天命之人来。 “九头精怪”骨精灵真想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执迷不悟。” “骨头,别和他说这些废话。”剑侠客抱着双臂,虽然腮帮子也被气得鼓起来。 “都聚齐了呀,倒不用本座费劲一个个去找了。”一个九头精怪不够,又来了一个大鹏。 “你们早知道了我们要来”飞燕女手中握着飞镖,眼睛打量着大鹏和九头精怪。 只有出其不意,才可以占有先机。 嗖嗖的破风声向九头精怪袭来,他确实没有防备,这些飞镖不是一般的暗器冷箭,上面注入了不少的灵力,又正中要害。九头精怪一个踉跄,居然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有旧伤”逍遥生注意到的点永远和大家不一样。 “你这个时候和他讲什么仁慈。”剑侠客把鱼肠握在手中,打定了主意,就应该趁他虚弱,要了他的命,才能永绝后患。 “是啊”,龙太子也上前一把拉住逍遥生,打量着他问:“你该不会准备先把他伤治好吧” “你们想哪儿去了。”逍遥生苦笑,难道他看起来真的是有那么是非不明,“我的意思是,他有旧伤,飞燕女才能一招制敌。” “原来是这样啊”剑侠客陪笑,误会逍遥生了。 他眉头一皱,剑指大鹏:“现在,就该全心对付你了。” “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大鹏踹了一脚在九头精怪身上,觉得他就是一个负累。那一脚还刚正不正的踹在了被飞燕女飞镖扎伤的伤口上,痛得他呲牙裂嘴。 如今的九头精怪却已和之前的他大不相同,曾经的他只会低头奉承,而如今他已生异心。 他很快敛了眼眸中的一丝怨毒,从地上艰难爬起,才道一句:“是”人便化成了一团黑气离开了武神坛。 九头精怪眼神中的那一抹怨毒之气,或许大鹏没有看到,也或者看到了,只是并未放在眼里。也是,他那么自傲,连蚩尤都得敬他三分,一个小小的九头精怪就算打着什么坏心思,他也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但是,却映入了剑侠客和骨精灵的眼里,要非说九头精怪的这一系列改变是出于谁的手笔,那他们二人就是始作俑者。 又或许九头精怪就是蚩尤潜藏的一大隐患,这隐患若有成形的那一日,也终究是他们天命之路上的一大毒瘤。 220 救人,更救己 “大鹏,你不是很厉害吗,厉害到不屑于做蚩尤的手下,那你现在又是在干嘛”骨精灵反问。 这样维护蚩尤,也只有他的手下肯干,不像是昔日的大鹏能做得出来的。 “本座如何干,用不着你个黄毛丫头管闲事。还是乖乖受死吧”大鹏双翅一展,黑色泛着光亮的羽毛向众人刺来。 武神坛的戾气果然够强,凌厉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划过肌肤立刻就是一道血口子,戾气侵体,便是五脏六腑的揪痛,这还只是一开始。 剑侠客挡在骨精灵身前,即使鱼肠在手,身上也落下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他怎么突然这么厉害了” 要知道,前段时间在女儿村,龙太子还与其对过战,那时恰逢龙太子飞升成功,大鹏频频失利,虽然龙太子未能战胜于他,但好歹不至于很被动。 现在这个感觉,一切就像是回到了长安,初见大鹏的时候,这样的差异悬殊,甚至比之前更甚。 “大鹏,你被蚩尤的戾气控制了,仍不自知吗身为佛门弟子,千万不要再错下了。”逍遥生不知何时跑到了众人面前,离恨莲华扇在他的灵力下,悬于半空中,不断地高速旋转着,这才挡下了化身利箭的羽毛。 大鹏法力剧增,就是因为他体内不仅有自身修行出的佛法,更多的却是来自蚩尤的戾气。 身处武神坛,离蚩尤本体又近了一步,戾气陡然增加,难怪大鹏也越来越难对付了。 “戾气若戾气能让本座法力大增,又何妨”逍遥生的这番话在大鹏耳中听来简直就是一句极其令其反感的废话,“你们之所以处处受蚩尤的牵制,不就是因为法力不足,修行不够嘛现在还想让本座也变成废物一个” 这句话未能让大鹏清醒,反而将他激怒,得不偿失。 沾有戾气的黑色羽毛像漫天飞雪一样,势头大涨,离恨莲华扇化出的金色盾牌也在这样的强烈攻势下,碎成了一颗颗金色粉末。 众人瘫倒在地,没想到,戾气如此强大,那看来封印那边岂止是一些裂痕,怕是有了大缺口了。 “现在可怎么办”飞燕女的暗器也全然没有用处,她之前就观察过,九头精怪是唯一的薄弱环节。 现在的大鹏,她自知绝不是其对手。那双翅膀比钢铁还要坚硬,又哪里是自己的几支飞镖,几个飞轮就可以解决的。 巫蛮儿没有吭声,却一个人靠着插入泥土里的法杖勉勉强强站起身子来:“以神木之灵,封印大鹏。” 若大鹏真的是被控制,那么她定有办法可以使他清醒,前提条件是她必须先能控制住他。 神木林一族是炎黄二帝最后的一支神裔,继承了其绝多的神力,最擅长的就是封印法阵之术。让大鹏重归佛门,应不是难事。 从剑侠客等人的字里行间她也可以猜测出,邪神蚩尤很是器重这个大鹏,若断了他的左膀右臂,蚩尤的破封就势必会延期。 延期,于他们而言就是好事。 法杖下生出的寒冰绵延数里,直到把大鹏牢牢地关在冰牢里面,还散发着刺骨的寒气。 “这是什么宝贝,比我的寒冰刺还要厉害呢”骨精灵一边来回搓着双手,一边忍不住地感叹道。 “这是神木林世代相传的法杖,里面是炎帝皇帝的最后一些灵力,足以暂时困住大鹏了。”巫蛮儿看了武神坛不断散发出的戾气,不安感越来越重:“我们先回去,这里不宜久留。” 他们本来的打算就是想查看武神坛封印如何,眼见着戾气肆意蔓延,大鹏,九头精怪等人无所顾忌。 心内自然明了,再呆下去也是徒增危险,倒不如回去,比起那个,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逍遥生,你有多少把握”巫蛮儿看着关押大鹏的冰块因为他的挣扎已经出现了裂缝,明白事情紧迫,只能孤注一掷地走下去了。 逍遥生摇头:“若是一般的戾气入体,我念诵经文,再加上化生寺的灵力相持,可以说是有把握的。” 话说到这里,逍遥生又深深看了一眼裂缝越来越深的冰块,索性将自己的担忧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蚩尤也明白有了大鹏这样强有力的帮手,于他而言,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所以在他身上倾注的灵力是寻常的十倍不止。” 如此一来,就他那么一点微末法力,又哪里来的胜算呢 想要助大鹏重归佛法,以逍遥生一人的力量,怕还是远远不够。 “我,我怕我不行。”这就是逍遥生给出的结论。 狐美人一掌拍在他背上,“你说你这个人啊,怎么尽干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呢不是还有巫蛮儿嘛”这么一看,多一个人,多一份几率。 巫蛮儿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法杖,它由祖宗往下传,传至她手里,不说其他,光说被手抓着的地方,便已经被打磨得发光发亮:“是,还有我。我们二人一定可以。” “对,逍遥生我们相信你。”剑侠客等人也如是说道。 只有将大鹏拉回正途,才可以粉碎蚩尤这猖狂一时的自大,也才可以把他们未来可能会遇到的无限阻碍排除掉一些。 以法杖为中心,散出的一圈一圈光轮逼近大鹏,又有逍遥生念诵的经文,这是可以起到平心静气的作用。 先让大鹏安静下来,他越狂躁,体内的血气便会愈发的汹涌,戾气也会加快对肉身的侵蚀,这对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啊”逍遥生腰间别着的离恨莲华扇掉在地上,逍遥生自己更是不断连连后退。 果真,这戾气的强大超乎了他之前的想象。逍遥生咬了咬嘴唇:“再来。” 魔障在体,佛音难入耳,更难入心。逍遥生被戾气的反扑之力震开了原本合十的手掌:“怎么会这样” 他的额头,乃至整个脖子处,全部都是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打在地板上,掷地有声。就像是在控诉着什么不平的事情一样。 “这么强”骨精灵惊得不停地频频眨眼。 “是啊,力度这么大的戾气前所未有。”剑侠客回顾起来这一路上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件,确实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如此严重的一次。 221 光亮,了结 “逍遥生,你这样不行。”巫蛮儿用法杖暂且控制住了大鹏,对他道:“既然他也是佛门中人,你应该想办法找到你们之间的共通点。” 共通点指的,是什么 逍遥生习惯性地把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失望的是,这回没有人能给予他任何帮助。 狐美人深吸口气,凑到了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这回我是真的帮不了你了。” 佛门中的事情,她向来不愿意去管,也不容她管。 共通点吗难道是指大鹏和所有佛门弟子一样都有一颗佛心,慈爱之心或许这一条放到以前的大鹏身上是适用的,可是现在的他戾气攻心,若是还有佛心的话,就不会有大力以及城北村的事情了。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念诵经文念来念去,就这么几句的。” 那时的逍遥生刚刚来到化生寺,问题不断,一众师兄弟都烦透了他。也只有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会耐心地给他解答了。 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深深庭院里一片温暖金色。几人就坐在院外各自的蒲团上,这是寺里习惯的早课,或参禅论道,或闭目静修。 几只燕子飞过屋檐,叽叽喳喳地欢喜得很。 空度禅师听闻逍遥生这么问,便睁开了眼睛,指指那边花园里一片开得正艳的花儿。 这只是初春时节,花儿还有不少的是花骨朵,但即便如此,也是吸引了各种色彩艳丽的蝴蝶。 “那你告诉为师”,空度禅师轻笑:“蝴蝶为何要始终围绕在花朵周围” “因为,因为”逍遥生去看向那片花朵:“就是花朵会吸引蝴蝶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师父也要问 空度点头:“是啊,花朵会吸引蝴蝶前来,那经文之中自然也有吸引你的地方。你现在不知道,只是还未看懂罢了。” 有人敲响了寺里的大钟,这是早课结束了。意味着化生寺里忙忙碌碌的一天要开始了,香客们将会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只不过是为了来此上一炷香。 逍遥生不肯放弃:“师父,这篇心经我读了好多遍,每天都读的。” 空度并没有多做停留,已经向正殿走去,“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为什么要读经文呢逍遥生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他曾经只想着这是佛门弟子该做的事情,就如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样,有时候,只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但他也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执着于一个问题的解释了。他只道,经文使人明心见性,开慧悟道。 其实,花朵会引来蝴蝶,就如同佛经对他的教诲一样,是印在骨髓中,流在血液中。 那么,大鹏想必也是一样的。被戾气迷惑了心智,却无法改变佛性在身体里的存在。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心经流传最广,也是逍遥生自己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部佛经。 他相信,大鹏也会有所触动。 大鹏不断抖动的身体,已是超负荷运转了,戾气一直在蚕食他的身体。 自被关在冰块里以后,戾气更是誓死反扑,耗尽了大鹏所有的体力不说,整个人都处于垂死的边缘。现在的他,再也没有能力挣扎,只有浑身的羽毛湿漉漉的,一直在滴水。 心经从一片混沌幽暗之中射进来,是唯一的光亮,也是他心里曾经最为渴望的光亮。 一朵朵水中莲花在他的注目下盛开,旖旎着一片夏日光景。 灵山的万物皆有灵,大鹏也常常在想。为什么这里被叫做“灵山”呢或许就是,万物有灵的缘故吧 正如这一池子的莲花一样,它们和那不断跃出水面的鲤鱼一样,整日听禅。 在灵山的日子,他以前觉得枯燥乏味,这才借由制服戾气的由头下山,却没想到,制服戾气不成,反而自己被控制了。 逍遥生从大鹏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过去,师父说得没错,只要愿意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其实经文不过也是一种介质。 念诵经文的目的不是要死记硬背,更不是为了表面上的开悟。只是需要由此及里,能进入别人的内心,这才是大成。 “为什么”大鹏身上的戾气已经开始往外散了,看来逍遥生的法子终于奏效了。 “什么为什么”骨精灵被他这一句没来由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剑侠客只将食指竖在嘴唇边:“嘘”,他也不知道大鹏发生了什么。 因为,从他们几个人的视野来看,无外乎就是巫蛮儿的灵力借由法杖不断加强着冰块的封印,防止大鹏过于激动出逃。 逍遥生那边,只能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地念着经,那经文确实不一般,每一个字吐出来都是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十分温和,一点也没有压迫的感觉。 “为什么”大鹏这是在自言自语。 “你,你别激动啊”狐美人和飞燕女不安地劝解道。她们就怕这大鹏一个激动,又入了魔障,那逍遥生和巫蛮儿岂不是白忙活了。 逍遥生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直直地望进大鹏的目光里,十分郑重:“真正能救你的人,只是你。你心里既没有怨言,那就回去吧。佛祖一直在等着你呢” 逍遥生知道这一句“为什么”是什么意思。大鹏是在怪佛祖,他在怪佛祖明明知道他入了魔障,又为何袖手旁观可是他也忘了,是他不甘寂寞,心里有怨,否则又怎么会被蚩尤控制,又怎么会步步错,一错再错。 “这一切,是时候做个结束了。”大鹏从冰块中站起身子来,一整个大冰块便碎裂成成千上万个小块,在阳光的照耀下,瞬间化为一道道雨丝。 “你干什么”狐美人不顾一切地挡在逍遥生身前,她以为大鹏这句话的意思是打算和逍遥生做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那书生似的身子骨怎么抵得住 逍遥生却推开了狐美人,嘴角边还挂着笑容:“有因,也有果。你回去吧” 大鹏点点头,望向神木林中参天的大树,即使黑暗再长,树木再高,阳光也是挡不住的,就像现在。 温暖的光芒就这样直直的,不带一丝杂意地照在了他的身上。 黑色的翅膀,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终于在阳光下发生了变化。 222 法杖,认主 一身金色翅膀飒飒无暇,重振雄风,大鹏飞天而起,遮挡了绝大部分的日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金翅大鹏。”众人皆叹,好好的一只大鹏鸟,被蚩尤的戾气硬是整成了硕大的乌鸦。 大鹏展翅,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众人:“逍遥生,我回灵山了,假以时日,若佛祖应允,我定来相助。”话语简短,但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一口气说完,众人也没有来得及表达感谢,就只感觉一股强劲的风力刮过面颊,之前被遮蔽住的日光就又重新照射了下来。 “逍遥生,这回多亏了你。”龙太子赞扬道,这么强的戾气,逍遥生还是能够帮助大鹏走出心魔。 “是啊,你这招回头教教我呗”剑侠客在这些方面向来是很好学的,只要是发功时候看起来帅气的,效果威力无穷的,他都乐意虚心求教。 骨精灵和飞燕女比了个眼神,一起笑道:“这好事也不能缺了巫蛮儿啊,不是” 那边喜笑颜开的三人随即面色一僵,正打算说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对巫蛮儿的疏忽时,便听到巫蛮儿先言:“我只是起了个护法的作用,这回化险为夷真是逍遥生的功劳。” “哈哈”,有人大步流星地走来,巫蛮儿怕大鹏发起狂来会伤及族人,所以只挑了处神木林里偏僻的地方,现在居然还有人在大鹏离开后及时赶来,可见是暗中观察了好久了:“果真是少年英雄。” 之所以迟迟不露面,不是想要对他们不利,反而是在为他们考虑。怕因为突然来人,让他们一个慌神,功亏一篑。 “原来是,族长。”大家纷纷行礼,尤其是剑侠客礼数比之前还要到位。 这是因为他自己之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怄气,而过意不去。现在能补多少就补多少吧 这也是程咬金教给他的,出门在外,礼数上可一定要全乎了,不能丢了大唐官府的脸面。 “族长,这个法杖还给你。”巫蛮儿双手捧上法杖,这是神木林一族的镇族之宝,族长就这样草率地把它留在她手里,她心理负担很重,更多的却也是怕族人不服。 都是一个族的人固然不错,大家在外,能做到众志成城,共同抗敌,但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有多少人一直想要将这法杖据为己有呢现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落到了她的手里,族长面临的压力也不小。 “巫蛮儿,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才是法杖之主的不二人选。”族长顿了顿,像是思考了许久,才又道:“再好的宝物也得用得其所才是。”神木林的族长避而不谈巫蛮儿忧虑的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们那些人想要,也得有本事才行。 众人附和道:“是啊,你就收下吧”族长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其实,他们也是有私心的。 就像刚才,即使有了大鹏的口头承诺,大家也不能掉以轻心。除掉蚩尤,终得靠天命之人,他们的力量多一分,对战蚩尤胜出的几率也才会大一些。 况且,佛祖跳脱五行三界外,不大会管三界之事吧就像逍遥生的说法,自己的难终得自己解。 值得贺喜的一事还是有的,就是好在蚩尤没了大鹏,看他还神气什么 巫蛮儿收回了法杖,法杖果真是通灵性的宝物,一听说族长把它交给了巫蛮儿,一道蓝色光芒渐起又未灭之际,便自己化成了一支簪子,飞到了巫蛮儿的发髻上。 “我思前想后,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巫蛮儿柳眉微蹙,“咱们还是寻个时机再去查看一遍封印吧”刚才的无功而返,始终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刺。不亲眼看看,她就一直安不下心。 族长点头:“这事就交给你们几个天命之人了,我还有神木林的事情,就先不陪你们了。”自古英雄出少年,这句古话可真是没有说错。 众人忙着行礼,恭恭敬敬送走了族长,才一致通过了巫蛮儿的建议:“好,再去一趟。” 剑侠客心想,他倒要看看,没了爪子的老虎狮子还有什么杀招。莫不成就凭着一个已生二心的下手和一群只会应声的家伙 武神坛前的河水不息,甚至隐隐有泛滥的前兆。可是,无论是谁,都再没有心情去纠结留心这些小事了。 渡过这条黑色东西流向的河水,便是祭坛高铸的武神坛了。 “大家小心。”剑侠客背着鱼肠剑走在队伍最前列,连脚步都不知何时放轻了。 一只只黑色的乌鸦从头顶掠过,大声地叫嚣着,好像这片土地已经完全属于它们一样。 只有死尸腐朽之地,才会催生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既然这里有乌鸦,那就意味着再往前不久,定还会有蝙蝠之类的东西。 看来,蚩尤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原本还有些正气流露的武神坛,现如今竟然完全被戾气遮盖了。 “啊”,骨精灵咬着嘴唇忍不住叫了一声,还好这里环境太过混乱,她的声音极小,这才没有引来众人的注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或者只是巧合,她双脚一踏进武神坛,就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她撕碎。最难受的还是头疼欲裂。 她十分清楚,每每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想要来控制自己的时候,这些身体上的不舒服都是并发症。可能产生于那之前,亦可能同时发生。 如此,便不能再走下去了。因为,这一次的难受痛苦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武神坛,骨精灵倒地不起,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还真的是一个不祥之地。 这下子,即使骨精灵再克制着自己的动静,还是把众人引了过来。 在众人的目光中,只见骨精灵翻起白眼,什么也来不及说,整个人便砸到了冰凉的地面上,看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 “骨精灵”剑侠客赶紧把她扶起,轻轻拍拍她的脸颊:“骨精灵你快醒醒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剑侠客一抬头便迎上巫蛮儿探究的目光。 剑侠客虽然对巫蛮儿的了解并不深,但仅凭着前世的记忆,以及今天她处理事务的果敢,他就确定,巫蛮儿说不定知道得更多。 223 红色枫叶林,遇见 “骨头,她这个样子好久了。”剑侠客想起了之前在长安的时候,骨精灵就屡次头痛欲裂,但是她尽量都避免着让自己看到。 这一回,应当是避无可避了。 “会不会是武神坛的戾气让她更严重了”剑侠客自言自语,“她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骨精灵”巫蛮儿俯下身子,轻轻晃了晃她,可还是一点都没有反应。 “那我们还去看封印吗”逍遥生不太确定,骨精灵都这个样子了,再呆在这里,无疑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剑侠客,你把骨精灵带回去吧,或许族长有办法救她。”巫蛮儿沉吟片刻:“我还是不放心,一定要区看看封印如何。” 龙太子和飞燕女自告奋勇:“我们和你一起去。” 狐美人和逍遥生相视一眼,便也有了主意:“那我们跟剑侠客一起先带骨精灵回去。” 剑侠客背起骨精灵往神木林的方向狂奔,不敢耽误时间。狐美人和逍遥生也跟在他们身后,以防有什么意外情况的发生。 被紧急送回神木林的骨精灵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走入了一个从没有来过的地方。 这里像极了武神坛,可细细一看,好像又不是。黑色的河水横亘在眼前,骨精灵并没有多想,直接渡过了河水,往前试探着走去。 “剑侠客,你在哪儿啊”骨精灵奇怪,刚才她不是在和大家查看封印吗,怎么一个回头的时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你们人到底在哪儿” “来这里”前面终于有人对骨精灵做出了回应。 她欣喜若狂,立马踩着一地的落叶走过去,却全然不知道更大的危险已经离她越来越近。 “天命之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蚩尤虽仍被封印着,但是语气中已是丝毫顾忌都没有。可见,封印怕也是关不了他多久了。 狐美人咬着一口银牙:“你别太得意了,我们迟早” 话还没说完,就见巫蛮儿和逍遥生都冲她递过来一个眼色,他们来可不是为了一时痛快,激着蚩尤以后,对他们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去”,巫蛮儿轻道一字,发髻上许久未有动静的簪子才像是得了生机一样,飞出去在巫蛮儿面前盘旋了好一阵子,才稳稳地立在地上。这时,它已从一支精致的簪子变成了沉稳的法杖模样。 巫蛮儿抓着由簪子变成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法杖更是与其配合无间,像是一根绣花针一样灵巧地跃于天地之间,幽蓝色的光芒像是雨丝一样,连成线般地很快笼罩了蚩尤金身的封印。 蚩尤早知道了天命之人前来的目的,但他却丝毫不担心,就凭这几个羽翼丰满的家伙,能奈他何就让他们再蹦跶些日子好了,等到时候,他破封而出,定有天命之人的好瞧的。 法杖在盘旋一圈之后终于重新飞回了地上,巫蛮儿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逍遥生和狐美人一脸紧张地在问她:“怎么样” 巫蛮儿松口气,情况和她想得类似,庆幸的是,没有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不至于太糟,我再加固一下就可以了。”巫蛮儿双手一挥,法杖中立刻飞出了符文漫天,像是隆冬季节飘着的鹅毛大雪,全部汇于蚩尤的金身上。 所谓加固封印,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这一点,巫蛮儿向来清楚。就如同破镜难圆的道理一样,有了裂痕的东西再怎么样修补也是难以维继,想要回到毫无破绽的当初就是天方夜谭。 她不是不想集合天命之人的力量再次完全封印蚩尤,甚至彻底消灭蚩尤,可是她深知,现在还远远不到时候。 这个时候,若硬敌的话,只能是他们全军覆没。但愿,一切都能赶在蚩尤破封之前。不然,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另一边,骨精灵在那个声音的指引下,朝着林子更深处的方向走去。那个声音极具魅惑,甚至她居然可以从里面感受到久违的亲切之感。 这种感觉不亚于从小长到大的地府,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一探究竟。 一个圆形洞口蓦的出现在林子里,骨精灵快走几步,洞口内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她本能地探出手去触摸那个洞口。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洞口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洞口巢穴那样简单,其本质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结界。 纤纤手指触到洞口的一刹那,一股无形的阻力欲推开她,骨精灵眉头一紧,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她再微微用了些力气,洞口就像水面,手指戳进去的地方就像是被扔进去的石子一样,瞬间荡起阵阵涟漪。 骨精灵嘴角微微一勾,就知道,既然有人诚意邀她,又怎么会把她故意阻挡在这外面呢 她也不是傻子,刚才那一段不长不短的路程,已经足够她清醒。 是她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在搞鬼,现在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可是,究竟是何人把她引入的幻境,目的又为何 这些,她都不得而知。显而易见的是,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没有更好的办法。 前面的路八成不会特别平静,骨精灵深吸一口气,整个人便一头钻进了那洞口之中。 洞口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枫叶林,和洞外不一样,洞外像极了武神坛,也就是因此,才会让她不能立马意识到这里的世界是幻象。 “有人吗”骨精灵大声呼喊着,整个人原地转了一圈,也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蹊跷得很。 倒是她刚刚钻进来的洞口,已经慢慢越缩越小,现在完全消失不见了。 骨精灵忙收了心神,这下好了,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连出口都被封死了。 一片红色枫叶染红了苍穹,像是鲜血般一样夺目的颜色,可骨精灵却并不喜欢这样的强势妖艳的颜色。不知为什么这红色落入眼底,是分外的扎眼。 “不要跟我耍花招啊”骨精灵大声警告:“有什么话,出来说清楚。” 骨精灵一个转身,“啊” 她大叫一声跌坐在一片血红枫叶铺就好的冰凉地上。 整个红色枫叶林的时间仿若静止一般,骨精灵抬头正对上了那一张面容。 224 何从,李代桃僵 如此离奇荒诞的事情也只有在梦境之中才会出现吧,哦,不,她怎么忘了,还有一种情况。 想到这里,骨精灵强压下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来,连忙跌跌撞撞站起身子,后退数步,好与那人拉开距离。 这张面容她熟悉得很,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怎么会不认识,就是她自己啊 “你是谁”骨精灵不比初见这张脸时的震惊,自己因为喘了几口粗气,已经算是镇定多了。 此幻境险象环生,虽不至于要人性命,但足可见是被人细细谋划过的,纵使她再想象力丰富,也不会自己个儿无端端做出这样奇离古怪的梦来。 那就是有人故意变做了她的模样,可是这样做到底能达成什么目的 “我问你,你是谁”那人不说话,骨精灵用食指指向她,再次认真地问道:“别给我装聋作哑,说” 那个一模一样的“骨精灵”丝毫不受威胁,不知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骨精灵见此情形,正想松口气,却见对方冷不丁地回过神来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骨精灵啊” 骨精灵听了很是不屑,这年头,说谎话也不打草稿,再胡扯的话也不能一点逻辑都不讲啊 那个和骨精灵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也感受到了骨精灵身上的不善,便忙道:“最近这些日子,你是不是都在因为脑海中有人妄图操纵你,而烦恼不已” 这话才是真正的掷地有声般的独具分量,不管这个女人身份是什么,目的又是怎样的。现在,她是真的不敢大意了。 自己的情况只有骨精灵自己清楚,身边的人,即使是剑侠客,她也是守口如瓶。不会有人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想到此处,骨精灵抬头,扬高了嗓门:“你到底是谁不要跟我打哈哈,我不吃这一套。” 身前的女人化成一团烟雾,骨精灵正心下好奇,就见那烟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窜到了她身前,又变成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 “我是谁,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她在骨精灵耳边低语,因为说话而喷洒出来的温润湿气氤氲了整张脸颊,但骨精灵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从脚底板生出的寒意。 “你就是她”才不过一个说话的功夫,骨精灵便眼底充血,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在这里等着她的陷阱,会是这样子。 那个声音从未现身,但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出现,不是打算破釜成舟,便是有了什么必胜的把握。这叫骨精灵心中越来越不安,但表面上却还在强装着镇定。 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多余,二人心知肚明。那女人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突然转了话题:“天命之人中,为何只有你在阴曹地府” 这话问得好生搞笑,骨精灵嗤之以鼻:“因为在地府修炼成的人形,自然就在地府。”这家伙的话,是明里暗里在说地府不如其他门派了,光冲这挑拨离间的一点,骨精灵就不待见这所谓的“自己”。 红色枫叶一片片自枝头急转而下,婉转悠扬之中暗藏着杀机。女人指了指这一片枫林,“你错了,你的家乡不是阴曹地府,是血枫林” 骨精灵也没有好脾气,以前这鬼玩意在她的脑海之中兴风作浪,她还愁没有机会收拾她。今日既然没有了自己的身体做护身符,那就要她有来无回。 什么血枫林,简直就是妖言惑众 玄冰刺被握于手中,骨精灵一个眨眼,便是一道蓝色锋芒飞出,直击其要害。妖女即使真的是她自己,那也是心魔,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被视为妖女的女人不急不慌,嘴角默默一勾,双手一扬,也是一道蓝色光芒跃起,和玄冰刺的光芒汇于空中,像极了绚烂一时的烟花,闪耀过,璀璨过便消失匿迹了。 骨精灵瞪大了双眼:“怎么会”她也不知道这话是在问妖女,还是在问自己。 玄冰刺是昆仑山的神器,三界之中再无另外一个了,或许有着一些上古神器可与其匹敌,但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又来一个玄冰刺 “你怎么拿到的”骨精灵看着妖女那不急不慌的笑容便火气越来越大。好歹这是对阵,拿出一点积极的态度才是彼此之间的尊重,可像她这个样子,分明是在炫耀着什么。 妖女一笑,看得骨精灵遍体生寒,不行,自己绝不能不战而退,骨精灵握紧了拳头,听到妖女的声音响起:“我就是你,你有的,我自然也有。” “你想怎样”骨精灵现在知道了,她的水平和她也是势均力敌,先打探清楚了再做打算。 妖女从始至终都没有正视过骨精灵,基于这一点,骨精灵对她更是恨得牙痒痒,“我早说过,你生于黑暗,便应当坠入黑暗,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这四个字,让骨精灵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软弱无力。有些东西,她一直在逃避,她不敢承认,所以一直在努力,她想要改变,甚至伪装也在所不惜。 豆大般的泪珠顺着脸颊一颗一颗滑落在地上,满地殷红色的枫叶就像是夏日池塘里的莲叶,盛满了露珠。 那女人走近骨精灵的身边:“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她用手指捏住骨精灵的下巴,迫使骨精灵不得不与她对视:“你一直都在伪装,难道不是” 骨精灵一片泪眼朦胧中,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女人是她的敌人,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思想中:“我,我自离开地府就一直有阴暗的想法,可是我知道,我是天命之人,我不可以有这种想法。”所以,一直装作了开朗的样子。 无数个众人熟睡的夜晚,殊不知都是她独自惆怅的时刻 那女人立在骨精灵身边好久,见她逐渐卸下了心防,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开心,嘴角上扬,便伸出手去摸向了骨精灵的头发。 “骨精灵骨精灵” 在众人殷切期待的目光中,骨精灵终于睁开了双眼,剑侠客兴奋地扑到她身边,欣喜地有些泛出泪花了:“骨头,你没事就好。” 众人都围上来,一时之间嘘寒问暖。可是,骨精灵的回应却是平平淡淡,和平常她有些咋呼的性格不太一样了。 也有可能是大病初愈啊,没有人多想。 225 做戏,待发 骨精灵翻身下床,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周遭的人都观察了个遍,这才开口:“让你们担心了。” 做戏还是要做个全套比较好,免得她的苦心经营被人戳穿。 “你呀,知道就好。”剑侠客也不客气,直接喝口茶,舒心多了。 不过,剑侠客眼眸黯淡下去:“你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显然这也是众人都关心的问题,一听到剑侠客这么问,便纷纷转过头来盯着她。 骨精灵自是没有想到,这群人这么难缠,醒来还要问东问西的,索性随口一答:“可能是被戾气侵蚀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巫蛮儿,族长叫你们。”门外有族人来替族长传话。 “辛苦你了。”巫蛮儿送走了来人,便冲着大家道:“族长这个时候叫咱们,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商量。” 大家被这么一闹,问骨精灵的那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全部都大概整理了一下,往神木林的议事厅走去。 骨精灵借口刚刚醒来,身体虚弱,便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也没有人看见她此时眼睛中是什么感情。 骨精灵打量着神木林,倒还真是一个风水宝地,难怪蚩尤总也不能逾越这里的桎梏。 “骨头,你干什么”剑侠客见骨精灵都有些掉队了,立马过来拉她:“快点儿,大家都等着呢” 现在的骨精灵哪会那么顺从,直接毫不客气挣脱了剑侠客的手,淡淡道一句:“知道了。” 留在剑侠客一个人在原地发愣,是不是他想多了,总感觉这个骨精灵好像,好像不太像她了。 “骨精灵啊骨精灵,有我代你完成天命之路,你就用不着纠结,苦苦挣扎了。”抬头挺胸走在前面的骨精灵嘴角勾起的弧度,盛满了戏谑和不屑。 她的这一切表情极为隐蔽,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然也谈不上谁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血色枫叶林中,红色的枫叶落了骨精灵满身,她半跪在地上,眼神空洞,任凭落叶落得她满身,只有一行清泪证明她还是有呼吸的。 永生永世,坠入无边黑暗。 “蛮儿,你们去看了封印”族长已经在厅里等待他们多时。 “是,封印已经被我重新加固了。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大动荡。”巫蛮儿的话虽然这么说,但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说不出的怪异。 族长也看出了她脸上的担忧,但权当没有看到,即使看到了,他也帮不上任何的忙:“既然你们天命之人重聚了,那我再把你强留在神木林也说不过去,你们想走便走吧” 巫蛮儿纵使不舍,也知当以大局为重,跪倒在地:“蛮儿谢谢族长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蛮儿无以为报,若,若侥幸能活得下来,定会神木林孝敬族长。” 三个响头磕得真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已是青紫一片。 族长摆摆手:“去和灵儿告别吧” 灵儿就是巫蛮儿养的那只小鹿,前路茫茫,带它去只能是白白送命。族长借这个说辞,也只是不想为离别徒增伤悲,哭哭啼啼的,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早知道了有这么一天,会有天命之人来把巫蛮儿带走,她终将和他们一起踏上这条天命之路,与其说是天命之路,倒不如说是一条不归路。 瀑布冲刷在树底旁的大石头上,或许是经年累月的缘故,原本应该是表面粗糙的石头,也被打磨着泛光。 众人踩在连成路的石头上,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到了湍急的水流里。 “灵儿灵儿”巫蛮儿把双手合拢在嘴侧,奇怪,以往它都是自己一叫就会出来的啊,怎么今天这么半天都没有反应。 “唉,你们看”飞燕女眼尖,已经看到层层水幕那边有一只小鹿身影飘过,只是还有些犹豫不决。 想要过来又不肯,想转身离开却又依依不舍。看来,它也知道巫蛮儿要离开的事情了。 还真是坏事传千里,一头鹿都知道了。剑侠客摇摇头,“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巫蛮儿和灵儿了” 剑侠客拉过骨精灵的手,想带她去远处的大石头上休息一会儿。武神坛的事情令他心有余悸,所以他这才打算寸步不离地守着骨精灵。 他是这么打算的,可别人未必领情。毫不意外,惊剑侠客伸去的手又被无情打落了:“我自己会走。” 龙太子看了好奇,以前骨精灵的脾气是有点臭,可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剑侠客,她,没事吧” 剑侠客掩去脸上的尴尬神色:“她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龙太子也暗道或许是自己有些敏感,这二位冤家的事情他跟着瞎掺合什么。 他回头一望,飞燕女在和狐美人说悄悄话,便也只能跟逍遥生走开了。 看着所有人离开,狐美人这才开口:“骨精灵有些怪啊” 飞燕女点点头,但沉吟片刻,又摇了摇头:“是不是咱们太敏感了,骨精灵或许只是在和剑侠客怄气而已。”这又关他们什么事情,尽早让出战场来给他们就是。 这种冤家斗气的事情,外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有上赶着去凑热闹的道理。 狐美人思路清晰,并没有因为飞燕女三言两句就把想法带偏:“我说的不对,不是指这个。”这么说着,狐美人就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狐美人往后面又看了一眼,确定这里只有她和飞燕女二人,才道:“自她醒来之后何止是对剑侠客冷淡,她再怎么生气,也犯不着和一堆人过不去吧” 飞燕女点头,她这一路和骨精灵相处下来,骨精灵的脾性她也算是摸得清清楚楚的了:“她向来公私分明,不会因为和剑侠客有矛盾,就对一群人冷眼相向。” 狐美人见终于有人和她站到同一阵营了,这才放下心:“我们一定要多留心,骨精灵,有问题。” 或许骨精灵有事情瞒着他们,武神坛晕倒一事太过蹊跷,再者凭借蚩尤的本事,说不定早就在众人精神松懈的时候,就已经将人掉了包。只是他们眼拙,这才被蒙骗。 那边,大石头上坐着的骨精灵自然不知道她占据身子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引起了同伴的怀疑。 226 真正,大爆发 “灵儿,我走了以后,你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巫蛮儿把小鹿拥入怀中,感觉鼻头酸酸的。 但终于还是忍住没有留出来。真正算起来,她是一个孤儿。第一次被神木林的族人发现,就是灵儿把她驮了回来。 自她来到神木林,族长待她视如己出。大家都以为灵儿是她养大的,但实际上却是灵儿救了她一命。 小鹿亲昵地在巫蛮儿身上蹭了蹭,突然后蹄一蹬,便窜到林子里去了。 巫蛮儿笑笑,这是灵儿知道她舍不得它,于是它自己索性就先离开了。 “蛮儿,你回来了”飞燕女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睛已经在其身后看过一圈,确实没看见那只灵巧的身影。 巫蛮儿用力点头,看着满目的林子高耸入云,道:“我们也该走了。” 一行人不敢多耽误,据巫蛮儿所说,离神木林不远便有一处无底洞。那里还有着另外一个天命之人。 要论起来,神木林和无底洞可算是正儿八经的邻居,不过一个是人族,一个魔族,交集终归不多。 神木林后有武神坛,前有无底洞,若当真发生了个什么,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啊 在剑侠客看来,还是这族长太草木皆兵了,哪有那么可怕。 行至一片空旷处,参天的林子不知何时隐退在身后,入目是一条涓涓细流,天气炎热,这不比神木林里的瀑布从天而降来得凉快,倒也算是给行路这么久的众人一点安慰了。 剑侠客蹲在溪水边,捧起清澈的水喝了几大口,凉意从喉咙里瞬间涌进了整个胸腔,之前的倦意一扫而过。 “哎”剑侠客一个脑袋差点栽进水里,不由地恼怒起来:“谁推我的” 几个人都在忙着收拾自己,要不然就是如剑侠客一样喝水,要不然就是坐在石头上休息聊天的。 剑侠客这冷不丁的一句,大家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骨精灵神情异样,鼻子里甚至还冒出了一声冷哼。 回想最近骨精灵的不对劲,剑侠客好像抓到了罪证一般,直接走过来,质问眼前连眼皮都懒得抬的骨精灵:“骨头,是不是你干的” 这句话,像是炸药一般在二人之间炸开,连剑侠客都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一句意气话,竟然引得对方那么大的反应。 骨精灵直接站起来,根本不给剑侠客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就道:“我告诉你,我没有那么闲。推你我都懒得走过去” 她说话时的表情是剑侠客从未见过的,这可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斗斗嘴皮子就完事的,而是,剑侠客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深深的不满。 “你变了”剑侠客直接转身,站到了河边去。 这场疾风骤雨把众人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去劝这个不好,劝那个也不行。 剑侠客气鼓鼓地盯着水面,脑子里一堆乱麻,他还没有时间理清线头在哪里,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攀到了他的脑袋上。 甚至还在盗取他的鱼肠真当他是死的吗 剑侠客怒从中来,直接在背后一抓,就抓到了一只眼睛骨碌骨碌转得欢快的小猴子。 “猴子”剑侠客把它扔到地上,双手抱胸:“原来是你这只猴子,还害得我被骂得狗血喷头。”这话,除了自己的真心感概,实际也是说给骨精灵听的,只要他服了软,还怕对方不顺着这个台阶下吗 龙太子众人看着这边吵吵嚷嚷的,也立马跑过来。 剑侠客偷偷打量着骨精灵的神情,对方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心底叹口气,莫不成真的是自己方才说话太冲了 也是,他反思过了,他那样的口气方面就是责怪,根本没有替骨精灵考虑过。 二人这一路上吵闹不断,但真正红脸也就只有这一回。 看着突然聚过来这么多人,小猴子明显地一抖,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目光都不似刚才那样清明了。 它的个头不大,一看就是那种还未成年的猴子。 逍遥生拉住剑侠客,“它还这么小,这里肯定不止它一只猴子,许是小猴子太顽皮了,这才搞出了许多误会。剑侠客,你就别和它计较了。” 毕竟没有什么损失,剑侠客再有理,也不能胡闹,当然点头,指着小猴子道,也不管它能否听懂:“就当你是贪玩好了,呐,现在我不抓你,你快点走吧” 那只猴子大眼有神,听到剑侠客不再计较了,居然抓耳挠腮地想往人群靠过来。 “你,你,你想干嘛”剑侠客居然怕一只猴子,自己说话都结巴起来。 “不是,它好像有话跟你说呢”狐美人掩嘴笑道,还真看不出来,原来剑侠客的弱点在这儿。 “是吗”剑侠客一挑眉,只能往前走了几步。 小猴子倒也不怕生,直接抓了抓剑侠客的衣角,又学着人摆出了一副作揖的样子。 别说,这礼数放在人身上,那是彬彬有礼,放在个头这么小的猴子身上,就是憨态可掬。 剑侠客彻底松口气,这就是一只小猴子,什么心眼都没有。 “它是不是有事想要求咱们”巫蛮儿和灵儿相处了十几年的日子,在这些方面格外敏感。 小猴子一听巫蛮儿的这话,立马高兴地在原地蹦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转了好几圈,连跟斗都翻了个遍。 剑侠客算是看出来了,感情自己就是点儿背,成为了猴子吸引人的那个首选,还差点被推到了溪水里。 “小猴子,那你带我们去吧”巫蛮儿天生就有与这些小动物交流的天赋,不到一会儿,便取得了猴子的信任。 猴子攀上了剑侠客的肩头,这一回再也不闹腾了,八成它也知道有求于人的道理,哪敢再放肆。 “行了,看你还这么乖的份上,我们就帮你了。”剑侠客整装待发。 “巫蛮儿,如果朝着西面的方向走,离无底洞会不会越来越远”剑侠客还在想着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找天命之人汇合的。 这猴子也不会说话,谁知道它那个地方在哪里呢他心里还是有个数才好。 顺着溪流一路往西,快近日落时分,猴子突然在剑侠客肩头兴奋起来,上蹿下跳的,一会儿捶打着剑侠客的后背,一会儿倒挂在剑侠客的脖子上。 “你,给我下来。”剑侠客黑着一张脸,猴子好歹也是有重量的,挂脖子上,是想勒死他吗 227 意外横生,坠入山崖 猴子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睛,里面好像还浮了一层水汽,正委屈地盯着剑侠客,这个片刻之前还肯让自己呆在他肩头的男子。 人类真是善变,它蹦跳着远离开这群人,却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看样子,还是没有放弃想让他们帮忙的想法。 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不知是地处偏僻还是什么原因,整坐山头光秃秃的,一眼望过去,不是成片的绿色,而是因为寸草不生裸露在空气中的地表特有的土黄色。 “你就住这儿”剑侠客砸吧砸吧嘴,难怪这猴子缠着他们不放了,这么个山头,谁会住啊 猴子掰扯着自己的尾巴,不知是不是同意剑侠客的一番说辞,只是自打他们来了这里以后,众人明显地感觉到了小猴子情绪上的起伏。 就像现在,不安分地跳来跳去,还总揪扯自己的皮毛,有谁会无端端地自虐呢 巫蛮儿走上前,想伸出手去安抚它,可小猴子被惊着了,居然直接打掉了伸过来的手掌不说,还恶狠狠瞪着巫蛮儿,颇有点撕破脸皮的意思。 巫蛮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灵儿,就从不曾这样对待过她。 小猴子突然向山崖那边狂奔,众人紧接着就是面色一僵,山崖下面可是深渊,它这一摔必死无疑啊 “猴子,站住”剑侠客毕竟是个男子,说起话来不会像巫蛮儿那样柔声细语地还带哄,现在着急了,嗓音更是洪亮。 猴子退守到崖边,畏畏缩缩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吱吱”声,好像追过来的剑侠客不是救它,反而是想害它的一样。 这猴子,怎么好赖不分呢当初也不知是谁死气白赖地把他们一行人诓来这里,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好像他们是谋财害命的大坏蛋似的。 不过,心里的腹诽全部是电光火石间脑袋之中匆匆略过的想法,眼前的形式严峻得多啊 众人一看这等架势,就都慌了心神,纷纷道:“小猴子,你别再退了,下面是悬崖。” 小猴子哪里听得人劝,一面眼神凌厉地盯着众人,一面还在往后退。 山崖上陡峭的岩壁已经被经年累月的雨打风吹弄到松散了。这个时候,断崖上承受一个猴子的重量原本还没有什么,偏生猴子这类动物天生就是闲不住的,又加上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安分的又蹦又跳,硬是将山崖上的山石搞得更加松动了。 “吱吱”一声短暂尖锐的刺耳吼叫响起,那小猴子终于一脚迈空,彻底跌了下去。 几乎同时,说时迟那时快,剑侠客一个纵身飞跃了出去,双臂一展,就准备作势把猴子捞回怀里。 也是常年受过训练的人,这点临危不惧的本事还是有的,在剑侠客跳下山崖的瞬间,其实如何搭救猴子,再如何把它带回去,确保无恙,他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一遍了。 先来个“猴子捞月”,把它抱在怀里以后,再随即召唤出鱼肠,想要借御剑飞行的能力回到山崖上,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还得猴子配合才行。 “猴子”剑侠客在体内灌注了灵力,他虽然下落的时间比猴子晚,可是体重却又是轻飘飘的猴子的好几倍,现在催动着灵力,更是准确无误地抓到了猴子的手臂。 就只差一点了,等把它抓稳,就可以利用鱼肠脱险了。 可惜,剑侠客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猴子的疯病并没有因为这一下惊吓而得到安稳,越发的狂躁起了。 这边,明明是来救它活命的手臂,它却龇牙咧嘴毫不留情地就对着衣袖包裹下的手臂就是一口。 “嘶”,剑侠客吃痛,再好脾气的也禁不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待,哪怕对方是个不晓人性的畜生,更何况,他剑侠客也不是个好脾气。 畜生剑侠客转念一想,他一直不愿拿“畜生”二字去形容这些动物,觉得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他甩开手臂,猴子这才不得已松开了嘴,这是自己有衣物隔着,要是没有,指不定被咬成什么样子呢 “吱吱”,猴子呼救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剑侠客终究狠不下心来,对方就是一个猴子,哪里通晓什么人性。 此时距离山崖下的山谷已经没有多大的距离了,甚至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要不然就用鱼肠出鞘保了自己的安危,可那样一来势必救不了猴子。要么就抛开这些去救猴子,可时间上是绝对来不及的。 千钧一发之际,剑侠客加速催动了体内的灵力运转,在跌下去的一瞬间已经用自己的后背着地,猴子有了剑侠客做人肉护垫,终于逃过一劫。 “噗”,剑侠客喷出一口血来,他随意用袖口抹了抹,便抬头打量这谷底的地形,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去和同伴汇合。 “剑侠客”山崖上龙太子很着急地喊着,距离太高,他们根本看不清彼此的状态,“你怎么样” 剑侠客这么一摔,连喘气都困难,哪来的力气大声喊叫。索性,他在胸口处的衣襟上摸了又摸,终于摸出了逍遥生的那张黄色符纸。 只需加入稍许灵力,他颤颤巍巍地加入了一些灵力,黄色符纸便腾空而起,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子,才被点燃,自行飞了上去。 剑侠客自嘲一笑:“连灵力都快给摔没了。” “吱吱”,那猴子就坐在剑侠客不远处,它已经从剑侠客的身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的,站到地面上的感觉似乎很好。 剑侠客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伸手去教训教训它。可他才发现,自己一有什么大动作,就会咳个不停。 剑侠客嘟囔着:“死猴子,这回真的要被你害死了。”他捂着胸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身来。 猴子又厚着脸皮,攀到剑侠客身上来,一会儿扯扯他衣角,一会又捶他几拳,完全是想吸引他的注意。 剑侠客无奈摇头,“祖宗啊,您说,您要去哪儿,我跟着还不成吗” 他已经摔成了这个样子,死猴子还不让他省心。看它这样子,确实是有事求他,反正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时之间也是御不了剑的,索性就跟它去看看。 猴子自从这么一摔,疯病好像又不治而愈了,现在听到剑侠客这么说,高兴地立时围着他转了好几圈。 228 山洞,西行伊始 剑侠客跟在猴子身后,朝着山谷深处缓缓走去。猴子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得是,它没有发病。 猴子知道剑侠客为了救它,受了不小的伤,所以一改往常的活跃,走走停停,就是为了剑侠客能跟上来。 山谷深处越来越狭小,清风在这山谷间穿越而过,分外的清凉,把剑侠客焦躁不安的心都荡涤得一干二净。 猴子走到了一处山洞前,才转过身来盯着剑侠客看。 “这里是哪里”剑侠客问它,可猴子吱吱了半天,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透露出来,剑侠客一拍额头,暗骂自己一声,一个猴子哪里会说话啊 猴子不等剑侠客做出下一步的决定,就已经蹦跳进了那黑咕隆咚的山洞里。 “哎”剑侠客着急,也顾不上管里面是不是有着什么猫腻,就只能闯了进去。 这里幽暗深远,越往深处走,阳光便越照不进来。没有骨精灵的鬼火,剑侠客也无可奈何。 “滴答滴答”,剑侠客侧耳倾听,这是水声。难怪山洞里有丝丝凉意,想必在那山洞深处一定有着什么水源。 这片山脉干枯缺水,小猴子却依然在这里能顽强地生存下来,肯定是有着水源的。 今天还真是无心插柳,不过,这猴子把他带来又是什么原因。 “吱吱”,猴子一声呼唤。这让剑侠客确定,即使因为光线昏暗,猴子也一直在他不远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可,总不能这样两眼一抹黑吧剑侠客在衣服上下摸了个遍,这才可怜兮兮地找出了那么一点儿打火石。 有打火石可以暂且把火把点亮,可是没有灵力催生的鬼火,这也就意味着剑侠客此行受限将会非常严重。 这里离洞口还不远,还有阳光可以照亮一些道路。可伴随着他的深入,到时候,不仅视觉无用。再往里走,空气也会越来越稀薄,他倒还好,有灵力蔽体,不至于太被动,可是火把呢到时候必定会熄灭的。 “吱吱”,剑侠客举着火把,观察四周已经没有问题了。但不省心的猴子立马又给他惹了事。 “喂,你等等我”剑侠客再后面追着小猴子。 猴子本就长于林间,擅长攀爬,现在山洞又空间有限,它那瘦小的身躯在这里倒是相得益彰。 小猴子一个空翻,越过了几只垒在一起的石头。 可剑侠客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一心只想着要抓住这只猴子,待到了近前,才看到几只石头垒在一起,把路堵得死死的。 唯一能跃过去的,便是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空隙,对于小猴子来说绰绰有余的东西,但以他的身量却是无能为力。 偏偏速度很快,一时还慢不下来,剑侠客一个来不及就一头磕在了坚硬无比的石头上。 这么一撞,剑侠客便觉得头晕眼花,好像晚上的星星突然间就升上了天幕。 就这么晕了过去,小猴子见了凑上前来,不断的推着剑侠客,大眼睛盛满了疑惑。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猴子张大了嘴巴,就对着剑侠客的两只手,啃了又啃,就这么一下两下,剑侠客才有了反应。 “唔”剑侠客揉揉自己发沉的脑袋,奇怪,怎么手也怪疼的,他把手举到眼前一看,上面还有点水迹没有干透。 剑侠客明白过来,他就说嘛,怎么手无端端地会疼,敢情是被这个猴子咬了。 剑侠客站起身子来,他晃了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面前是怎样的情形。 他试着在体内再次调动灵力,果不其然,虽然恢复了不少,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一时之间完全恢复那也是不可能的。 用灵力去轰开这些挡路的石头,这是要耗费大量灵力的,以现在的他来说,这样不是上策。 剑侠客打定了主意,整个人周身便浮上了一层金色光芒,最后这光亮更是腾空而起,直直穿过了那挡路的乱石。 小猴子杵在一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惧怕与惊讶,甚至它似乎非常兴奋。站在原地欢快地蹦跶着,自己跟着一个空翻,也穿了过去。 过去之后的剑侠客面对三岔口,一时之间就有些怔愣了,这该走哪里啊 他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小猴子在空中翻过来,这边脚尖还没落稳,便过来扯了剑侠客的衣袖,要带他从正中间的位置走。 本来,剑侠客对这里也就没有兴趣,之所以来,就是因为拗不过去小猴子,现在既然对方是个这么有主意的人,自己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便在小猴子的拉扯下,剑侠客走了进去。 这里还真是不简单啊,剑侠客隐隐咽口唾沫,他之前只当这里是整片山脉唯一的水源处。现在,不尽然啊 越往前走,他便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绵纯柔和的强大灵力正势如波浪般一波波涌过来。 这力量的主人十分强大,却一直隐而不发,显然好像只是在控制着什么。 剑侠客这么想着,便有些神色复杂的看向带他前来的小猴子这家伙现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根本就是知道里面的情形。 “原来,早有预谋啊”剑侠客摇摇头,不禁感叹,一只猴子都有这样的心思,这叫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绕过了几处转角,视野霍地就开阔了不少。 这是一处很大的地方,看来是整座山洞之中的核心处了。从石壁上牵了几只粗如手臂的铁链出来,剑侠客顺着铁链的方向向下移,看到了地上那一团团毛茸茸的东西他不禁吓了一跳。 看来,是被关了一些日子了。金色的毛发都有些黯然失色,剑侠客上下打量着,只觉得奇怪,看对方,怎么不像是个人呢 恰逢带他进来的小猴子在一边又在聒噪,剑侠客瞄了他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 他得好好看看,这个是该什么情形。他深深望过去一眼,突然便觉得有些眼熟啊,他下意识地往自己身旁的小猴子看了一眼。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可不是眼熟吗,这也是只猴子啊,他这才明白猴子为何如此紧张:“他是你什么人” 看这个体形悬殊,难道是他的父亲 铁链上绑着的猴子,艰难地抬起头来:“我,我是他大王。” 229 答应,寻人 剑侠客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后退数步,开口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你这个猴子会学人说话”这分明不是一般的猴子。 猴子浑身上下都被铁链捆得结结实实,脖子上更是套了一个大铁锁,光是抬头都很费劲。可这好像并不妨碍他心底里与生俱来的不羁性格,“那当然,也不看看老孙是何等人物。” 剑侠客顿时觉得与其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落魄,还嘴硬。于是,他清清嗓子,决定开门见山:“你叫小猴子引我来干嘛” 这一瞬间,剑侠客脑袋中反而冒出一个更加离奇的想法。该不会他摔下山崖,全部都是这个自称“老孙”的家伙一手安排的吧 可是,不应该啊这么想着,剑侠客看向老孙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像这种狂妄自大的家伙,向来都不屑使用手段。 老孙眼中终于有了一抹神伤,“我被天界惩罚扣在这里,说是要等取经人玄奘来,他才能够亲自解开封印。” 它,很聪明嘛对自己提出的问题,避而不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剑侠客也不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索性一起装糊涂好了:“玄奘能救你,可我不是他。” 说完,抱拳一礼,作势欲离去,只听老孙急了,浑身摇动起来带动着这山洞间的铁链哐哐作响,“你别急着走啊,你说俺老孙费了这么大劲把你弄来,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有一种,叫做不打自招,不费一兵一卒即可。 剑侠客玩味一笑:“你个死猴子,终于承认了吧”这才停下脚步来,面向它道。 老孙气得牙痒痒,可是手脚皆被绑着,也不能还击,只是语气再也客气不了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小子,你等着,等,等俺老孙出去,不把你浑身的毛拔光,俺就不叫,老孙” 剑侠客更是觉得好笑,忙着纠正它:“一呢,你有事求我,把我惹毛了,可没人帮你。二呢,我不是猴子,哪来的毛” 老孙这才觉得自己的话里漏洞百出,想恨又无从下手。 剑侠客感慨,自己如今这得理不饶人的习惯都是跟骨精灵学的,难怪人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见猴子半天没了动静,剑侠客这才不得不回归正题,他走到老孙身边的一处空地坐下来,双腿自然分开一定角度,这样的姿势他很舒服:“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事,你说得出来的,我一定帮。” “老孙在这里等了那么久,脖子都困得抬不起来,就是,就是想让你给看看,那玄奘到底走哪儿了”老孙侃侃而谈,眨着清亮的大眼睛一点也不谦虚。 “啊,好你这个猴子。”剑侠客突然站起来,把老孙都吓了一跳:“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不知道,人海茫茫啊况且此地距离长安,那可不是一般的远,要去我可不去。” 这么累的活儿,怎么偏偏找了他来。 老孙摆出了一副委屈脸:“你不知道,小猴子在外头呆了这么久,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不找你,找谁啊” 剑侠客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冤大头”,好好地走个路,也能招惹上这无妄之灾。 说句实在话,他剑侠客一向古道热肠,一直以来都是有忙必帮的,“不是我不帮你,这是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如果往长安的方向走,那就是南辕北辙,不顺路,懂不懂” 老孙嘿嘿一笑,好像剑侠客的话它早知道一样:“没关系,你不是还有一群同伴嘛,让他们去,你替我找人。” 剑侠客嘴角抽了一抽,这死猴子到底打探了多少私底下的事情,居然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吱吱”,先前带剑侠客进来的猴子也不闲着,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缠着剑侠客。 终于,剑侠客忍无可忍,“行吧” 山崖上,逍遥生等人知道了剑侠客在山谷下的情况,倒也不是很心急。 剑侠客纵身如飞鸟一般脚踩着石壁,用灵力包裹着周身,以防一脚踩空,再给摔个粉身碎骨。就在他和那个什么老孙谈话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他的灵力恢复了各七七八八。 “剑侠客你回来了。”众人都围了上来。 “嗯”,剑侠客面色淡淡,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你怎么了这是,小猴子呢”飞燕女觉得奇怪,怎么下去了一趟的时间就把小猴子也丢了。 剑侠客苦笑,他当时也是意气用事,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就:“它是让我去救人,额,救猴子的。我还等去替它们找人,你们先去无底洞吧到时候,咱们在哪里汇合。” 即使他千万不情愿,可是答应了人家的事,自然是要做到的。 众人看出来了剑侠客心情不佳,也就不再去问是怎么一回事。只看剑侠客的神情样貌,好像还挺胸有成竹的。 “我们走了,你好好保重。”众人辞别了剑侠客,时间刻不容缓。 剑侠客也望了山谷底下一眼,幽幽叹口气,正要拔腿就走,忽听得一个极为熟悉却有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我和你一路。” “骨头”剑侠客先是皱眉,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快走几步:“你不生我气了” 骨精灵没有说话,只是埋头走路,剑侠客见状,只能快马加鞭般凑上前去。 “你要找谁”骨精灵第一次和他说话,却已是过去了大半天的时日。 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地面,热风就是一把把刮骨的钢刀,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剑侠客本应欣喜骨精灵这样的反应,可现在也只是有气无力地答道:“玄奘法师。” 法师骨精灵背着手走在前头,由于给剑侠客只留了一个背影,所以剑侠客此时并看不到骨精灵脸上浮现出的一丝丝怪异的笑容。 法师不就是臭和尚吗她轻蔑一笑,这回她就要找个机会灭了剑侠客,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一次天命之人必将在劫难逃。 “前面就要到化生寺了我们先去那里问问。”剑侠客说着话,已经去敲门了。 骨精灵打量着扇古色古香的玄色后门,这剑侠客真会出幺蛾子,放得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走这偏僻无人的后门。 230 拔剑,相向 不管他打得是何主意,今夜就要他丧命。 骨精灵这么想着,便站到了剑侠客身侧:“还没人开门吗” 剑侠客挠挠头,“可能是他们忙着吧我再敲敲。” 骨精灵一把推开作势欲再次敲门的剑侠客,声音冷冷地道:“别敲了。” 怎么听,怎么好像还有怒气呢剑侠客皱眉,自己刚刚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惹骨精灵不开心了好像也没有啊 骨精灵直接一掌推开后门,不管不顾是不是人家知道,就已经走了进去,背着手道:“有人吗我们要住宿。” “嘘”剑侠客吓得一个瑟缩,这里可是佛门清净之地,哪容得人随随便便大声喧哗呢,“你小点声。” 况且,人家化生寺又不是客栈,哪管得着住店的事儿呢剑侠客默默翻了个白眼。 骨精灵没有理睬他,直接把庭院里面的石墩用灵力掀起,闹出了好大一番动静,这才罢手。 “还不来人吗”她咬着牙道。 剑侠客看向骨精灵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疑惑,惊讶,失望,更多的是,还有彻悟。 剑侠客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眼前骨精灵的手腕:“你不是她。” 桃花面上浮过一丝僵硬的神色,不过她很会伪装,脸上立时就看不到了这准瞬即逝的异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她笑道:“你想多了” 剑侠客不仅没有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盯着她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你心太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骨精灵挣扎开抓着她的手,冷哼了一声。 “好”,剑侠客点头如捣蒜,“你不懂,我就跟你说清楚,你不是骨精灵,你把她藏哪儿了,说” 鱼肠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对方仍然不肯低头,只不过这一回倒是大方承认:“我就实话跟你说,你认识的那个骨精灵,是,确实被我控制起来了,但是,我也是骨精灵。” 这话的口吻说得不容人有反驳的余地,剑侠客竟没来由地就信了,只是这云里雾里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剑侠客握着鱼肠的力气不由地就松了几分,这一松,给了她可乘之机。 骨精灵手臂一抬,用玄冰刺将鱼肠隔开,以腰身带动手臂的力量,直接反手将剑侠客制服住了。 玄冰刺与剑侠客咽喉的距离不过一张纸的厚度。 后院里一时之间赶来许多和尚,见到这样的场面,都有些大惊失色,不知该怎么处理,只能凑做一群,口中不断念叨着佛号:“阿弥陀佛” 有几个有主意的,不等长老们前来,便双手合十站出来,想要调解:“这位施主,冤家宜解不解啊,还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好。” 剑侠客此时被玄冰刺指着,虽然上面喷薄的寒气不断,可是自己却出了一身的汗。倒不是害怕自己的这条小命会随时玩完,而是惊于眼前的这个冒泡货居然也会使用玄冰刺。 “长老,长老,您快去看看吧”有一个腿脚跑得快的小和尚,立马撒腿跑回去搬救兵了。就这种阵仗,他们哪应付得过来啊 “敢去通风报信”冒牌货眼中立马笼罩上了一层阴寒之气,右手上的玄冰刺抵着剑侠客,左手直接汇聚起了一团黑色戾气,想去阻止那个跑走的和尚。 冒牌骨精灵却是忽略了一点,这里所有的和尚并非只会打坐念经,参禅拜佛,他们也同样是修炼法术的人。 只是佛门教义一向不愿与人为敌,一群和尚见眼前的女子不肯回头是岸,还妄图想要伤人。 便立马摆出阵法,一个个双手合十,嘴中不知念叨着什么,须臾间,一个偌大的金色盾牌不仅护住了被暗伤的和尚,还反过来把骨精灵顶出了几丈远。 冒牌的骨精灵身手还算不错,眼见着有灵力袭来,自己又恐不是对手,直接放弃杀掉天命之人的大好机会,选择明哲保身,一个后空翻避了过去。 好机会人人都会把握,剑侠客直接见势将鱼肠再次直对骨精灵的胸口处,“你要是不说,我就杀死你。”收起了平常嘻嘻哈哈模样的剑侠客一旦认真起来,那副面容还真是让人有点怕。 可他的对手不是一般人,更不会因他的一句威胁话以及生气的面目就做出任何的让步,骨精灵索性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道:“你想杀就动手,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和她共用一个肉身,你杀了我,她也活不成。” “师父,就是这两位施主。”先前跑走的小和尚,现在已经带了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过来。 “阿弥陀佛,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人还动手打起来了”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都认得眼前的二人,毕竟逍遥生也曾几次三番地带他们来过化生寺。 不过,他们自然不知眼前的骨精灵不知何时早已被人掉了包,剑侠客目不斜视地盯着骨精灵:“长老,禅师,这个事情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你们先别管了。” 骨精灵一声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们把我惹火了,我把整个寺的人全屠了” 眼中的愤恨,这确确实实不是骨精灵会有的。 “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剑侠客百思不得其解,最近的这段日子他和骨精灵几乎形影不离,究竟是何时换了人他都不自知。 “我告你没有关系,但公平起见,你也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骨精灵她就是这样蛮不讲理啊”说到这里,冒牌货眼中的恨意更深,要不是该死的剑侠客发现,等到天色渐暗,这会儿他早该下黄泉了。 “呸”,剑侠客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冒牌货,真想狠狠抽她几个嘴巴子,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这是骨头的肉身啊:“骨精灵是脾气不好,她有点不讲理,但绝不是阴险毒辣,唯我独尊。就你进入化生寺做的那些事情,她绝对做不出来。” 血枫林中,骨精灵抱着膝盖,一人犹自发呆。另一个“她”的声音响起,不是关怀,而是嘲笑与戏谑:“瞧瞧,他说我毒辣呢,哼,难道你不是吗” 骨精灵泪眼朦胧,她被困在这里有多久,心里就难受了多久:“不是,不是,我不是” 冒泡货捂着脑袋,真正的骨精灵被她扣在幻境还不老实,搞得这副身子头疼欲裂:“够了”她不由地大喝一声。 231 御弟,西行 剑侠客抓住了这两个关键字中的信息,难道说眼前的这个冒泡货是和骨精灵同用的一个肉身 既然如此,还真的不能出手太狠了。剑侠客一个快步窜到了她的身后,用鱼肠在脖后的位置重重捶了一下,就见她缓缓倒在了地上,晕倒了过去。 “这是”法明长老眼见麻烦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停歇,才得以出口气,“发生了什么” 为何他们会刀剑相向,反目成仇 剑侠客摇摇头,眉头皱做一团,实话实说:“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把这样的隐患留到化生寺才解决。给各位师傅添麻烦了。” “阿弥陀佛”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双手合十,“施主多虑了。” 看着这满后院的和尚,剑侠客才想起来此行真正的目的:“敢问法明长老和空度师父,可知道一个叫玄奘的师父” “玄奘”二位师父还没有说什么,底下的弟子倒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一样,一时之间炸开了锅。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空度禅师出声喝止了这群弟子,直叹气,说是他们管教不周,这才如此失礼。 剑侠客哪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只是关心玄奘的事情。这事情呢,要么是不来,要来的话就是接踵而至,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 空度师父这才说道:“玄奘法师如今是唐皇的御弟,近日圣上正为他饯行,如果施主要去见玄奘法师的话,现在启程倒还来得及。” 剑侠客讪讪地笑了一笑,这空度师父误会他了,他和玄奘法师又无甚的交情,“只是替人问问而已,打扰师傅们了。” 日落西斜,剑侠客这话的意思却是要走他们化生寺虽然不是客栈,没有接待往来旅人的义务,但毕竟也是寺庙,哪有见困难不帮之理更何况,这少侠也算是化生寺的朋友。 法明长老出言挽留:“少侠,天色已晚,倒不如就住在化生寺中,何苦单独出去寻个客栈来”施主的称呼改为少侠,更显亲近。 化生寺位于长安偏僻之处,一般晌午过后,香客就会极为稀少,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一来一去,光路途的时间就会耽误不少,若来了又难免会牵扯到住宿的问题。 剑侠客这个点来,哪还来得及去客栈投宿,因此,法明长老不得不出言挽留,不为别的,光为他的安全考虑,这话也得由他先提。 这些事情,剑侠客自然也能想得到。毕竟,面临这个问题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啊 可是,骨精灵这个样子,还不知道是哪个妖孽占据了她的身子,万一半夜这家伙又醒来,要找他决一死战,难道还要拉整个化生寺的和尚下水不成 剑侠客摇摇头,恭敬地抱拳:“多谢各位的好意,我,我们还是不打扰了。” 既然如此,法明长老也不好强求,正想答应了他,却听得空度禅师在身侧说道:“骨精灵的情况难测,路途之间,若有个风波,少侠你恐会招架不住啊” 这一切都瞒不住他们,剑侠客苦笑,自己一味想避开化生寺,免得给他们添麻烦,却不想被空度师父三言两语说动了心,只好厚着脸皮否决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那就麻烦大家了。” 一个蓝色布衣小和尚在通向厢房的回廊里为剑侠客带路,二人的步子放得极慢,因为跟在其身后的剑侠客背上还背了一个骨精灵,虽然对方是个冒泡货,但肉身确实是骨精灵的,剑侠客也不能置之不理。 片刻之前,法明长老要为他们安排两间卧房,这段日子因为玄奘法师要远去灵山取经,好多人都去长安皇城凑热闹去了,连一向香火不断的化生寺都有些日渐冷清。 要留出两间卧房来给剑侠客和骨精灵住,往常可能还有些紧张,现在却是绰绰有余。 剑侠客一口回绝:“骨精灵处于非常时期,若身边没有人看住,怕会做出什么事情,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只需一间卧房就行。 “施主,到了。”布衣小和尚推开一间房门,向剑侠客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这布衣小和尚看着极眼生,僧衣也和其他和尚多有不同,好像是新来打杂的。 化生寺和许多其他寺庙一样,和尚们各司其职,并不是所有和尚都有资格去学习至上的法术,有些运气稍微次点的,但最起码还可以混个武僧当当,学上那么一招半式的外家拳脚与呼吸吐纳的功夫。 但大部分弟子,只是和普通和尚一样,只有参禅念经的份儿,基于这一点,他们倒是乐此不疲。 那更倒霉的便是,那种新人了。例如这种布衣小和尚,估计就只有在厨房混的份儿了。 剑侠客摇摇头,“哎,在哪里都一样啊”新人,总是很难混出头的。 推门而入,里面还没有点灯。在乌漆抹黑的暗夜里,剑侠客一个趔趄险些磕在桌角,背上还有着一个人,更是因为这一晃重心不稳,摔了个结实。 “出师不利”剑侠客一边嘟囔着,一边不知道去哪里搜罗来一根粗粗长长的麻绳。 这边刚把蜡烛点上,剑侠客就立马把冒牌货丢到了床上,一话不说,就开始大绑特绑,得赶紧趁她没起来之前,就先把她控制住。 这个疯子,就凭她刚刚在后院的表现,一旦清醒,那还不是随时和自己拼命 今晚就先凑合一晚,等明日他一定得去找法明长老和空度师父,要来一个靠谱的东西可以把她牵制住的。 往后这么长一段日子,一时半会儿剑侠客可没有把握把这妖孽从骨精灵身体里逼出来,只能相互耗了。 “放开我,放开。”剑侠客刚在桌子边就坐,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匀,这家伙就醒了。 其实这种凡物哪里能绑得住妖孽,只不过占了一个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时机罢了,还是得速战速决。剑侠客走近床沿边,露出一个在“骨精灵”看来极为阴森的笑容来。 紧接着,她便感觉自己的后脖处又被人打了一掌,还没有骂上一句出出气降降火,便又晕了过去。 “呼”,剑侠客看看窗外的夜色,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232 皇城内外,夹道欢迎 “长夜漫漫”带来的折磨剑侠客这回算是有了深刻的了解,自己之前还很自豪,没有失眠毛病的人根本不懂满满长夜如何难捱,就以他的睡眠质量,那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着的人。 可这一晚上,剑侠客只能托着腮帮子,那边的床上,冒牌的骨精灵一醒,他就得负责把人打晕过去。 就这样,一晚上的时间,她足足醒了有四回,剑侠客也打晕了她四回。 晨钟阵阵,古刹佛音。第二天清晨一早,在香客们还没来之前,化生寺就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早课。这一点,不论寺里住着的是谁,都不会变。 “空度师父”剑侠客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已经一夜未睡了:“化生寺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绑住人手脚的东西,譬如幌金绳”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上回在女儿村里,大鹏找上门来,龙太子随身携带的那杆长枪就变成了幌金绳。直到现在,剑侠客才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说什么也要把龙太子带来了。 现在,就只能就地取材了。但愿,这么大的化生寺应该还有类似的物件,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空度师父沉默了半晌,看起来应该是在回忆他们寺里究竟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少侠用它是要控制住骨精灵” “嗯”,剑侠客心里却在腹诽,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既然知道我的难处,还要和我扯这些闲篇 不愧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逍遥生完全是跟了空度禅师。 空度禅师给出的答案也是失望,“化生寺中并无这种东西。” 得了,剑侠客苦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师父,我们没有那种宝物,可是不是还有定身符吗”空度师父一旁站着的小和尚摸着反光的脑袋道。 别说,清晨中的阳光照在这和尚反光的脑袋上,好像罩着一层薄薄的光雾一样。 像极了夕阳西下,远远看向燃烧着的红烛的样子。 此话一下子点燃了剑侠客心中被熄灭掉的希望,一种解脱的感觉再次泛起:“空度师父,这位小师傅说得可是真的” 空度禅师定定地看向面前的少年,这才发现剑侠客被折腾的真的不轻,那么重的黑眼圈啊,该是一晚上没有睡吧:“弟子所言不虚,只是老衲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定身符,不也照样可以起到束缚手脚的作用嘛 “惠远啊,你带这位少侠去取些定身符来吧”空度禅师侧着头对那个小和尚道。 “阿弥陀佛”,惠远点头,侧身对剑侠客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施主,请跟我来。” 剑侠客笑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定,跟着走出好几步,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对着空度禅师道:“麻烦师父帮我照看一下骨精灵,我去去就来。” 这么说,是怕引起寺里的和尚恐慌,那个妖孽的情况空度禅师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只要这么一句话,量她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施主,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惠远小和尚进了一间禅房去。剑侠客知道这是人家放符纸的地方,不是自己一个外人可以随便进出的。 于是,也就站住了步子,乖乖在屋外等了起来。可这也不意味着他就闲了下来,毕竟心里有事的滋味也不是好受的。 过了片刻,小和尚走出来,手上捧着一沓子黄色的符纸,上面的红色朱砂字迹歪歪扭扭的,对于剑侠客这种外行人来说,和之前逍遥生给他的符纸并没有什么区别。 剑侠客恭敬接过这沓子定身符,就像拿到了保命符一样开心。 可是,却有一抹狐疑浮上心头,思忖好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惠远小师傅,化生寺是佛门圣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符纸呢” 若是以前逍遥生给他的那些符纸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今天的定身符又怎么说这只是他看到的,看不到的符纸还不定有多少呢 一般来说,这些符纸应该是连同什么铜钱剑一起出现的作法时候才用得到的东西。应该是那些牛鼻子老道,额,不是,道家弟子的宝物才对。 惠远小和尚既然能想到空度禅师一时都反应不过来的事情,剑侠客的话中话他自然也明白,索性就回答了他:“寺里有位弟子,在出家之前,曾经是个道士,这么一来二去的,化生寺也就渐渐有了制作符纸的习惯。施主不要觉得奇怪才是。” “哦,没有没有。”剑侠客笑着摆摆手,佛教道教二者的融合还是相当好的,就像今天,没有了定身符,那才是要了他的小命。 “晚辈多有打扰,这就离开化生寺了。”剑侠客斜睨了一眼被他定在一边一动不能动的骨精灵,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 “阿弥陀佛”众人双手合十,目送剑侠客直到出了寺门这才纷纷散开。 玄奘法师是御弟剑侠客笑笑这个热闹他也要去凑。况且,他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应该的。 骨精灵被他暂且安置在了化生寺中,有了定身符她也不会给师父们惹麻烦,省得他带着这么一个随时想取他性命的妖孽碍手碍脚不说,一个不小心还有丧命的可能。 长安皇城外的官道上,熙熙攘攘的,剑侠客被挤得寸步难行,不由地抱怨了一句:“至于嘛人满为患。” 旁边的好事者立马就插上了嘴:“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当今圣上的御弟,御弟出行,那我们老百姓的当然是夹道欢迎啊” 剑侠客嘴角抽了一抽,不好意思再反驳,只能顺着大众的心意,“是,是,夹道欢迎。”切,再夹道欢迎,难道没有听说过,人挤人挤死人嘛 官道上,几匹高头大马缓缓开道,上面坐着的全部都是皇帝的御前侍卫,剑侠客以前跟着程咬金进出空中的时候曾与他们其中的不少人都有过一面之缘。虽然只是那么擦肩而过,但并不妨碍剑侠客认得出来他们,因为他们身上的盔甲上那特有的标志就极具代表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突然一个个拜倒在地,霎时之间,反应慢半拍的剑侠客鹤立鸡群,别提有多显眼了。 他只觉得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自己这一生的表情可能都没有再这么丰富过了。 233 袈裟披身,禅杖在手(一) 原来这支队伍护送的人是皇上,难怪声势如此浩大。剑侠客赶忙跪在地上,希望这一切还不算太晚。 当众人的动作整齐划一的时候,但凡人群中有什么不和谐的传出来,都会显得异常突兀。 皇上朝这边看了一眼,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没有再关注这些了。 剑侠客偷偷往那队伍之中瞄了一眼,唐皇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轻轻却面容沉稳的和尚,看情况,这个人就是玄奘法师了。 “御弟,此去灵山,苦了你了。”皇上轻轻把手搭在玄奘的肩头,几不可见的用力按了按。 玄奘礼节处处到位,让人挑不出错来:“陛下言重了,如今戾气甚重,还需灵山的大乘佛经来化解。” 剑侠客跪在那里,听闻了这句话,不由地就是眼皮一跳,原来这玄奘法师前去灵山,也是因为戾气的缘故。 果真上天在冥冥之中都有所安排,不仅是天命之人要负责这些重担。 皇上和玄奘正在这里依依惜别,可是队伍前方却好像发生了暴乱一样嘈杂。皇上脸色不由地就一沉:“什么人在前面” 立马就有侍卫跑过来禀报:“禀皇上,有个百姓在前头挡路。” 皇上脸色似乎稍稍有了缓和,但还是有些气急,这原因不是因为别的,恰恰是他这些侍卫:“既然是无聊来闹事的百姓,驱散就是,何必影响了朕和御弟说话,去吧”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 “可”那名侍卫欲言又止,明显是有话没说完。 “又怎么了”这是在挑战皇上的耐力底线,奈何御弟还在身边,他终究也只是忍住没爆发而已。 侍卫低下头,一口气像连珠串一样吐了出来:“那个人非说是有东西要卖给玄奘法师还,还说那宝物天上地下,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侍卫们怎么轰也轰不走。”他跟随皇上多年,已感觉了皇上言语中的隐忍。 皇上听闻此言,也不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哈哈,有意思,把他带来,朕倒要看看是何物件” “可陛下,贫僧”玄奘想说他一介出家人,哪里来的钱财去买那些东西。 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皇上伸手拦住了,他笑笑:“御弟莫急,难道你就不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吗” 剑侠客混迹在人群中,自是将这一切都目睹,心中虽然觉得搞笑,在圣上面前说什么绝无仅有,但也按耐不住好奇心,还是翘首以盼。 不大一会儿,一个粗布麻衣的年轻人被带到了皇上面前,在侍卫面前再彪悍,也受不了天子的威严,他还是跪下先参拜一番。 “不用多礼,朕很好奇,你说的那些宝物究竟是个何物竟然连朕的皇宫都没有” 剑侠客看向那年轻人,却觉得心跳加快,这个人不是卿月那个玲珑阁里的下人吗他见过的,老张小哥出事前后,他在玲珑阁里也算是个熟悉面孔。 只是,现在不知是怕人认出来还是怎么的,居然将干干净净的衣服换成了这种破布烂衫,别说,他这一打扮,周围的百姓还真没有能认得出来的。 剑侠客看向四下里的百姓,一个个都因为皇上在眼前,低垂着头,不敢冒犯龙颜。虽然,皇上早已允许他们站起来了,可是站起来头不抬,也是一样没用。 剑侠客知道,玲珑阁向来自恃宝物众多,在长安里都是横着走的,达官贵人莫不对其谦让有加。说句实在话,这大唐半壁的珍奇宝物都被玲珑阁垄断了吧 这也是剑侠客惊异的地方,卿月再如何放肆,怎么敢跑当今圣上面前卖弄,真是不想活了吗 “草民献上。”那人恭恭敬敬把一个布包呈上。 侍卫接过,送与皇上和玄奘面前,心里却暗自腹诽,什么鬼东西,还挺有分量的。而且,怎么好像自己端了一碗水一样,在怀中汹涌激荡呢 皇上也接过布包,掂掂这分量,愈加的好奇,便对侍卫说:“打开。” 因为那人说是宝物,他们这些当侍卫的也不敢随意轻待,当即上来了两个人。 二人把布包轻轻地放在地上,小心地把它打开,万众期待中,那所谓的宝物终于见光了。 百姓们虽然没有几个胆子大的敢抬起头来直视,却也悄悄地往那个方向瞥过来。 一片唏嘘,皇上的好涵养一瞬间彻底崩塌。那布包里面是一片花叶,粉的粉,绿的绿,沾满了泥垢。这还不算,最过分的是,那么重的重量,大家全以为里面是什么宝物,不成想,居然是一个盛满了酒的酒坛子。 皇上面露怒色,即使是佛门出身的玄奘法师面上也微微有尴尬的神色。 皇上怒瞪着那前来献宝的人,冷言冷语:“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那人低着个脑袋,不敢看皇上,两只耳朵听到皇上这么说,因为万分紧张,自然察觉不到皇上的不悦,还以为是欣赏他带来的东西,就忙把当家的要求说了出来:“我们当家的说了,只要一颗夜明珠即可。” 皇上嗤之以鼻,猛地一甩袖子:“好大的胃口,就凭这些东西” “带下去,斩了” 皇上一向仁政,从不曾会出言斩了谁的脑袋。今日这一番话,怕是真的大动肝火了。 剑侠客撇撇嘴,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是个人就会生气的。也搞不懂卿月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侍卫与献宝的人揪扯之时响起来:“皇上不听听他的原因吗” 原因这能有什么原因,这是明摆着的寒碜皇家,罪不可恕。 卿月不顾侍卫的阻挡,来到了皇上近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下人嘴笨,没有将我的意思传达到,皇上还请不要生气。” “哎”剑侠客一拍脑袋,卿月真是糊涂啊,现在正是在皇上气头上,你不躲得远远的,怎么还自己跳出来呢 皇上冷哼一声:“原来还有同谋,那就一起拉下去择日斩了” “是”皇上下令,莫敢不从。 “陛下,想来他们也不是故意的”玄奘法师不愧是要去灵山取经的天人,气度就在那儿摆着呢,不过,皇上此番觉得颜面尽失,哪里会同意这提议 一群人推搡起来,侍卫们要遵从圣命,将这作乱的两人带下去。那卿月是什么人,又怎么甘心就这样被拉下去枉送了性命。 一片混乱中,人群中有人大喊:“且慢” 234 袈裟披身,法杖在手(二) 剑侠客挤开人群,“草民参见皇上。”毕竟卿月可是师父的女儿,剑侠客万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皇上也不奇怪他为何会在这里,可见当时那貌似无意识的一瞥,其实全部都落入了皇上的眼中:“你要为他们求情” 皇上指着卿月和玲珑阁的下人,没有任何面部表情的问道,半晌,皇上似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等剑侠客回答,便扬了扬手,对贴身的侍卫道:“先放了他们吧” 卿月见缝插针,她是有些自视甚高,但还没有狂到要拿性命开玩笑:“玄奘法师可曾听过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玄奘法师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却并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算作回应。这个施主究竟想说什么呢 卿月见对方有了反应,心中悄悄松口气,这个任务险些害得自己丧命,但她的嘴角还是几不可见地微微上扬:“都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玄奘法师又何必固执己见,墨守成规呢” “哼”,皇上面上原本压下去的怒色又显现了出来:“花言巧语,若个个和尚都有你这种想法,岂不是我大唐举国上下的寺庙都成了一群不守清规戒律的酒肉和尚”往大的说,她这就是在怂恿,怂恿大唐百姓全部变成泼皮无赖。宣扬这不守规矩的话语,莫不成是存了动摇社稷的心思 皇上越想越气,盯在卿月身上的目光简直恨不得盯出几个洞来。 “陛下,先听这位施主把话说完。”玄奘法师皱着眉头,觉得此人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只是,究竟是何呢他一时竟还无法参透。 “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试。玄奘法师若还是不明白,不妨看看那酒坛子里的酒。”卿月指了指那被人遗忘在一边的酒坛子。 唉,装一个高人,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话在她身上是别想了,她要是现在还不知死活地卖关子,下一秒,她必定身首异处。 提醒到了这个份上,玄奘法师该懂了吧 玄奘弯下腰身,从地上把酒坛子取起,一双眼在上面游走,似乎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酒封被撕开了,玄奘法师呆楞在那里半晌。而后,终于像是参透了什么一般,将酒坛子交给皇上,自己则是双手合十,对卿月恭敬行一礼,便道:“阿弥陀佛,是玄奘钝了,竟不知施主想要传达给贫僧的真意。” 卿月见状,这颗悬着的心算是终于落地。 皇上捧着酒坛子,不知是在问玄奘,还是在自言自语:“这怎么没有酒味” “你来”皇上随手把酒坛子交给了一个随行的侍卫。 那侍卫会意,立马抬起酒坛子,往自己口中就是一灌。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才道:“皇上,是水。” 禀报完了,眼眸中却是失望,本来想着借此机会,喝喝酒,解一解自己腹中的馋虫,却没想到是无味的清水。 皇上疑惑,却也明白误会了人家。这姑娘年级轻轻的,说话做事处处透着一股子怪异,莫不成真是什么上天派来的高人 要是,要是高人,便作罢。自己这皇上的颜面丢得也无妨。 地上那布包里大放异彩,一片金光刺得耀眼,像无数把利剑直冲九霄而去。 而那侍卫手中的酒坛子也发出了不同寻常的金光,他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个不留神,就把酒坛子摔了,得亏卿月在掉地的瞬间又接住了。 金光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暗淡下来。 这一次,换做所有的人睁大了眼睛,无一不为眼前的景象震撼。 那一步包的花叶变成了一件袈裟,上面缀着的玉石珍珠无数,在白日里还在不断地反射着阳光。而那险些被摔碎的酒坛子更是神奇,直接就变成了一根通体金黄的禅杖。 “这是”皇上不得不相信这个小姑娘不同寻常的身份了,此时怒气全消,只有惊异。 “一朵花一个世界,一棵树一个菩提。世间万物皆有天生的佛性,若心中有了佛性,便不会拘泥于事物外表,不会以声色行为等见佛。弟子受教了。”玄奘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叹,唐皇御弟,玄奘法师居然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自称“弟子” 卿月瞬觉脸上有光,就背起手来:“正是这个道理。不过,法师自称弟子,却是言重了。我可不敢当啊”说到这里,卿月又连忙摆手。 “御弟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不耻下问,御弟佛性高,自己便顿悟了,他可不行。 卿月抢了玄奘的话茬,不是为了解答皇上的疑问,实在是还有话要借机说给玄奘法师听:“以眼看物,远不如以心看物。就像今日,法师只看了一个酒坛,就确定了里面是酒,若不亲身实践,又怎么知道里面不过是水” 玄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卿月也明白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准备告辞:“这些都是观音大士的意思,花叶,酒坛都是障眼法。此去灵山,玄奘法师切不可被事物的表象迷惑,定要看清本心才是。” “阿弥陀佛”玄奘弯了腰身,“观音大士” 卿月暗自高兴,终于可以装一回高人了:“袈裟,禅杖都是观音大士赠于法师的,关键时刻,自可救你脱离水火。” 后面的话就有些飘在空中了,卿月不知何时藏匿进了人群。 剑侠客看着那道影子逐渐模糊,便知道,这是要回玲珑阁去了。只是,这卿月到底有什么本事,垄断了宝物市场不说,还和观音有着来往 皇上觉得一切发生得云里雾里的,还在喃喃自语:“不是说卖吗怎么又不要报酬了” “陛下,贫僧这就告辞了。”玄奘眼见着天色已晚,又有观音大士的教诲在心头,此刻的他,只想马不停蹄地上路,早日取来灵山的大乘佛经,好消除东土的戾气。 “那,御弟你可要小心。”唐皇有点不太放心。 剑侠客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于是便窜出来自告奋勇:“皇上,不妨让我护送玄奘法师吧” 之前天命之人的勇谋在皇上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刻自然高兴,于是便道:“那就交给你了,可不要让程将军失望啊” “是”剑侠客却腹诽,皇上这是怕他不尽责吗,还把师父拿出来压他 235 遗落,出世 “玄奘法师,您去灵山是要一路向西吗”剑侠客跟在玄奘的身侧,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皇城。 “灵山在西,贫僧愚钝,也不知具体在哪里,只是得了指示,一路西行便是。”玄奘看着茫茫四野,眼中一点惧色都没有。 剑侠客看在眼里,帮人帮到底,照他这个走法,能走到山谷里才是稀罕事呢。 于是,他便试探性地问道:“也不知法师是一人独自前往呢,还是有伴相互扶持” “观音大士之前曾言,贫僧这一路会收三位徒弟,到那时也不用施主护送了。”玄奘法师提到这里,似乎隐隐有着与他的淡泊不符的欣喜露了出来。 三人听到这里,剑侠客心里也有了底。那名为“老孙”的猴子八成就是陪同玄奘法师一起上路的。 “玄奘法师请随我来,我带您去找这第一个徒弟。”剑侠客伸出食指,故作神秘地道。 “啊”玄奘已经被剑侠客拽着快走了几步:“这,这是何意” 山崖上,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上回就是因为小猴子的缘故,使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跳下了悬崖,现在他不仅要自己毫发无伤,还得确保玄奘法师的安全。 “施主,这是”玄奘看着深不可测的悬崖,并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只是想不通而已。 剑侠客浅笑:“法师不相信我吗皇上将您暂且托付于我,那我自然护您周全。”剑侠客拽起玄奘的衣角便纵身跳进了山谷之中。 当机立断,于谁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嘀嗒嘀嗒”,在一片幽暗之中奏出了华美乐章,水声此时不仅没有让人心乱,甚至还别有一番风韵。 当然,这只是在玄奘的耳中是这么一回事。任谁第一次来这里,都会有些不安的,即使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那也是瞒不过剑侠客的眼睛的。 看到了玄奘法师的神色,剑侠客这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的修炼当真比不上什么法术都不会的玄奘法师。 “吱吱”,一个黑影狂奔。 玄奘法师这才慌乱了阵脚,“施主,当心” 他这么说着,却才看清那所谓的黑影不过是一只瘦瘦小小的猴子,现在它正在剑侠客的怀里乱窜,二人相处倒是十分融洽。 “这”玄奘满腹疑惑正待解释。 剑侠客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他是真的不知该从哪里讲起,只能默默道句:“先走吧” 豁然宽敞的山洞,白缎般的铁链宣泄于一点,毛发失去光泽,看上去很是颓废的一只猴子出现在视角里。 它还是那样,被铁链困得头也抬不起来,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居然比几天之前见过它的时候要沙哑多了:“是取经人吗” “猴子,你有福气了。”剑侠客忍不住半开玩笑道。玄奘来了,自然就可以助它脱困。 “阿弥陀佛,你是”玄奘法师好像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懵懵懂懂地问道。 “师父,师父”那自称“老孙”的家伙倒是嘴甜,不过一面,立马就讨好起来:“弟子想您想得好苦啊” 剑侠客不动声色,心里面却是如同开了戏一样热闹,你那是想师父吗明明是想重获自由好不好 “你是观音大士派来的”玄奘有些神情激动,此去灵山千万里路迢迢,他从没有想过他的弟子居然会这么快与他见面。 “是啊是啊”猴子不停得点着那颗早已僵硬发麻的脑袋,别提多高兴了:“这样,师父,这铁链绑着弟子,害得弟子活动不了手脚,如此一来,也护不得您去那灵山了。” 这是开始为玄奘救他早早挖了坑,只听猴子接着道:“您呢,待会儿只需要把手放在这铁链上,只要上面有了反应,这封印就算是破了。” 从这么一大段喋喋不休的话中,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要怎么做,也是难为玄奘法师了。 他二话不说,便把手中的禅杖递给了剑侠客,自己则是提起袈裟的衣角,向猴子靠近。 那一只手,简直比女人的手还要白皙了些,骨节清晰,这样的资质做个和尚真是可惜了。恐怕不知有多少黄花大闺女要伤心死了。 自打见到这名动京城的玄奘法师之后,剑侠客脑袋中的这个想法就从未停歇过,只是现在这个念头由于有了这样一个契机却是更盛了。 在那只手触到铁链的时候,一片金光大盛,紧接着便是铁链晃动的轰隆声,堪比一道道乍响的天雷。 人间喜事莫过于久旱逢甘霖,可能这猴子真的被锁了好久的时日,一见这情景,更是傻笑起来。 “师父,小子,你们闪开点儿俺老孙要出来了。”说着,便作势摇头晃脑起来,好像下一秒这个山洞就会崩塌似的。 “吱吱”,小猴子整个身体蜷缩在剑侠客的怀里,比起它大王可以重见天日来说,这家伙好像更怕眼前的阵仗。 “你们再退,再退。”耳边已经充斥着的铁链要震塌山洞的声音,猴子已经开始慢慢站起身子来了。只不过,因为有人在这里的缘故,它好像放不开手脚,索性大吼起来:“你们退到山洞外面去。” 剑侠客怀里抱着微微颤抖不止的小猴子,拉过玄奘法师的衣袖:“法师,我们先出去吧在这里帮不上它的忙的。” 玄奘这才点头,两人匆匆往山洞外跑去。跑的时候,剑侠客还不忘回头多看了几眼洞内的情况,这死猴子是疯了吗这么大的山洞还不够它施展拳脚,非要拆了才开心 山洞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猴子一个,它两只手往胸前一收就把铁链拴着的石壁整块带了下来。 猴子不仅是脖子上和两只手上栓着铁链,就连双脚上也是粗如手臂的铁链。它呲牙裂嘴,明明是重获自由的时刻,可此刻看来,那面部表情,还颇为狰狞:“这劳什子再也关不住老孙了。” 山洞外就像地震了一样,大地剧烈的颤抖,不要说玄奘,就是剑侠客也被震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 猴子在山洞里连翻数个跟斗,真正是解放了天性。山洞中的石壁被铁链鞭打的应声而碎,平地而起的爆炸堪比长安最热闹的场面上所放的烟花,甚至比熊熊迎风而燃的狼烟也丝毫不逊色。 236 雷电破空,雨暴来 一个浑身泥土的毛球从山洞里面扑出来,剑侠客大惊失色,之前怎么没发现里面还有妖怪,他一个横身挡在玄奘身前。 神奇的是,所向披靡的毛球在剑侠客身前堪堪停下。 “吱吱”,小猴子激动地扑倒那毛球上去。 剑侠客气急:“你回来” “哈,俺老孙自由了”一个猴子脸自那毛球里面探出来。 把剑侠客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 冲脱了层层铁链的束缚,剑侠客这才看清,与其说是猴子,这家伙的体型倒更像是猩猩。 哪里有猴子营养这么好的 “兄弟,我这猴子交给你了。”老孙托付一个猴子给别人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随便。 剑侠客当然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他这样的态度让他有些受不了:“它好歹也是你的兄弟,你就这么扔给我,你放心” 老孙依然嬉皮笑脸,总给人感觉没个正形:“看你说得什么话,你既然可以把师父带来,就证明你是个好人。” “可”剑侠客一想到他身后的麻烦事还有一堆,就不想再给自己添加负担了。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老孙占据了话语中的先机:“我们呢,那是要去西天取经的,平白照顾它已经很难了,况且呢,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它哪受得了啊你说,是不是啊,师父” 玄奘一直双手合十,在旁边听着二人关于小猴子将来去向的讨论,但没有想到,怎么突然就来征求他的意见了:“这,你叫什么名字” “啊”剑侠客和老孙眼前一阵发黑,玄奘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孙扁扁嘴,也想到了,自己还没告诉师父一个合适的名字呢,总不能让师父一口一个“老孙”吧,想到此处,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师父叫我悟空吧观音大士给取的。” “好”,玄奘若有所思,看向剑侠客道:“贫僧倒觉得悟空的话有理,既然如此,麻烦施主了。” 原来,原来玄奘法师是挖了个坑,在这里等着他呢这俩人刚见面就合起伙来一致对外,好,很好。 剑侠客无奈抱起地上乱跑的猴子:“那我替你养的。你取经回来,就还给你啊” 悟空笑得开心,叉起腰来:“当然。不过,它从前跟我生活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时鲜的水果,什么香蕉啊,桃子啊你可不要亏待它” 剑侠客感觉被人狠狠地打脸,正想后悔的时候,就见悟空已经扶着玄奘法师二人走远了:“喂,你” 剑侠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身旁的猴子苦笑,这是请回来一个祖宗啊 “得,你呢,就与你的大王分道扬镳吧”剑侠客捏捏它的脸蛋,好像这样可以解气一些。 那么现在,是去化生寺把骨精灵接回来,想办法替她赶走霸占她肉身的妖孽呢,还是去无底洞和大家汇合呢 剑侠客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真想来道天雷劈死他吧 “轰隆”,一道惊雷划破苍穹,照得山谷里阴森森的。 剑侠客一个激灵,赶紧拍拍自己的嘴巴:“不是吧,我就说说而已。” 顷刻间,惊雷过后,就迎来了倾盆大雨。剑侠客忙把猴子拎起来往自己的衣服里使劲塞了塞,要是淋了雨,就更麻烦了。 “出鞘”,剑侠客翻上鱼肠,冒雨飞上了山崖。 这大雨若雨势不减的话,山谷又是低洼处,自己在底下站着,就算不被雷劈死,也要被大雨淹死,再不然就是被山洪决堤给冲死。 “哎”,这个路一下子就变得泥泞非常,剑侠客每踏一脚,就感觉泥足深陷,好像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拽他一样,还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似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别提有多倒霉了。剑侠客的头发也全部被淋成一团,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除了一无是处的抱怨,剑侠客也做了别的事。他看着天边往下淌的大雨,还有这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沼泽的山路,不禁一抹狐疑涌上心头。 “雨来得太蹊跷了些。”剑侠客迫不得已加快了脚上的步伐,他需要找到一处避风避雨的好地方。 他有预感,这片山脉里怕还住着除悟空以外的山魅精怪,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还是赶紧躲开得为好。 “吱吱”,胸口处因为塞进了一只猴子而变得鼓鼓囊囊的,剑侠客自然很不舒服,但小猴子更加不舒服。 一个挣扎,跳跃出了他的衣服,直接一头扎进了漫天的雨水里。 “喂”剑侠客眼前的景象全部是水串成的帘子,如此迅猛的雨势,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剑侠客拔腿狂奔,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急,脚上居然又没了被陷进去的无力。 一块巨大到足可以遮天蔽日般的山石下,树木交相掩映,算作是光秃秃的山脉里唯一可以躲雨的地方了。剑侠客和小猴子站里面,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淋成了落汤鸡,最惨的还是小猴子,简直不像个猴子,脏兮兮的泥渍糊了一身的毛发。 “来”剑侠客招招手,小猴子便乖乖的凑了过来,眼神中还有些怯弱,怕是因为自己的私自跑走剑侠客怪罪于它。 各怀各的主意的剑侠客此刻心中早已换了想法,他觉得要不是小猴子冒雨狂奔,他也不会来得浑身的动力,这么快,就找到一个避风雨的好去处了。 只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寸草不生,为什么单单这里一片繁茂。 他顺顺小猴子的毛,心满意足地笑道:“你可是大功臣啊”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剑侠客不会不懂。他不敢因为一时的得意而忘形,站在这片天地之间唯一暂得安宁的地方,他打量着外面的狂风暴雨。 好一个狂风狂雨,风借雨势,雨助风威。整片高天阔地都要被它们裹挟了。 风雨越来越肆无忌惮,人家都说,斜风细雨,风雨飘摇,即使有避雨处,也不会一点雨水都淋不着啊 剑侠客下意识地吞咽了口口水,赶紧抱起小猴子就往外面狂奔。就算外面下雨如注,这里也绝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剑侠客还是慢了一步。他只看到前面的地表整片被剥离,继而朝他和小猴子的这个方向卷来。 237 小白龙,登场 那感觉,那感觉就像是舌头,要把东西卷入腹中一样的真切。 难道说,这真的是什么怪物不成 剑侠客一面这么想着,一面低头去看怀里的小猴子。他知道,他不该怀疑的。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寸草不生的山脉里,突然就有这样一片植被茂密的地方片刻之前的万里晴空,一个瞬间就风雨大做,雷霆阵阵明明应该躲在他怀里的猴子,突然不顾一切地挣脱出来,究竟是被惊吓到了,还是故意引他来此 迷雾重重,令剑侠客不得不往那个方向想。小猴子不会是得了谁的命令,才故意接近他,获得他的信任吧 这么想着,剑侠客去看小猴子的眼神就变得冷冷的,甚至放脱了手。 “吱吱”小猴子不明白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剑侠客心底已经翻天覆地自我想象了一遍。 现在看它不像仇敌,已经是万幸了。 当然,留得剑侠客胡思乱想的时间根本不多。地表整个向他所站的方向裂开,山石土块崩得到处都是,硬邦邦地打在身上生疼。 “小心”剑侠客看到一块巨石往不知所措的小猴子身上砸过去,虽然疑惑未明,但终究是感情占了上风。 他一把抱过小猴子,顺势踩在了那巨石上,借力一个外翻,他要逃出这片囹圄。 可惜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碎裂的地表,在他面前排成了一道道石剑,剑侠客这么一翻,刚好翻入了它们的包围圈,恍如箭雨一般万箭齐发。 剑侠客被石剑逼得无路可走,逃脱尚不可得,还得处处防着随时随地的暗箭。 他在空中连续侧翻,双腿几个侧踢,才勉勉强强落在了地上。“好险,差点儿就要被刺成刺猬了。”他抱着小猴子,调转方向,朝巨石下的这片空间更深处跑去。 若还有选择的余地,他断不会深入敌方腹地,这无异于自投罗网。可是,现在的情形,他若不这么做,那就是坐以待毙,能多挣扎一刻便是赚了。 “啊”地面上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大坑,剑侠客跑得仓皇,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端倪。 他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自己的双脚无从借力,便跌入了大坑里。 “吱吱”小猴子拼命地想要挣脱出剑侠客的怀抱。 它不明白,可是剑侠客却懂得,它若跟着他,尚还有一线生机,若因为惊吓,自己乱跑乱窜,那便会即刻毙命。 于是,剑侠客抓着小猴子的手劲便加大了些。 剑侠客背部最先着地,连接着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停下来。 “咳,咳。”因为自己的动作扬起的灰尘刺鼻,剑侠客忍不住咳嗽个不停。 他扶着身边的碎石站起身子,打量四周的情况。若不是亲眼见证,他又怎么会相信。在了无生机的秃山里,居然暗藏玄机。 “有人吗”剑侠客紧了紧自己怀抱中的小猴子,生怕它一个不注意,又挣了出去。比起那个,他更有些紧张,是因为他不知那人把他困在这里的目的为何。 若说刚才可以避雨的地方就像是某物的嘴巴,那这里该不会是进了人家的肚子了吧 剑侠客摇摇脑袋,这也太恶俗了,谁会这么缺德 “老子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守了几年,今天终于老天开眼,送上门的食物哪有不要的道理”一条通体发光的白色大蛇突然把脑袋凑近。 “蛇”剑侠客险些一翻白眼,双腿一蹬,就直接晕了过去。 他最怕的东西就是这种蠕动的蛇啊,蚯蚓什么的。老天,你待人还真是不薄,怕什么来什么。 那白蛇身形一晃,化成了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虽然面若冠玉,但出口却粗鄙不堪:“什么眼神好好的一条龙被你说成来蛇” 龙听他这么一说,剑侠客心里狂喜,只要不是那该死的蛇,什么都好说 不过,剑侠客清清嗓子,正色道:“你把我引来,想干什么”该端的架子还是得端起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白龙摩挲着自己的指甲,“是你自己不请自来的啊,又干我何事” 剑侠客看着白龙那简直快拈成兰花指的手膈应,但还得强压下心头的怪异,自我安慰,他是龙嘛,爪子那么大,闲得无聊的时候磨一磨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这么想着,心里才舒服了点:“你要吃我” 剑侠客这话是在明知故问没错,他虽然心惊胆战,但并不等同于他就聋到没听见这白龙的自言自语。 这么问,也无非是没话找话,拖延时间,他得想个好法子,可以全身而退的法子。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心思。”白龙一双眼睛自上至下地打量剑侠客,好像下一秒就准备将他洗干净下锅一样。 剑侠客咽口唾沫,面有异色,但却在极力遮掩。这样的眼神盯着他发毛,他不会想不到,那京郊外草木深深的森林里,有多少野兽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他完全相信,这白龙要吃人的话,根本就用不着洗洗涮涮,直接开膛破肚生吃就可以。 “吱吱”偏偏不安分的猴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又叫出了声。 白龙眼中明显精光一闪,他低头看到了剑侠客前胸处的衣服极不正常的鼓起来那么大一块。 早在白龙絮絮叨叨,思忖着要吃剑侠客的时候,他就早把小猴子塞在了他认为唯一算是安全些的地方。 千算万算,偏偏忘了这小猴子也不是个善茬儿啊。 白龙直接一把把剑侠客的衣服扯开,把猴子从里面拎了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眯了又眯,这家伙,不知道又憋了什么坏水呢 畜生,连那么小的猴子也不放过。 剑侠客骂骂咧咧地开口:“有本事就吃我,你敢动它一下试试。”说着,便召唤出了鱼肠。 刚刚因为有点惊吓过度,居然忘了他也是可以与之一拼的啊 “这么一个浑身毛的废物,本太子都嫌恶心。”说着,嫌弃一弹,眼睛正对上了剑侠客。 猴子被甩在了地上,这回倒是很识相地默默退到一旁观战去了。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白龙伸出指头比划了比划。 是我看花眼了吗怎么看这白龙的神情好像还在隐隐赞扬他 “不,不会的。”哪有对猎物佩服赞扬的事情发生。 鱼肠剑一个下劈,一道金光乍现。 238 痛改前非,西行取经 一路火花噼里啪啦,剑锋相对间,白龙就那样负手而立,可剑侠客却丝毫伤不到他。 “怎么会”几招下来,剑侠客额头上见了汗,要说是把普通的剑,这样的结果他也就认了。 可这剑可是神兵利器鱼肠啊这家伙居然这么扛揍 逍遥生要是有这等天赋,那还用得着练什么金刚护体 “吼”白龙一声长啸,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飞旋舞动游刃有余:“别白费力气了。” 随着白龙的舞动,幽暗的空间里,好像不断有浮光闪过,仿若是夕阳下的波光粼粼的湖水,在不断反射出大大小小的光斑。 他极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看那白龙在自己头顶上飞来飞去,该不会是在等一招制敌的时机吧 那可不行剑侠客紧了紧自己手中的鱼肠。等会儿,那反射光芒的是白龙身上的鳞片。 早就听闻龙族是水里的霸主,阖族上下更是早登仙界。它们浑身上下都是至宝,龙须堪称是世上最坚韧的东西,可鞭笞山脉,锁灵缚神。龙鳞也是刀砍不入,剑刺不入,水浸不了,火烧不着。 如今一看,传言不虚。还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三界之中,这根本就行不通。 剑侠客将鱼肠用力往空中一抛,好久都没使出来这招了呢,就算后继会体力不济,也没办法了。 “横扫千军”他大喝一声,鱼肠便化作了千万只幻影,齐齐朝着空中那耀武扬威的白龙刺去。 三招,只需三招,我定能将他打趴下。剑侠客为自己鼓劲,事实上,他的灵力和体力,也只能支持这三招罢了。 自拿到鱼肠之后,他便下定决心,绝不让其明珠暗投,所以在这日复一日的练习下,横扫千军已经得到了空前强化。 强化具体实践体现在哪里当然是质量上了虽然还依旧是三招不变的定律,但力度足可以与之匹敌了。 毕竟,那可是鱼肠,他完全有信心能够破了白龙天生的脑护鳞片。 “唔”剑侠客才使出了第一招的横扫千军,那白龙就有些招架不住,龙形褪去,直直从空中重重地跌落在地。 又变回了他那佳公子的形象,剑侠客笑笑,这才符合这人身儒雅的气质嘛 “你,你是什么人”白龙瞪着眼睛问道,到此刻,他已经得另眼相看了。 剑侠客觉得好笑:“你设计把我抓来,却又来问我是谁哈,天下有你这么逗的人吗” 话是这么说的,剑侠客却一点都不觉得这厮搞笑,索性抱臂道:“你仗着是龙族一脉,便自诩无敌,因此疏忽了平日的训练,现在怎么样,甘拜下风了吧” 天赋异禀,也只能说比普通人高出很多。但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忘了,那只是,并不是终点。更何况生命不息,哪里来的终点一说。 白龙低着脑袋,敛了眸子,不知再想什么。 剑侠客皱眉,不会吧他又不是教书先生,只是在说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已啊,这家伙幡然悔悟就算了,难不成被自己感动到痛哭流涕 他抿紧了嘴唇,不想让别人看到他那微不可见的笑意。 白龙的声音一下子就沙哑了:“你这话,曾经有个人和你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剑侠客大失所望,原来不是自己说得好啊,是这家伙触景生情了。 他靠在墙壁上,不声不息,好像沉睡过去一样。 但是他们驻足的这一片空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有的狭窄山石旧貌换新颜,云晴雨霁,天空一碧如洗。 “原来,这都是你搞的鬼”剑侠客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白龙。 他浅浅一笑,很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在剑侠客看来,这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他便别过头去,不再看白龙了。 不过,下定决心要说清来龙去脉的白龙并不会就此罢手:“龙族有呼风唤雨之能,我之前感受到这山里好像有贵人造访,便设计引来” “好啊你”剑侠客指着白龙口鼻子,一句话打断了他:“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白龙摇头,“你听我说完” 剑侠客这才撇撇嘴没好气地道:“说,说啊,又没不让你说。” 白龙有些惭愧:“我是西海三太子,就像你说的,之前仗着身居高位,不学无术不说,还,还欺压一方百姓。” 西海三太子剑侠客倒吸口凉气,他早知道了这白龙一定是龙太子的亲戚,但却没想到亲缘关系这么近 至于那什么欺压百姓,不学无术,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不都这个样子嘛他也司空见惯了,习惯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心如铁石,而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公子哥们,在外为非作歹,回家就会被老爹揍得鼻青脸肿,屁股开花。白龙嘛,瞧他这落魄样子,就知道了。 白龙不知道剑侠客的心里活动这么丰富,仍自言自语:“后得观音大士点化,叫我在这里等候取经人,做个驮他上路的白马,好,好赎我的罪过。” 剑侠客脸色一白,观音菩萨他打了个寒战,他发誓,那“恶人自有恶人磨”就是一句俗语,他决定没有任何贬低观音菩萨的意思。 比较起这个来,他貌似听到了更有用的信息:“之前你说的贵人到访,就是那取经人” 白龙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忽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我是诚心想请他来的,但却没有料到,他就这么走了。我,我气不过,才想好好,好好教训一下你。”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越来越低了。 剑侠客忍不住翻个白眼:“你就只看到我让玄奘法师离开,单单看不到是我把他请来的吧” “行了,看你也是诚心悔改的样子。”剑侠客随便找了个大石头坐下,随意翘起了二郎腿:“我给你指条明路。” 白龙眼睛大放光亮,猛然抬起头来问:“什么明路” “玄奘法师呢,在这里收了一位徒弟。他们也是刚离开不久,我就被你骗到了这里来。你现在往西走,嗯,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应该就可以看到的。”剑侠客也不卖关子,直接就把那师徒二人的行踪告诉给了白龙。 “还有,玄奘法师的徒弟是只猴子,那脾气可不是好惹的,你要去了以后再是这个样子,你就自求多福吧”剑侠客不忘跟他说明情况。 239 一时意气,招致祸端 白龙立马就要跪下磕头,这把剑侠客吓得不敢心安理得地坐下去了,他赶忙手一扶,今天就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这个头给磕下来:“你,你给我起来。” 这家伙还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瘦瘦小小的,实际上颇有点重量呢剑侠客和他就这么僵持着,手臂没一会儿就发麻了:“你,你给我一个平辈磕头,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这话绝对有分量,白龙立时就止住了没做完的动作,只是还有点意犹未尽:“多谢这位,公子。” 该怎么称呼呢他从前都是看人类不顺眼的,直接导致今日装做斯文的样子都不会装了。 “行了,你再磨叽下去,要追上他们,今天是别想了。”剑侠客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感激,只因为,他确确实实没做到什么真正救人帮人的大事啊 要他受那么大的大礼,他受之有愧,心里无法安宁。 白龙再次道谢,这才匆匆腾云驾雾,一路往西飞去。这回他可是长了心眼了,一是怕飞得太高,云雾遮眼,错过了那取经人。二是他这个样子大大咧咧地在天上飞翔,被人类看到了,又不免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势必就得飞到一定高度,才不会引起下界的轰动。 他从前看不起人类,觉得那是最没用的生物,即使得了观音大士的教诲,也多多少少有点口服心不服。但刚刚才和那人类少年的一番较量,令他彻底改变。 飞高不行,飞低也不行。几番权衡之下,他才明白,剑侠客说得天色暗下来之际,他才能赶到是什么意思。 即便玄奘法师走得再早,又有何用,他一个腾云,追上去还不是跟动动小拇指一样简单。 可现实却是他必须得徒步赶去,这样一来,以他年轻人的脚程即使要赶过去,可不就得黑夜了嘛这前提条件还得是,他不能休息。好在玄奘是个和尚,不浮不躁,脚程不会过快的。 “还有一只猴子”剑侠客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白龙的脑袋里。 糟糕,他暗暗跺脚,猴子这种生物是最闲不住的,活力无限,有它,玄奘法师说不定为了迁就于它,也会跟着快起来。 白龙赶紧从云头翻下来,小步快走起来。这路程颇长,他还得保存部分体力呢 远远看到白龙离去的背影,剑侠客这才抱起了双臂:“孺子可教。” “小猴子,来”刚才与白龙对话的那么一大段时间里,它都乖得很。 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纠结的问题上,赶去和龙太子他们汇合,还是先把骨精灵带上 无底洞,化生寺,这两个地方的距离可不近啊 罢了,无底洞那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剑侠客赶紧一手抱起小猴子,一手把鱼肠背回背上,向着化生寺赶去。 赶到化生寺的时候,果然天色暗了,剑侠客叹口气,上前敲门。 前来开门的正是日前为他引路的蓝色布衣小和尚,但剑侠客却没有一眼认出来。 原因就是他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脸上也是红一道白一道的,看上去好不滑稽。这么看着,剑侠客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施主,是你啊长老也在找你呢”蓝色布衣小和尚这么一开口,剑侠客才认出来。 剑侠客吐吐舌头,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刚才那么笑他,现在真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面去。 “快进来吧”布衣小和尚居然主动拉起剑侠客,就往里面拖。 剑侠客讪讪问道:“小师傅,你,你那脸上是怎么一回事啊” 戳到了他的痛处,即使是和尚也会大倒苦水:“就是施主带来的那位,我去给她送些斋饭,没想到,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把我暴打了一顿。” 说着,便撸起袖子来,可不是,白白嫩嫩的小胳膊上面一片黑青。小和尚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这了吗,这不是黑眼圈,都是被她打的。还有我脸上的道子也是被她抓的” 上辈子,是属猫的吧小和尚愤愤不平,但是师父告诫过他,出家人休要造口业,切莫贪图一时爽快。 剑侠客凑近一看才发现这真不是黑眼圈,眼袋都被打肿了。再看脸上的抓痕,之所以红一道白一道,是因为有的上了药,有的还没来得及上呢 可见,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小师傅赶紧上药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能找到法明长老的。” 小和尚想要点头,但却有所考虑,最后还是坚持把他带去了法明长老的禅房外:“长老,剑侠客施主来了。” 这么说着,便把房门为剑侠客推开,他自己则离开了。看着小和尚离去的背影,剑侠客知道,他这是着急上药去了,耽搁久了,怕是要留疤。 这事怪自己,那个妖孽被他这么随便一安置,却害了一寺的人啊 “晚辈来迟了。”剑侠客一进禅房就赶忙冲着法明长老道歉。 法明长老估计也是被那个冒牌货害得不轻,一张脸气色不佳。 “我今天来就是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把她带走的。”这样一个大麻烦,搁谁谁糟心啊 况且人家寺庙本来就不支持外人居住,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能够破格让她住这么久,已经是格外给面子了。 “阿弥陀佛”法明长老只说了这四个字。 也是,总不会从他的嘴里听出来,诸如骨精灵过分至极,化生寺容不得她这样的话吧。 剑侠客找到了骨精灵,她已然清醒,但是化生寺当中没有一个和尚可以使她心平气和。而尝试做这些的后果,就是像布衣小和尚似的。 “我不明白,你占了她的身体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剑侠客这句话真的是掏心窝子的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彼此的身份彼此也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没有必要说话还兜圈子。 也不知是不是折腾了一天,体力殆尽的缘故,她并没有直接回击,只是面露恨意地道:“这是她的身体,没错。可这也是我的身体。凭什么她一个人霸占着” 这话看似没头没脑,但是信息量却十分大。剑侠客试探性地开口询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每个生命都有善念和恶念,骨精灵如此,你也如此,任何人都不例外。”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有些沙哑。 240 穿云破境,冷面小将 “难道你是说,你是骨精灵的恶念”剑侠客觉得这个结论有些匪夷所思,一个人的善念和恶念本就是相互依存的,怎么可能分割得开但她的话里话外又明明是这个意思。 她点点头,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外露:“她当年为了封印蚩尤,不惜把我分离出体外,我怎么就不能夺回这具肉身了”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现在,就是她翻身做主人的好时机。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一切都已明了。只是,被分离出体外的东西怎会在销声匿迹多年以后又悄无声息地出现,这背后绝对还有助力。 剑侠客找了一根粗麻绳,把骨精灵利落地绑起来,“我没功夫管你们的恩恩怨怨,赶紧上路。” 连夜出了化生寺,只是因为剑侠客心有愧疚,不敢再麻烦任何一名弟子。 “天命之人,我问你,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被绑住了双手,可能是这几天吃了不少亏,现在想要控制她,根本用不着什么定身符,只是少不得要忍受几句对方恶意的唾骂。 关于这一点,剑侠客在想,绝不只是恶念自己的打算那么简单。因为没有道理啊,身为骨精灵的恶念要恨也应该是恨骨精灵自身,干这些算得上是素未谋面的天命之人何事除非是有人授意,这家伙才会不顾一切想取了自己的性命。 恶念存在一天,又或者说恶念无法与善念相融,那么他们每时每刻都会面临极其严峻的形势。 “哑巴了,到底去哪儿”这家伙戾气太重,只因为没有及时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她便要恶言相向。 “去无底洞。”剑侠客也没好气,但他毕竟还是顾虑的东西比较多,又怕激怒她,这样骨精灵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了。 这个恶念他算是发现了,不能操之过急,等找到龙太子他们,一定要徐徐图之。 无底洞里,龙太子众人已经在洞里寻了好几天了。既找不到那另外一个天命之人,就连来时的入口也找不到了。 龙太子喘着粗气,靠在一处石壁上,大汗淋漓,他甚至怀疑这附近有个大火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热:“巫蛮儿,你不是说这是你邻居吗” 身为邻居,难道平常一点儿交流都没有巫蛮儿带着他们在这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天,不要说人了,一个活物都没有看到。 巫蛮儿奇怪,“以前曾经来过一次,但当时这里的构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逍遥生的折扇此时正是派上了大用场,平常扇个风什么的,自是离不了这随身携带的宝贝扇子,但对于别人来说终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现在这么热的高温,好像空气都发生了扭曲,这样的关键当然人人眼热了。 飞燕女凑过去,便笑道:“逍遥生,你这个离恨莲华扇是神器吧” 还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的逍遥生便点头称是:“是啊,有灵性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飞燕女挑了挑眉,狐美人立即会意:“人家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你是不是可以” “对啊,是不是可以”大家都在等逍遥生主动把宝扇提供出来。 可逍遥生的脑袋向来不会拐弯,大家既然没有明说,那他是很难想到那个层面上去的。 “哎呀”狐美人踹了他一脚:“把你的扇子拿出来,给大家扇个风而已嘛” 逍遥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大家眼神中的亮光为何了,原来是想凉快点,他摆摆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离恨莲华扇的作用此刻就得到了全面的展示。逍遥生将手中的扇子往空中一抛,小小的扇子一个眨眼就变成了高比几人的大家伙。 它在空中不断的飞舞盘旋,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众人带来一星半点的凉气。 “大家舒服了吗”逍遥生有些忧虑地问道。 光有风又没有用,扇出来的风都是热气,只能自我安慰了。 对于消暑它是无能为力了,不过离恨莲华扇一出,不知是什么的缘故,居然扇动了无底洞里的空间。 地面下陷,石壁崩塌,可奇怪的是众人并没有摇摇欲坠的眩晕感。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初来乍到,对这里诡异的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 只有巫蛮儿还算唯一镇定的那个:“可能我们之前一直出不去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这个空间所经历的一切完全是虚拟的,因为神器的出现,主动改变了这里的空间布局。所以,幻境才会崩塌。 “嗖嗖”,三支穿云箭破空射来。 巫蛮儿拔下发髻上的发簪一一挡下来,穿云箭力气十足,直直插入石块里面。 “这是,谁要下死手啊”飞燕女咬牙切齿,真想把那个放箭的人找出来。力度这么大的冷箭,要是射中了谁,不死也要重伤。 “不是的。”巫蛮儿走到众人面前,摇摇头,复又看向了深入石缝里面的三支箭。 她敢确定,放冷箭的人只是纯粹想逼退他们而已,别看箭矢的力度大到足可以穿云破石,但这射程还有角度是明显计算好的,不想伤任何一个人。 如果她刚才不拿法杖去挡的话,凭大家的反应速度绝对不会被射伤。 “请问,是哪位高手出手”龙太子抱拳问道,他亦觉得射箭的人没有恶意,只是究竟是为什么避而不见呢 又是三支穿云箭射来,步步紧逼,众人只能不断往后退去。 “杀破狼,够了”巫蛮儿将簪子幻化成的法杖抛出,将穿云箭全部阻挡下来。 “蛮儿,你来了”一袭蓝白相间的盔甲小将收回了插在地上的的穿云箭。 “你知道的,无底洞的规矩外人不许入内。” 好一个冷面男人,飞燕女和狐美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光说话就这么无情,千万不要告诉她们这就是那个天命之人。 盔甲小将缓缓将面罩摘下,俊美的容颜是足可以惊呆众人,但当大家看到那张脸时,才是真正惊呆了。 怕什么来什么,他就是杀破狼。那无底洞中的天命之人。 飞燕女有些结巴地说:“我,我们也不是非要进去,只要你,跟,跟我们走就好办了。” 若杀破狼的记忆还未恢复,让他离开无底洞,就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241 地涌夫人,大有乾坤 “飞燕女”巫蛮儿赶紧摇头,示意她住嘴。 “蛮儿,这些人是你的朋友吧”杀破狼摩挲着自己的箭矢,面无表情。 众人心里都有些吃味,他们客客气气地来请他,可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过他们一眼。 如此傲慢无礼的人会是天命之人然而,事实却真的是。 “杀破狼,你知道神木林是什么情况。”巫蛮儿将杀破狼带到了旁边去。 她这么做并不是刻意要瞒着大家,而是怕这中间又起了什么误会与争执的,那他们内部结下了梁子,又怎么一致对外。 “神木林是神木林,无底洞是无底洞。我帮不了你。”杀破狼说话真的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啊 也就是巫蛮儿脾气好,这要换任何一个人,谁都受不了如此的语气。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吗”飞燕女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什么唇亡,什么齿寒,也需得师父开口答应。”他双手一转,就把所有的箭收了回去,只留下一道光芒。 “你们若能得到师父的答应,或许我就可以跟你们离开。”杀破狼难得的脸上有了表情,但他也只幽幽叹了口气:“蚩尤的事情,我怕是,真的无能为力。” 这话说得实诚,巫蛮儿神色凝重地看向他,沉声问道:“难道是地涌前辈的事情” 地涌夫人,无底洞的主人,常年深居简出,身为三界至强门派之一的掌门人,门下弟子却寥寥无几。杀破狼算是一个,恐怕除了杀破狼之外,地涌夫人的弟子不出一只手掌,光数手指头就可以数得出来。 大门派的传承,弟子一向都是多比少好,即使冒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风险,这一点彼此之间也是心照不宣。 不然,这百年基业上哪儿去找后人呐 基于这一点,外界对于地涌夫人的传言也是津津乐道。 身为邻居的神木林与其也极少有往来。消息的来源也十有八九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传言。 杀破狼脸上一时之间愁云密布,几次想开口,却都只是张了张嘴。 巫蛮儿便道:“我们都为天命之人,神木林和无底洞又挨的如此接近,有什么事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啊”也不知她这么苦口婆心地劝解,杀破狼到底听进去多少。 她决定再加把劲,巫蛮儿指了指身后的众人道:“如果你还记得以前的事,那你一定知道他们的身份。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天命之人。” 杀破狼转过身子去,没有人能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只是觉得他似乎在下什么重大决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一身银光闪闪的盔甲剧烈起伏起来,隔了一段距离,众人似乎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 该,该不会是哭了吧飞燕女和狐美人心中几乎同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冷面小哥也会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啊 其实,她们都错了。那只是杀破狼情绪太过激动而造成的假象。 巫蛮儿走过去,轻轻揽住他的肩膀:“一定可以解决的。” 明明是一个安慰人的动作,落在旁观者眼里却有着说不清道不破的暧昧。 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良久。 最后还是杀破狼突然转过身,把他的想法郑重地说了出来:“也罢,这么拖着终究不是个办法。你们跟我来吧” 这,这话的意思是 逍遥生愣在原地,半天迈不动步子,直到狐美人来把他拽走,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杀破狼是” 狐美人拍拍他的额头,浅浅一笑道:“当然是同意了。” 一行人往无底洞深处走去,一路的道路狭窄却深远悠长,暗暗的环境让人有些寒气直窜。 “杀破狼,你们洞里晚上也不点灯的吗”逍遥生的问话看似突兀,大白天的怎么就突然问起了晚上。 杀破狼背对着众人,两手一拍,只见他们附近豁然亮堂起来。 龙太子也跟着松口气,他只是表面上很不以为然的样子,但黑暗的环境总是让人无法捉摸。 可以看出来,地涌夫人为了修这条道路,是废了不少心血的。不说别的,就光说他们这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亮。而那些未到达的地方或是离开了一段距离的地方,则继续是暗着的。 “前面就要到了,大家都很紧点。”巫蛮儿回过头嘱咐大家。 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这里是很熟悉的。 前面的房屋建在悬崖峭壁上,镶嵌在其中,感觉随时会跟着嶙峋的石壁下坠,危险得很。 这引得众人啧啧称奇,即使从小长在富丽堂皇的龙太子都久久无法缓过神来:“地涌前辈对这些颇有研究啊” 这房屋要想建在石壁上,就得打造牢固的地基。如何使得地基不仅可以承受如此重大的压力,还得不松动山崖的结构。 这个问题可以算是鱼和熊掌的两难境地了。 “家师曾经跟着她的义父义兄上天庭住过一些时日,所以回来以后也在无底洞建造了一处。”杀破狼说起她师父的辉煌曾经来,好像并没有很兴奋的感觉。 九曲回廊连通着大大小小的屋子,山洞里的凉风吹过九曲回廊都会打个转,被迫改变运动方向。 可以看得出,并非自然形成,事人为干扰的行为。 九曲回廊的栏杆外,是一朵朵开得正盛的水芙蓉。粉嫩的水芙蓉花瓣上滑过一滴滴露水,滴滴答答落入了高不见底的山崖。 根本听不到任何声响,可以由此判断出他们现在位于的究竟是何种高度。 这里真是奇了,不过就是一个地下洞穴。里面又可以有山崖,又可以建造房屋的,已是不可思议。 水芙蓉这种水生植物,离了水就活不得的东西,居然可以无所依凭地长在半空。它那花瓣上面竟然可以自己生成水。不得不说,地涌夫人可真有一手的好本事。 “就是这里了”杀破狼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敲门。 早摆好了姿势的杀破狼手指还没碰到门上,里面就传来了一个中年女子懒懒散散的声音:“进来吧。” 大家正喜笑颜开地准备挨个进去,就又听到那人说:“只需狼儿一人进来即可。” 这是明显知道来了外人,这个地涌夫人的法力真是深不可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242 瞎子失明,夜半点灯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吧”杀破狼压低声音,自己推门进去了。 可以看出来,杀破狼还有些怕他这个师父的。也不知道地涌夫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把徒弟都吓得一愣一愣的。 里间烛火不断跳动,映射到墙壁上的只有二人的背影。 杀破狼恭敬地向地涌夫人行礼,然后才问道:“师父,这么暗,怎么不多点上几只蜡烛呢” 说着,便娴熟地拉开了地涌夫人身旁的一只抽屉,摸出了一支蜡烛。 地涌夫人没有阻止他,而是默默地看他把蜡烛又燃上了几支,房间中一下子就亮堂了不少。 “是神木林的巫蛮儿来了吗”地涌夫人闭着双眼,她在打坐调息。 但显然,她这是明知故问。杀破狼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如实一一回答了:“不仅有巫蛮儿,还有其他几位天命之人也来了。” 地涌夫人仍然闭着眼睛,但把杀破狼的话听得真真切切:“雏鹰,迟早是要飞走的。去吧,把刚才抽屉里的那只木盒拿出来。” 师父,这是知道了他是天命之人他早在多年以前就结识了巫蛮儿,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了。 有关天命之人一事,其实他根本不知情,还是巫蛮儿告诉他的。一开始,他还不信。 因为巫蛮儿拿出了一个命魂之玉,那可是他从没有见过的。那玉佩的材质不像是寻常的玉石,很奇特,还对灵力有诸多感应。 也是因此,他才渐渐相信了天命之人的宿命一说,他还来问过师父,他有没有一个同样的命魂之玉。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样,那就是从没有见过。 但师父此刻的表现却令他对于巫蛮儿的话和今天这群找上门来的人的目的深信不疑。他决定暂且压下心中所有的疑惑,从那抽屉中摸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木盒。 杀破狼双手捧了木盒递给师父,“师父,这是您要的东西。” 地涌夫人依旧紧闭着双目,随手一指,语气听上去也是否随意:“打开它吧,那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答案吗究竟是什么,会是自己的命魂之玉吗 木盒被缓缓开启,里面的点点荧光从盒子开启的缝隙之中飞散出来,这样的五彩斑斓很是少见。杀破狼专注地盯着那即将被自己完全打开的木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颗镂空的玉石飞旋出来,不急不缓,上面散出来的点点荧光汇聚成一幅画面。画面并没有他想象得那样美好,铺满了尸体,从人间至九天,到处都是满目萧索。 他也曾无数次试想过命魂之玉呈现给他的会是什么,是热血澎湃的战斗场面,亦或是战争胜利的喜悦,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惨绝人寰的场面。 画面再次一转,一条河流横亘在高高的祭坛前,他和其他的天命之人在封印蚩尤:“这,这就是我的前世” 地涌夫人点点头,“命魂之玉是你的东西,为师替你保管了这么多年,你不会不开心吧” 杀破狼当然不会怪他的师父,师父于他而言,就像是亲人一样,只是他想不通:“既然,徒儿的命魂之玉在师父手上,那为何之前数次问师父,师父总要,总要告诉徒儿从没有见过” “狼儿,师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地涌夫人不答反问,语气不容置疑。 杀破狼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话多了,忙低下头答道:“不该问的,不问。” 无底洞的规矩不多,只有两条。但这两条却是不容任何人僭越的,一是不允许外人进出,除非得了地涌夫人的应允;二便是,做弟子的不该问,就永远不要多嘴。 地涌夫人嗯了一声,看上去很是满意杀破狼的反应,“去把你那些朋友叫进来吧” 天命之路注定是一条不归路,若能选择,她定不会希望杀破狼也是那其中之一,可是宿命决定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拖延。 “这个,就是地涌夫人”龙太子看了一眼端坐在床榻上的女人,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在她面前比划了比划。为什么自打他们进门开始她就一直闭着眼呢果然和杀破狼是一个门派里出来的,一样的眼高于顶。 “别比划了,老娘就是看不见。”地涌夫人居然自称老娘,脾气还挺大。 龙太子暗自腹诽,恐怕这位比起剑侠客的师父程咬金来还不遑多让。 “等我安排好了,就让狼儿和你们上路,这一路上,还要多亏你们大家多照顾照顾他了。”要求人帮忙,即使是地涌夫人都是一脸的和颜悦色。 大家这一路走来,哪个人的师父不会说上这么一段话。这些话,压根就是老生常谈。莫说他们提了,就算他们不提,作为天命之人,互帮补助当然也是应该的。 地涌夫人一脸倦色,摆了摆手:“你们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那,师父,您好好休息。”杀破狼带着几人退了出去。 这些年关于地涌夫人的传言不断,况且她以前也是见过地涌夫人一面的。思考再三,巫蛮儿还是把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地涌前辈,她,她眼睛怎么了”她有预感,杀破狼之前怎么样都不愿意让外人进来,怕是和地涌夫人这事脱不了关系。 其他人不了解杀破狼,她却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杀破狼心里有事。 杀破狼缓缓走在九曲回廊上,任凭崖间的风从各个方向吹来,哪怕是吃了一嘴的头发,他也毫不在意:“师父因为我,得了眼疾,以前只是不能被强光照射,现在却是即将要,彻底失明了。” 失明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只当这是地涌夫人打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巫蛮儿则是抿了抿唇,这就难怪了,她从未得知外界有地涌夫人是个瞎子的传言,而她多年前的记忆,也并没有这一点。 “你也别太伤心了。”逍遥生突然觉得这事,他说不定可以助杀破狼一臂之力,“不妨,让我试试。” “啊”不仅是杀破狼觉得惊异,在场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他们深知逍遥生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说大话的。不然,还以为他是不分场合地开玩笑呢 243 冰火夹击,两重天 龙太子便笑道:“你什么时候会的医术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听龙太子这么一说,杀破狼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寻常医术没有用,这些时间,我们早把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一遍了。” 逍遥生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会很棘手,但他还是不想轻易放弃,毕竟自己还没有一试:“我想试试。” 逍遥生不敢轻易夸下海口,说什么凭我的本事一定可以治好的,他只知道自己拼尽全力是一定的:“化生寺的法术一向以救死扶伤见长,应该与医术是有所互通的。”他再次解释道。 不是会什么医术,这也只不过是另一种法术的体现而已。 “那,蛮儿,你。”杀破狼答应了逍遥生一试的想法。 他从某种意义上,也和逍遥生一样只要还有机会,就是不会放弃的。 巫蛮儿笑意盈盈地点头:“你放心,我应该记得路,我带他们去吧” 无底洞的规矩谁人不知,即使是邻居,要不是当时是两个门派之间有事迫不得已需要合作,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住到无底洞来。 所以,对于这里的一切,她都是尽可能地记得很清楚的。 杀破狼带着逍遥生折返回去,地涌夫人没有关注洞里的景象,自然也不会发现这二人去而复返。 “逍遥生”杀破狼咬着嘴唇,支支吾吾才道:“这次无论如何,我,我都要谢谢你。之前,对你们的态度,不太好” 逍遥生笑笑:“无妨的,我们走快些吧,早早观察了前辈,我也好对症下药。”他知道,杀破狼有些自傲,让这种人低下头来承认错误,真是难为他了。 “师父,逍遥生说,他想替您看看眼睛。”杀破狼叫门。 没有反应,逍遥生思忖着:“前辈,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地涌夫人脾气古怪,人尽皆知。虽然大夫这一职业向来都是本着救治病人的心理去行医的,但是不配合的病人也是不胜枚举。 难保这位地涌夫人没有在怪她的乖徒儿伙同外人,私自问诊。 杀破狼神色不明,只是又敲了敲门:“师父,您不说话,可是答应了” 师父要是再不说话,他就权当是默许了。先斩后奏有时候也不尽然都是坏事情。 里面依旧没有动静,杀破狼索性推开了房门,和逍遥生进了里间:“师父师父” 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原地打转了一圈,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逍遥生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暗自奇怪:“前辈她双目几近失明,怎么可能离开呢” 这么短的时间,房门又没有从里面开过的痕迹,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龙太子赶紧带着逍遥生去密室的方向。 “这里”杀破狼手一扬,床榻便在地上顺时针转过一圈,露出一个封口完好的密室入口来。 “前辈,会在这里面吗”逍遥生看了看,觉得这个想法一点都不靠谱。最起码,看看这封口如此完好的门,就不像是有人刚刚进去过的。 “这门可以从里至外自动关上,你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跟我来。”杀破狼三言两语就向逍遥生完美解释了密室的神秘构造。 二人一进密室,逍遥生便感觉有股火气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他在空中一个侧翻,才险些躲过了擦肩而过的火球。 杀破狼却在一边突然大喊:“小心。” 这声音来得太突然了,逍遥生不仅没有反应过来,反而反应还更加的迟钝了几秒。 也就在这几秒之间,逍遥生的后背被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给狠狠砸过。 “咳,咳。”逍遥生扑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身子。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逍遥生亲眼看到自己的下半身从腰部开始,居然结冰了。 他不断地挣扎着,但却丝毫拿这冰没有办法。 杀破狼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愧疚,双手中聚了灵力,才为逍遥生把冰块撕裂了个口子:“逍遥生,你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这冰块可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他的师父地涌夫人耗了百年修为,才造出来的。奇怪的很,要是不赶紧把逍遥生救出来,时间长了,被冻住的部分就彻底瘫痪了。 逍遥生丹田想要聚气,却才发现,自己的灵力一时之间竟然也无法调动,想必也是这冰块钱缘故。 他心一横,暗道一声拼了,便就着杀破狼为他打开的生路跑了出去。 受到影响的可不止是灵力,就连双腿也是软得发麻,逍遥生强撑着没有什么知觉的双腿,才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杀破狼过来扶他:“对不起,刚才我心急了,一时忘记了告诉你这里的情况。” 冰火两重天,一般人确实熬不住。哪怕就像逍遥生这种练家子,会引用一身灵力的人,要是中招了,也是要受不少苦头的。 “前辈,来这里干嘛”逍遥生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下半身的又麻又软。 “我也不清楚,总之,我有预感可能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杀破狼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汗。 这又是火球,又是冰球的,虽然都是密室的机关,但一般情况下,师父是绝对不会开启的,误伤可不是小事。 现在师父既然开启了这个机关,就证明她在里面做的事情,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并打扰的。 “逍遥生,我们快。”杀破狼射出了手中的穿云箭,将面前阻挡的一扇扇石门全部震开。 三道石门之后,便是密室的尽头。地涌夫人穿着一袭黑色衣裙,默默矗立在两只灵牌前。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才把灵牌准确无误地抓到了手中,待摸清了上面的字迹后她才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 “师父,快住手。”看到这一幕的杀破狼已经追进来。 师父四周全部都是排列好的一只只白蜡,显然是某种法阵之类的东西,具体用途是用来干什么的,杀破狼并不清楚,总之绝对不简单。 “是啊,地涌前辈,晚辈必当竭尽所能,替您医治眼睛,您,您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逍遥生这是以为地涌夫人要自尽。 听到二人慌张的语气,不用看,地涌夫人也知道他们是什么的面部表情:“我不是要自焚,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吧不要打扰我。” 244 窥测,天机 杀破狼咬了咬牙:“徒儿不走。” 逍遥生同样也很倔强:“前辈,眼睛的事情,您放心,我必当会使出浑身解数的。” 难道非要保证给她听,她才会放弃轻生的念头吗圣贤曾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以前还不能尽懂其中的意思,可他现在却确确实实明白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为了保证,他就连着用了两个四字成语,又是竭尽所能,又是浑身解数的。这功夫去教化一个罪犯,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地涌夫人苦笑,真不知是该夸这俩孩子,还是该骂,她举起灵位来:“我只不过是想把你们天命之人的事情上报给天庭,你们何必紧张”说着,还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上表天庭不假,但她同时也想使用禁书窥探未来一二。 她的眼睛因何而瞎,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违逆天意,这只是第一步。 这番说辞瞒得过逍遥生,却瞒不过从小跟在她身边的杀破狼。杀破狼之所以大喊“住手”,根本不是因为地涌夫人手中举着的灵位,而是地上这一圈白蜡。 不过,师父和他装糊涂,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厚着脸皮问下去,更何况,无底洞的规矩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越这个雷区的。 于是,杀破狼主动将话题引开:“师父,逍遥生他是化生寺的弟子,听说化生寺的弟子对疗伤解毒很有一套,您先让他看看吧。” 地涌夫人的眼睛是触怒了上天得到的应有的惩罚,药石难治,别说是逍遥生了,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是失望离去。 “好”地涌夫人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端坐在白色蜡烛围成的圈子里,双腿盘膝,闭目调息。 金色的光芒很快笼罩了地涌夫人,逍遥生就站在她的身后,双掌摊开伸出之际,已是万道光芒射出。 大夫都讲究望闻问切,他这一招,却是将治疗和望闻问切合二为一了。成与不成,也没有再多办法了。 金色的光芒就好像一只只翩飞的蝴蝶,它们飞入了地涌夫人的各个穴位之内,逍遥生借由它们才可以看清病根在哪里。 金色光粉一寸寸深入皮肤,逍遥生不由地皱了皱眉,地涌前辈的体内好像有另一种力量在抵抗他的灵力,使他举步维艰。 “逍遥生,我来帮你。”杀破狼将自己的双手搭在逍遥生的肩膀上。 腹腔之内立时传来一股暖意,逍遥生定了定心神,再次将二人的灵力汇聚成一股,注入了地上坐着的地涌夫人。 灵力不断涌入各条经脉之中,没有阻碍,没有堵塞,那到底问题出在什么上 “噗”,逍遥生一口鲜血喷溅出来,眼神中满是不确信。 站在他身后的杀破狼自然也是猝不及防,但是有逍遥生这个肉垫,多多少少起到了缓冲的作用,所以他也只是被强力弹开了。 杀破狼踉跄几步,终于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逍遥生,你没事吧”杀破狼站起来后立马朝逍遥生的方向走过去。 逍遥生虽然被地涌夫人身体里的力量给震开了,但还是维持着手中灵力的输出,这才不至于被迫中断。 刚才那一震,逍遥生受到的损伤可不小,不说喷出来的那口血是因为脏腑受到了冲击,单凭那力量的反弹就不可小觑。 “有着不知名的力量在地涌前辈的体内,我,我冲不破那股灵力的阻碍。”逍遥生收回了漫天的金色光粉,他已经打探清楚了。 难怪药石罔及,原来并不是寻常疾病缠绕。 “难道是传闻中的巫蛊之力”逍遥生思忖着,都顾不上从地上爬起来,真要是这个样子,怕还是得去趟苗疆。 “对了,剑侠客”逍遥生双眼闪烁着光芒:“剑侠客和骨精灵,他们去过苗疆。杀破狼,你在这儿守着前辈,我这就去找他们。” 逍遥生说走就要走,但却被地涌夫人的一句话就打断了:“不是蛊术。” 不是蛊术师父曾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定是有什么领域他还从未接触过。逍遥生这么一想,双腿就僵了。地涌夫人的眼疾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师父,你”纵使杀破狼满心的疑惑现在也问不出口,他只知道,一次意外他无意中发现了师父在占卜,观星象。 要是寻常的占卜,她又怎么会不断喋血,除非师父是在妄图窥测天机。 这也是他无意之中偷窥到的,哪里能让师父知道。 “眼疾这事,不用你们操心了。老娘没了眼睛,还有灵力,怎么着也比你们强。”地涌夫人只是怕他们担心,还是说有什么事情隐瞒 无论是哪种情况,现下都不容再说了。 杀破狼和逍遥生告辞,离开了处处危机的密室。 逍遥生人虽然走了,可是脑子却根本没有停下来,“我记得刚见地涌前辈的时候,她在的那件屋子点了许多支蜡烛”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唯一的疑点。既然已经离完全失明不远,为何还要点那么多支蜡烛。 无用功做起来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的,总有它的原因在里面。 “哦,这件事。”杀破狼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是我点的,师父先叫我进去的,我看房间里暗,所以就点了点蜡烛。” “你点那么多蜡烛做什么看不清”逍遥生隐隐有个猜测,不会是无底洞一整个门派的人都为了修炼什么功夫,才会导致失明的吧 杀破狼却是早知道了逍遥生的疑惑,苦笑道:“师父快看不见了,她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做弟子的就可以不闻不问。我之所以点那么多蜡烛,就是希望在她快失明前,多看这个世界一眼。哪怕只是模糊的光亮。”哪怕只是一片朦胧烛光,也比黑漆漆的世界好上太多太多。 “对不起”是自己多心了,还想着是不是他们修炼了什么不太人道的法术。 “逍遥生,辛苦你了。你的伤没事吧”杀破狼皱了皱眉,师父的眼睛没好,反而把逍遥生给伤到了,这万万不是他的初衷。 “剑侠客和骨精灵也快来了,等他们来了,我再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子,一人计短,两人计长。”逍遥生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是刻意回避自己的伤势,而是觉得根本无大碍,也就没有必要白白让杀破狼担心了。 245 防不胜防,遭殃 “剑侠客,骨精灵”刚刚拿到命魂之玉的杀破狼,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纷乱的记忆,对于这两个显然有些陌生的名字习惯性地疑问道。 “哦。”逍遥生也才意识到他提前说给了杀破狼听也没用,便道:“还是等他们两个人呢来了,我再介绍给你吧” 密室里,地涌夫人一袭长裙拖地,虽然人静静地端坐在地上,但心里确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了。 杀破狼还在很小的时候就投入了无底洞的门下,甚至可以说是婴儿时期了,当时冰天雪地的天气,裹着孩子的襁褓里一无所有,只有一颗命魂之玉。 他的父母把他生下来却不尽父母的责任,地涌夫人感叹的同时却把孩子接入了无底洞门下,悉心教导。 或许是天生没有父母的原因,杀破狼有些孤僻自傲,不过这些依旧没影响他成为门中弟子最优秀的那一个。 命魂之玉的来历为何一开始,地涌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凭着自己的修为能有所感应,这玉石应该并非凡物。 而这一切,也从侧面也反应出来,杀破狼的身份不同于常人。这个疑惑甚至说是不安也不为过,一直被地涌夫人深埋在内心深处,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直到杀破狼结识了来自神木林的巫蛮儿,居然缠着她问起了命魂之玉的事情。直至此,她才明白那小小的一块玉石背后居然有着如此惊人的故事。 而在惊人的故事背后,却又是深深的,无法抗拒的胆寒。 地涌夫人决心一试天威,亲自出手窥测天命如何。 有些事情,终究不是可以打探到的。无论她尝试什么办法,都无法看清楚身为天命之人的杀破狼未来会面临何等风险。 惩罚却抢先一步来到了,地涌夫人甚至隐隐有预感,双眼失明还只是开始。 无底洞外,剑侠客带着骨精灵来到了洞口,他试探性地伸出脚探了一探,天啊,这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摔下去岂不是要头脚分家了 他赶紧缩回身子来,不行,得想一个好办法,不能就这样冒冒失失地下去。 剑侠客这么想着,但是危险却防不胜防,他一时忘了身后还有一个被恶念控制的骨精灵。 “别磨叽,下去吧你。”她把剑侠客推了下去。她自己倒也不闲着,纵身一跃,便跟着跳了下去。 “啊”本来还想着好好打算一番的剑侠客,却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哎,奇怪”剑侠客用手撑了撑自己屁股底下的土地,这里软软的,就像是处于云端之中。 “这里是”剑侠客直起身子打量着四周,“无底洞” 不是说,无底吗怎么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你,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剑侠客质问“骨精灵”。他不相信,无底洞里的景象会是这个样子,他是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保不齐这个妖孽就有呢 “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来。”她不理睬剑侠客的质问,只有脸上的笑容莫测。 九曲回廊上,杀破狼和逍遥生并肩而立,他忽地手一紧:“有人闯进来了。” “有人”逍遥生还来不及问出口,就见杀破狼化做一团轻烟,不见了踪影。 “等等我。”逍遥生觉得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剑侠客和骨精灵,自己也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脚下踩着的土地绵绵软软,根本无从着力,剑侠客不由地懊恼,看向“骨精灵”的眼神就更有些不善了。 “何人擅闯无底洞”几支破云箭从天而降。 剑侠客本就有点心情不畅,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差点挨了一箭,便拔出了身后背着的鱼肠:“是谁” 一个白袍小将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剑侠客二人面前:“无底洞不许外人进入,你们还是走吧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我”剑侠客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就被骨精灵打断:“我是骨精灵,他是剑侠客,逍遥生他们呢” 哼,剑侠客一声冷哼,妖孽上来就套近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此时,一道金色光芒随后赶到:“杀破狼,你真的误会了,他们就是剑侠客和骨精灵。”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逍遥生正准备迎了上来,剑侠客却发现,对方本应是笑脸相迎,不知为何换上了一幅皱着眉头,大事不好的样子。 逍遥生问向骨精灵:“骨精灵,剑侠客他” 这么一问,剑侠客便心底一沉,又被这个妖孽给算计了。不知她给自己到底备了什么坑。 他回头一瞥,只见那家伙的指甲还残留着股股黑色的戾气,若不留心,根本察觉不到。 只听得她幽幽一叹,愁云万里的样子:“我们去化生寺的时候,被蚩尤的人伏击,剑侠客他,他就被沾染上了戾气” “你胡说”剑侠客怒视着这个冒泡货,心里的火气直窜,好一个恶人先告状。自己之前还真小瞧了这个家伙了。 这么一看,刚才逍遥生看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看到了那子虚乌有的戾气。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天命之人内部互相猜测怀疑,借刀杀人,这计谋用得倒是好。 “咱们走着瞧。”剑侠客指了指“骨精灵”的鼻子,愤愤不平地道。 这剑侠客自以为很解气的一系列动作,落在逍遥生和杀破狼眼中,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哪有好端端的忍会用这种语气和同伴说话。 逍遥生叹口气,感觉麻烦事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殊不知这另外一波并不是他眼前看到的这个样子。 “这样,咱们把剑侠客先绑起来。免得他一会儿发起狂来,六亲不认。”骨精灵出谋划策。 “逍遥生,你别听她胡说,根本没有的事喂,喂,你干嘛”剑侠客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巨大的金色像伞状似的屏障困住了自己。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骨精灵”,这笔账我迟早会算在你头上,“别得意太久,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剑侠客深知,现在绝不是逞强的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逍遥生和杀破狼都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骨精灵说得是正确的,而他是在狡辩。 这事急不得,还得循序渐进。只要这个冒牌货不安好心,那么她一定会暴露自己的,而那个时候就是自己绝地反击的最佳时刻。 246 毛遂自荐,计谋暗生 “走”骨精灵押着剑侠客大喝一声。 “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剑侠客心里却不断腹诽,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猖狂至极。 “如果剑侠客被戾气控制,你们最好能降服住他,要是让他搞了什么破坏,无底洞万万容不得。”杀破狼火上浇油。 一点都没人顾及我的感受吗剑侠客面如死灰,反衬得表情阴暗。 九曲回廊之上,山崖间的风徐来,每每走到前面的尽头处就会被迫改变方向。 面对四面而来的风,众人的衣衫被吹得纷乱,单手押着剑侠客的骨精灵却凑了上前。 “你想干什么”剑侠客压低了声音问她,难道就这么急不可耐,开始行动了吗:“我还真是高看了你。” 杀破狼微微扭过头来,用警告的眼神似无意般看了剑侠客一眼:“你们在说什么” “哦,没有什么。可能是剑侠客觉得我们有点束缚了他的自由吧”这个冒牌货处处抢占了先机,还装出一副她也很为难的样子。 杀破狼不再对这番话做出任何回应,但显然也是默许了“骨精灵”的做法。 至于逍遥生,他自然觉得这个样子对待剑侠客是不公平的,可奈何在人家无底洞的地盘上,若有个什么差池,这责任谁也负担不起啊便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埋着头往前走去了。 见二人和剑侠客之间的距离拉了有一段距离,一抹阴寒的笑容浮上“骨精灵”的面颊,她用自己的胳膊肘往剑侠客的后背处猛地一戳。 剑侠客没有预料到,她会在逍遥生二人刚刚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就动手,如此快的速度,已容不得他做出反应了。 剑侠客重心不稳,便要向前扑去,“啊”这是要脸先着地的情况啊 说时迟,那时快,“骨精灵”及时窜到了剑侠客的面前,用胳膊一抬,便止住了他要下跌的势头。 不知是不是巧合,时机正正好,逍遥生二人转过头来时,便看到了满身黑色戾气的剑侠客与骨精灵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剑侠客正气不过,她这是彻底剥夺别人对自己的信任,一时之间,悲愤交加,也没有再做出及时的防备。 “骨精灵”挡住剑侠客的那只胳膊,突然微微用力,将他甩出了九曲回廊的栏杆外,而这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发狂的剑侠客跳崖也要找一个替死的家伙。 “把他抓起来。”杀破狼忍无可忍,这个剑侠客自打进入了无底洞以来,就一直给他添麻烦。早警告了他,也不顶用。 剑侠客直直从九曲回廊上坠了下去,他倒是不怕,只是看着“骨精灵”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诡异笑容,他不寒而栗。 这回的事情恐怕才是潜伏在他们天命之路上真正的危机,倘若能平安度过,就已经是万幸了。 “剑侠客”逍遥生攀着栏杆就要往下跳。 杀破狼自然不会允许他去救一个被戾气控制到失去理智的人,所以不管逍遥生说了什么,他也只是拦着。 这二人一个心急如焚,一个脸色难看,有些不忍,但却更有些担忧。 但他们的表情都及不上旁边的“骨精灵”的面部表情的十分之一来得精彩。那是一种大功告成的畅快和戏谑。 “出鞘。”鱼肠被踩在脚下,剑侠客索性借着空中下坠的力量飞到了平地上。 她想法设法地挑拨离间天命之人的关系,甚至不惜赌上她的半条命,足可见她是打定了主意,这次,绝不能让剑侠客再出现在任何一位天命之人面前。最起码,在她真正达成目的前,她是这么期望的。 “先遂了你的心愿。”剑侠客用袖子擦拭着剑刃,思考着接下来他要如何让这家伙原形毕露,在所有人面前。 “杀破狼,那底下”逍遥生担忧地问道。 杀破狼摇摇头,这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心肠这么善良,自己也没有必要兜圈子:“若一般人,摔下去必死无疑。但他是天命之人,最多就是擦破一些皮吧” “什么被,控制”龙太子眼睛眨了眨,太阳穴猛地跳动了几下子。要说被戾气控制的人,不都是心有恶意,这才给了其侵入肉身的机会吗 且先不说剑侠客为人处事如何正派,但论他天命之人的身份,也必当是对蚩尤的戾气有所抵抗的,怎会轻易被控制做出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事怕还是有猫腻啊,最起码,他隐隐约约便感觉到了眼前的骨精灵有些异样:“剑侠客这个样子,骨精灵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骨精灵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样子真的不像是那个昔日的骨精灵,搁以往,她要是知道了剑侠客的情况,不急得上蹿下跳,就已经够好了。怎么还会如此心平气和地在这里看着大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那,我们现在派人下去找他吧”飞燕女和狐美人一致建议道。总不能因为剑侠客体内有无法掌控的戾气,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底下不管不顾吧 “骨精灵”自然不开心,眼看着自己的计划有些泡汤,不仅没有赶走剑侠客,也不能顺利地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气的咬着一口银牙,蚩尤大人布置的这任务未免太难了些。要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摧毁其信任,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去找吧”她抢先自告奋勇。 找到剑侠客是必须的,但是怎么惩治他却是由自己说了算的。这么好的机会,哪有不好好把握一下的道理。 逍遥生也点头:“骨精灵,我和你一起去吧” “骨精灵”听闻这话面色就是一僵,要是还有另外的人跟着,不但碍手碍脚,自己还得时时留心,切忌不要露出马脚才行。 她攥紧拳头,不行,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逍遥生,这件事情都怪我,是我没有看好剑侠客,就让我一个人去找吧” 这明显是要将功赎罪的意思,逍遥生哪有拒绝的理由,便道:“那好,骨精灵,你要多加小心。” 也不知是谁需要多加小心,等到蚩尤大人给自己的任务一完成,真正如履薄冰的人便是他们这些天命之人了,“骨精灵”笑答:“放心。” 247 几方,汇聚 “杀破狼,你衣服怎么了,一直在发光,还一闪一闪的。”巫蛮儿无意之中发现了这一微弱的变化。 “衣服”杀破狼心里咯噔一声,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师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想要联系他才对。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立时,杀破狼就朝着地涌夫人的房间狂奔而去,化作了一阵轻烟消失。 “这,这怎么了行色匆匆的。”众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把疑问的对象投到了首先发现衣服异常的巫蛮儿身上。 “我,不知道。”巫蛮儿也只能实话实说,尽管她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外人闯来了”地涌夫人眼睛几近失明,但对于无底洞之内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全部了然于心。这才有了这一针见血的一问:“而且,还沾染上了蚩尤的戾气。” 说完这一番话后,地涌夫人仿若自嘲般笑了笑:“我无底洞居然会在一天之内来这么多人,是是非非即使我们不去找,它们自己也会找上门来。” 地涌夫人的语气像是感慨,冥冥之中却是暗下了什么决心,她猛地一拍大腿:“狼儿,带我去。” 师父向来不喜多参与这些事物,今日不知为何会这么主动。杀破狼因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去哪儿” “那两个人在哪儿,就带我去哪。”地涌夫人眼睛看不见,但心里从始至终都跟有块明镜似的。 杀破狼应了一声,便带了师父去找逍遥生说的那骨精灵去了。剑侠客坠崖,情况不知为何,既然二人是一块来的,那骨精灵就可以作为代表了吧 九曲回廊上,师徒二人踩着的木板咯吱作响。地涌夫人却突然顿了脚步:“慢着,是这里吗” 师父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杀破狼迫不得已也停下了脚步,“没错啊,就这个方向。” 地涌夫人却一把拽住了作势欲继续向前的杀破狼,将他带到了栏杆处:“在那下面。” 两道身影纵身跃了下去,杀破狼震惊之余,才发现,这个地方就是之前剑侠客发起狂来跳下去的山崖边。师父居然算得一丝不差,肯定知道更多的内情。 杀破狼一个飞旋,借着山崖边突起的石块,稳稳踩在地上。他知道,对师父而言,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果不其然,他回过头去,地涌夫人闭着一双眼睛,却早早地立于一处,似乎是在等他调整过来。 “师父,你这”杀破狼叹口气:“他们两个人,你根本用不着下来找一个被戾气控制的人。”言外之意,一人坠崖,一人完好。 地涌夫人摇着头笑笑:“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坠下山崖的那人怕是有危险,我们若不出手相救,后患无穷。” 会有什么后患杀破狼可不这么认为,那少年自打入洞以来,一件好事没做,这也就罢了。麻烦事情倒惹了一箩筐。 “现在盖棺定论还为时尚早,你先跟我来吧”地涌夫人在弟子面前很少自称为师,因此这么一听,还是颇和蔼可亲的。即使她下达的命令是杀破狼并不愿意执行的。 一层层拔地而起的宏伟建筑向来是无底洞值得骄傲的一点。但在这依山崖峭势而建起的房屋下,是一片乱石。 这样荒芜的地方,莫说是意外跌下来的剑侠客,就是自小长在无底洞的杀破狼,怕是也没有来过几回。 “呸”,剑侠客将飘进嘴里的头发吐出来,自己之前本来是想着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回去,但现实却不尽如人意。 这山崖上方肯定被高人设下过结界,不然怎么会无论他怎么冲都冲不破。纵然是高不可攀的山崖又如何,对于修习过御剑之术的玄门弟子来说,只不过是费些时间而已。 他闭目养神,无底洞之中没有什么阳光,他想看个蓝天白云,也没处去看。 因为无聊,反而心烦意乱过后,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这么一静,很多细微的声音入耳也不再细微,反而渐渐有清晰之感。 乱石嶙峋,布局散乱,远远的好像有人踩踏着石头而来,剑侠客竖起了耳朵,仔细分辨着来人的特征。 一前一后,是两人。他们没有特意隐去一身的灵力,也没有放轻脚步,所以落在剑侠客的耳朵里,探究这一切并不是什么难事。 “怎会有人来”剑侠客蹙着双眉,这崖底荒芜不堪,要来多半也是为他。 究竟是那个冒牌货骨精灵想要来杀人灭口,还是逍遥生他们来救他。剑侠客不敢掉以轻心。 嗒嗒的脚步声在另外一边响起,是和之前来的二人的方向截然不同,并且这一次来者听上去只有一个人。此人没有放轻步子,丝毫不怕自己的行踪会泄露,相反,剑侠客甚至感觉这是那人故意做出的样子,目的就是挑衅。 既然如此,想必就十分清楚了。这后来的人就是“骨精灵”,只是前头的二人究竟是谁 “师父,就是他。”蓝白相间的小将出现在视野里。 “杀破狼”剑侠客不由地轻呼出声,他试想过很多种情况,却万万想不到来崖底救他的人,居然会是那个万年冰山一般的人物。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双目紧闭,应该是瞎了看不见吧。剑侠客不相信,谁会在随处会被碎石划伤的地方,故意不睁开眼睛看路。 “狼儿,你先带他走。”地涌夫人神情很是心急,居然连她自己都还没介绍。 杀破狼抱拳:“是”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他能有什么危险 杀破狼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卷轴一般的东西,只见他高高举起,一道五彩的光芒便冲天而上。 乓的一声炸裂山崖上面的那一处空气,结界便被打开了。 “杀破狼”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的“骨精灵”也及时赶到,她黑着一张脸,面色很是不善,明眼人应该一眼便可以看到其中的端倪。 不过,这个冒牌货的狡诈还真是剑侠客始料未及的,她立马换上了一副嘴脸:“这事情我来办就好,怎么好麻烦你们呢”她还以为杀破狼身后的女人亦是无底洞的弟子。 这话说得杀破狼深有共鸣,他和“骨精灵”是一模一样的想法。奈何师父貌似不这样想。 248 识破,谎言 地涌夫人主动开口询问:“这位姑娘也是和他一起的”双眼虽然看不见,但是指头指的方向还是准确无误的。 “骨精灵”心中虽然不忿,但在别人的地盘上,终归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也只点了点头:“是。” “先上去吧”地涌夫人没有再追问下去,这倒是让“骨精灵”松了口气。 嶙峋耸立的石壁傲然立于面前,几人双脚互蹬,不出一会儿,也便上去了。 “骨精灵”的眼睛时有时无地在剑侠客身上打转,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现在却又被破坏了。 “他受了惊吓,杀破狼,你先带他回去吧”地涌夫人有意支开两人。 但是却抢先被“骨精灵”拦了下来:“要回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脸上的笑容阴寒得让人毛骨悚然。 杀破狼不注意到也难:“你”他心里有着某种猜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招”她出手,玄冰刺幽幽的蓝光袭来,带着阵阵寒气,声势逼人。 杀破狼只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道蓝色光芒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进退不得。 穿云箭也来不及了,他闭了眼睛,这一击在所难免。 地涌夫人听风辨声,早就将“骨精灵”的行动劳劳掌控,她一把将杀破狼拽到自己身后,运起掌心之中的灵力来。 千算万算,伤得了杀破狼,却伤不了这个瞎婆子,“骨精灵”沉声问道:“你是谁” 此人绝对不会是无底洞里一名普通的弟子,自己尚未和她过招之前,就已经留下了处处破绽,可这还是在对方双目失明的情况下。 “她是无底洞的门派师父,地涌夫人。”龙太子冷不丁地出现在“骨精灵”身后。 “你怎么也来了”她太阳穴猛地跳动了好几下,形势越来越对她不利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龙太子看到剑侠客和杀破狼等人站在一起,这才安心不少。转头去专心对付“骨精灵”了。 沉冤昭雪的感觉确实不错,但剑侠客现在可顾不上自己开心:“龙太子,千万不能伤了她。”还有用。 “好”龙太子挑了一个花枪,不问缘由,先拿下这家伙再说。 玄冰刺前有穿云箭的攻击,后有龙太子的长枪朝着它刺来。“骨精灵”越打重心越不稳,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了栏杆上。 又是一道光芒射来,是杀破狼的箭矢迎面破风,已是退无可退,“骨精灵”下腰才勉勉强强躲过这一发冷箭,齐肩的短发却被削下一截。 一支长枪从她背后刺来,骨精灵一个旋身借着栏杆才翻了回去。 龙太子手下还留有情面,怕伤了她。可杀破狼的箭矢冷光阵阵,每一支都射中要害,她不得已威胁道:“伤了我,大家都捞不着好处。” 剑侠客还是为她着想的,一听她这么说,立马就对龙太子和杀破狼嘱咐道:“这个妖孽占了骨精灵的肉身,你们不能伤她。” 三支箭矢穿云裂石,仿佛要把天地都撕裂出一个口子,杀破狼大喝:“生死有命。” “你”剑侠客急得只能干瞪眼,杀破狼的箭术出神入化,方才他已经见识过了。如此大的力量,加之如此快的速度,他要阻止根本就来不及。 不出意外,三支箭矢全无偏差,一只擦着“骨精灵”的的衣袖而过,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另一只直接插入了胳膊上,鲜血汩汩地往外溢出。最后一只射中了“骨精灵”的心口处。 “不”她的耳边只听到了剑侠客最后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凉,再也控制不了它们了。 血色枫林之中,没有春秋,没有冬夏,一年四季都是一幅景象。清风旖旎着红色枫叶席卷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一头紫色齐肩短发的女子蹲坐在地上,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不知有多久了。脸颊上的泪痕依然残存。 “噗”,被穿云箭射中要害的“骨精灵”重重地跌在一片落红上。 她扭头看到保持着和自己离去时候一模一样动作的骨精灵,不由大笑道:“我出不去,你也休想。这一次,谁也抛不下谁。” 百年,足足有百年了吧这百年里凭什么她就可以徜徉三界,而她只能和这红色枫叶为伴。 这不公平,明明都是同源本体,为什么待遇犹如云泥之别。 越想她火气越大,百年之中的怨念和被抛弃的孤独,已经使她完完全全化了魔。 那日,骨精灵一个人跑到了武神坛外围,不顾天地运行的常理,强行要把善念和恶念分隔开,她说,恶念于我,于所有人,都是拖累。 好一个拖累啊,她捏紧了地上半蹲着的骨精灵的下巴:“如果从今以后,你甘愿放弃这具身子的占有权,我愿意帮你挣脱血枫林的束缚,这个交易,你一点儿也不亏。” 骨精灵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感惊醒,面对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不由地有些又俱又怕。 她很怕,她曾经想方设法要丢掉的包袱,现在又缠上了她,而这一次,情况比之前还要糟。因为她已经不满足于和自己共存,而是想要取而代之。 “我不愿。”虽然内心的恐惧令她遍体生寒,可她绝不愿做这样的妥协。被她救出血枫林又如何,还不是一只孤魂野鬼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她右手捏着骨精灵的下巴,左手直接扬起来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巴掌:“这是你欠我的,不过,还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骨精灵亦不甘示弱:“那你想怎样夺了这具身子吗”她是有愧疚,但这却并不代表她就愿意和恶念共存。 那和自己一样的面孔指着血枫林道:“骨精灵,想来你不知道这血色枫叶林的来历吧” 血色枫叶林那不只是自己的幻觉骨精灵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上当” “上不上当是你的事,可血枫林却与你我息息相关。”她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骨精灵知道,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真的害惨了她,也正是当年的因,才会有了现在的果:“你说吧” 这是她第一次妥协,她发誓,也会是最后一次。 249 真正,秘闻 她投过来一种惊讶的眼神,没有想到,这一回骨精灵居然倒是十分的好说话,也省得她再兜圈子:“血枫林,我们出生的地方。” 出生“我们”这个词骨精灵倒是理解,即使她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可这毕竟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出生从何谈起她骨精灵自小便是由阴曹地府之中堆积的白骨幻化而来。哪里还会有什么出生地一说 见骨精灵不信,她索性就随手拈起一片枫叶:“又或者可以换种说法,这枫叶的颜色为什么像血一样鲜红,甚至透着那么一股血腥味” 关于恶念的这一疑问,骨精灵承认,她初来乍到之时,确实也这么想过。但是,大千世界,任何一个存在都永远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想要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这又未免有点异想天开。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再纠结了,现在恶念旧话重提,令她不得不再次注意到这一疑点:“三界之中,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我可以都知道的。” 见好就收,才是你最好的选择。骨精灵定定望着眼前的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她知道,恶念绝不会说那些无缘无故的废话,一定有着她自己的原因。 恶念嗤笑一声,“血枫林由蚩尤大人创造而成,汇聚了天地间至强的恶念怨念,你觉得,你还不想知道吗” “你在威胁我”骨精灵不寒而栗,她居然叫邪神为“蚩尤大人”,这让自己做天命之人的颜面何存 恶念自有自己的一番打算,无论骨精灵是何反应,她都要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妨告诉你,你我本就是蚩尤大人身上的一部分。” “你胡说”骨精灵手中举着玄冰刺直直对着眼前恶念的脖颈处,她要是再胡蹦出一个字,自己就叫她永远闭嘴。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相信”恶念丝毫不惧骨精灵的玄冰刺,仍然冷冷淡淡地说道。 “血枫林,蚩尤大人为了增强自身力量特意建造的一片净土,这里只有纯碎的怨念,很适合你我修炼。”恶念咄咄逼人,一点都没有要住口的意思。 骨精灵举起手中的玄冰刺就朝着恶念刺去,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天命之人又怎么会和蚩尤扯上瓜葛。 “地涌前辈,您有什么办法”剑侠客等人守着骨精灵的肉身,一脸担忧地问道。 “她是被恶念缠身,若如此,恐怕就只能靠她自己了。”地涌夫人端坐在榻上,像极了隐世的高人。 这个世界,最难医的就是心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若不能放下解脱,那只能被其所累。 对于骨精灵而言,当初为了获得纯粹的力量不惜将善恶一分为二,这样的做法有悖天道。如今,谁也帮不了她了。 剑侠客思忖着,地涌夫人的意思他都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别人插不上手,但是好歹也可以 他将目光放到了逍遥生身上:“佛经之类的或许可以使骨精灵清醒一点,拜托你了,逍遥生。” 剑侠客抱拳作揖,可见骨精灵的这事情他极其紧张,就是剑侠客不说,逍遥生也不会放任不管。只是,他自己没有想象到而已。 骨精灵的肉身被平放在塌上,塌下逍遥生双手合十:“观自在菩萨” 每一个字都发出了柔和的光芒,不比其他术法的强势,化生寺此法术的最大特点就是柔和,却能使人心境澄明。 经文到达了血枫林之中,一层层穿透下去,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毕竟,就像恶念说的那个样子,这里若是怨念的化身,亦是一种纯粹至净的力量。 “是,逍遥生”骨精灵侧耳倾听着仿若蚊萤一般呢喃的声音,有些不大群定。 可是能够念诵佛经,穿透层层阻碍的人,除了逍遥生还会有谁。 这么想着,骨精灵就去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的脸孔,难怪她会去而复返,豪言壮志要夺了这具肉身,原来是被剑侠客等人发现了。 这么一来,自己心中悬着的大石也总算可以落地了。她之前一直担心大家不察,反中了她的奸计,那么自己岂不是要成了罪魁祸首 “他们要来救你,不过,再怎么费心血,也是白搭。”恶念不甘示弱,只不过这在骨精灵的眼里看来是煮熟的鸭子,只剩下来了嘴硬。 直到恶念的下一句话之前,骨精灵都是这么认为的,“你认为她们若知道了你是蚩尤的产物,还会这么费尽心力地救你吗” 骨精灵听了此话,脸色就是刷了一白,她不知道恶念和她说的这些话真假如何,但确实令她有些膈应,“你,你别胡说。他们,他们不会的。” 自己要给天命之人蒙羞了,骨精灵瞬间有些头疼欲裂。 只听到了恶念在一旁嘲讽地喋喋不休:“你也不知道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枝叶蔽天的血枫林之中洒下一缕柔和的金色光芒,整个殷红的枫叶林中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紧接着,便是恶念凄厉的叫喊声,“啊,骨精灵”她紧紧盯着骨精灵,眼神中满是怨念,但若仔细看得话,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乞求。 骨精灵知道那柔和的金色光芒是什么,一定和逍遥生念诵的那段经文有关系,难怪恶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怎么办到底是救还是不救骨精灵陷入了挣扎之中,不救,那是自己的一部分,从前就抛弃过她,让她怎么能忍下心来再一次抛弃她。可救的话,她们之间已经势同水火,她一定献给夺了这具肉身的。 “骨精灵,这事只能靠你自己了。”剑侠客的声音借着逍遥生的术法传来,听起来像是在遥远的天边。 骨精灵点头,喃喃自语地道:“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的目光在血枫林之中转过一圈,这枫叶林,好像还真有点印象。或许是时间太久了,也或许是自己不愿意回首这段不堪的过往吧,真的忘却了。 她缓缓放开步子,走向抱着头,不断在地上打滚的恶念,“这是我的错,才铸就了我们两个人的痛苦。”亦是我的错,是我不愿意承认事实,一味想着逃避,殊不知分离出了恶念,还是会时不时地产生恶念,根本就没有法子可解。 250 解脱,释怀 “你,说什么”恶念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骨精灵,好像不太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一番话,会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骨精灵看着恶念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股股黑色戾气,才知道,她被害成了什么样子,有点哽咽地道:“是,我的错,造就了你的伤悲” 骨精灵飞身将恶念压在身下,将那道柔和的金色光芒悉数挡下,直到金色光芒消失殆尽,她才慢慢爬起身子来,把恶念扶起:“若你肯原谅我,那我们就共用一具身体,若不肯原谅我,那,你就杀了我吧” 都说,死是解脱。可有时候,死却是赎罪的一种方式。 恶念怔怔地望着骨精灵,眼中意味难明,已经不是骨精灵所能看懂的了。 这百年的时光,她无法想象,一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永远见不了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恶念身上阵阵的黑色戾气终于彻底熄灭了下去,她将骨精灵抱在怀中,抽泣道:“从今以后,不准,不准再抛弃我。我,我也会控制自己的戾气,绝不会给你惹麻烦了。”最后一句话,算是表态了。 骨精灵笑笑,但是忽而又有些担心:“你说,蚩尤他”我们是蚩尤身体的一部分那会不会有一天沦为蚩尤的爪牙。这可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此时看来,这一说法,多少都有点荒诞离奇。 “我想,这个,你不用担心。”恶念打量了一圈枫叶林之后才说道:“之前蚩尤给我布置的任务就是,铲除天命之人。可现在我弃暗投明了,想必你我融合之后,他便再也干扰不了你我。” “但愿如此吧”骨精灵再想避开这个问题,也是避不开的。 恶念却笑了:“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天命之人的秘密。” “天命之人的秘密,不是邪神蚩尤的死敌吗,只有集天命之人合力才可与其一战。”骨精灵老实说道,这个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吧不过,看她这么神秘兮兮的样子,应该还有着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你就告诉我吧,别再打哑谜了。”骨精灵有些着急地道。 恶念并没有急着道出一切,反而先是叹了口气,才说道:“蚩尤将他身体的一部分化成了我们,那炎黄呢你应该猜得到吧”,这么一说,语气便有点哀伤。 骨精灵脑子转不过这个弯来,便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这么一说,恶念也卖不了关子了,便如实道出:“炎黄与蚩尤灵力相当,要想一战,蚩尤化了一部分成为我们,那炎帝黄帝自然也化成了其余的生命。只不过,蚩尤是灵力的一部分,毕竟他的元神还未破碎。而炎黄当时逐鹿一战,已经是强弩之末。”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是再清楚不过了,骨精灵接着说道:“你的意思是,炎黄二帝碎裂的元神化为了天命之人”这个结论有点太过惊异,她不免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事情。天命之人不是只是继承了天命之志,和炎黄二帝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我二人身上既有蚩尤的气息,又有炎黄碎裂的元神,合二为一的话,我想,受到的影响应该不大。”恶念分析得头头是道,听上去倒也是这么个理。 二人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渐渐凝聚在一起,骨精灵低头看着二人渐为融合的身躯,过往的一些她从没有过的记忆全部涌上了脑海,原来恶念所言并不虚。 血枫林之中,枫叶飒飒而落,席卷着昔年光华而来。骨精灵周身围绕着一片光芒,五彩的外围光芒之中包裹着汹涌霸气的黑色戾气。 二者由一开始的互相融合状态变为包裹状态,继而又被分割成两部分。记忆回归了,骨精灵终于想起来了。 蚩尤的力量太过强大,仅凭着天命之人尚不能完全制服。他们想要获得纯粹的力量,就必须保持自己灵力的纯净。而身份特殊的骨精灵,当然不符合这个条件。 终于有一天,骨精灵下定了决心。趁着众人不注意,一个人来到了血枫林之中,剥离出了自己身体里的恶念,也就是属于蚩尤气息的这一部分。 遗失了这部分已经快有百年,但恶念一直想要回归到骨精灵身上,于是百年里锲而不舍,渐渐生存在了骨精灵的身体之中。终于在前段时间,完全得到了释放。 血枫林在二人合成一体之中,发生了崩塌,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血枫林的彻底消失使得武神坛之中的蚩尤身有同感,他恨得牙根痒痒,几遇冲破封印:“骨精灵,枉我在你身上下了如此大的心血,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骨精灵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终于睁开了眼睛。这里有山间清爽的风,有泥土的清香,原来重新感知世间是这样一件美好的事情。 “骨精灵”剑侠客看到她醒来的第一反应,不是扑过来,反而倒退了几步。 他想,他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阴森的笑容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骨精灵眼底深处不禁划过一抹黯然,不过很快便释怀了:“剑侠客,你怎么躲那么远快过来。” 剑侠客上下打量着骨精灵的表情,没有一点阴寒的感觉。不过,这么温柔也有点不大对劲吧他咽了口口水,这个样子反而更有点怕人呢 骨精灵撇了撇嘴,“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吧再不过来,信不信我打你。”说着,就举起了拳头来,作势要打他。 剑侠客心里大喜,对了,骨精灵就是这个样子的嘛他一边快走过来扶起骨精灵,一边讪讪地赔罪道:“我这不是怕你突然又要叫嚷地杀我嘛” 骨精灵痛快地赏了他个白眼,“都解决了,这事情怪我,是我强行分离恶念,才会横生枝节。让大家担心了。”她看了满屋子里的一群人,心中滋味难辨。 “那她”剑侠客想知道骨精灵所说的都解决了是什么意思,怎么个解决办法。 “恶念是我的,自然也该收回来了。只是从此以后,我一定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的。”骨精灵说到此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绝不会让蚩尤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251 元神傀儡,双重身份 “蚩尤这件事和蚩尤又有什么关系”剑侠客被骨精灵说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是说恶念继续存在会给蚩尤造成便利吧”飞燕女接过话茬,因为这是目前唯一说得通的结果。 骨精灵摇摇头,这件事情,她不打算瞒任何人。因为瞒,只能使事件变得越来越复杂化,到最后,只能于事无补。 她环顾了屋内一圈,没有什么外人,每一个都应当知道事实的真相:“蚩尤他将一部分灵力注入在了我身上,换句话说,我是他的产物。” 众人不禁倒吸口凉气,也是,这样的话语真的足够惊人。 骨精灵并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接着说道:“天命之人继承了天命之志,我们每一个都是炎黄二帝碎裂的元神幻化而成的。” 每一个众人面面相觑,这当然不是骨精灵危言耸听,他们都知道这话是再真实不过。 龙太子问道:“这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龙宫里也好,还是这将近半年的路程所经历的一些事和人,他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骨精灵叹口气,“是恶念告诉我的,但她并没有说假话,因为我们合二为一的时候,我看到了那段过去。”自己这么说,也是为了使大家确信即使是恶念,她的话也不是不可信。 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性,既是炎黄二帝元神的碎片,也是受蚩尤操纵的傀儡。因此,知道些不为他人知道的小秘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杀破狼沉吟片刻,才恍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地涌夫人:“师父,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天命之人,虽注定继承了天命之志,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师父一而再再而三不愿意告诉他有关天命之人的任何事情。除非,还另有隐情。 炎黄二帝元神的碎片意味着什么,他们都知道。炎黄牺牲之前还特意将元神散落在三界各处,正是为了倘若有一日蚩尤破封而出,后人还有法子与其一拼。 功成之时,便也是元神消散之日。天命之人的天命便是命运不归自己掌控,而是尽归天命,还真的是符合这个称号。 地涌夫人无喜无悲,答道:“杀破狼,真相你迟早会知道的,不用师父告你,你也会知道,就像今日这般。”只是,没有想到,因为骨精灵的到来,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早。 “天命不可改吗”骨精灵望着这群人之中说话算是有威望的地涌夫人。她是前辈,而自己和剑侠客众人在她面前,永远也只是个小辈。 地涌夫人见多识广,这么多年的修为也不是白来的。骨精灵相信,地涌夫人应该会有什么好法子。 “命运,是三界众生的气运,任谁也逃不出这个法则。运还可改,可命就”地涌夫人话说了一半。 可不用她把剩下的那一半说完,众人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天命之人,为封印蚩尤而生,又将为胜利而死,不可改,是命。 “出洞吧”地涌夫人急着下逐客令,尽管她看向杀破狼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但是时间不可耽误。 无底洞外,清凉的夜风凛凛,吹得人衣袂翩翩,不似洞里一般水深火热的境况。 杀破狼坚持着自己的主意,师父的眼疾若没有医治的办法,自己万不会就如此离开无底洞。 可地涌夫人呢,却劝他,凡事当以大局为重。 总之,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二人僵持不下,从这一点看,倒真的是师徒俩。一样的固执,一样的为对方着想。 这样一来,可是愁坏了旁边的众人。劝这个不行,劝那个也不妥。但是,从他们自己本身来看,无疑是希望杀破狼可以和他们一起踏上天命之路的。 在场的众人,人人都来自于三界佼佼的各大门派,大家都明白杀破狼一片苦心,只是不想让师父为眼疾犯愁而已。 “逍遥生,把杀破狼带走吧你知道我的情况的。”地涌夫人眼见劝说杀破狼无望,便把希望寄托于逍遥生身上。 逍遥生想到借由灵力看到的地涌夫人身体内部的景象,便也点头答应了,上前拉住了杀破狼:“我们走吧,你也知道地涌前辈她”说一句,救治无望也不为过。 杀破狼却毫不留情地甩开了逍遥生伸过来的手,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只吐出了三个字:“我不走。” 眼见局势再一次陷入了僵局,骨精灵灵机一动:“杀破狼,现在你能想到的办法肯定都试过了,再耗在这里,无异于坐以待毙。为什么不和我们出去走走,三界这么大,许多奇人异士,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法子呢”说完,便冲剑侠客使眼色。 剑侠客立马会意,“哦,是啊,你想啊,出去接触到的人和事的机会也多,到时候,想要再治地涌前辈的眼疾应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杀破狼眼中闪了闪,骨精灵看在眼里,便知这事有戏,不由地松了口气,加大了劝解的力度:“如果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上路,不仅有很大的概率可以治好你师父的眼病,同时也是帮了我们大家。”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杀破狼,用极其平淡中口吻道:“你毕竟还是一个天命之人。” 有情有义固然很好,但同时亦不要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属于杀破狼的那一份,巫蛮儿扛不起,剑侠客扛不起,大家都扛不起。 站在杀破狼身侧的巫蛮儿等人,听见了他攥紧拳头的声音,做到他心里正在做艰难的取舍,也便没有说话。 杀破狼缓缓抬起头,他知道,骨精灵最后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师父,弟子告辞了。” 地涌夫人没有多言语,只有两个字:“走吧” 但是,众人都知道,那是她不舍得。可是,正如骨精灵所说,这是属于他的责任,没有人可以扛得起来。 出了洞口,繁星满天,月光皎洁,正是夜晚最凉快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偏冷。 骨精灵嘟囔道:“早知道,现在外面都黑了。刚才就不应该走得这么急,好歹过了一晚上再说啊” “嘘”剑侠客示意骨精灵噤声,他隐隐约约感觉这里除了他们还有人。 骨精灵撇撇嘴,颇有点不以为然,自己的话茬他不接也就罢了,居然还叫自己闭嘴。想是这么想的,不过,她还是乖乖闭了嘴。 252 奇遇,洞口消失 无底洞的洞口外,杂草丛生,倒是一个藏身的绝佳地点,却不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有人想要从那里偷瞧瞧地过来给予攻击,很快便会暴露行踪。 现在,四下俱寂,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显得尤为明显。 骨精灵也意识到了这里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另外的人。 衣服在草丛之间来回摩擦,但声音被有意地控制得很小。他可能没有发现,即使他声音再放得轻,也早就暴露了自己位置。 众人不动声色地让开那列草丛旁,等待着究竟有什么人会从里面出来。 一道明晃晃的光影闪现,有人提着镰刀扒开草丛朝他们越来越近。 “受死吧”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此人便三步并作两步,想向下劈来。 不出意外的是,这人扑了个空。众人早把这片位置让了出来,一时间,所有人一拥而上,把这人团团围住。 “放开我,给我放开。”他被剑侠客和龙太子一左一右控制着,尽是动弹不得。 骨精灵眼睛眯了眯,才又睁开:“放了他吧,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剑侠客二人这才松开手,让那人重获自由,可他却还不满足,一直骂骂咧咧个没完。 等她骂痛快了,众人便开始质问他:“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无底洞这里” 据杀破狼和巫蛮儿所说,无底洞方圆几百里根本没有人烟,怎么会有人早早地守在洞口呢况且,看此人的装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不然,他手上镰刀怎么解释 众人觉得奇怪,那农夫更觉得奇怪:“什么无底洞你们毁了我的庄稼,还想撇得一干二净我告诉你们,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好的事” 庄稼众人低头一看,才发觉,他们自己出来的洞口不见了,脚下踩着的可不就是人家农夫勤勤恳恳一耙一耙耕出来的庄稼嘛 剑侠客嘴角抽了抽,很快讪讪陪笑道:“对不起啊,大哥,我们几个没注意,这才把你的庄稼毁了的。” 农夫白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没有缓和:“那你们还杵在那儿怎么,想当木头桩子” 剑侠客带头,赶紧站到了农夫身侧,他脚下的那片空地,全部是杂草,刚好还没有来得及耕耘。 “赔钱吧就你们刚才踩坏的小苗苗,少说也有”农夫比出了个“五”的手势。 剑侠客大胆猜测道:“五两”应该不至于吧,就几个小秧苗,还不至于狮子大开口吧 农夫果真摇了摇头:“我是让你们赔钱,不是要敲诈。就五吊钱,怎么,不敢给了吧” 剑侠客忍不住嗤笑一声,就算是五两他也照样连眼皮都不带眨的就可以掏出来,更何况,只是五吊钱。 他从怀里连续摸出了五吊钱,一一地挂在指尖,在农夫大哥的眼前晃了晃:“这下,够了吧” 农夫接过那属于他的五吊钱,喜笑颜开:“算你们认错态度还不错。” 眼见误会都解开了,骨精灵赶紧见缝插针:“那个,大哥,你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一个洞啊” “洞”农夫大哥听了这个问题,就笑得更大声了:“你这女娃子,咋这么逗。我好好地在自家地上挖一个洞出来干甚” 这么说,就是没有无底洞了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不对啊,刚才大家都是从无底洞里出来的,一出来就听到了草丛里的动静。根本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无底洞就凭空消失了 “哎,你们这群娃子,夜太深了,去我家里歇歇吧”农夫大哥淳朴得紧,一码归一码,不会因他们踩坏了他的农作物,就此记仇。反而还主动提出帮助。 骨精灵和自己的恶念一通折腾之后,已是人困马乏,因此听见了对方这么说,便忙不迭地点头:“麻烦大哥了” 其他人虽然不至于那么的疲累,但同样夜晚就是睡觉的时候,谁也抵挡不住困意的来袭,大家便都欢喜地答应了。 农夫一路带着众人在庄稼地里绕来绕去,还不时警告他们,千万不要再毛手毛脚地把哪个秧苗,草木给踩坏的。 远处有座茅草屋,里面昏黄的灯光虽然不够透亮,不足以照彻这暗夜,但却足够温馨柔和。 趁农夫大哥和他的妻子去整理床铺的时候,众人便把目光齐齐汇聚在一旁角落里坐着杀破狼。 感受到这样炙热目光的杀破狼,也就只能把他所知道的全部一字不落地讲出来:“无底洞的出入洞口只有一个,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也,实在不知。” 巫蛮儿却一笑,反问道:“杀破狼,这些话是你听谁讲的” 杀破狼一头雾水,什么听谁讲的,“这个事情,无底洞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巫蛮儿若有所思地点头:“哦,那你就是从来没有出去过了” 没有出去听到这里的众人便纷纷把目光聚在杀破狼身上,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不知是什么感情占大多数。但大部分则是一种同情。 就算是管理再严的门派,也不会有弟子从来没有出过门啊哪怕是师门委派的任务,也总是需要弟子去完成的。 “肯定是你从来没出过门,你就以为无底洞的出口只有一个。”骨精灵娓娓道来。 所有无底洞的弟子都这么说,可并不代表地涌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可见道听途说传的久了,也会慢慢变成“真实”。 “可能吧”杀破狼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便整个人回归到发呆状态。 不大一会儿,茅草屋的主人农夫夫妇俩来了,说是床铺已经整理好了。 剑侠客福至心灵,多问了一句:“敢问大哥,这里是什么地界啊” 农夫大哥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撇了一眼剑侠客,便笑道:“你们这群娃子实在是怪,这里当然是大唐了” “大唐”众人不禁惊呼,怎么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无底洞也好,神木林也好,这二者都不隶属于大唐地界,怎么出个洞口又回来了。 剑侠客再次确定道:“那,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化生寺” 农夫彻底爆笑:“化生寺,那是大唐长安第一寺院,你这娃子,不是欺我无知吧” 剑侠客嘴角抽了一抽,他是真没有那个意思,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确定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属于大唐的哪个方向。 253 草屋,玄机(一) 剑侠客清了清嗓子,才接着又道:“那大哥,化生寺离这里还远吗” 农夫大哥和大嫂对视一眼,便笑道:“看你们这样子,是想去正好,化生寺就在我们村口的东面,如果步行的话,大概就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农夫的话证实了剑侠客等人的猜测,无底洞洞口可能不止一个,每一个洞口都可能连通者不同的地界。 只是还有一点,尚未搞清楚,为什么洞口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行了,夜深了,你们好好休息一晚吧”夫妇俩出去把门带上了。 农夫靠天吃饭,茅草屋自然也不大,一个房间里这么多人,已经是极限了。大家蜷缩在一起,只能相互紧挨着。 夜色如水贯彻四方,骨精灵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因为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很快便睡着了。 白茫茫的雾气弥漫在河面上,骨精灵四下张望,她明明是在农夫的家中睡觉,怎么会突然来了这边 “有人吗”骨精灵边走边看,右脚却被不知名的东西给缠绕住了。 迷蒙的白雾遮挡住了视野,使她看不清脚下的情况,只能接着左腿的力量,使劲将右腿往外拔。 “嘶”这感觉好像黏糊糊的,糊满了裤腿,应该是什么泥巴之类的。 骨精灵手中聚起鬼火,幽蓝色的光芒一接触那些缥缈的雾气,即刻就把它们驱散了。 “糟糕,是沼泽。”骨精灵背上不由地惊出一片冷汗。不过就是低头看了一眼的功夫,衣裳好像就全贴在后背上了。 沼泽这种东西,一旦泥足深陷,越挣扎越会陷得快。即使一个人有千斤之力,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毫无用处。 “救命啊救命”骨精灵将两只手放在唇边,以期能有过路的人凑巧听见。 同样危急的时刻也出现在了逍遥生身上。他记得十分清楚,就是一个闭眼的功夫,怎么身下的床榻就变成了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虎。 他赶紧翻身下来,却正对上了那双饿虎扑食的眼睛。“吼”,猛虎发出了猛兽特有的嘶吼声,四只爪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撒开。 逍遥生赶紧弯下腰身,那凭空一跃的老虎扑了个空,自然是不甘心。它口中发出了阵阵不耐的嘶吼声,龇牙咧嘴,仿佛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用利爪撕成碎片一样。 “稳住,稳住。”逍遥生连连后退,像刚才那样的好运可不是时时都会有的,他能躲得过一次,两次,却并不意味着次次都能躲过去。 老虎发了疯般,在地下摩擦着它的利爪,这样扑上去的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逍遥生的瞳孔中倒影着一只张开的利爪,他及时取下腰间挂着的离恨莲华扇,这才把爪子挡了下来。 “吼”老虎的利爪和离恨莲华扇相抵的瞬间,火花四溅。它越发的不甘心,便尝试着将整个身子压将下来。 不堪重负的逍遥生当然后背率先着地,整个人再也无反抗的余地,只能靠着一把宝扇将自己身体的绝大部位和那利爪分隔开。 他尝试过调用身体内的灵力,神奇的是,今天无论他怎样凝神屏气,好像身体都没有任何反应。 老虎慢慢垂下脑袋,露出了一口雪白但却沾有血丝的尖牙来。逍遥生心中大呼一声,他怎么就忘了,老虎这种猛兽,不光有利爪,还有尖牙啊 逍遥生也算是从小习武,即使没有了灵力可用,好歹还是有着拳脚功夫的。况且,若真打起来,他也不是赤手空拳。 离恨莲华扇的威力可不容小觑,这一扇子劈头盖脸地扇过去,即使不死,也必当将其扇成个残废。 “阿弥陀佛”逍遥生眉头神皱,这可如何是好。化生寺的教义他从来未忘,自己是不能出手伤它的,可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剑侠客等人无一不是身处险境。杀破狼面临着万箭穿心的危险,可自己手中的穿云箭不知为何只有三支。用三支阻挡成千上万个箭矢,“可真是考验我的技术啊”他嘴角轻蔑一勾。 巫蛮儿回到了神木林之中,在这里有她敬爱的族长,有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小鹿灵儿。可是,更令她头疼的却是有人拿着长刀长剑正在妄图从背后刺穿他们的胸膛。 剑侠客身处火海,狐美人,飞燕女立于悬崖绝壁,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往前一步,则是寒光阵阵的剑阵。 龙太子似梦回儿时,他的哥哥,亦是东海龙王之子,却代他受过,原因则是他打碎了父王最钟爱的一颗夜明珠。 “老婆子,我们这样子做,是不是不太地道”农夫偷偷地从门缝向里面张望,被自己这么一问,还挺有负罪感的。 眼看着天命之人一个个全部深深陷入梦魇之中,他才回过头来和农妇窃窃私语,说的话题自然全部是有关天命之人的。 农妇白了他一眼,貌似在说,瞧你那怂样,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咱们这也是为他们好,你就别在这儿碍手碍脚了。”说完,又恨他不争气,在农夫胳膊上狠狠捏了一把,才满意地转过身子去,不再偷窥剑侠客他们了。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农夫赶紧跟在她屁股后面,一挑帘子,两人钻进了与剑侠客等人住的房间相对的另一间房去了。 众人危机各异,但有一点,却是都心照不宣地意识到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幕后黑手,不是别人,正是那看似热心肠,纯朴厚道的夫妇俩。 “呸”,剑侠客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可不管自己是否身处火海,心里的火先发泄了再说。 人身体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外面焦灼的火焰,再加上心里怒气的爆发,不把剑侠客烧个外焦里嫩,就不足为奇。 火势蔓延得很快,剑侠客置身在其中,胸腔不断剧烈起伏着,连供他呼吸的空气都被火海剥夺了大半。 不管了,只能尝试着先冲出去了,剑侠客撸起袖子,双脚分开站立,瞅准时机,打算冲出火海。 农夫闭着的双目似有所感应,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泛起一个弧度:“这么快,就有人要反抗了”很好,天命之人的实力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 254 草屋,玄机(二) 剑侠客将最外层的衣服脱了下来,护住了自己的头和脸,还顺带着将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也给包住了。 全副武装好之后,剑侠客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这才放心满意地活动了活动手脚。 此时的火海冲天,站在剑侠客的方向看去,足足将近有三米多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剑侠客擦着地面连滚带爬一路冲出了火海。极高的温度仿佛要将人吞噬了一般,不要说在此狂奔,就算只做短暂的停留,也足够人受的了。 大火借着风势更是肆无忌惮,又好像有思想一般,剑侠客往哪个方向走,哪个方向的火焰便会高涨。 恐怕这还不是普通的火啊,剑侠客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他皱着眉头,观望四下里的火墙。刚才一鼓作气冲出了老远,要搁寻常的大火也早该出去了。 但自己现在是冲出了一个包围圈,却进入了另一个包围圈。再往外面走,不出意外,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形。 剑侠客不得不重新思考,究竟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这么一想,剑侠客索性叉起腰来,看着火焰喷薄出的火星飞舞。 贴身的衣服被滚烫的火焰烤得烫手,又被自己一身的汗水紧紧贴在背上。里衣外衣黏糊在一起,别提有多难受了。 就这么心烦气躁地叉了叉腰,跺了跺脚,身边溅起的火星喷洒到他的身上和衣服上,他也全然没有心情去扑灭。 火星被喷在了衣服上,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借势肆掠,反而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这么一来二去,不由地引起了剑侠客的注意。 火星渐渐积聚在布制的衣服上,应该是会烧起来才对。怎么反而又不声不响地熄灭了。 剑侠客的双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和之前的情况一样。空有令人难忍的高温,却一星半点的火星都看不见。 “还有这样的好事”剑侠客不禁咧起嘴来笑了笑。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瞻前忽后的,前怕狼后怕虎根本不是大唐官府的弟子所为。 他脱下来绑在自己头上的衣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便双脚一蹬,跑出了火海之中。 身后的火海在剑侠客的极速奔跑之中,越燃越小。他站住脚,回眸一看,才发现,原来大到几乎要遮天蔽地的火海,这半天就要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火势减小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落在剑侠客的眼睛里,却不是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情。 刚才自己冒火狂奔的时候怎么不见它熄灭,这临了临了,他都逃出来了,算是怎么回事马后炮也不是这样的算法。 火海不一会儿便彻底从这广袤的平原上消失了,剑侠客感觉头昏昏沉沉的,随即就跟着倒地不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还是眼睛一张一闭的功夫,当剑侠客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又换了一换。 他平平稳稳地躺在农夫家的塌上,昏黄的烛光摇曳,不知是在为他庆贺逃出生天,还是故意在挑衅嘲笑。 这都不是剑侠客该管的事情,此刻他立马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挑起帘子,冲到了对面的房间里。 那夫妇俩正在有说有笑,见到剑侠客气鼓鼓地破门而入,倒也不惊奇。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醒了这天还黑着呢,少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剑侠客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个所谓的老实巴交的农夫,笑道:“我若不醒,二位是准备为我在梦里收尸吗”一针见血,剑侠客认为到此刻为止这俩人是绝对有猫腻的,一点颜面都不用再讲。 在他看来,这夫妇俩似乎对他们的罪行也供认不讳。之前还装着说一句“娃子”,乡土气息这么重。可现在,看他醒了,就原形毕露了,一个“少侠”就全部承认了他们的恶行。 剑侠客越想越气,心里好像有小猫在抓心挠肺,看着这俩人如坐泰山一般的镇定,他更是气得心肝都在颤抖:“你们放了我的朋友”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语气这么严厉,剑侠客不相信,他们会听不出来。 妇人看了一眼剑侠客,欲离开这个房间,却被剑侠客一手拦了下来,他亦语气淡淡:“大娘走得这么急,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农夫听了这话,便忍不住了,站起身子来,直视着剑侠客道:“你放她走,有什么话,我跟你讲。” 剑侠客本不愿为难一个妇道人家,只是以为她想要逃避罪责,现在看来,倒也没有必要再拦着了。 他横跨一步,让开了一条通道给妇人,眼睛却始终停留在农夫身上,以示警告:“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招。”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了剑侠客和农夫,他便招呼剑侠客过去坐:“少侠远道跋涉而来,何必大动肝火呢” 说着,还在剑侠客面前添了一盏茶水。整个人的气质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剑侠客看了不由地冷笑,他伪装的技术可真是堪称一绝:“这么有文采的话语,可不是一个农夫能说出来的。” 他咣当一下砸下手中的茶盅,“说吧,你是什么人,又打算怎么对付我们天命之人。” 农夫笑笑,很是满意剑侠客之前的那一句话,有文采,“我若说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信不信” 剑侠客自认为没有骨精灵的古灵精怪,没有能力分辨这些话里藏话玄机的能力,只能提高了嗓音:“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你不要在这里跟我唧唧歪歪,赶紧放了他们。从此,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互不干扰。” 这一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他没有理由不答应,除非还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替蚩尤办事,只能陪了夫人又折兵。我不指望你能倒戈相向,只希望你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儿,不要得罪了别人,还不自知。” 见他没有反应,嘴角还依稀挂着淡淡的笑容。剑侠客便明白,还得威逼。 剑侠客继续添柴加火:“就算你坚信输的人会是我们天命之人,那我们也有办法,在死之前拉你一起下水。” 他这话说得极其缓慢,听在他人的耳朵里,也早该妥协了吧 剑侠客的脸无限贴近了农夫,就不信你还支撑得住。 255 草屋,玄机(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农夫脸上可没有一丝的胆怯,反而瞪大了眼睛,回盯着剑侠客道:“蚩尤不蚩尤的,我不知道。” “你”剑侠客一把揪起他的衣襟,要不是众人都被困在梦魇之中,尚未清醒,他定要将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给捏死。 “你到底想怎么样”剑侠客自暴自弃,索性放开了抓着对方衣领的手,跌坐在踏上另一端,有气无力地低低问道。 农夫抿了一口手中茶盅里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想怎样,一切等他们清醒了,你就会知道。” 农夫嘴角轻轻勾起,伸出指头,指了指剑侠客面前的茶盅:“现在就尝尝这茶吧,这可是初雪泡的茶”说完,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喝起了手中的茶水。 除了等待,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至于这茶嘛,剑侠客仰头全部灌进去,没有毒,因为要是对方想下手,根本就不会和自己费这么多话。 以他的手段,能悄无声息地让众人全部中套,就万不会在吃食茶水上下药,这未免太低端了。 那农夫看到剑侠客喝茶宛如喝酒,不禁大笑:“少侠,茶可不是这样的喝法。” 剑侠客白了他一眼,怎样喝,是我的事情,用得着你碍手碍脚,多嘴多舌的 农夫瞧见他的模样,也就住了嘴,再没有开口说话。这忠言嘛,往往都是逆耳的。 剑侠客攥紧了茶盅,刚才的火海其实就是很好的证明,险境根本就不会要命,它们也只是在试探。只要能放下心底的恐惧,就可以走出困境。 但是,这个消息要如何传递给其他人呢剑侠客瞥了一眼农夫,他的目的好像还真不是他们,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 却说另一边,杀破狼,飞燕女和狐美人纷纷脱离桎梏,相继清醒过来。虽然也尚有疑虑,但还是感到了这其中的不简单,都聚到了农夫这间屋子里。见剑侠客黑着一张脸,便知道有些不好了。 他们索性都找了处地方坐下来,等着其余的人清醒过来,在这期间,还不时打量着这奇奇怪怪的农夫,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多。 骨精灵深陷泥沼,很快已经淹没到她的脖颈处了,此时的她也明白,这么偏僻的地方压根不会有人来。 求人不如求己,她早该想明白的。况且,自己无缘无故何时到过这里,一定是农夫做的手脚。 骨精灵伸长了手,想要将泥沼一旁的藤蔓扯下一截,比较费劲的是,那个藤蔓离她本没有多远。坏就坏在,自己的身体全部浸没在了泥沼里,根本使不上劲。 她艰难地在泥沼之中移动了移动身子,才勉强靠近了那藤蔓一点儿,就这样短短的一段距离,已经汗流浃背了。 她再次伸出手,一点一点探去那根粗壮的藤蔓,指尖粗糙的触感逐渐清晰,骨精灵一用劲,就将那根藤蔓抓到了手里。 灵力不能使用。但好歹还有玄冰刺可以随心所欲。她将藤蔓麻利地缠在玄冰刺的一段,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其一掷。 玄冰刺带着藤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便直直向下,倒插在了泥土里。 骨精灵试着拽了拽藤蔓,牢固程度还可以,应该勉强支撑下自己的重量。 她将藤蔓紧紧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了那根藤蔓上,借着玄冰刺插入泥土才渐渐攀出了泥沼。 “呼”骨精灵喘着粗气,好像把自己的体力全部透支了一样。 泥沼在骨精灵的注视下,渐渐缩小,就好像地表深处有个什么天然形成的洞口一样正在把它们源源不断地吸入进去。 眼前一黑,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骨精灵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茅草屋里的床榻上。 “剑侠客”她猛然发现包括剑侠客在内的好几个人都不在了。 该死,她心里默默骂了句,没想到,这小小的山野村夫居然还玩起了转移。 她赶紧下床,挑起帘子,不见人。她的目光移到了另一间屋子里,里面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猛然挑起帘子,自己却傻眼了,原来那不见的几个人都在这里。 “先坐下吧”农夫连头都不转,就道。 骨精灵满腔的怒火正愁没地方撒,这现成的好机会她哪会放过。正准备开口大骂的时候,就看到剑侠客坐在正对那农夫的位置处冲她微微摇头。 她眉头一皱,也进了房间。不过,她并没有坐在哪里,而是选择了在一处角落里站着。 “还有几个人”农夫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 剑侠客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众人,便道:“还有三个人。三个人一到,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农夫没有言语,把玩着手中的茶盅,里面的茶水早在骨精灵出来之前就已经喝尽了。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若不仔细辨别的话,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变化。 还有三个人,那三个人面临的险境都是他们内心深处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出来了。 既然这样,自己也可以尽早交差完事了。这恶人可不好当啊 巫蛮儿声音都有些激动,“族长,灵儿,你们别动。蛮儿这就,这就来救你们。” 刀光剑影在他们身边闪现,有个黑色的剪影出现:“去解开武神坛的封印,要不然,就要了他们的命。” 巫蛮儿咬了咬嘴唇,这个选择是她日夜担心的,武神坛一旦失守,最先遭殃的便是神木林。到时候,倘若有人拿大家的性命威胁她可怎么办 没想到,最害怕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成了现实。 一道鲜血已经从族长的脖颈处往外流出,那人继续呵斥道:“你要再犹豫,可就谁也救不了了。” 巫蛮儿颤抖着伸出手指,“我,我救他们。” 她越说越无力,到最后,只喃喃自语般吐出了一句话:“也一定要守住封印,到最后一刻。” 那道黑色的剪影耳朵却好得出奇,“天底下诸事岂能皆顺你心意”话音刚毕,手起刀落。 族长的血直接溅起有三尺高,他瞪着大眼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那剪影笑得发狂:“看来,一条性命还不足以打动你。这个怎样足可见我的诚意了吧”他举着大刀在灵儿周围比划着。 256 身份,揭晓 巫蛮儿于极度挣扎之中,发现了异常。这样的距离不算遥远,他们所站的位置亦不是阴凉地。为何只能看到族长和灵儿,而那抓了他们威胁的人,却只有一个黑色的轮廓。 再回想起自己看到这一幕之前的景象,分明是在那对夫妻家中睡觉。 总不会无缘无故,阴差阳错地回了神木林吧 可以合理解释这一切的,貌似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除非是有人知道了她内心的心魔,故意造了这子虚乌有的幻境来。 不过,就在刚刚才,她一直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心中的纠结好像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有些东西,不是纠结,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掉的。一味的担忧躲藏只能换来更加糟糕的结果。 譬如刚才,自己的犹豫造就了“一步错,步步错”的局面。既没有保护好至亲,也不能守护好封印。 这么想着,眼前的景象便慢慢消散。巫蛮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和自己所猜测的一般无二,这一切不过是有心人一手造就的。 至于目的,现在断言似乎还为时尚早。巫蛮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和其余人一样在茅草屋之中。 逍遥生盯着地面发呆了半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即使老虎凶相毕露,逍遥生也不曾主动出手,给予其致命一击。 倒是手中的离恨莲华扇,本来心性也像极了他,万事以防御为先,却不想刚才是受了什么打击,自己脱离了逍遥生的手,直接扇在了老虎的命门上。 它临死前哀怨的眼神,令逍遥生久久不能平复,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双手沾上了其他动物的鲜血。 “沙沙”的响声盘旋在耳边,是离恨莲华扇飞在了逍遥生头顶上方。 不比剑侠客的鱼肠,鱼肠之中有剑灵,自有一番思想。不过,离恨莲华宝扇说到底也是神器,还是和逍遥生之间有着感应的。 它见逍遥生呆楞,直接就在其头上猛敲了几下,又在他眼前飞过来飘过去的。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逍遥生皱着双眉,方才造下的业障已经够他惭愧的了,离恨莲华宝扇又来凑什么热闹 离恨莲华扇飞在了击毙老虎的那片空地上方,一片光芒飘飘然洒下,老虎的尸体凭空消失了。 逍遥生瞪大了眼睛,才逐渐反应过来,离恨莲华扇是什么意思,“这是假的” 离恨莲华扇绕着逍遥生转了好几个圈子,算是赞同逍遥生的说法。 参禅悟道本应是明心见性,可是悟道遥遥不见成果,久而久之,反成为了做事的桎梏。 逍遥生低头沉思,老虎若有伤人意,自然不能任其为所欲为,但在不伤害其的前提下,难道就不能暂时控制住它了吗 眼前光芒退散,剑侠客的手拍了拍逍遥生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方才的危急关头,是剑侠客强逼着那农夫把逍遥生被封禁的灵力给解开的,这才有了离恨莲华扇得以救主一事。 有灵力护体,逍遥生还可以在保全他人的时候,也可以保护自己。若没了灵力,那后果也就只有这样的情况,才是让逍遥生纠结的。 “行了,结束吧”农夫猛地把手里的茶盅掷在桌案上,粗声粗气地说:“你们失败了。” 随着茶盅碎裂的清脆声,屋子那边一片光芒闪过,剩下的龙太子悠悠醒转。 一切提前终止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剑侠客用一种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农夫,只觉得越来越难摸透他是个什么意思了。 “剑侠客,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是蚩尤的人。”农夫这回不再有所隐瞒。 更加神奇的是,他不仅知道众人的真实身份,甚至还可以把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叫上口。 “今夜此间的种种,只不过是对你们的一场考验。”农夫悠然说道,伴随着他声音的起伏,门外渡进来了农妇。 夫妇俩站在一起,用一种颇有些遗憾的神情看着众人。随后,那农夫便是长叹一口气:“罢了,这可能都是天意。也或许是时机未到吧” 剑侠客的敌意全消,此时只有万般的疑惑:“您是” 农夫笑笑:“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有件东西是观音大士从卿月姑娘那里得来的。本想托我转交给你们,只是在交予你们手上之前,还有这场考验注定要过。” 众人这么一听,便都低下了头。原来,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这么曲折,他们竟然白白冤枉了好人了。 逍遥生更是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他本来脸皮就薄,今日众人没有通过考验,责任还是在他。他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剑侠客听到“卿月”二字,则是大惊失色。他早就觉得卿月的身份不简单了。 以前还只当她是少年有成,一个人没有任何依仗变成为了玲珑阁的东家,是自己师父程咬金的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并非亲生。但在程咬金眼里,与亲生的并无不同。 直到在长安城遇到百姓们夹道欢迎的玄奘法师要西行,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情。剑侠客那时才意识到,这样一个貌似平淡无奇的人,其背后的身份究竟是有多值得挖掘。 但那时,恰逢骨精灵恶念占据肉身一事,已经够他忙得焦头烂额的了,这件心事居然也就搁浅了下来。 现在看来,单论她与观音大士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足够窥见一斑了。 剑侠客不打算放弃任何一个机会,直接抓了农夫的衣袖,便开口问道:“卿月姑娘和,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上来就直接问卿月和观音的关系,有点不太妥当。这件事还是得一点一点来。 夫妇俩对视一眼,没有回答剑侠客的问题,反而是周身围绕着飞出了数朵祥云,二人的身量一下子缩小了不少:“若几位天命之人还想得到那东西,便来紫竹林吧” 看着他们脚下的云朵越来越淡的样子,龙太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正开口唤了一声“哎”,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太子低着头沉思:“看他们的身形打扮,应该就是观音大士身边的金童玉女了。” 他和父王贵为龙族,是天界一员。所以,他小时候曾有幸见过观音以及她身边的一些人。 金童玉女对他而言印象深刻,那个样貌十几年了,都不曾改变过。 257 默默彳亍,前寻光亮 金童玉女,算是世人皆艳羡的神仙眷侣了。数百年来,一直维持着小孩样貌,但是却比绝大多数仙人都要活得久远一些。 说不定,连这三界的沧海桑田,时移世异都是见证过的。 这一次,也是因为他们的容貌,龙太子才得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金童玉女”逍遥生听了龙太子的话语,立在一旁的他,才想起来记忆之中好像是曾见过这二人的金像啊 “是我拖累了大家。”逍遥生羞愧地低着脑袋,语气中满是深深的自责。 蚩尤作乱,三界众志成城与其力战,本不干紫竹林的事情。他们超脱于三界五行之外,想必蚩尤就算有了通天的本领,也撼动不了灵山一分一毫吧 如今摆在眼前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却因他的过错而生生地错过了。 龙太子一听此话,便也跟着心情低落下来:“要说这事,多半也有我的责任。” 不仅逍遥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就是他,也过不去。 剑侠客扶额:“你们怎么动不动就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语重心长地接着说道:“既然是一个团体,那有了什么失误,尽力补救就是了。” “是啊”骨精灵也忙着去宽慰逍遥生二人:“我们这就出发去紫竹林好了。” 不是那二位金童玉女说的嘛,机会还是有的,就看他们去不去了。 “可,我们并不知道紫竹林在哪儿啊”飞燕女摊了摊手掌。依她看,那金童玉女也是办事不牢靠的,既然诚心诚意想叫他们去,却一点线索也不留下。 山河万里这么大,即使紫竹林那里有什么值得他们一去的地方,那等他们走过去,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龙太子抿唇一笑,现如今,飞燕女的一颦一笑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不会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想法。 他看着众人,便道:“在我看来,金童玉女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得很好啊” 飞燕女眉心狂跳,龙太子什么时候也喜欢和她抬杠了 云端上,流云呼呼地从耳边刮过。不知是不是大家整体的实力得到了明显攀升,还是越靠近紫竹林的地方,灵气越发的氤氲了。 往日御剑飞行的,驾驭飞行符的,今天速度快得不止一点半点。轻缓飘过的流云,在此时感受起来,似乎都带了一点儿迫人的杀伤力呢 “下面就到了。”龙太子指了指脚下快速流淌而过的流云道,明显地兴奋起来。 一路上,龙太子都神神秘秘的,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硬叫众人跟着他就行。 现在,飞燕女算是懂了。原来,龙太子是早知道了紫竹林的位置,才会出言维护那金童玉女,怪不得总要卖个关子呢 地上微微扬起尘土,却没有呛人的感觉,反而透着一股大雨过后泥土特有的芬芳气息。 有人在剑侠客等人身后疾飞而行,他的速度快到只剩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影子。不用说,自然是负责守护紫竹林的神仙什么的了。 三界之子,只要稍微有点名堂的山水,哪一处会缺了这些守护的小神小仙啊甚至厉害点的地方,有几头上古神兽也不足为奇。 白色的影子在空中翻过一个跟斗,稳稳地立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众人并不能立时看到他的样貌,他只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 骨精灵却倏地皱紧了眉头,这有好几个月没见了,她都快忘了还有一个这样的人呢,她听到自己格外平静的声音开口问道:“安歌” 剑侠客等人这时才偏过头来,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着骨精灵,道:“他是安歌” 安歌以背影示人,他们自然不能一眼就认出来。因为红袖的关系,使得这群人之中和安歌最后有交集的人,便是骨精灵了。 他们情况那么特殊,骨精灵不能不记得。 那白色的背影听了这话,也是身子猛然一震,他僵直了的身子慢慢扭转过来:“是你们” 他展开双臂,像是踏水无痕一般,清浅落于众人面前。 骨精灵笑笑,安歌还是那个样子,和当时桃林之中初见一样,一样的傲然于世,自成一派。 安歌还时常抱怨,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受限很多。不能如常人一般过着那样平淡的日子。殊不知,其实他这个样子,很多人都羡慕呢 骨精灵心底幽幽叹口气,不过,再怎么样,那也是别人的事情了。她也自己有自己的选择。 逍遥生看到了安歌喜出望外,他还犹记得,这个仿若谪仙一般的男子,竟与他颇志气相投,“安兄,你怎么会在观音大士的紫竹林里” 安歌不是住在山河社稷图中吗,即使他当时来这里的目的是找那个什么倩雪,也不会滞留下来这么久的日子了吧 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还不是这些,安歌是怎样的辗转才会跑动了这紫竹林里 骨精灵多半猜想到了原因,但还是半开玩笑地道:“该不会,安歌你也是擅自闯进来的吧” 安歌摇摇头,那张俊美的容颜上自始至终都很难再有什么过多复杂的表情:“红袖的事情,我遍寻奇人异士,都无法解决。”说到这里,他那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发生了褶皱。 只不过,不是因为欢喜,恰恰相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极其厌恶的感情。 “所以,紫竹林的观音大士有法子帮你”骨精灵追问。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和安歌红袖二人分开的时候,红袖还是一个鬼魂状态,不能在阳光下多呆。 安歌去一个小摊贩那儿买来一把油纸伞,二人并肩而行,直至淡出她的视野。 时间好像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又好像就是今日几句看似闲谈的话语之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过了。 “观音大士说,她的情况复杂。就让我们在紫竹林先住下来,一切等到她寻到法子再说。”安歌话语中隐隐有了些期待。 难怪,在黑暗夹缝之中默默彳亍的人,一旦有那么一丝光亮,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唯一的希望。 他没有理由再拒绝的,更何况,红袖那个身体状况,实在不易奔波。 万一再遇到上个什么臭道士,扬言要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什么的。那这对苦命的鸳鸯可真就没有下文了。 258 凡尘,触手 骨精灵不觉地思绪就越飘越远,直至安歌说完了他要说的话,一切停止地好像猝不及防。 骨精灵有点干干地一笑:“所以,这是条件” 安歌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一起闯过地府,救过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很自然地摇了摇头:“反正也是闲来无事。”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安歌和红袖便毛遂自荐,替观音大士暂时守这紫竹林中一片寂静。 “没想到,你们就来了。”安歌将双手背在身后,好像还有点为难的意思:“你们来这儿,是有事” 这话说得,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剑侠客瞧着安歌和骨精灵居然如此熟悉,就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痛快。 可他又不能把气撒出去,不然到时候让安歌觉得剑侠客就是如此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可是,剑侠客心底暗笑,这貌似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们有事可以来紫竹林,难道我们几个就不能有事了” 安歌脸上云淡风轻:“当然可以,只是我刚才还以为是什么外人闯进来了。”说着,安歌后彻一步,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便不再干站着,终于缓步朝紫竹林深处挺进。 安歌一人走在队伍最前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东道主,还是得尽点地主之谊的。由于他再次以背影示人,没有任何人看得到他的面部表情,进而可以推测出他此时的心理活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呢,刚才和剑侠客说话,怎么总觉得他的火药味很重呢好像并不是纯粹的想说明他们的来意和难处,倒像自己无缘无故地招惹了他。 一尘不染的白衣贴近身体内侧的层层褶皱处,悬挂着安歌最喜欢的玉箫。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鲜少在外人面前显山露水。 这一管玉箫,也就被他放在了不易察觉的地方。现在,对他来说,更有了不可忽视的意义。 玉箫的几个手指按的小孔上一闪一闪的,红袖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是你的心思不够细腻呢” 这算是他们之间独有的默契,观音大士虽未能立马给出两全的方法,但是却为红袖寻了个最佳藏身的地点。而且,还是他贴身跟着多年的玉箫,安歌想想,便觉得舒心不少。 他们之间的谈话可以在无人的时候外放出来,但更多的时候,红袖的话语只要他不愿意,别人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到的。 此时红袖的一番话语,搞得一向看得比较通透的安歌都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红袖清浅笑过,玉箫上的几个小洞便暗了下去,安歌还是不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颇有点百转千回是什么情况。 “哎”,他微不可闻的叹口气,随而又自嘲似的笑了笑。这等小事,什么时候也值得烦恼自己了。 前方哗哗的水声旋转跳跃出了一篇特殊的乐章,在阳光的映衬下透亮并且带着光泽。彼时,山间刚好有清风吹过,或许是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穿过茫茫戈壁,走过无涯山野,漫不经心地凌于水面之上,带着千百人的悲欢离合在这里汇聚。 它好像带着千年的时光而来,风里呜咽,嘈杂,却不失秩序,吹得清冽,飘得自由,所有的所有在这片水域上得到了释放。 众人不禁睁大了双眼,这里也太神奇了。若不是今日来到了紫竹林,他们哪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自古就洒脱不羁的风,文人墨客的宠儿,千山万水都阻挡不住它们马不停蹄的脚步。居然会在这小小的溪流上得到停留,并且还会把它经过的地方,以影像的方式全部展露出来。 安歌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也为此惊叹过” 观音大士法相千万,自能知道三界悲欢离合。但是,紫竹林上还有着千千万万的生灵,它们都可以再次体会到“入世”是什么感觉。 一朵巨大的云彩忽而飘到了众人的头顶上方,霎时遮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你们的速度可够快啊”他们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追来了,速度能不快吗 这个声音,他们当然记得,不就是指点他们来此的金童玉女吗 安歌此时才了然,难怪他们会突然来了紫竹林,这里一向不为外人知晓,原来是金童玉女的意思。金童玉女的意思,便也是观音的意思。 安歌知道他和红袖在此,多有不便。便朝着金童玉女二人的方向微微颔首,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阳光下。 “他这是”剑侠客皱着眉,这家伙也太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意思了吧 “他走了,跟我们来吧”金童玉女不知何时早就站在了缓缓流过的溪流前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前半句告诉了剑侠客安歌的行踪,后半句却是要完成他们的使命了。 石头的大小,刚好可以站下他们两个人,两个娇小的幼儿状态的人儿站在上面刚刚合适。 金童玉女一直保持着双手合十的状态,没有再多说任何一句废话,径自渡过了不算湍急不算缓慢的溪流,示意他们也用这种方式跟过来就好。 众人便紧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骨精灵免不了暗自腹诽,还真是活了百年了啊就算有小孩子的骗人的外表,可他们的言谈举止却着实无聊得很。想套个近乎,也没有机会。 “到了前面,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金童偏过头来,嘱咐道。冲撞了正在修行的菩萨可不是他们负得起责的。 剑侠客被他这么一说,忽得玩心大起,故意拖长了调子:“那若是观音大士问我们话,我们也不答吗” 金童将微微泛起的怒气压了下去,用一种平缓的语调回答他:“废话,废话能不说,就不要说。” 骨精灵等人咬着嘴唇,忍住笑意。敢在金童玉女身上找乐子,怕是除了剑侠客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正走着,就见前面一凉亭里旋转着飞出数道光芒,这些光芒很快就将众人团团围住,环绕在他们周围,一时动不了。 难道是要囚禁了他们骨精灵等人捶打着堪比铜墙铁壁的光墙,自己一身灵力居然拿它毫无办法。 甚至,骨精灵试探性地将手指伸了出去,一挨到那光墙,就感觉体内有源源不断的暖流被吸了出去。 她赶紧收了回来,那渐为空虚的感觉,是灵力。 259 紫竹林,纤尘不染 “怎么会”骨精灵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是啊,怎么会呢。这个感觉分明是灵力外泄。 紫竹林中,不正是观音大士的道场吗怎么会有如此的邪术来剥夺他们的灵力。 骨精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看在眼里,虽然同样是疑惑,但是全部默不作声。 逍遥生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轻轻地冲着骨精灵摇了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多言,更不要轻举妄动。 骨精灵费解,但看着不远处的金童玉女站在一处,双手合十地看着他们,她似乎就懂了这一个阵中的真正目的。 她唇角轻轻一勾,每次的考验怎么会都一样呢 上回就是因为不察,功亏一篑。这回,不会再发生了。 众人全部会意,虽仍然不知此举何意,但全部盘膝而坐,静气调息。 金童玉女见此便窃窃私语起来:“这回他们应该可以过关了吧” “谁知道呢快住嘴吧小心一会儿菩萨发现了。” 紫竹林的主人,也就是众人口中的观音大士早就有言在先,不许金童玉女多言,以防天命之人发现其中的蹊跷,从而使考验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道道光芒铸成的光墙密不透风,像是最炙热的夏日火炉一般,直接烤得地表干裂,整个身体周围全部都是黏糊糊的感觉。 环境在某一程度上对人心境还是起到了不少的作用的。高温炎热的环境除了会让人快近于脱水状态,也会使人心浮气躁。 骨精灵这就坐不住了,汗水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一样,吧嗒吧嗒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在地上。 汗珠子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可是汗水的主人依旧抵挡不住这高温,唇色都有些发白了。体内的灵力也和水分一样在不断流失。 依照骨精灵的性子,现在绝对会坐不住,找他们理论。她打量着周围的同伴,大家的状况没有一个好上几分的,只是仍然在坚持着。 骨精灵深深吸口气,她是很任性不错,但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大家的心血和努力付之东流。 随后,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之前恶念和她融合的时候,曾经向她保证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的。 现如今想起来,这事还真的怪不到恶念的身上,毕竟自己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暴躁易怒。 “呼”她撅起嘴,长长地出口气,心里告诫自己,这一回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把大家的心血全部都白费了。 紫竹林深处的凉亭里,观音大士手中拖着一个净瓶,净瓶中一支柳枝,苍翠欲滴。 安歌立于凉亭一侧,紧贴衣服处的玉箫里住着红袖的魂魄。 柳枝发出绿莹莹的光,和着这山间的溪流,竹林,煞是好看。 观音大士眸子开阖间,已将天命之人的情况悉数看在眼里:“三界安危交予他们手上,炎黄可以安心了。” 安歌并不是十分了解这个世界的事情,来到这里也有数月光景了,他依稀知道的就是,这里快要大祸临头了。 连带着,这里一旦遭遇不幸,唇亡齿寒,山河社稷图落入那蚩尤手中,他们那个空间也会不得安稳。 因此,安歌听得格外仔细了些。 观音大士面色淡然,只抽出了净瓶之中的那柳枝,朝着安歌身上一扬。便看到了像是万籁俱寂的天地之中,柳絮忽然四起飞扬。 一片光点全部飞到了安歌白衣内侧,那个地方 安歌赶紧取下挂在腰间的玉箫,将其横放于手掌之间。 光点包裹着玉箫,直到整支玉箫看不到原色了,在空中缓缓转过几圈后,光点才慢慢消散退去。 玉箫之中飞出一抹红色身影,在安歌身边站定后,他才看到,那是红袖。 “红袖”他又惊又喜,有些不太敢确定地将她拥抱入怀中。这一次不再是幻影般的虚无缥缈了,而是切切实实地可以抓到的,可以触碰到的。 红袖倒没有他那么激动,只赶紧抓了安歌的白色衣袖,就带着他跪在了观音大士的面前:“红袖多谢观音大士的救命之恩。” 观音大士依然面色淡然,只是微微挂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尘归尘,土归土,红袖若真的命数已尽,即便诸天神佛来了,也是无济于事。天命不可违,你们这条路还很难走,望自珍重吧” “是”,红袖嗫嚅着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也只道了这一个字。 或许安歌不知道,但她是人类。观音大士是寺庙中经常受到大家香火的,她也知道一个事情,有些玄机,是不可以多说的。 安歌见红袖不再多问,他也便把满心的疑惑压了下去,这些天,住在紫竹林,他也是有所发现的。观音大士说话,就是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她不愿说,自己也就不好再厚着脸皮去问了。 但是,前路艰难坎坷还有什么是艰难坎坷的呢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俩且跟我去看看天命之人的情况如何了。”观音大士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走在了几丈开外。 安歌抓起红袖的袖子,在脚上加住了灵力,不费力气的便追了上去。 老远的,金童玉女便迎了上去,恭恭敬敬行过礼:“菩萨,这回天命之人倒是极有耐心。” 也算是有点交情了,金童玉女还是在观音大士面前说了一些好话的。 骨精灵心一直就静不下来,即使热得她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但她对周围发生的一切还是很在意。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老远就听到了那边的说话声,便睁开眼去看。远远的,即使有点汗水蒸腾,搞得眼前朦胧。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两个背影。 红衣似火,白衣胜雪,当真是一对璧人。看来,安歌和红袖的事情得到顺利的解决了。 这么一想,心头送了一口气下来。身体居然就再也支持不住高温的炙烤,轰然倒在了地上。 耳边只依稀充斥着剑侠客等人的叫喊声。 光墙裂开,变成了几道光芒,像射出的箭矢一般飞回了远远站着的观音大士手掌心之中,她莞尔一笑:“炎黄二帝,没有选错人。” “金童玉女,放他们进来吧”纤尘不染的白衣消失在视野里。 260 荒芜,年岁(一) 众人走到安歌和红袖的面前,微微颔首。看他们的样子,红袖得以重生了,就没有必要再留在紫竹林了吧 红袖在众人的记忆中,只是存在于安歌的字里行间,知道她是一个漂亮聪慧的女子。真正见过其人的,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有助红袖离开地府的骨精灵。 此情此景,饶是见过她的骨精灵都忍不住微微张了张嘴巴。这比之前在地府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大不一样了。 当时的她精神有些恍惚,又或者是孤魂的缘故,逃离了地府,脸上也是毫无血色。一张脸比白纸还要惨白一些。 现在还魂了,一张脸上白里透红,比之前的她靓丽许多。 “骨精灵,真的,谢谢你。”红袖话语之中满是诚恳。 她此生得以继续存活,与两个人有着莫大的关联。一是骨精灵,她于幽冥阎罗之中救出来了她的孤魂,二是观音大士,这也是她万万想不到的,居然可以救她还阳。 但偏偏在这两人面前,她说不出什么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其恩情的誓言,观音大士自是不需要,做事都讲究一个缘法。骨精灵的性情她也了解,说这种话,是在等着她翻脸呢 骨精灵当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索性摆了摆手:“还魂了,就好好活着吧” 远处的金童玉女见这边的人迈不动步子,忍不住催促道:“你们要叙旧,就快点儿。但别忘了,观音大士还等着呢” 剑侠客点头:“我们知道了。”但心里却暗自出了口气,这要是搁那种脾气不好的,刚才保不齐要说什么话呢 安歌主动拉起红袖:“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快去吧有事的话,到紫竹林山脚下找我们。” 经过了这么多事,至于山河社稷图他也不想回去了。以前的他,不能离开桃林太远,体内的灵力根本支持不了这么久。神奇的是,来到这个图外的世界当中,不知有什么东西代替了那片桃林。 体内空缺的那片灵力有了源源不断,虽然堪称稀薄的替补,但已经是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太多了。 凉亭悬空,其下是四面环水,水中不断有金色的锦鲤探出头来。骨精灵笑了笑,紫竹林里的鲤鱼就连个头都比别处的要大呢是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吗 金童玉女将骨精灵的反应看在眼里,便也跟着解释道:“紫竹林里菩萨时常会日夜讲经,每逢这时,它们便会浮头听经。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已经有不少只鲤鱼可以化成人形了。” 狐美人和骨精灵对视一眼,皆暗自嗟叹,这意味着什么她们不是不知道。没有天生人形优势的她们,就从那一堆白骨,或者是一只狐狸的样子,一步一步修炼多年,聚了不知多少灵力,才修出了人形。 这里的鲤鱼远离尘世的浑浊,灵力充沛的情况下,又抬头听经,不修炼成人形,反倒是件奇怪的事情了。 “菩萨,他们来了。”金童玉女对着一个白衣的背影,双手合十地恭敬作揖。 “行了,那你们就退到一旁吧”观音大士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来。 其余人等除了逍遥生和龙太子之外,均和观音大士没有过多的交集。而龙太子只是再过去很小的时候有过那么一面之缘,能顺利找到紫竹林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逍遥生所在的化生寺,各大庙宇之奉的佛陀,当然他也是见过观音大士的法相的。 真人比法相的面貌少了些庄严,但更多了一分慈和。没有让人产生过大的心理压力。 剑侠客三缄其口,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探究,寻问出口:“观音大士,可,可知道卿月姑娘” 见观音大士依稀眉眼低垂着,但落在剑侠客的眼睛里,还需要他再添把火。 于是,他悄无声息地清了清嗓子,变补充问道:“就是托菩萨要” “阿弥陀佛”逍遥生突然口念一声佛号,江剑侠客还未说出口的话打断了。 “呃”剑侠客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逍遥生一向是他们一群人之中最为沉稳的那个,怎么会突然开口说话打断别人的谈话,而且这话,居然,居然是佛号。 要不要这么僵硬。众人也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很快,剑侠客便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情况来解释逍遥生的反常。那就是,逍遥生是佛家弟子,虽然只是一个未出家的俗家弟子吧但是,他的毕生理想,说不定就是亲眼看到金像背后的真正的佛陀和观音。 逍遥生凑到了剑侠客近前,压低了嗓门,用一种仅能他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剑侠客,现在先不要问。” “啊”剑侠客挑眉,看了看身侧的逍遥生。难道逍遥生刚才的那声佛号,其实是在替他解围 可是,他刚才的局势并不需要他解围啊看剑侠客依旧一脸迷惑,逍遥生只得继续解释道:“观音大士说不定并不喜欢听到我们探寻卿月姑娘的事情。” 若情况真的允许他们可以打听这些,观音大士早就在派遣金童玉女前来的时候,就定会嘱咐他们说清卿月的情况。 拖到现在,甚至需要剑侠客自己寻问。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绝对不是最佳的时机。搞不好,弄成“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况也不好说啊 观音大士早就看到了这二人在窃窃私语,并且他们详细的谈话,她也一应听在了耳朵里。 正如逍遥生所说,现在还不是揭开一切的时候。只能避而不谈了。 净瓶中的柳枝杯观音大士捏在手中,用力一扬,一幅画卷一般的东西,从柳枝枝头飞旋了出来。 剑侠客伸出双手,将其接在手中。观音大士给的东西,一定都是些不同寻常的物什,说不定还是可以和那山河社稷图相媲美的宝物呢 想到此处,剑侠客不禁又问道:“这是” “卿月的兵器锻造图,有了这幅图,你们手中的武器皆可以获得重新锻造的机会。”观音大士语气缓缓道出了这图的来历。 为什么呢骨精灵扯了扯剑侠客的衣角,冲他眨了眨眼睛。有一事,她一直不明白,那就是,卿月按理说,和他们的关系也算亲近了些,为什么不亲自给他们 “舍近求远”,不像是卿月这种“生意人”的风格啊 261 荒芜,年岁(二) 剑侠客手捧着兵器锻造图,上面的光华隐隐约约闪现。透过朦朦胧胧的光华可以看到,上面有许多兵器的缩略图,各种式样,不管是不是他见过的。 可以堪称是十八般兵器皆上阵了。 “这是干嘛用的”剑侠客皱着眉问道。手中是半开的图,剑侠客蹙眉打量着,精良的画质,嗯,手感倒是也不错,可是用处在哪儿 剑侠客倒是相信,无论是卿月,还是观音大士都不会拿出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的。 “即使是上古神兵,也不意味着就再没有提升的空间,兵器锻造图可根据使用者的灵力情况,获得相应的提升空间。”观音大士难得说得既简洁又明了。 那就是说,神兵利器的能力没有上限了,唯一上限的制约条件或许就是使用者的灵力。这样一来,这个兵器锻造图倒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摊开兵器锻造图,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里面仿佛解了禁制一般涌了出来。 众人慌乱之中赶紧拽住彼此,浑身不自觉地调运起灵力,与其对抗。像大漠之中突然刮起足以遮天蔽地的飓风一样,卷起漫天的沙石而来。 耳中不知何时只剩下了对方的,还有自己的惊呼声,众人纷纷被卷进了那光华万丈的兵器锻造图中。 金童玉女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菩萨,他们这是”他们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的,但还是控制不住对刚才突然发生的事情探究的心理。 观音大士取下净瓶之中的柳枝,轻轻一点,便为悬在空中的图卷加入了一道结界:“金童玉女,这结界你们帮着看着,千万不要让人破坏了。等里面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们自然会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结界维持了图中世界的稳定,却不能确保外面周遭环境的安全。 “这是哪儿啊”飞燕女捂着自己的胸口,艰难站起来。身边也是如同她一样跌跌撞撞站起来的众人。 “呼”她长出一口气,总算人还没有走散。 此间,本应是日光倾城,但在这方天地之间,却没有片刻光阴。天地之间,一片混沌,空气中夹杂着莫名滚动的天雷暴雨,很是压抑。 龙太子背靠了上来,支撑着飞燕女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子:“这里诡异得很,小心。” “你们看”骨精灵好像全然不受影响一样,指着犹未分开的天地,好像有些激动。 上古传说,天地初开,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这里的天地混沌一片,剑侠客皱着眉头:“难道我们回到了天地初开之时” “不算完”骨精灵下巴努了努稍远的地方,才道:“看到了吗,天雷隐蔽下是火流星的坠落。” 逍遥生听到骨精灵的描述也跟着抬头看去,喉咙里却是一阵哽咽:“这感觉有点像荧惑守心的天象。” “荧惑”,是指火星,其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因此不少书籍典藏之中称它为“荧惑”。每每有此天象出现,无一不意味着战争与死亡。 是人类最恐惧见到的天象之一了。 剑侠客一听逍遥生的逐句剖析,不禁嘴角一僵,干笑道:“是,是吗我怎么没听过” 这么玄乎的东西,师父程咬金怎么从来没讲过。 骨精灵过来撞了他一下:“你才读过多少本书,逍遥生又不会说假话。” 剑侠客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承认,他确实不像逍遥生一样博览群书,但是,天象的预示性,不知为什么往往很准。他甚至有预感,兵器锻造图的强大吸力绝不是偶然。 骨精灵却异常兴奋,呆在地府的年月之中,“天象”一词,她还从未见识过呢:“咱们过去瞧瞧吧”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拉起身后的剑侠客就往远处火星的坠落之地走去,也不管身后的剑侠客是否愿意。 “我们也跟着一起去看看。”龙太子也附和道。同样,他和骨精灵一样,观察天象,只有人类才干的事情。 他觉得并没有什么可信度。眼见着龙太子不停下脚下的步伐,有点担心的飞燕女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众人跟了上去,却各自有着各自的想法。杀破狼空前和龙太子保持一样的态度,天象一说,他并不信,甚至还觉得颇有些荒诞。 要知道,他杀破狼和师父地涌夫人长久居住育无底洞,天象什么的根本不可能看到,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喜大悲的事情啊 逍遥生是最不愿意挪动脚步的那一个,却被身边的狐美人强拉硬拽,“走吧,有什么事我罩着你。” 逍遥生心底苦笑,要真的是“荧惑”,你我都逃脱不了,谈何谁罩着谁呢 巫蛮儿不吭不响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心里却想得最是遥远。她觉得,兵器锻造图里怎么会有天象,如果不出意外,它是想展示给众人一些场景,从而想让众人知道些什么信息呢 看着前面心理各异的同伴,她觉得还没有什么头绪,也不好直接妄下什么断论。杀破狼,狐美人,骨精灵和龙太子都不是人族,他们不晓得在长达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天象对人类而言,地位是相当重要的。 什么都不能确定,但唯有一点,巫蛮儿却可以确定。那就是,此“荧惑”即使为天象,它背后所代表的战争与死亡也断不会发生。 “轰隆”,一道天雷炸响,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人一个激灵。即使内心微微雀跃的骨精灵都忍不住笑容僵在了脸上,强自镇定:“呵,声音,还,还真有点大。” “小心”,一直不情不愿被拉在骨精灵身后的剑侠客,突然窜到了骨精灵的身前。 他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了一道闪电直接冲着骨精灵劈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就用自己的肉身替骨精灵挨下了那道天雷。 “剑侠客”骨精灵颤抖着双手想去触摸他背后被劈的伤疤,但又怕碰伤了他,不自觉地泪水流满了整张脸:“天雷劈死我就好了,你挡个什么劲儿” 剑侠客面色仍然红润,不知是不是在强撑,脑子也被劈糊涂了,一个人不知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话:“不是雷,不是,不是荧惑” 再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变越小,甚至开始了嗫嚅,看嘴型,好像只在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字:“不是” 262 荒芜,年岁(三) 骨精灵一片泪眼朦胧:“你是被劈懵了吗”这都怪我,她狠狠咬着嘴唇,悔得肠子都要青了。逍遥生早说过了,那“荧惑守心”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怎么还上赶着凑呢 逍遥生却走近,微微摇头:“剑侠客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骨精灵猛然抬头,她感觉,逍遥生一定知道刚才剑侠客稀里糊涂说得那些是什么意思。 剑侠客欣喜,一把扳过骨精灵的肩膀来:“天雷是假的,荧惑守心也是假的” “什,什么假的”骨精灵止住了抽泣,但说话一时还利索不了。 “哎呀,你看啊”剑侠客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众人的注视下,剑侠客站起身子来,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给大家看。 整齐干净的衣服,哪里有什么天雷劈过的痕迹。骨精灵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自己的一双手在那个被劈过的位置摸来摸去,破涕为笑:“还真是” 剑侠客挠着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有思路,这一切倒是印证了巫蛮儿之前的猜测,她站出来发声:“这里是兵器锻造图,天雷也好,天象也好,应该只是虚幻。” 说着说着,巫蛮儿脸上由疑惑的色彩逐渐变得开朗,就连她的声音都不自觉高亢起来:“不是虚幻,是过去。” 什么虚幻什么过去众人不明所以,今天的剑侠客和巫蛮儿说话怎么都怪怪的 巫蛮儿看着不断乍响的天雷,缓缓道:“我们现在看到以及感受到的一切,包括如果还有未来的话,那么将会看到的都是兵器锻造图特有的记忆。”说完,又笑盈盈地看着众人,继续补充:“是它所经历过的过去。” 这也就是剑侠客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原因,既定的过去。 “那多无聊啊”居然只是回忆,还会不断变化,等它变到时间的下一个阶段,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啊剑侠客撇撇嘴,艰难从地上站起来。刚才的动作幅度太大了,居然一个不慎把腰给扭了。 “嘶”,他倒抽着冷气,两只手握成了拳头状,不断在自己的腰部捶打。 “你没事吧”骨精灵过来搀扶住了他,差点吓死她了。 “哎,你慢点。”本来要扶着剑侠客的骨精灵,居然自己没站稳,险些要摔下去。 看到了他眼中嫌弃的神色,骨精灵无情地打掉剑侠客的手,“你以为是我站不稳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地表一点点地破裂,好像是深秋干枯的落叶一样脆弱,一捏就碎成了细微的渣渣。 “是这里的回忆要进入第一次变化了。”巫蛮儿声音平平淡淡,像是道着极其寻常的事情。 整个视野里从地面开始,好似夜风掀起书册,寂静无声却又不容置疑,果断决绝。天地间立时旧貌换上新颜。 “豁然开朗了”,骨精灵鼓着掌,眼睛中闪烁着光亮。 没有一个人喜欢混沌的昏暗,即使是处于最幽暗的环境之中,也不会放弃对光和生命的希望。 “这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的情景吧”剑侠客自说自话,心底里却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期待。 可以以这种方式见证他们所在世界曾经的变更,也算是交上了绝无仅有的好运了。 天是那样的高远湛蓝,脚下的土地望不到尽头,铺着漫漫绿草野花,空气中弥漫着格外的清冽湿气。 “铛,铛”有人在打铁什么的。 “我们走”大家已经不约而同地出发去寻找声音的源头了。 兵器锻造图,它的记忆一定就是兵器的演变史了。说到这个,虽然封印蚩尤,与各种邪恶势力作斗争少不了武器的支持。 而武器也确实是他们作战的好队友,可锻造的过程还真的是很陌生。 “大叔,大叔”骨精灵捂着耳朵冲着眼前赤膊的中年男子喊道。这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太大了,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他的样貌虽然年过半百,但身材还真的是魁梧有力,就看他每一锤子下去,手中的生铁似乎都小了一圈。而那被抡起的大铁锤似乎又会回复到原先的高度。 有人说过,百炼成钢。神兵利器当然需要极好的材料,但是即使是废材,如果对其坚持不懈地打磨,锤击,也会将其杂质慢慢淘汰掉的。 品质纵然很难比得上天生的好精铁,但贵在持之以恒的这份决心毅力。 剑侠客不自觉有点泪湿眼眶。小的时候,很多人说他不是个练武的材料,甚至当着程咬金的面指桑骂槐。 他低着头,声音堪比蚊子叫:“师父,我,我不练了。” 程咬金一下青筋暴露,红着眼睛大喝:“你不练,不练谁替你父母报仇不练谁去当天命之人” 小小的年纪猛然听到这样惊天的秘密,谁都无法镇定:“天,天命之人” 可惜的是,当时程咬金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基于练不了武这一点,他只说了剑侠客最后听到过的一句话:“我不管你是不是这块料,百招你练不好,就练十招,十招练不好,就练一招。” 说完,程咬金扬长而去。这是他们之间关于这个话题的最后一次谈话,从那以后,两个人都十分有默契,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而关于剑侠客的资质问题,终于在时间和勤奋面前不攻自破。 剑侠客能看得出来,大叔手中打造的那把剑,若论材质绝不是上佳,但他依旧不辞幸苦,仍然将他最大的精力放在了上面。 他勾了勾唇角,从小没有父母的庇护,恶语听过,风霜经过,但庆幸的是,还有程咬金,教给了他很多很多。 剑侠客浅笑着上前:“大叔,这把剑打好以后,能给我看看吗” 大叔挥汗如雨,好像没有听到剑侠客在说话,仍然自顾自地打着手中的那把剑。伴随着打铁的过程,他黝黑的面色上还不时浮现出一种满意的笑容。 剑侠客又大声地道:“您能不能给我看看手中的这把剑”语气比之前还要诚恳。 可大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阿弥陀佛”逍遥生之前因为受不了铸剑过程当中的高温,站得远远的。现在看到大叔这样的专注,让他打心眼里认为,此人一定不是寻常人。 师父曾言,能做一事,专一事的人,是最难得的。很多人修行无果,就是因为静不下心来。 看着众人围聚了上前,巫蛮儿才叹口气道:“他听不到的。” 263 牵出,旧事 “更看不到。”巫蛮儿对上了众人投过来的疑惑的眼神,再次补充解释道。 肉眼所能看到的一切不过是记忆片段,人也好,事也好,都不会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的。 “好吧”剑侠客有些失望地望了望那铿锵有力的大铁锤不断敲击在被烧得通红的剑身上。 四散溅起的火星越燃越烈,像是阴阳交界处的彼岸花一样开得妖艳,又是咣当一声,震荡心神。 眼前的景象又变了一变。众人原地打转,这四周好像又回到了混沌天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嗖”,一个影子冷不丁地飘过。 剑侠客沉声喝问:“谁” 他们无论是谁心底里都无比清楚,是不会有人回答的。只是,对于突然发生的事情,还是存了一分隐隐的不安。 “你们看”飞燕女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台。 骨精灵一眼便认出来了台上的那人,刚才见过面的:“是那个大叔。他怎么会在这儿” 剑侠客看向骨精灵,显然和她有着一样的疑惑,“先看下去吧” 数道虚幻的影子汇聚到了那座高台上,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那根本不是随随便便拿几块石头就可以垒起的高台,而是悉心建造过的祭剑台。 其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把一切吞噬掉的炙热火焰无情地喷溅高涨,直至飞出三尺高台,直逼远远飘来的各种幽魂。 “啊”被大火逼得后退一小步的魂魄瑟缩地挤在一起,却只是有些颤抖,并没有想象中的惊生呼叫。 “他们难道是自愿的”逍遥生这样问道。 因为看他们的表现,如果是被逼迫的,怎么会只是有些畏惧火焰,应该眼睛中满是惊恐才对。 剑侠客点点头:“我记得鱼肠的剑灵和我说过,可以做剑灵的绝大多数都是自愿,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逼迫在,也只有这样,才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出灵体与剑本身的力量。” 鱼肠剑灵虽然是自愿,但他还是另有隐情,想想也是,谁会放着好好的生命不去珍惜,反而去铸了剑。 全然被逼迫的剑灵,也不是不存在。只不过因为怨念缠身,这把剑即使铸成了,也是戾气满盖,一般人哪里操纵得了。 大叔眸色沉静如水,冷淡地打量着这些畏缩的魂魄,良久不曾继续自己的下一步。直到在一堆挤挤嚷嚷的魂魄之中,看到一个异常冷静的魂魄。 他眉头一皱,就是这魂魄的原主有点老了吧,精度不够,还是很难发挥出此剑的最大效用。不过,随即,他便转念一想,要的是魂魄,又不是什么肉身。 脱了肉身的束缚,魂魄的效用就足够了。 他套上了铸剑时特制的金蚕丝手套,这手套的最大妙用就是,可以抓取灵体。要知道,他的手下,之所以能铸成这么多闻名的宝剑,就是在于每一把剑都倾注了他精挑细选出的灵体。 他右手一摆,将那些胆小懦弱的灵体打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看中的魂魄旁:“就你了” 众人屏气凝神,明明知道不会有人看到他们,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安静。 只有,剑侠客一个人,那双眼眸中明灭不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且听得他几乎算是逐字逐句地道:“铸剑大师欧冶子,湛卢、龙泉、泰阿皆出自于他手。” 众人自然要问:“你怎么知道” 剑侠客伸出食指,指着祭剑台上已经跳下铸剑炉的魂魄道:“因为,我认得那个剑灵,那把剑,它就是,鱼肠。” “鱼肠”众人不禁倒抽口凉气。 骨精灵暗自腹诽,心道,这世界还真是小啊,大大小小,出名的,不出名的剑有那么多,怎么偏偏就一把鱼肠还刚好让你给碰上了。 凉风习习,从祭剑台和铸剑炉那边卷起的凉风拂过几人发丝,尘封的一切好似突然活过来之后,兴致勃勃地讲述了一遍它的过往,然后再随风而逝。 众人已经习惯了这样场景的变化方式,只觉得额际贴着的发丝舞动得越来越欢快,还有那衣服也跟着在风中狂舞。 待到众人再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再没有或荒凉的天地,或凌乱的人影。兵器锻造图安安静静地悬浮于半空中,不远处站着的金童玉女正在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可以拿走它了。”金童玉女只留下了这样简短的一句话,便化成了一道光芒,飞向了远处矗立的凉亭。 “哎,怎么用啊”剑侠客是听不到回答了。 他匆匆卷起那图卷,叹口气:“行了,慢慢研究吧” 剑侠客背上背着的那把鱼肠微微有些不安分起来,他知道,兵器锻造图里看到的场景不仅是他看到了,剑灵一样也看到了,“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众人纷纷点头,只有骨精灵凑过来:“你没事吧” 剑侠客深知,自己要是拿身体不舒服做借口,骨精灵是更支不走了,于是也只能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先跟上大家吧” 骨精灵担忧得看他一眼,不好说什么只叮嘱了句:“那你自己慢点儿。” 看着众人特意放缓了步子,但还是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剑侠客才放下心来。 他从背后取下鱼肠:“剑灵,你想说什么就出来吧” 老者的脸上依旧饱经风霜,皱纹横生,但已经不比初见时那样邋遢了。只是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黑气是无论怎样也化解不了半分的。可以看得出来,这段时间韬光养晦的成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老者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剑侠客看他难得一脸正经,便道:“记得,你助我天命之路,我助你脱离鱼肠。” 言简意赅,他剑侠客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忘。 “欧冶子是如何夺我的生魂的,你也看到了。我让你在用鱼肠杀了蚩尤之后,就毁掉这把剑。”说这话的时候,老者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几乎快将其包围了。 剑侠客如鲠在喉:“不是你自愿的吗,怎么又变成了欧冶子夺你的生魂还有,杀掉蚩尤他那么强大,能封印住就不错了。”不是他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是事实没错。 剑灵始终都不能和剑侠客敞开心扉,他只说了欧冶子强夺了他的生魂,却并没有细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264 神秘关系,莫测 剑灵化作了一团黑气又窜回了鱼肠里面,只留下了一句愤愤不平的话:“臭小子,有我在,你一定能杀了蚩尤。不要每天颓唐,看着就来气。” 年轻人嘛,就该有点朝气,老态龙钟的怎么对付蚩尤有些话,不说得狠绝一点,就激不起他的斗志。 剑灵深谙这个道理,因此他一般和剑侠客说话的时候,总有点粗声粗气。 剑侠客深深出口气,心中暗道:但愿吧。他也希望可以有朝一日彻底解决掉蚩尤这个大麻烦,好以绝后患。可是,这条路太艰难了。 “我倒是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啊”前面的龙太子突然停下来站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剑侠客明显一阵慌乱,紧了紧衣角:“你,你都听到了啊” 龙太子笑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在我眼中,剑侠客一直不是个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刚和你在长安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一如往昔的天不怕地不怕。” 剑侠客眸子中划过一抹神伤:“是狂妄吧”说完,方又苦笑了一声。 龙太子眼眸一紧:“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龙太子的这话深深刺痛了剑侠客的心,他抬头,看着龙太子有些意外,甚至有些失望的眼睛道:“我曾经也是那么想的,只有我不敢想的,没有我做不到的。可是,你知道吗” 二人的谈话彻底引得前面所有人的注目,骨精灵最先反应过来:“知道什么”她语气中微微有些怒气。剑侠客什么时候变得比她还“阴暗”,还不堪一击。 话都说开了,没有什么好再藏着掖着的,“现实却是不可控的因素远远比我想象得多。” 剑侠客盯着骨精灵看,眸中是难得的温柔如水,“骨头,你接二连三的出事,渐渐让我觉得自己很无力。不仅在面对蚩尤的时候,就连很简单的事情,我也很无力。这样的我,怎么敢妄谈消灭邪神” 原来这段时间,他心里背负了这么多重担,骨精灵有些后悔,还有些心疼,自己刚才的厉声呵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轻轻地走过去,才发现,剑侠客这个样子真的很无助。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揪得她心疼。 第一次见到剑侠客这个状态,还是从山河社稷图里失散了的时候,她丢了魂魄,在程咬金那里居住,他们在屋顶上彻夜长谈的那一回。 “这,其实,不关你的事”骨精灵咬住下唇,明明知道她不擅长安慰别人。看自己说得这都是什么话,这事情压根就和人家没有关系。 狐美人拍了拍逍遥生的肩膀:“你也好好劝劝他吧,我们先去前边等你。” 说完,剩下的几个人就离开了这里。这么混乱的局面多留几个人,也起不到什么积极的作用,倒不如把更大的空间留给剑侠客几个。 逍遥生走到骨精灵身边,竭尽所能地对剑侠客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剑侠客,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真的,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不如你。” 他想听的不是他比谁强,他只是很气自己,怎么那么的无用。不争气的一颗泪珠居然隐隐显现。 骨精灵知道,柔声细语对他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必须让他清醒:“蚩尤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扛的,大家一起扛,大不了就是一死。但,你现在的状态,不战就已经败了。” 不战,就已经败了这和战场上本该浴血奋战却贪生怕死的逃兵没有什么两样。剑侠客极力将心底的落魄压下去,鼓起勇气:“咱们一定可以的。” 半晌,众人才露出一个轻松了些的笑容。骨精灵面色微微得到了缓和:“吓死我了你,这样就对了。” “我们走吧”剑侠客精神抖擞,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但他知道,这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罢了。有些真实存在的担忧,不是仅凭着三言两语就可以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来时的这一小段路上,金童玉女带着他们七拐八绕。现在众人自己摸索着,居然走到了刚刚进入紫竹林和安歌碰面的地方。 正如骨精灵所料,安歌和红袖还没走,二人并肩而立,但却是以背影示人。 “等人还那背影冲人,是不是不太礼貌啊”骨精灵半开玩笑地道。 红袖笑着跑来,拉起骨精灵的手道,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飘过:“是安歌说,有事想和你们说。” “什么”剑侠客插嘴问道。他虽然不能像逍遥生那样,视安歌为知己,但也算了解他。没有用的废话,是不值得安歌特意留下来等在这里的。 “金童玉女为什么去找你们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同样我知道你们想摸清那个卿月姑娘的身份。”看来安歌是打算透露给他们一个大秘密了。 剑侠客摩拳擦掌,隐隐兴奋起来。这个卿月神秘莫测,表面上是师父程咬金的女儿,但私底下,怕是连程咬金都无法摸透她的。 还是提防着些好,毕竟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安歌见剑侠客一脸催促心急的模样,便道:“这个事情应该是观音大士特意隐瞒的,我和红袖呆在紫竹林这么久,只能透露给你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剑侠客再次追问。 “蚩尤的事情,也不是观音大士不想帮忙,而是无从插手。直到有一天,有个自称卿月的姑娘造访,兵器锻造图就是她拿出来的。”红袖说得津津有味。 骨精灵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看来红袖没有白“潜伏”在这儿啊 “她和观音大士的关系很不好说,与其说是上下从属,还不如说是一种合作的感觉。”安歌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是这样啊”骨精灵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她三番两次出手帮我们,却不直截了当地帮。到底想干什么呢” “骨头,你觉得卿月会是不图利益的商人吗”剑侠客不觉得安歌的回答毫无意义。毕竟,倒是给他开拓了另一种新思路。 “不会。”骨精灵把头摇得跟泼浪鼓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想法。 “这就对了。”剑侠客拍拍安歌的肩膀:“这次,多谢了。” 卿月,玲珑阁的东家,既可以为了神农鞭与他们在地下墓穴共同进退,又可以在得到东西以后翻脸不认账。最绝的是,为了她的生意,甚至可以不卖程咬金面子。 265 意料之外,破封提前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剑侠客在思考的时候发出了不屑一顾的冷笑。 明明是思考下的产物,但这在众人听来就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毛骨悚然。 就连安歌都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忙道:“行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我和红袖就先走了。” 逍遥生上前一步:“安兄,下一步,可是有什么打算” 这个打算是指,回山河社稷图还是继续呆在这个随时爆发战争晃荡不安的三界 “不知道,边走边看吧”说着,安歌一手揽上了红袖的肩膀,二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哎,他,他这”骨精灵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安歌这样子做,是不是不太礼貌。但转念一想,人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要走的话已经有言在先。 “我们也走吧”剑侠客已经大大咧咧迈腿向前走去了。 这人的心情转变得倒是意想不到的快,居然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咣当”前面有什么庞然大物似的东西轰然倒塌。 生生止住了剑侠客前行的步子,他不由地踮脚打量前面,一片尘土飞扬,一时之间辨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剑侠客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只知道,安歌和红袖的脚程倒是挺快的,一点都没有受到这个的干扰。 “怎么了”龙太子众人后知后觉,眼见着前面发生了什么,才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不知道。”剑侠客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被沙土掩盖的地方。 “呸”,一只猴子摔了个狗吃屎,现在满嘴的土味,正张着嘴到处乱喷。 “猴子”剑侠客指着在地上滚了一身泥泞的悟空,忍俊不禁地道:“怎么会是你这世界还真是小啊,走到哪儿都能遇见。” “你们认识”骨精灵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 “是你啊,现在师父被抓了,我没功夫跟你在这里叙旧,先走了啊”他后腿用力一蹬,自己已经跑出了几米开外。 “切,别理他。我们走。”剑侠客招呼众人离开。这个家伙还真是只猴子,会不会说话。 等会儿,剑侠客脚步一顿,在脑海里将悟空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他的意思岂不是,玄奘法师被抓了 剑侠客赶紧转过身子来,就想叫住猴子,可对方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巧的是,心有灵犀派上了用场。悟空突然拍了一下剑侠客的后背:“我问你,小猴子呢” 剑侠客挠挠脑袋:“它啊,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用你操心了。况且,你们风餐露宿不适合带它,我也不适合。”他这不是在推卸责任,是明摆的事实没错。 “好吧,俺老孙不和你一般见识。”猴子风风火火又跑走了。 “他们这是”飞燕女用胳膊肘顶了顶骨精灵。 骨精灵只能摊了摊手,表示她也同样不知道。 “但愿玄奘法师没事吧”剑侠客喃喃自语,毕竟负责将他带出长安的那个人可是他。 “巫蛮儿,你的修行到了哪个阶段了”骨精灵满脸堆笑地问。她和巫蛮儿又不熟,其实不仅是她,在场的人中都是这个样子的。 但她有必要打探清楚巫蛮儿和杀破狼的情况,必要的时候得帮助他们解开修行的桎梏。 “你放心,早渡过劫了。”她笑得柔和,好像早知道骨精灵的担心是什么了。 “是,是啊。”巫蛮儿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反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我就放心了。” 另外一边,是剑侠客勾着杀破狼的肩膀,问了他相同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惊人的相同。 看来,神木林和无底洞不仅是近邻,还一同沾了点武神坛残存的为数不多的稀薄灵力了。 也好,这样一来,倒省却了许多麻烦。 “等等,剑侠客。”杀破狼的声音有点沙哑,在身后响起来。 “怎么了”这一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很迫切的。 众人纷纷把目光聚到了杀破狼身上,但不过一眼,就立马被他怀中的巫蛮儿吸引了目光:“巫蛮儿” 就在不久前还和骨精灵有说有笑的巫蛮儿,现在小脸苍白,紧紧地揪着心口处的位置,凭她衣服上的褶皱,看得出来,还不至于晕过去。 “我们把她带到那边休息一下。”骨精灵提供建议,刚才她和剑侠客走得快了一些,已经看到了处很适合休憩的场所。 “不,不。”巫蛮儿突然抓紧了杀破狼的手,直道:“来不及了。” “什么,什么来不及”骨精灵深吸一口气,跪在巫蛮儿的身侧道:“那个地方不远的,用不了几步,你放心吧啊”说着,又拍路拍她的肩膀,示意让巫蛮儿爬上她的背。 “不是这个。”骨精灵的好意她很开心,但是真的来不及了:“武神坛的封印这回是真的要松动了。”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龙太子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比预算的时间早了半年。” 半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准备很久了。也是这半年的时间说不准天命之人就可以彻底改变劣势,扭转乾坤。怎么,偏偏现在出了问题。 骨精灵难得镇定,她看着巫蛮儿:“你可以确定吗又或者,只是你道听途说”这算是垂死前最后的挣扎了吗骨精灵多么希望听到巫蛮儿不确信的答案。 “你什么意思怀疑蛮儿吗”巫蛮儿还没说什么,杀破狼却为其打抱不平。 骨精灵气不打一处来,且不说她刚才说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就算没有,也不是存了怀疑同伴的心。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 这件事,确实也是她思虑不周。耳边却听得剑侠客的声音凑近,一回过头,就看到他正扶起自己:“杀破狼,大家谁都没有那个意思。是你自己多心了。” 剑侠客此刻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很难打从心底里对这个冷面的家伙有什么好感。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还不辨是非。 “我是神木林的传人,神木林世代负责守护武神坛,此次蚩尤破封闹出的动静很大,波及到了神木林,我不会不确定的。”巫蛮儿顾不得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想快点把事实说清楚。不要再横生枝节了。 266 作罢,陨灭 “之前,是我说错话了。”骨精灵诚恳地道歉。不管她是不是在怀疑巫蛮儿,这已经引起了某人的不满。她如果不道歉,杀破狼非得把她生剥活吞了不可。 “行了,误会解开了就好。”逍遥生乐得当起了和事佬。 巫蛮儿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我们来不及了,赶紧去武神坛吧” 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神木林族人对武神坛的感应吧骨精灵冷不丁地打起了寒颤,瞧巫蛮儿如此神情憔悴的模样,怕只怕这回的事情绝不简单。 云端之上,杀破狼一手扶着巫蛮儿,低头问:“好些了没有” 巫蛮儿大半个身子被他揽在了怀里,杀破狼的下巴也抵在了巫蛮儿的头发上,这么远远地一看,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有点暧昧不清。 再想想之前,巫蛮儿可以算是对无底洞了解颇多的那个了,很难不引起大家的遐思。 但是,现在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赤裸裸的暧昧,蚩尤要破出封印了,这是众人心中最怕的噩梦要成真了呀。 巫蛮儿勉力摇摇头:“风吹了一会儿,舒服多了。” 这还在说话间,下面就是阴云密布的武神坛了。剑侠客站在鱼肠上俯视下方风云变幻,不觉得攥紧了拳头:“该死,动作这么快” “我们快点下去。”骨精灵用力抓了抓剑侠客的衣角,自己已经变出了骨翼,迫不及待地飞了下去。 她身体好像一接近武神坛,真的如恶念所说,就会有撕心裂肺的撕裂感。骨精灵知道,这是怕来自炎黄与蚩尤之力在彼此压制。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骨精灵越过了横亘的河流,直接飞向了武神坛旁的蚩尤金像。 是破封了,但是这情况好像比单纯破封要复杂得多。 骨精灵不由地一下子就愣住了,眼眸中倒映着许久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九头精怪的影子:“你怎么来了” 一句话问出口,其余人才姗姗来迟。看到眼前的景象,都不由震惊地一个愣神。 九头精怪身上密密地裹着一层薄薄的光雾,这光雾的源头就来自于他身前的蚩尤金像。 “你,是把蚩尤的力量占为己有了”骨精灵只觉得自己脑袋轰然一声,瞬间空白。她当时费尽心思,也要把蚩尤的罪行摊给九头精怪看,哪能想到真的埋下了今日的祸患。 她不指望九头精怪可以回头是岸,但是看清蚩尤为人的九头精怪,最起码就不会再那么卖力地当其走狗。这对天命之人来说,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啊 运气好一点的,九头精怪可以和蚩尤缠斗在一起,这无疑就为他们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九头精怪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来:“怎么天命之人,是本座搞的动静太大了吗” “呸”,飞燕女和骨精灵同时翻了个白眼。这么快,连称呼都改了,还本座,真叫个不要脸。 其余人震惊有余,但是脾气比起骨精灵和飞燕女来讲,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九头精怪可不在乎别人对他什么态度,依旧大言不惭地道:“你们应该感谢我,还差一点儿,等把这最后一点儿力量吸完,你们的宿敌蚩尤,就再也不会出来作乱了。”说完,也不等别人如何反应,他自己就狂笑不已。 “真是,丧心病狂。”逍遥生忍不住骂了一句对于他来说算得上是脏话的话了。 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到了逍遥生身上,能让一向好脾气的逍遥生说到这个份上,九头精怪确实令人发指了。 蚩尤之所以为天命之人的宿敌,哪里是因为他是蚩尤,而是这个上古强大的力量。现在,它又被九头精怪给夺了。被他这种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夺了,三界照样逃不过厄运。 剑侠客已经从后背拔出了鱼肠,像疾风一般冲出,眨眼间已经逼近了九头精怪。 在他看来,这个阵法一旦成功,他们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因为九头精怪本身的力量再加上邪神蚩尤,比以前还要难对付。 但是,每一次危机都将是反转的契机。 如果他能及时阻止九头精怪发出的阵法,是不是对于蚩尤和九头精怪来说都是两害无益。 九头精怪好像没有预料到剑侠客会来这么一手,硬生生地举起两只刚刚化成人形的手接了下来。 “空手接白刃,我认为,你还没有这个本事。”龙太子一个转身之际,两手握着的长枪刺入了被光雾包裹着的九头精怪。 “我也来助阵。”三支穿云箭把九头精怪自身生成的保护膜彻底粉碎。 剑侠客二人抓紧时机,用力一刺,九头精怪的肚子上被长枪刺了一个洞,而肩膀上还承受着力压千钧的鱼肠剑。 “滚开”一直沉默不语的蚩尤金像,不知为何发怒,震开了这些碍眼的蝼蚁。 “九头,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蚩尤语气中满是愤愤之情。 “他这是什么意思”骨精灵和飞燕女,狐美人窃窃私语。怎么听蚩尤这话的意思,倒像是两个人演了场戏似的。 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演戏,难道现在这样的状态,还不够差距悬殊吗蚩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打破了骨精灵等人的猜测,九头精怪听到了蚩尤的话语,脸上的表情不必他们轻松多少。 甚至整个人仿佛被一瞬间抽离了魂魄,一下跌坐在地上,之前的耀武扬威不存在了。 蚩尤金像上的黑色戾气冲破了一切束缚,不顾一切地缠上了失魂落魄的九头精怪。 众人耳边立马就传来了九头精怪凄厉的叫喊声,他整个人被黑色的戾气渐渐掩埋吞噬,直至彻底消失。 九头精怪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我,我早该想到的。” 骨精灵纵使不想为其说话,可看到这个场面,也忍不住接道:“是,你早该想到的。”上古邪神蚩尤,能纵横霸占三界这么久,怎么会随随便便被外人巧取豪夺了他的东西。 九头精怪这么做,反而是自己把自己推入了火坑。 “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骨精灵语气冰冷。蚩尤也好,九头精怪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想要本座的力量,那本座就顺水推舟,霸占了他的肉身。”蚩尤本有些高亢的语调忽然急转而下,“可你们” 267 是渴望,也是奢望 剑侠客喉咙上下滚动,好险,辛亏他们及时赶到了。原来,蚩尤打的是这鬼主意。 “不过也无妨,本座才不稀罕他那肉身,只不过是晚破出封印几个月而已天命之人,可不要太得意。”蚩尤口头上虽然是满嘴的不在乎,但从他杀害九头精怪的手法来看,分明是满怀恨意。 恨意的来源十成十的天命之人。 一阵飞沙走石,终以九头精怪的死告终。虽说是虚惊一场,但好歹也阻止了蚩尤的破封。 很难想象,如果他们晚来一会儿,蚩尤的元神就会全部转移到了九头精怪身上,借着他的肉身,岂不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们走。”剑侠客没有好气地瞪了一眼蚩尤的金像,现在不是与其纠缠的时候。 他们要找到更多的天命之人,即使所有人都聚齐了,也才勉强可以和其一战,更何况,实际的情况却是,现在只有这么几个人。 武神坛边雾气遮绕,渐渐遮住了里面翻涌不息的戾气变幻,一切无法用肉眼再次观察。不管蚩尤的计划有没有得逞,但无可否认的是,封印愈加的松动了。 “现在,怎么办”巫蛮儿有些心慌了。虽然神木林族人和武神坛特殊的感应着实令她吃惊,这一次侥幸逃脱,但情况并不比想她想得好多少。 “方寸山,灌江口,普陀山,都有天命之人。”剑侠客冷静下来沉思。 之前出发的时候,程咬金曾多次嘱咐,说是天命之人的汇合不能强求,可现在情势所迫。他们不来,只能自己找上门去了。 “剑侠客说得对,我们还是得主动出击。”龙太子也兴高采烈地附和着。 “可是不对啊”逍遥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和大家唱起了反调:“普陀山是观音大士的道场,之前的紫竹林不就在普陀山上吗” 众人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你们有见玄彩蛾”逍遥生反问一句。 正如逍遥生所说,命魂之玉中寄存着他们前世的记忆,尤其是突破了渡劫这一阶段之后,更是将其中看不到的那一部分也解开了。能知道天命之人的门派信息和他们个人信息本不是难事。 “很奇怪,逍遥生说得在理。”狐美人当然帮他说话,不过说得句句在理:“玄彩蛾也好,其余人也罢。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没有理由啊,这应该是一个双向的关系。 “上次去紫竹林,只看到了金童玉女”剑侠客摩挲着下巴,忽地右手握拳,砸在了左手掌心之中:“先去看一眼吧” 天命之人的宿命就是封印消灭蚩尤,可剩下的几人为何迟迟不面世,难道是没有轮回转世要真是这样,似乎败局已定了。 “金童玉女,你们去迎迎吧”菩萨打坐之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二人互看一眼,都表示不解她的意思,玉女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敢问菩萨,是何人需迎” “贵人。”菩萨私下里还是非常和蔼的,就像眼下。 金童玉女连忙退下,回道:“我们这就去迎。” 半道上,玉女还和金童以商量的口吻说话:“居然能让菩萨称呼为,贵人来得人不简单啊” 金童却笑得意味深长,“你没有看到菩萨的表情,我敢说,这贵人,咱们一定认识。” “金童玉女”有人在叫他们。 这么快就来了。二人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来:“怎么又是你们” 不是不欢迎他们,而是这几个人最近来得也太勤快些了吧 玉女踮起脚尖,翘首以盼:“就你们几个人” 剑侠客看了自己周围一圈,“对啊,不然还有谁” 金童玉女心下了然,给剑侠客几人让出一条道路:“请吧,贵人。” 语气中颇有些无奈的感情,好像称呼他们为“贵人”,有点不情不愿。 “普陀山上有个叫,叫玄彩蛾的吗”骨精灵试探着问道。她并不觉得金童玉女会认识玄彩蛾。 “菩萨,他们到了。”金童玉女将众人带到了凉亭里。 凉亭古朴别致,小巧玲珑,有清风缕缕拂面。让人烦躁的心情都会沉寂下来,“菩萨,您知道玄彩蛾在哪里吗” 好像知道他们去而复返的目的是什么,菩萨并没有表现出很诧异的表情,也有可能是常年的参禅悟道,她的心很难被外来的事物惊起波澜了。 “玄彩蛾,不在普陀山。”很欣慰,菩萨说得话没有绕太多弯子。 骨精灵开心不已,“那她在哪儿”观音大士的意思就是玄彩蛾是她的弟子,只不过现下不在普陀山而已嘛 曙光乍现,不仅骨精灵,众人萎靡颓废的感觉一扫而空,全部都等着观音大士道出玄彩蛾的下落。 “玄彩蛾,已经脱离了炎黄脆裂的元神,此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观音大士从净瓶中取出那苍翠欲滴的柳枝,隔空划出一道弧线。 “这就是玄彩蛾。”观音大士的声音平静如水。 曾经长着一双五彩透亮翅膀的女孩,现在高高把头发扎成一团,正在花间奔跑,没有了天命之人的重担,她的笑容好像比以前更加的纯粹。 骨精灵低下头,微微一笑,此刻的她,其实是开心的,即便她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想法。 能过着和正常人一样的平淡日子,于玄彩蛾,于天命之人,本就是一种奢望。 “其实”骨精灵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呵”,她轻笑了一声,这或许就是自己最为“阴暗”的想法吧,但是它却那么鲜活地活跃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血脉之中,令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 或许,她就是这么自私吧:“蚩尤祸乱三界,遭殃的也是三界众生。但,不应该把所有的担子只压在天命之人身上。我,我们也渴望平凡人的生活。” 骨精灵耳根发红,这是她埋藏在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却从来不敢和任何人提起。 观音大士沉默不语,不知她是什么想法。骨精灵猜测,她一定不认同吧可是,“人各有志”吧。 剑侠客垂下眼帘,声音竟忽地有些沙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观音大士,打扰了。”龙太子拉走了剑侠客,既然什么都没有问到,还不如赶紧走人。 他是真怕待会儿骨精灵和剑侠客又闹起来。 268 山高,云深 骨精灵怕自己失言,匆忙颔首向观音大士告辞,其实刚才自己说出那一番言论的时候,除了畅快,更多的则是不安。 骨精灵慢悠悠地跟在众人身后,眼见着剑侠客和她自己一样被落在了队伍后面,便清清嗓子,快走了几步:“剑侠客,你生气了吗其实,我” 她不想狡辩,那些话句句发自肺腑。既然自己真实心理是这个样子,又何苦要伪装呢 剑侠客笑笑,扭头看向她:“我觉得你说得很在理。” 头快埋到地下的骨精灵一听剑侠客这么说,整个人又神采奕奕起来:“什么” “很在理,但是正因为我们是命定的天命之人,具备好多人没有的能力,所以” 骨精灵接道:“所以也才需要去面对这些。”她明白,心里一直都明白。只是觉得很不公平。 不是因为她自私,她懦弱,不想肩负起自己的那一份责任。真要是这样,她面前曾经有无数个机会是可以当逃兵的,然而她没有。 只是,这是三界众生的事,不是他们一个人或者两个人的事。在他们孤立无援的时候,大部分人又在做什么呢 他们不明所以,以为美好生活唾手可得;他们吃喝玩乐,完全不去感恩珍惜;甚至有一些好战分子,把邪神蚩尤供奉起来。 天命之人命定着要与蚩尤作战,但是他们也需要别人的支持与帮助。这份帮助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笑容,甚至是一个眼神。 “我懂了。”骨精灵勉力笑了一笑,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知道这挤出来的笑有多难看,因为她言不由衷。 “前面的几位,且慢。”有人在后面大声叫住他们。 能在他们身后出现,还及时赶到,不用说来人一定是金童玉女。 “有事吗”剑侠客看着他们问。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了”金童难得放下了他那套疏离感。 剑侠客点点头:“也是”,毕竟,他们之间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吧虽然没有真正地打。 “菩萨的意思是,”玉女突然欲言又止,还把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拉得很长:“让你们再去其他门派试试,不过,别抱太大期望。” 果真还是有事啊剑侠客回道:“嗯”,菩萨一定知道剩下的天命之人是什么情况,只是没有告诉他们而已。 见剑侠客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金童赶忙打圆场:“其实,概率也挺大的嘛” “借你吉言啊”剑侠客笑得苦涩,他知道,金童玉女只是安慰他们而已。要出现的早该出现了,怕只怕人家几个彻底脱离了“苦海”。 肩上的重担好像真的重了起来。剑侠客扫过同伴。值得庆幸的是,大家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而丧失了斗志。 “我觉得,大家应该兵分两路才能解决当前的火烧眉毛。”剑侠客也慢慢镇定了下来。 “咳,咳。”骨精灵纠正:“是兵分几路。”这么多人,只兵分两路的话岂不是太屈才了。 剑侠客嘁了一声,“这是泛指,泛指懂吗” 龙太子摸了摸额头,这注定是得吵一架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剑侠客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无外乎就是几个人分别去不同的门派,打探剩余天命之人的消息:“我们最后在,化生寺集合。” 他最近忙昏了头,直到前不久在紫竹林里遇到悟空那个猴子,他才想起来,自己把小猴子安置在了化生寺里。 那个地方虽然是他所能想到唯一的安全地界,但终归小猴子是他带去的。他当然也得时常负责去看一下啊 “哎,骨头。”剑侠客伸出食指,在骨精灵面前点了点:“咱们这回要去的地方是五庄观。庄主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头,你去了以后少说话。” 众人各自散了以后,剑侠客才反应过来,他的安排有点欠妥当。就比如,他给自己和骨精灵安排的地方是五庄观。 当时只图了一个五庄观是众多门派之中唯一一个离化生寺比较近的地方,但是他却忘了。那庄主可是个不好惹的,他倒是没什么,对方“刁难”的话,他也就听着,不出声。 可是,身边的这位祖宗哪是一个肯低头的主啊他得提前商量好。 骨精灵摆摆手,嫌他啰嗦:“知道了,知道了。” 从紫竹林出发已经快近午时了,直到落日西斜,二人才匆匆赶至五庄观前。 净土空山,只有依稀鸟鸣传于林间,一片大雨过后的清新气息。云蔼层层隐去,一个道观外面,赫然立着一块石头。 鲜红的三个大字,雄浑有力,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五庄观”,就是这儿了剑侠客催促骨精灵快些走。 他听程咬金说起过,就这种隐居于深山老林里的高人,尤其还是山中道观寺庙,太阳一下山,他们就要封锁山门了。 “啧,你倒是快点啊”剑侠客一把抓过骨精灵的手腕,带他在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的石梯上狂奔。 “你慢点儿,让,让我喘喘。”骨精灵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么一段路程真把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这么弱”剑侠客奇怪。 “喂,你,你刚才说去探探路,结果还不是我累得跟狗一样,给你在山里找路”骨精灵明明气儿还喘不匀,被剑侠客一气,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刚到山脚下,剑侠客就说,“这山好像很高的样子,又有这么多岔路,咱们先分开去找找路。” 当骨精灵绕了一圈回来找他以后,才发现,剑侠客这家伙,倚在大石头上,嘴里还叼了根草,十足的痞子气。 “对不起,算我错了”剑侠客拽了拽骨精灵,“快点儿,我怕来不及了。” 骨精灵一把甩开他:“收起你那谄媚样儿,老娘就不走快。” “老娘”这个称呼,骨精灵很久都没有用过了。他们都说,这个称呼完全看不出来一个人的涵养在哪儿。本以为彻底戒掉这些的骨精灵,今天才一股脑儿全冒了出来。 剑侠客好像知道骨精灵会来这么一招似的,直接抱臂立在一旁,笑道:“好啊,我是不介意睡在山里,晚上还可以数星星。但是,夜里蚊虫这么多,它们最喜欢咬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可不在乎。就怕某人受不住啊” 269 夜访,结梁子 骨精灵双脚方向迫不得已一转,重又踏上了石梯,低低地咬着牙:“走,走,我走还不行” 剑侠客嘿嘿一笑,计谋得逞,“你早这样,就不用我浪费这么多口水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骨精灵死死地拽住了剑侠客的衣角,誓要把他拽下来的架势,“不然,就拉我。” 真是祖宗剑侠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我背你。” “好”,骨精灵好像特意等着这一句话似的,毫不客气地跳到了剑侠客的后背上,羞红了脸:“算你还有良心。” “哎呦,这就不好意思了。”剑侠客取笑这样的骨精灵,他还真是很少见。 也不知道这家伙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后脑勺,连自己这么细微的表情都可以一览无余。 剑侠客见骨精灵半天不说话,就把上石梯的速度放缓了些:“我不是看到的,听你说话扭扭捏捏的样子,就知道了。” “敢说我扭捏。”骨精灵拧了拧剑侠客的耳朵,直到对方痛得龇牙咧嘴,不断求饶,才肯罢休。 “快别闹了,前面就是五庄观了。”剑侠客踏上了最后一阶石梯。 骨精灵循着他的方向看去,还真是,一座古朴大气的道观就这样不食人间烟火般矗立在深山云雾缭绕之中。 一个个子小小的道童突然探出头来,不出剑侠客所料,他们这是真的要关门了。 剑侠客快步追赶上去,“等会儿,还有人呢” 看小道童的年纪约莫才六七岁,可俨然已经是小大人了,只有那奶声奶气的嗓音,证明他还是一个小孩儿:“你们是何人我五庄观要关门了,有事明日再来吧” 说完就听“咯吱”一声,这小屁孩居然真的要关门了。 “你别啊”和小孩儿说话,当然不能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剑侠客两手撑着快要合上的门板,呵呵笑道:“你这个小孩,有客人来你家拜访,你就这么招待客人啊” 一边这么说着,剑侠客一边忙着给骨精灵递眼色,心道:你倒是快点啊怎么啥事都要我一人撑着呢 小道童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孩,就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伎俩他也不是没见过,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话道:“大哥哥,你的演技不行,我们五庄观不收你这样没有天赋的笨蛋。” 眼看那门板的缝越来越小,剑侠客一个心急,直接把五个指头伸了进去。 “啊”剑侠客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就这种不讲礼貌的小孩,要是他们大唐官府的,他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 无奈,这世上最不敢惹的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儿。 门板呼啦一下被拉大,小道童面孔红彤彤的,看着不断抖着右手好像癫痫一样的剑侠客,结巴起来,“你,你这个人。都叫你走了,你自己怎么还非要挤” 饶是这小道童再不寻常,也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看着陌不相识的人因为自己受伤,这么大一个篓子,可怎么和师父交代啊 “又怎么了,吵吵嚷嚷的。你啊,一天不找点麻烦,就闲得发慌是不是”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都把庄里的人迎来了。 不过,剑侠客看着骨精灵捧着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看,还不时给他吹吹气,就暗自高兴。这个意外虽然没有提前预料到,但是一石二鸟的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骨头这个刀子嘴豆腐心,就知道是关心他的。而且,和一个看门的小孩儿有什么好说的,被他这么一闹,绝对就会有明事理的人来了,还愁进不去 “风儿,你又怎么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急不慌地从里面渡出来。 “师父,是,是他故意让我夹了他的手指的”这被唤作“风儿”的小道童说谎话不打草稿,就这出口成章的口才当个道士真是白瞎了。 剑侠客气急败坏,“你倒打一耙”,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屁孩给坑了,而且最可恨的是,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试想,谁会相信一个面孔纯真美好的小孩会说假话呢再纠缠下去,惹得一身骚的人就是自己了。 “少侠,言重了。”那老者居然染上一抹愧色,主动大开山门:“两位请。”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都是我教育无方,这才让风儿没大没小的,两位不要介意。” 剑侠客抿唇一笑,挠了挠脑袋,敢情这是惯犯啊 骨精灵却被这冤枉人的孩子气得全然忘了之前剑侠客的叮嘱,直接不把自己当外人:“老爷爷啊,小孩子不能这么惯的。今天你惯他,指不定将来怎样无法无天呢” 剑侠客一听,只觉大势不好,忙咳嗽,“咳,咳,今天空气有点荡啊” 可惜,无论是须发皆白的老者还是那边侃侃而谈的骨精灵,没有人注意到他。 剑侠客面色越发的不好了,他干笑:“骨头,你少” “剑侠客,要咳去一边好好咳去。小孩的教育可是个大问题。”骨精灵今天不知怎么被打开了话匣子,合都合不上。 剑侠客那句没说完的“你少说几句”,只能被默默地咽回肚子里。 老者的面色和剑侠客预料的一样,越来越不好看了。一张脸被憋地红红的,感觉随时都会原地爆炸。脾气古怪,见不得别人说他的不好,这不就是五庄观的观主嘛 不用说,这回真的被骨头害死了。 “这位小姑娘,风儿的教育,老朽自有分寸。”老者大概是被逼急了,撂下这么一句话。 以剑侠客的视角,他甚至能看到老者白色的胡须都被气得一颤一颤的。 骨精灵再怎么样没心没肺,也听出了对方神情中的不满,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不怕两个人掐起架来,怕只怕空气的突然安静。 剑侠客被夹在中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老者先打破了安静得可怕的局面:“五庄观太小,怕是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明明是道观,却提到了佛像,可见真的把观主气急了,连说话都没有了章法。 “你”剑侠客脱口而出,不过却未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外界所言不虚,这观主脾气怪得很,逐客令下得也是言简意赅,一点儿都不宛转。 270 理应,客随主便 你不仁,就休要怪我不义。剑侠客索性装糊涂:“观主说得什么话,道观哪里会供奉佛像呢”言下之意,当然供不了大佛了,这回就是想敢人走也敢不了了吧 老者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反反复复好几回,终于拉不下脸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子:“风儿,带他们去大厅。” 说到底也是一观之主,太过苛责小气了,传扬出去,自己的脸上也挂不住。 “多谢观主,叨扰了。”剑侠客并不是落井下石起来没完没了的人,见好就收才是他的常态。 “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观主急急忙忙就要询问他们前来的目的。 剑侠客和骨精灵不是不知道,这是想早点送他们离开,这样也好。 剑侠客就道:“不知道,神天兵是不是在五庄观上” 风儿一听,便笑得眉眼弯弯:“神天兵被抽调到天宫守南天门去了。” 好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一提到神天兵,风儿就喜不自禁。 剑侠客和骨精灵也高兴,但他们高兴不是因为神天兵在天宫任职,而是终于还有一颗沧海遗珠。 “那我们就告辞了。”骨精灵率先站起来欲离开。她可不想对着这样一个随时会变脸的家伙。 五庄观观主好歹也是世外高人,只是脾气差了点儿,最听不惯别人说他的坏话了。骨精灵这么一说,他反而不乐意了,说什么都要他们留下来:“二位,可是嫌弃我们五庄观太小了” 就这样一句留客的客气话,居然也能令其面带愠色。剑侠客赶紧摆摆手:“不敢,不敢。我们两个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今晚就留在五庄观。”说完,观主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剑侠客和骨精灵对着屋内的小道童。剑侠客俯下身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小道童道:“哥哥呢,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能不能带我们去找间房间呢” 虽然语气是诚恳的,但是架不住心里罪恶的谴责啊。明明这个孩子瞎说谎话,可自己偏还要违心夸赞对方。 风儿满脸的得意,嘻嘻笑道:“那就跟我来吧” 剑侠客叹口气,还是跟了上去。 只留下骨精灵不情不愿地站在原地,满嘴嘟囔着:“谁稀罕要住在你们这儿” 有这样视面子为第一的师父,可想而知,他的弟子会是什么样子了。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剑侠客拽过骨精灵,“不想被蚊子咬得满身包,就跟我一起走。”末了,还不忘替五庄观的观主美言几句:“其实,庄主,也是个好人啊,就是拉不下他的面子来。” “就是这里,请进吧”风儿这一路上很自觉,提都不提他夹了剑侠客手指的事情。 剑侠客虽然一肚子埋怨,但是好歹人家现在正毕恭毕敬地请自己进去呢一个大人再怎么样,气量也该比他大吧 “多谢了”剑侠客带着骨精灵推门而入,刚看了一眼,剑侠客就怒气翻涌:“这是你为我们安排的房间” “是啊”风儿歪着脑袋,一脸坏笑:“这住宿条件是我们五庄观最好的了,我们招待客人可是面面俱到啊” 这个小孩,剑侠客攥紧了拳头,不仅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揶揄起人来也是无人能及。 剑侠客的一只脚踏进房门里,另外一只还留在了外面,紧跟其身后的骨精灵的视线刚好全部被遮盖了,她推开剑侠客:“让我看看” 饶是通过剑侠客的反应早有所心理准备的骨精灵,看到这样的景象也是大吃一惊。昏黄的烛光微亮,地上遍布着各种杂物,空气中一股难闻的潮味。 “你说”骨精灵的脾气比剑侠客还要暴躁得多,剑侠客可以忍,但她却忍不了:“这里哪里有成为房间的资格床呢桌子呢为什么我看到的全是杂物破草垛” 这分明就是他们五庄观的柴房,还想拿出来蒙事 剑侠客却抓住了小道童话语中的漏洞,打算狠狠敲诈他一笔:“风儿,刚才你说,这房间是五庄观最好的房间了” 风儿眼珠子滴溜溜在剑侠客身上打量,他知道,这人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但话也说出去了,“是,是啊” 风儿承认了,那这事就好办多了。剑侠客笑笑,站直了身子:“我在想啊,客随主便,我们外来的投宿的怎么好意思霸占着你们五庄观最好的房间呢” 剑侠客说完一番话,得意地向骨精灵一挑眉,再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小道童,方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睡不好的房间,不如这样,我们呢,去睡你原本的房间,你就搬来这里,啊” 剑侠客的大手重重地搭在了风儿的肩膀上,看着小屁孩面如死灰的颓废样儿,剑侠客心里居然有说不出的畅快感。 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小屁孩,好好学着吧剑侠客看着他,等待风儿下决定的那一刻。 要不然,态度转正,给他们找一间能住人的房间,要不然就真的搬来这里,反正他是不怕别人说他以大欺小。 到底是谁欺负谁,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好不好 小道童的脸色灰败,气急败坏的他抬脚直接踩在了剑侠客的脚上,疼得剑侠客登时眼泪横流。 事实证明,什么法子对付小孩都是没用的。小孩不讲理起来,根本没用,自己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 “你个小屁孩,真的,是够了。”骨精灵的怒火腾地又冒起了三尺高,她一把攥住风儿的衣襟,冷笑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是出了名的暴力,这一拳要是打下去,轻则终身残废,重则一命呜呼。” 看着手下的小孩身子微微发颤,骨精灵这才稍稍平息了些怒火,举起拳头来:“两个选择,看你要选那个了” 恶人需得恶人磨,恐吓对其真的有用,风儿有些轻轻地抽噎着:“哪,哪两个选择” 骨精灵觉得好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出最正确的那个选择。” 我就偏偏不要亲口告诉你是哪两个选择。别以为是小孩,他们就得处处忍让。 271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道童低垂着脑袋,将袖口抓了又抓,扯了又扯,以骨精灵和剑侠客的视角来看,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居然隐隐憋得发紫。 骨精灵的笑容不由僵在了嘴角处,这不至于吧不是有句话叫做“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是小屁孩对不起人在先的。 “那好,我住这儿”风儿下了决定。 骨精灵微微张了嘴,想要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就低个头,服个软,说句他错了。然后再好好招待客人,这事不就翻篇了嘛 “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倔。”剑侠客叹口气,以商量的口吻和骨精灵低语:“要不然,还是我们住这边吧” 对方还是一个孩子,哪能住在这么潮的地方,谁知道还有什么虫子呢 骨精灵不甘不愿地点头,这孩子把事做绝了,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风儿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愧色,不过这么一丁点儿的愧色可不足以令他“回头是岸”。 这边吵吵嚷嚷的,终于把拂袖而去的观主引来,他在暗中观察许久了,作为一个护犊的老者,他能强忍住不出头也是难为他了。 “二位,还真是好度量。”观主不吝夸赞。 还寻思着观主为何来了却不现身的剑侠客和骨精灵,这才明白,人家是在试探他们呢。要是刚才骨精灵借着风儿的由头,直接让他搬进这间屋子。观主绝对把他们两个人扫地出门。 “哪里,哪里。”骨精灵面无表情地客套了几句。 “风儿,你这孩子做得都是点什么事”看上去是在苛责,谁知道观主心里多开心呢 他的弟子,小小年纪,就可以把眼前的两个蠢货玩得团团转。骨精灵撇撇嘴,不管如何,明天天一亮,一定要离开五庄观。 “风儿,还不把两位带到东侧那排厢房去”观主拍了拍小道童的后背,示意他动作快点儿。 风儿淘归淘,但是师父的话向来不敢违背。急忙弯身道句“是”,就转头往了东面去。 “这间就是你们的房间。”风儿推开一扇门。 剑侠客伸头进去探了探,一看就和刚才的那间柴房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青色的纱帐落在木质的地板上,缓缓飘荡于如水夜色中,两张床位分别位于房间两侧。中间大大的通道里,放置了一青铜镂空香炉,熏香袅袅升腾。还在房门外就可以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多谢了”剑侠客大咧咧地抱拳,便径直走了进去。 骨精灵也不知该说什么,似乎可以说的话全部被剑侠客抢去了,虽然仅仅只有三个字。她摆摆手,跨入了门槛,顺带合上了房门。 “这人啊,就是不逼不行。”骨精灵平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和另一边的剑侠客说着今日这一遭的感受。 自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也不见剑侠客有半句的回应,骨精灵就有点生气:“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剑侠客”又叫了几声,还不见人回答。骨精灵就有些心急,自己翻身下床。 谁料双腿使不上劲,脚尖一挨地,整个人就摔倒在地。这个感觉,就像是踩在软软的丝布上,甚至比那个还软,就像在云层间靠着双腿行走,一样无从着力。 骨精灵这下子也反应过来,剑侠客哪是不理自己,分明是中招了。 她强打着精神,顶着昏昏涨涨的脑袋在地上爬行出了将近一米多的位置,终于抵挡不住昏睡了过去。 “让你们为难我。”门开了一个小缝,清脆的声音乍响。 “怎么样了”观主缓缓凑到了门框边。这么不光彩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小孩子嘛,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事情被发现了,能把一个半大孩子怎样。 “师父,您这香药效可真强,这么快就把他们迷倒了。”风儿已经推开了门板,看着一个昏倒在床上,一个脸朝着地趴着的两人,不由地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行了,把他们绑起来吧”观主可并不开心,他也确实是名门正派,跟着风儿成天尽做些丢人败兴的事情。 “师父,这事情,您可不要跟神天兵哥哥说。”风儿这才有点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最近可以这么猖狂,在五庄观里称霸称王,还是多亏了九重天上的那一纸调令,要不然神天兵哥哥在,哪里有自己如此潇洒肆意的日子。 还记得就在几年前,自己就是一时气盛,出手把隔壁门派的小子给打了,只不过打得对方掉了几颗牙而已。神天兵出手就把自己打得卧床半月。 从那以后,风儿竭力在神天兵面前卖乖,这才换来了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最后一次啊”观主比起了食指,在风儿面前晃了晃。 师徒二人说着话便出了门,能清晰地听到静谧的夜里,外间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剑侠客的睫毛微颤,半晌才悄悄睁开了左眼,小声骂道:“黑店啊”话说出去,又觉得这话不恰当。人家毕竟又没劫财,更没要命。 “神天兵”本来还想着去天宫一行可以缓缓,现在看来倒是势在必行了。 他坐在床边,口中念念有词,刚把绑在双手上的麻绳挣脱开,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昏睡过去的骨精灵身边。 他半跪在地上,将骨精灵的脑袋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她因为心急,出汗过后,整张脸都有些发冷:“骨头,骨头,你快醒醒啊”剑侠客不敢把声音放出来,一边拍着骨精灵的脸,还得一边注意着身边的动静,生怕那师徒俩突然杀个“回马枪”。 二人掌心相对间,骨精灵感觉自己体内有股股暖流在四处游走,沉稳有力,却不失章法,一寸寸的经脉得到了舒张,就连滞留在体内的残存毒气似乎也排出了不少。 一根红烛燃尽,剑侠客才调稳内息,收回了掌中的灵力,骨精灵顺势倒入了怀中。 他的额头沁满了大大小小的汗滴,眼眸逐渐变得深沉。这西域外来的特制熏香比他所想还要厉害,居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把它们悉数逼出。 骨精灵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混沌,就这么一睁一闭,好几个重复动作间,才把房间里的一切看清楚。 剑侠客怕她大声声张,赶紧把食指比在自己嘴唇上:“嘘,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272 什么,都不怕 “把门锁上,以为我就出不去了”剑侠客试着推了推门,看来自己装昏的那会儿听到的声音还真是他们在上锁了。 他凑在骨精灵耳边:“骨头,你的隐身术是不是无孔不入啊” 骨精灵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歪着脑袋道:“隐身术就是隐身术啊,和穿墙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不,我不是那意思。”剑侠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熏香的药效也太好了,不仅能把人放倒,还可以让人脑子生锈:“你可以穿过这扇门的,是不是” 剑侠客满怀期待地看着骨精灵,他确定,隐身术不仅可以使实质东西变得透明,还附带穿墙的效果。 骨精灵在旁边略微沉思过后,才开口:“可以是可以” 剑侠客大喜过望,直接拽过骨精灵的手,轻声道:“那你动静小点儿,不要让人发现了。” 骨精灵手中掐诀,还不忘嘱咐剑侠客:“我灵力有一部分不能完全释放,所以只能在穿透这扇门的时候,用隐身了。” 剑侠客本来没有想到隐身术的主意,也就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这个上面。他点头:“放心,知道了。” 星星点点的灵力在体内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骨精灵有些泄气:“那熏香好像有点门道,我的法术都不太管用。” 剑侠客哀叹口气,自己当时也没有预料到那熏香果真有问题,只是想着道观里面实在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就多了个心眼。早知道,也该叮嘱骨精灵一番来着。 “再试一次,最后一次。”剑侠客站在骨精灵身后:“你只管发动法术就行,灵力无法凝聚的事交给我。” 骨精灵点点头,再次静下心神来,依旧是星星点点的光辉少得可怜。她依照剑侠客的说法,手中掐诀,没有多久就感觉体内忽然传来一股温热的暖流。她感到,不属于自己的灵力仿佛泄洪搬翻涌,霎时法术凝聚。 外间的锁子微微在静谧的夜空下发颤,看不见任何动静的地方,骨精灵催促道:“你快点儿,我要撑不住了。” “我快着呢”剑侠客一条腿凭空露在空中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连滚带爬地趴在地上了。 “你这什么破法术,就能坚持几秒钟”剑侠客站起身子来拍拍灰,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紧猫下腰来偷偷打量了一眼四周。 还好,只有花木在夜风中摇曳生姿,整个视野里,只有骨精灵和自己,“咱们赶紧走” “嗯”,虽然骨精灵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现在可不是探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再被那师徒俩抓走,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他们呢 “骨头,这儿”剑侠客朝着正打算从正门走的骨精灵招了招手,待骨精灵走近,他才解释:“从大门走有点招摇,而且动静太大。咱们从这个小门出去。” 二人将动作发出的声音压至最低,出了五庄观,才不约而同地出了口气。 剑侠客一把抓过骨精灵:“还得走远点儿” 待走到了山脚下,骨精灵用手抹了把汗,将手搭在膝盖上,有点喘:“到,到底怎么了” 熏香还未能全部散发出去,拖着这样的身体在山间跑上跑下,简直就是累赘。 “听他们的谈话,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这老头儿太过溺爱那孩子了。”说了一大通自己的推测,剑侠客觉得还有点解释不清,索性道出了自己的打算:“咱们去天宫。” 那小屁孩不是说了嘛,不要告诉神天兵。看他的那怂样儿,剑侠客敢肯定,这个神天兵绝对就是他的克星。越是如此,剑侠客越要去天宫走一趟。 “不过”,剑侠客瞥了一眼有点颓废的骨精灵,摆出了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这个样子,咱们现在是上不了天宫了。” 骨精灵听出了剑侠客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咋吧了咋吧嘴:“又不是我想的。” “行了,你就歇歇吧”剑侠客觉着好笑,自己则倚在一块巨石上。 风儿在自己的床上来回闹腾,似乎觉得今天还不够尽兴。 观主觉得头疼,这孩子的行为他看了也不是不气恼的。可是,自己年老,眼见着从小看大的道童,就是狠不下心来去苛责他。 也就只有以往,神天兵还在观里的时候,他还懂得收敛。这不,原形毕露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想到这儿,他不禁有些忍无可忍,观主沉声轻喊了一句:“行了,你就歇歇吧”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和山脚下的剑侠客如出一辙,但是二者心境却完全不同。 观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风儿,带着警告的口吻指了指他:“你还是收敛得好,为师老了,不能把你怎样,神天兵回来要看到你这个样子,为师可拦不住。” 风儿懒懒回答:“知道了,这不是前几天和逐月打了一架嘛,这俩人说不定就是他找来的帮手。” “你还有理了”观主轻斥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了。 咣当的一声响,观主把小道童的房间关好,再三叹气,遥遥望了东侧的那一排房子一眼,就立马垂下眼帘:“老朽对不起你们啊” 风儿斜倚在塌上,还不知道自己抓错了人的他,自觉非常高明:“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还想来惩治我” 在他看来,这二人故意在关山门的时候到来,死皮赖脸地不走,就一定是不怀好意。 后面一见到师父,二人也不懂得什么叫客套寒暄,直接就问神天兵哥哥在哪里。这不明摆着的嘛,神天兵要是在五庄观,他们还会看在神天兵的面子上忌惮三分。一听到神天兵不在,遭殃的可就是自己了。 觉得自我分析十分合理的风儿,不禁躺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笑得前仰后合:“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哎”,风儿大笑过后,终于让那一丝丝理智和愧疚占了上风:“我这不是做多了亏心事嘛,才把你们都迷倒的。我是什么都不怕呀。但你们要向神天兵哥哥告密,只要你们答应不再找我麻烦了,我就立刻放人。” 说完,又斩钉截铁地点头:“嗯,就这么办。” 仅仅只有一扇门之隔的外间,听到风儿自言自语的观主,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还有得救。” 273 浑水摸鱼,内讧 “不好了,不好了,师父。”风儿特意起了个大早,本打算着去给那二人送个饭。 一晚上饿着肚子的感觉也不好受吧 却不想,打开门的瞬间他彻底僵化,地上散乱着一团麻神,床边也是。“这两人”风儿顿觉大事不好。 “既然逃了,就由他们去吧”观主漫不经心的捶了捶自己的大腿:“这事情本来也是我们做得不对。” 风儿可不依,“他们要是跑了,肯定会去找神天兵哥哥的。到时候,被他知道了,我肯定连小命都没了。”他越说越委屈,到最后连声音都哽咽了。 观主这一次可是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做了决定,就是说破大天,也不能答应风儿了。 眼见着平常的那一套没了作用,风儿也就换了策略,撒泼打滚有时候也是一种有效的办法。 五庄观内被闹得鸡犬不宁,与此同时,剑侠客二人正在云端寻找那传闻中的天宫。 “天宫在哪儿啊”骨精灵挥了挥手,身边全部都是云彩,遮住了视线不说,还限制了行动。 “我也没来过,去前面看看吧。”剑侠客回答得干脆,但心底里却略微有点遗憾,当时师兄弟来天宫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跟过来。 “这个事情,从长计议得好”前面似乎有人在低语着什么。 因为隔了些距离,骨精灵听得不是太真切,但依旧很兴奋,她扯了扯剑侠客的衣袖:“你听,前头有人说话,咱们跟上去,问问路。” 话是这么说的,九重天上既然有人,多半也是天宫的人,根本不需要问路。 一个高挽着飞天髻的女子愁容满面,有些为难的笑道,“先去拜见玉帝王母吧” “好”,立马就有两个人跟着附和。 骨精灵扒开碍事的云朵:“刚才是逍遥生他们吗” 剑侠客觉得那声音耳熟,一时之间竟还没有反应过来,听到骨精灵这么问,反而提醒了他,便点头:“好像,是吧” “那还不快点儿”骨精灵嗔怪道。加快速度,跟在那仙娥身后,说不定就可以逃过南天门那些守卫的盘查了。 剑侠客明了,急忙跟了上去。 远方似有金光浮现,一闪一闪的,仿佛孕育了什么新的生命一样。越靠近南天门的地方,云雾渐渐稀薄起来。 视野一下子通透明亮起来,骨精灵揉了揉眼睛,才明白为什么此前觉得那二人的声音耳熟。 “逍遥生狐美人你们等等我啊”骨精灵拉起剑侠客,就往前奔去。 两名守卫将手中的长枪横起来,“什么人” 仙娥自然知道这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身边的两人,也就笑道:“他们是玉帝在寻的天命之人。” 天命之人二名守卫互看一眼,不敢再多嘴,立马让出一条道路来。 “逍遥生,等等”剑侠客和骨精灵一起在后面嘶吼着。 逍遥生皱了皱眉,去问身边的狐美人:“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他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隐隐约约喊他的名字呢甚至好像还有狐美人的名字,他居然也听到了。 狐美人宽慰他,“你想多了,这里是天宫,不会有人认识你的。” 在理。逍遥生点点头,跟着仙娥和狐美人走进了南天门。不过就是眸光一闪的时间,之前还可以算是触手可及的三人却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个书呆子,真的是读书读傻了吗,都不晓得扭个头看一下。”骨精灵气得跺脚。现在错失了进入天宫的最佳时机,要想再进去,少不了要软磨硬泡费番心思的。 “这就是命。”剑侠客玩味一笑,似乎并不担心这个现实问题。 “今天天宫真热闹啊”一名守卫看到老远走过来的剑侠客二人笑道。 “什么人”他举起长枪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颇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我们和前面的几个人是一伙儿的。”骨精灵踮起脚尖,妄图在这里便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哼”,一直默不吭声的另一名守卫忍不住开口讽刺:“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天宫,以为我们是哪儿酒馆吗” 骨精灵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明明是在骂他们是阿猫阿狗,却不小心把天宫也连带着骂了进去。看他自豪的样子,还不知道呢吧 “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当个看门的吗”骨精灵学着剑侠客的样子,抱起双臂。 “为什么”那守卫果真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剑侠客暗自苦笑,天上地下,一个样儿 骨精灵指指脑袋:“这里” 那守卫还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这里” 骨精灵原本只想出口气,好好取笑他一下。结果,居然被她发现了一个绝佳混进去的好机会。 “咱们一起冲进去。”骨精灵对剑侠客使眼色。 “是啊,奥秘在这里。”剑侠客立马会意,示意那守卫好好思考思考。 不仅是这名守卫,就连另外一个也摆出了一副埋头沉思的样子。 剑侠客嘴角轻轻一勾,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二人撒开腿,连头也不敢回,生怕眼睛无意中的对视就被对方发现了。 “嗷”那个被骨精灵拐着弯骂脑子笨的守卫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恨恨道:“她在骂我。” 一抬头,两人顿觉大事不好:“人呢” “都怪你,脑子笨还不说,和她搭什么话” “你就聪明了怪不得就是个死看门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互骂起来,就差扭在一起打架了。要不是天宫有明文规定,不许仙家私相争斗,他们早就互相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其实,我在想,他们对天命之人的态度很不错。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咱们应该把命魂之玉掏出来呢”骨精灵有些懊恼,好主意每每都是错过之后才想到的。 “你觉得,他们见过命魂之玉吗”剑侠客反问。不是他瞧不起人家,而是天命之人以及天命之人的信物命魂之玉,知道的人并不多。 拿出来证明,那两名守卫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搞不好,还会胡乱给他们安一个冒充天命之人的罪名的。何必呢 骨精灵上下打量着剑侠客:“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表情,我不拉你跑,你也有好法子吧” 274 巧遇,仙娥支叶 剑侠客挠挠脑袋:“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骨精灵点点头:“知道就好,那你说说。”她看着消失在座座巍峨宫殿中的三人的身影,放弃了追赶上去的念头。 况且,他们来天宫和逍遥生狐美人也不是同一个目的,一起走,反而没有什么效率。 “你还记得上回龙太子生命危在旦夕的那回吗”剑侠客居然把话题跳到了过去。 看来这里面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骨精灵十分诚实地回答他:“记得啊,你的师兄弟不是还专门来了趟天宫嘛。” 十几名天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过,剑侠客赶紧拉着骨精灵躲在了一根柱子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贼心虚,就是下意识地躲起来而已:“师兄弟们去的是三十三重天之上,有玉帝给的令牌,只要我掏出来,还怕他们不让咱们进去”说完,他还得意地挑了挑眉。 骨精灵却并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有些气急败坏:“那你干嘛不早拿出来,害得我在那边把他们一通骂” “拿出来多没意思,反正咱们也不是来做坏事的,清者自清。”剑侠客已经从柱子后面绕了出来。看着四下里再没有天宫的人了,他这才心情畅快起来。 “切”,骨精灵瞧这剑侠客的样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清者自清,那你刚才是在干嘛” “哎呀,行了,回到正题上。”剑侠客不愿意继续和骨精灵探讨这个问题,“去哪儿找神天兵” 没有正当缘由就私自进入南天门,被人发现,那还得了。剑侠客是希望自己越低调越好,最好低调成一个透明人。 这个嘛 骨精灵低头做沉思样,她倒是有一个大致方向,只不过成不成就不知道了:“神天兵是得了玉帝的调令,那就应该是在灵霄宝殿宝殿当差吧” 没有道理,天宫专门从三界各派搜罗来大大小小的人士,只是为了给天宫打杂的吧神天兵在天庭一定是身居要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那边”骨精灵早就瞄到了一个落单的仙娥。她的穿戴和之前进入南天门的那位还有着明显差异。 一看这个仙子就是普通的仙女,而之前那个肯定在天宫有很高的地位。 “仙女姐姐”骨精灵蹲在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喊道。她希望,那个仙子可以及时看到她,更希望不要引来更多人的注目。 她可不想初来乍到,就成为了天宫里的一大谈资。 “是谁”仙子没有料到在通往灵霄宝殿的必经之路上,居然会有人这么大胆。听这个声音,八成还是生面孔呢 骨精灵见仙子朝着她的方向看来,忙站起身来招手:“仙女姐姐,在这儿呢。” 剑侠客听骨精灵的话,一直躲在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交谈和打探消息都由骨精灵负责。 “你是何人”面对生面孔,所有的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个。 “我嘛,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骨精灵并没有直言自己天命之人,这话一说,少不得又要有质疑和验证,“仙女姐姐,知道灵霄宝殿怎么走吗” 仙女本来还非常柔和的脸上,一听骨精灵这么问,登时就变了颜色,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确信:“你不是来找朋友的,干嘛要去灵霄宝殿” 骨精灵心里“咯噔”一声,这话哪里有不妥吗找朋友和去灵霄宝殿不冲突的嘛她怎么反应这么大。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骨精灵笑道:“对啊,我朋友好像在灵霄宝殿供职。” 话说出口,骨精灵才发现不严谨,立马又补充道:“他走得匆忙,得了玉帝的一纸调令,就来受封了。我们有事相求,所以也不太确信他在哪里。但是既然是玉帝的调令,我想啊,可能就是灵霄宝殿吧”边说,骨精灵还不住地摆手,示意剑侠客赶快出来。 “怎么还有个人”仙女明显惊着了,就差大呼出声。 “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有事相求。”骨精灵伸出指头,指指自己再指指剑侠客,示意他们是两个人。 “哦,那,那你们跟我来吧”仙娥居然很好说话,直接就要为骨精灵二人引路。 剑侠客奇怪,忙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和她说的”他瞧着,天宫的人大多数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感,就想那南天门的守卫一样,看不起一般人。 “我说了咱们的情况,有意无意地和她透露了那一纸调令的事情。有玉帝的调令,还怕她不带路吗”骨精灵得意地笑笑:“这种事情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当然,什么有事相求的说法也是真假参半。毕竟,真正算得上有事相求的,骨精灵打破脑袋,也只能想到一点:他们需要神天兵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叫做风儿的小道童。 前提还得是,她的心眼小到会和一个孩子计较。风儿虽然过分,但自己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 “你们在那儿窃窃私语什么呢,快点跟上。”走在前头的仙娥终于忍不住催促道。 “啊,我们夸天宫的宫殿漂亮呢”骨精灵信口胡诌,脸不红心不跳。 剑侠客见了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你比那个小道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了,前面那大殿就是你们要找的灵霄宝殿。”仙娥突然又有些犹豫了,贸贸然带着这两个人进去,玉帝定然是会不高兴的,“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吧,我去通禀一声。” “好,多谢仙女姐姐了。”骨精灵笑得甜甜的,倒不让人反感。 仙娥为了礼貌也回之一笑,不过,这笑容在骨精灵看来,却有些牵强。 仙娥深吸一口气,双脚已经踏入了灵霄宝殿,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再清楚不过了。像她这种打杂的仙娥天界比比皆是,说得好听点,外人称呼她们一声“仙女”,但在天庭,却是一文不值。 回想起这些年在天界的待遇,仙娥不禁打了个寒颤。根本没有她们说话的份儿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自己也不好在凡人面前丢人。 她攥紧了衣袖:“仙子支叶参见玉帝”,想到身负重担,她的上身居然微微摇晃起来。罢了,待会儿见机行事吧 275 天界,翻脸 “嗯”,玉帝心情很烦躁的样子,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挥挥手,想让支叶退下了。 这可如何是好,支叶慌了心神,这可比平常的情况还要糟糕。这个时候,自己再说一通有人想要见玉帝调令掉来的人,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嘛 支叶抬头看了一圈殿里站着的众人,一个个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还有两幅生面孔,看来是在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你怎么还不走”玉帝见她迟迟不肯退下,心中的不快重又燃了起来。 好歹把东西先交出去,支叶跪拜在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玉瓶:“这是王母娘娘吩咐支叶去老君处取来的定颜丹。” 听到王母,又听到老君,玉帝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既然是王母命你去取的,那就送到瑶池,来灵霄宝殿做甚” 支叶头也不敢抬起来,只低着头习惯性地答一句:“诺”。正要跪拜出去的时候,却有一个想法忽地冒了出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支叶便答:“其实方才支叶是打算去瑶池的,只是半道上碰到了两人,他们好像是下界来的人。” 玉帝眉头皱了皱:“下界的人下界的人怎会随随便便来到天宫” 支叶心里暗喜,玉帝这是对这两人产生了兴趣了:“他们只说是来找朋友的,据说是前段时间得了玉帝您的调令,奉旨来天宫的。” 玉帝明白从这仙娥支叶的口中也打探不出更多,至于调令一事,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带他们进来吧” 这边刚有两个天命之人找上门来,说是要带舞天姬一起去完成天命之志。调令调来的五庄观弟子,那也是一个天命之人。 玉帝揉了揉自己酸痛的眼眶,这事情一个接一个来,一点儿都不让他安生。 “仙女姐姐,怎么样了”骨精灵一看老远的石梯上缓缓飘出一个身影,就有些兴奋地招招手。 支叶第一次凭借自己做成了一件事,心情也是抑制不住地高兴:“玉帝召你们进去呐” “谢谢仙子。”剑侠客反应比骨精灵还要快,一个腿已经踏上了石梯。 骨精灵脸色霎时地黯然下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颜色:“多谢仙女姐姐了。”她是想直接找到神天兵,并不想见玉帝的。 支叶自然没有发现骨精灵脸色的那一抹异常,只是提起裙摆跟在了二人身后。 凌霄宝殿里,玉帝俨然已经等待多时了。虽说仙人魔三界各自为政,但均以天界的玉帝为尊。 剑侠客和骨精灵对视一眼,也不敢再有些什么小动作,连忙跪倒在地:“参见玉帝。” “不用多礼了。”玉帝摆摆手,示意他们站起来:“听说你们是来找神天兵的” 最近下的调令只有一个,那就是封五庄观的神天兵到天宫灵霄殿来任职。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这层窗户纸迟早也是要捅破的,没有必要装糊涂。 逍遥生和狐美人站在舞天姬身侧,听到神天兵的名字,不免都是身子一抖。饶是他们面对不悦的玉帝的时候,也不想表现的太过显眼。 只是,来找神天兵逍遥生偷偷往说话的那边一瞥,原来是剑侠客和骨精灵。 “是”,剑侠客也不知有没有看出来玉帝隐隐的怒气,直接答道。 “舞天姬,把那两位天命之人也带来。”玉帝一句令下,本来还站在人群之后的三人被齐刷刷地露了出来。 舞天姬的面色已经很难看了,今日南天门外一见,知道了逍遥生和狐美人来意的她,也是十分为难。天命之志当然需要她,但是玉帝恐怕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 现在,神天兵的事情不是火上浇油嘛 看着面前的五人站成一排,玉帝冷冷开口:“你们可知舞天姬和神天兵是何人” 剑侠客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玉帝争锋相对:“是,天命之人。” “咣”的一声,玉帝没有料到有人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表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实际上是一个刺头儿他一怒之下,一掌劈在自己的龙椅上。 “他们是我天宫得力战将”玉帝这是不想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啊 “可”骨精灵一时哽住,不知该怎样措辞。 剑侠客按了按骨精灵的肩膀,示意她少安毋躁:“三界均以玉帝为尊,仙界是您的子民,另外两界自然也是。” 有个词叫做“欲抑先扬”,放在此处十分合适:“天命之人我愧不敢当,也,受不起。只是,我有句话倒是想问一问您。” 玉帝对这个少年已经全无好感,冷声问道:“天命之人不该吞吞吐吐。” 这就是让他有话快说的意思了,“天宫需要他们二人,难道三界就不需要了吗在我看来,一个天宫而已,在三界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狐美人不可思议地在剑侠客脸上盯了又盯,这话,是剑侠客说出来的 骨精灵诧异虽有,但想起曾经的旧事,天界的旧事,再反观剑侠客的表现,多么反常也就不足为奇了。 玉帝脸色暴红,大喝一声,即使他竭力想在各路仙家面前表现出一个仁慈的形象,现在也做不到了:“区区蝼蚁凡人,魔障妖孽,怎能与天界相比” 大殿里一时之间像炸开了锅,各路仙家交头接耳,心中压抑多年的不满与委屈好像一时之间被引发了。只是终归他们为臣,玉帝为君,不敢在玉帝面前造次。 与生俱来就位列仙班的,寥寥无几。各路仙家大多数都是由凡人修炼抑或是妖魔克制魔障才位列仙班的。 玉帝这一番话,等于是把灵霄宝殿里的,得罪了个遍。 剑侠客的目的不是搅乱天宫,看到此时一团乱麻的景象,他并没有出了口气的畅快感觉。 但是,听到玉帝的那番话,反而一股怒气越烧越严重,他站起身子来,指着玉帝道:“千百年之后,待你轮回到阴曹地府的时候,希望你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明明是三界平等,可到了玉帝口中,就非要比出个谁强谁弱吗他大概忘了,即使修炼成仙,也逃不过轮回转世的命运。 “你”玉帝腾地站起身子来,才顿觉自己形象全无。 仙娥支叶已经被吓到双腿发软,现在的她,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到一个方法,得搬救兵。 276 暂时,镇压 “瑶池对,就是瑶池。”现在大殿之中一片慌乱嘈杂,这个时候偷偷混进混出一两个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这么想着,支叶便躲躲藏藏地移到了殿门口,趁着里面混乱之际,一个转身,出了灵霄宝殿。 “这个时候,唯一能劝诫住玉帝的,怕只有王母娘娘了吧”支叶加快了脚上的步伐。不管怎么说,这回玉帝的话可真的不妥当,得罪了一屋子的仙家。可怎么收场呢当然,这也不是自己一个小仙子该操心的。 灵霄宝殿里,剑侠客不惧玉帝投来的眼神,哪怕那其中的火气仿佛要直接吞噬掉他。 “玉帝”舞天姬躬身作揖,不动声色地站在剑侠客面前,替他遮挡住了玉帝的视线:“剑侠客他,他也是体恤三界” 剑侠客感觉众人的声音在此时的自己耳中听来,就和蚊子一样,只剩下了嗡嗡的嘈杂噪音。 三十三重天之上天书阁里的事情,华烨已经和一干师兄弟告诉了他。可以这么说,从那时起,天界众神就是扎在自己心头的一根看不见的刺。 他不说,不代表他就不在意天界所做的那些事。从某一方面讲,那时他们的行为和之后的邪神蚩尤又有何不同。 骨精灵站在剑侠客身侧,感觉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真怕再这样继续下去,剑侠客会做出什么会令己方对方都后悔的事情来:“玉帝,剑侠客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我们是真的很需要舞天姬和神天兵的帮助。” 舞天姬和神天兵半晌没有说话,玉帝一双眼睛在这二人身上徘徊许久,才问道:“你们是何想法难不成,也要弃天宫于不顾”这话隐隐带了些许威胁的成分在,玉帝相信,他们不会,也不敢,在众仙家面前令天庭颜面扫地。 舞天姬和神天兵却并不如玉帝所期望的那样,反而急忙跪倒在地:“天命之志,我等不敢逃避。” “好,很好。”玉帝走至二人身边,他们的回答已经彻底点燃了玉帝的最后底线,他眼里容不下忤逆的臣子,就要扬起手掌狠狠教训他们之际。 外间,王母突然出现:“玉帝且慢” “你怎么来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待看到王母娘娘身后跟着的支叶时,他便一切都明白了。 这个仙娥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趁慌乱之际,偷偷跑到瑶池去通风报信。 “玉帝,这孩子说的话也有道理,你又何必大动肝火呢”王母扫了一眼大殿里的其他仙人。 尽管并没有人直接站出来附和剑侠客,但是人人都黑着一张脸。玉帝此举,真的是失了人心。 王母不动声色地靠近玉帝身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看各位仙家,收敛一些。”说着,在玉帝身上拍了一拍,硬是挤出了满脸的笑容。 在生气的时候,人往往就会失去理智。被王母一番话点透的玉帝,这也才注意到各路神仙看他的眼神,果然和平日里有了天壤之别。 天庭不好做啊并不是他小气到连几个战将都不肯放过,现在正值多事之秋。 玉帝深吸了几口气,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下界戾气翻涌,直冲天庭” 剑侠客明白这话的意思,舞天姬,神天兵都是中流砥柱,离了他们不可。 “可是”,剑侠客也不会松口:“我们天命之人缺一不可。” 为何会戾气汹涌,危及天庭源头就在武神坛的蚩尤身上,剑侠客坦言:“就像洪水一样,一味地堵,不去疏通,只是治标不治本。况且,偌大的天庭应该不会差到只少了两人,就不堪一击了吧” 玉帝脸色变了又变,实在不好承认天庭无人,终于态度软和了下来:“舞天姬,神天兵接旨” 骨精灵刚才神情太过紧张,现在才认出了舞天姬那高挽的飞天髻,原来在南天门外的那名仙子就是她啊 二人上前一步,等待着玉帝示下。 “武神坛封印松动,今特许舞天姬,神天兵二人下界,助天命之人重新封印邪神蚩尤。”在说到“天命之人”四个字时,玉帝特意加重了语气,拖长了音调,很是无奈。 灵霄宝殿上终于重归宁静,众仙家回了各自的府邸,只剩玉帝一人,他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 今日算是被这红发小子坑到翻船了,在众卿家面前丢脸不说,还落下一个不仁的名号。往后这三界共主的位子想要坐得更加安稳,也是难了。 “把支叶押进天牢,不允许任何人前去探视。”玉帝下令。支叶的所作所为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带来的尴尬,但是没有命令私自外传政事,已是大忌。 南天门外,剑侠客有句话在心里打转了许久,还是得说出来:“舞天姬,刚才我的话,哎” 在舞天姬面前说仙界的坏话,她心里一定不是滋味。这个歉,就算不是为了玉帝道,也得为舞天姬道:“我的话确实过分了” 他只承认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但并不代表他会承认自己的话没有错误。在玉帝眼中,就是觉得三界当以仙界为尊。而仙界自然也得以玉帝为尊。 这也不是他提取了玉帝的只言片语,自己重新组合出了这样的态度。是玉帝自己无意识中说漏嘴的。 舞天姬了然剑侠客的话外音,并不怪罪于他。身为天庭一员,玉帝的那番话真的令当时在场的不少人寒了心。这当中,自然也包括被玉帝视为心腹的得力干将舞天姬。 她摇摇头:“玉帝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她毕竟还是天宫的人,不好也跟着说玉帝的错处。 “行了,行了,别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骨精灵瞧着几人脸色都不太好,忙建议换个话题:“神天兵,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五庄观都快翻天了。” 她就知道,去觐见玉帝,少不得又免不了生一肚子的火气,果真剑侠客不就开始唇枪舌战了吗 她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更不会在背后打小报告。只是,说出风儿的真实情况,不仅是当下最好转移话题的办法,也是让那个小道童好好洗心革面的一次机会。 果不其然,就听神天兵叹了口气问道:“他又闯了什么祸” 277 秋后算账,躲不过 骨精灵见神天兵神情激动,便有点不敢确定自己刚才那么说,究竟是对是错了,忙摆摆手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一惊一乍的。” 神天兵神色不悦地摇头:“你不用替他说话,一天不惹事,他就闲得发慌。” 骨精灵和剑侠客虽然并没有再说什么,但内心却是十分认同这句话。 下界五庄观,还不知道神天兵已经知道了这事的风儿,却提前心有灵犀一般地焦躁不安。 他在床上上蹿下跳,不断唠叨:“师父,您就去天宫看看,万一他们真的” 每回都是做了错事才知道悔改的他,偏偏就是戒不掉这个毛病。 观主这几天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被风儿唠叨得头疼的老毛病好像都犯了,“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为师就不去天宫替你打探消息了” 这事情他还没有想好,先安抚下来再说吧 风儿一听这话,本来耷拉着的脑袋忽地一下抬高,师父这是答应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并且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令风儿不安地往床角处缩了一缩:“师父也知道他这是无理取闹” 观主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把自己卡住:“神天兵,你回来得好快啊,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说着,他还不动声色地朝风儿使眼色。 神天兵也不客气,直接一步跨进房里,坐在风儿的身侧,“如果我回来不这么快,你们是不是就要销毁证据了” 风儿一脸陪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神天兵一把抓过风儿的衣襟,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想不想神天兵哥哥啊” “想”,小道童将自己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明显是在撒娇。 骨精灵忍不住一个激灵,忙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家伙说话不仅是信口胡诌,连撒娇都是一把好手。自己都要甘拜下风了。 神天兵也跟着笑得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似有意无意地撩过了他的头发:“想啊,那么想哥哥的拳头吗” “啊”风儿没有料到神天兵出言如此惊悚,立马笑容就僵在了嘴角处。 “做人要诚实。”神天兵已经提起了风儿,在他的屁股上直接就是几掌,“这个孩子,不教训你就是不行。” 神天兵此举真的把观主也给惹急了,直接就吵了起来:“神天兵,你干嘛他还只是个孩子。” 只是个孩子这句话不知耽误了多少人,就是因为人人都怀抱有“童言无忌”这样的想法,才会将孩子放任到没边儿了。 “师父,这件事情,您不用多管。”神天兵脸色铁青,很是不快。 这师徒几人活脱脱像极了寻常人家里的祖孙三代,剑侠客不知怎的会突地有了这种想法。 “我看,他也不是无可救药,还是挺机灵的,这孩子。”剑侠客可不愿意在他面前上演一场家暴。 “就是,开开玩笑嘛”骨精灵也帮着说好话。 神天兵扫过屋内众人,又看到观主不悦的脸色,这才将手中的风儿放到地下,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多人帮你求情,学着点儿。” 剑侠客摊出一张地图,指了指上边用红圈标示出来的山头:“下一步,方寸灵台山。” 这是唯一一处没有安排给其他同伴的天命之人极有可能存在的地方。 “师父,师父”风儿这孩子刚被神天兵支开,不知道为什么又吵吵嚷嚷地跑了进来,还一通叫喊。 观主虽然也在屋中,但却并不参与小辈们的讨论,被晾在一旁,居然心里还隐隐地有些受冷落。 如此一来,倒是有了自己说话的地方,他扬了扬眉毛:“发生了什么” 风儿乖得很,不知是不是神天兵在的缘故,再也不敢胡说八道,“外面有几个怪人,他们要来借住一宿。” “啊”,观主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失落,他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只不过是过路的行人想来借住一晚而已,他摆摆手:“那就带他们住吧,不用来向为师回禀了。” “那,我们继续研究。”神天兵代替了剑侠客手指的位置,他们需要探讨出一条最近的路程。 剑侠客眉头却一蹙,对风儿口中所说的“怪人”很是好奇,便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小道童:“风儿,你刚刚说的怪人,有多怪” 风儿嘻嘻一笑,还是孩童时期的他,哪能忍得了不说话呢,于是侃侃而谈:“他们啊,一行有四个人,长相一个比一个可憎。”那个样貌,凡是见过的人,怕都毕生难忘啊 “啧”,神天兵即使背对着风儿,也明显听得出来对他这般的形容很是不满意:“你这孩子,哪有这么说别人的” 剑侠客把风儿拦到自己身后,笑道:“你们继续研究,我陪他去看看啊” 说完,忙低下身子,悄声道:“赶紧带我去看看。” “唉”,风儿脆生生地答应了,自从剑侠客和骨精灵帮他说话以来,他对这两个人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就像现在这样,不仅答应带剑侠客去看看,还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神天兵看着逐渐远去的二人背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直到听到观主说:“由他去吧”他这才把头扭了回去,注意力重新又集中在了地图上,和大家热火朝天地开始讨论。 “到了,他们就在外边等信呢”风儿离门板还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时,便停了下来。 小道童今年个子还没有怎么窜呢,他费力地踮着脚尖,才够上了剑侠客的肩膀。 而剑侠客却反应足足慢了半拍,这才低下头来,只听风儿在自己的耳边悄声嘱咐:“剑侠客哥哥,别怪我没有跟你说。你可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他们的样貌简直能吓死人。” “好”,剑侠客慈爱地摸了摸小道童的头。心里却不以为意,有多可怕呢吓死人自己走南闯北,可是什么人都遇到过了,他不信,连九头精怪都见过的他,还能被待会儿的几人吓着 “师父让我带几位进去。”即使对这几人的相貌多有不喜,风儿在人前还是乖乖地行礼,不能让五庄观也因此被外人诟病啊 “风儿,又见面了。”一个叫嚣的声音猛地从几人身后窜出来。 剑侠客不急不缓地走在后头,还没看到那几人的样貌,就先看到了风儿的身子就是一抖。 278 熟人见面,门下新徒 “风儿”剑侠客有些担心地快步跑了过去。能让风儿表现出这个样子的,说实话,除了神天兵,他还当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 “怎么是你”风儿盯着面前这个和自己个头儿一般无二的男孩道。 剑侠客双手搭在风儿肩上,眼睛随着风儿盯的方向看去,“玄奘法师” 剑侠客下意识地朝左右打量了一眼:“猴子呢” “咱们这是几日不见,你就想念得紧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能说出这么死皮赖脸的话,剑侠客不用看都知道,是悟空那只猴子。 风儿却白了一眼剑侠客,用一种看穿了的口吻接着道:“好啊你,原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在他眼中看来的“是非之地”。 “风儿,你倒是等会儿我呀”剑侠客在后面跟着跑了几步,见小道童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等他的意思,便只好冲着玄奘法师几人道:“小孩子,不用理他。你们进吧” “哼”,风儿一股脑冲进了屋里,气鼓鼓地骂道:“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我还没有怎么他呢,他居然先找上门来” 神天兵听出了这其中的端倪,绝对是风儿这孩子趁他不在观中,又惹出了哪门子祸事,这是被人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你”哪料自己还没开口,却被师父打断:“怎么了” 说话间,剑侠客已带着几人来到了正厅,就在神天兵几人站着的屋子里,他主动绝招道:“这是大唐唐皇的御弟,玄奘法师和,和” 剑侠客突然不知该怎么介绍,他知道悟空和玄奘法师的关系,可剩下的那个大络腮胡子和猪头,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三位是贫僧的徒弟。”玄奘法师反应够快,立马就接过了剑侠客的话茬。 剑侠客听了玄奘的介绍之后,却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同情,和这三位在一起取经,难怪会被人家说可憎呢 “就是他,打得我鼻青脸肿。”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猴子身边响起来。 同样的年龄,同样喜欢惹事生非的男孩,但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却比风儿多了一个长处。那就是善于对陌生人示好,撒娇。 “你不要胡说啊,是你先骂我的。”风儿的怒火不小,即使被神天兵在身后拉着,也要跑出来伸张正义,虽然这正义只为他自己一人伸张。 “这怎么回事”神天兵一把把风儿拉到了角落里:“是不是你主动招惹人家的” 风儿嘴一嘟,眼睛一眨,就要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来:“明明是他,不在引月派好好呆着,跑到咱们五庄观来下战书。” 神天兵若有所思地点头,他想,这可能就是两个孩子之间一时的意气而已,根本算不了什么。 瞧瞧这人一脸的笑意,猴子身边的小孩眯起了眼睛,大人们就喜欢和稀泥:“五庄观是厉害,可赢了也不能就瞧不起人吧” 他极力想把众人的目光都拉到这里来,证明这不是小孩之间的玩闹,应当被重视起来。 风儿不甘示弱,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好在小孩子之间的谈话无论是单纯的聊天还是争吵,都不会说假话。 于是,众人很快便从一个个只言片语当中总结出了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 眼前的孩子叫逐月,是离五庄观不远的一个小门小派中的弟子。因见不惯他们门派被五庄观始终压过一头,特意来找风儿切磋。 值得一提的是,五庄观和引月派在同一座山峰上,这才会有这么多的交集。 两个孩子,少年心性,自然谁都不愿意认输。这才会有后来的事情,那就是风儿以为剑侠客等人是逐月找来的帮手。 “切,你是故意在笑话我吗”逐月很不高兴听到这样的说法:“引月派里就我和师父两个人,我从哪儿去请他们来” 关于这个误会早就解开了,风儿早知道了剑侠客他们和神天兵同为天命之人。但是逐月的这番话,还是令他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原来,引月派连师父带弟子就两个人想到此处,风儿不禁捧腹大笑。 这个时候笑显然是绝对不对的,但即使大人们在内也忍不住噗哧发出了笑声。一片嘈杂声中,一个极不押韵的啜泣声响起来。 “逐月”风儿奇怪,那个和他打架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有谁敢嘲笑他,嘲笑他的门派,逐月是绝对不会顾及自己的实力,就会冲上去教训别人的那种孩子。 自己会接受他的战书,哪里是因为像神天兵所说是闲得发慌,又哪里是因为要在他身上找到优越感,就是一种欣赏而已。虽然,从未说出口,从未承认过。 “你,你,你不是吧”风儿轻轻撞了撞逐月的肩膀,安慰别人可不是他擅长的,现在这种情形,当然是激起对方的战斗欲和自己斗嘴甚至是打架才是比较切合实际的了。 玄奘法师好像知道内情,叹了口气:“阿弥陀佛,这也是贫僧想托各位的事情。” 剑侠客看了看猴子,期望从他脸上可以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出所料,这师徒四人均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惜的是,猴子摊摊手,早知道个一时半刻的也没有什么用。 “这孩子,别提有多惨了。”猪头跳出来说得兴起。 “玄奘法师,究竟怎么了”剑侠客不去理会他,不是因为不相信他说不清事实,而是瞧他那么感情丰富的样子,光感慨就要感慨一段时间了吧。 “我们来时,正好碰到妖魔在这附近肆掠,逐月的师父就”后面的事情不用他说,众人也能猜得到。 逐月这孩子是够可怜,没了师父,又没了门派,现在还真的是一个孤儿了。 神天兵已经知道了玄奘几人前来的目的,便扭头看向自己的师父:“师父,你看” 观主当然也愿意,这样风儿从今往后就多了个伴儿,两个孩子还可以互相牵制,省了他多少麻烦,何乐而不为,便道:“逐月,来我这边。” 逐月还有些怯生生,“观主” “你以后就留在五庄观,好不好”观主说着又斜睨了一眼风儿:“和他做个伴” 大人有时候还不打不相识呢,更何况还是小孩子,更没有长久的怨气。 279 节外生枝,黑衣夜行 逐月一开始还扭扭捏捏不太愿意,“我,我来找风儿,不是求你们收留我的。” 说到最后,声音低到都快听不见了:“就是想让他道歉而已。” “去”神天兵推了一把风儿,总得有个人主动一点吧。 风儿搅着自己的衣带,“对不起,是我说话不太好听。” 忽而,他又抬起头来,觉得自己想出一个绝佳,能让两边的人都满意的办法:“可是,切磋武艺什么的,也应该也心服口服才是啊” 逐月拼命点头,要是风儿就此低头,他也不会开心的:“你说的对。” 眼见着逐月逐渐就要落入自己的“陷阱”之中,风儿再加把劲:“那你只有留在我们五庄观,才可以学到上乘的法术,才可以和我切磋,你觉得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特意放缓了速度,想要听到逐月的回答。 “你说的,有道理。”逐月紧绷的面部表情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其实,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枉自叹聪明的风儿在心里夸赞了自己一通,他摸了摸头:“被你发现了啊” “法师,几位远道而来,我们五庄观照顾不周。”观主这才发现自己冷落了眼前的几人,满脸歉意。 “让我带他们去吧”剑侠客毛遂自荐,还不忘捎上神天兵:“你陪我一起去。” 神天兵跟在剑侠客身侧,不太理解:“你带他们去就好了,干嘛非要带上我” 这是剑侠客的想法,他想问,上回在紫竹林见到悟空那只猴子,是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儿再有,他毕竟也是客,即使早来几天,也不熟悉这里啊还是让神天兵领路比较好。 “猴子,我问你,那个后面的猪头还有大胡子,什么情况”比起那个,剑侠客还是觉得这个比较容易引起他的兴趣。 况且,直接去问,好像也有点突兀,循序渐进得为好。 “那猪头,你就叫他八戒就行。至于,大胡子”悟空捂嘴呵呵笑个不停,直接冲大胡子道:“老沙,早跟你说了,该注意点形象。” 剑侠客心里了然,这几位估计和猴子一样,都是观音大士早早就选好的陪玄奘法师前去取经的徒弟。 “那你说,那天在紫竹林碰见你,是个什么情况”这事还始终被剑侠客记在了心里,“玄奘法师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自从跟了玄奘法师西行,这一路上倒也确实是自由了,但是麻烦不断,也没有个身心的时候。 别看他现在有了两个师弟可以做帮手,有时候,他们帮的倒忙也可以数得出来了。 “要是有你这样的师弟就好了。”猴子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但这在剑侠客耳朵里听来却是莫名其妙。 “还不是那呆子”猴子想想当时的情景就发笑:“这家伙偏偏不肯认我们,还说我们是骗子,贪图他的财产。”况且,呆子的财产除了破山洞,还真不知道有什么。 “噗哧”,剑侠客笑出了声,摇摇头:“头一回听说,行脚僧还有贪图别人钱财的事。” “猴哥”,八戒拉过和剑侠客并肩的猴子道:“在外人面前,就给我留点脸面吧” 声音不大,剑侠客却听得一清二楚。恰逢走到了为客人准备的厢房里,神天兵推来房门:“各位师父,就请住在这里吧” 剑侠客跟着也在屋外打量了一圈,风儿这孩子鬼心眼真多。这间屋子就很不错,可是偏偏不给他们住。 此地此夜,剑侠客整装待发,“我们该出发了。” 神天兵也全副武装好,告别了观主,问剑侠客:“不用这样着急吧”不说他还没有和师父,众师兄弟好好告别,就连今天来的那几位客人,看上去和剑侠客也很是熟络。 他难道就不想叙叙旧吗 “你在天宫当差,武神坛那边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有半点延误了。”骨精灵这回也十分赞同剑侠客的做法。 之前,玄奘法师几人来,没有说上一两句话就走,实在不好。现在既然都妥当了,他们自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逍遥生拍拍一步几回头的神天兵道:“早去早回。” 一阵怪风自平地而起,早早熟悉自家地形的神天兵十分警觉:“谁” 剑侠客也跟着转身,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他们出发的当口就来了事了。 好像真的有一个黑影在暗中穿花拂叶,即使听到了他们在喝问他,脚下的步伐也从未减慢。 “我去追”剑侠客拦住身后正要追上去的骨精灵众人,自己已然一个纵身跃了出去。 “小贼,你给我停下。”剑侠客单手一撑,直接跳出了栏杆外,来到了一座花园里面。 “这么宽敞,我们来比试比试”剑侠客的话不容反驳,直接一掌就劈了出去。 蒙面的那人挠了挠手背,气急败坏地扯下自己的面巾,“是我,比试什么比试。” 尖嘴猴腮的模样,可不就是悟空嘛剑侠客收回手掌,“怎么是你” “是呆子大半夜的睡不着,偏偏又馋,我这不才给他出来看看的嘛”悟空不打自招。 剑侠客却觉得有蹊跷,但也没往深处想,抬了抬下巴:“那你干嘛穿一身黑” 想要吃的,直接去后厨那便是,没有道理把自己捂得里三层外三层吧 悟空挠了挠手背,他一心急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剑侠客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师父他不让八戒偷吃,我才这么鬼鬼祟祟的。” “嗯”,剑侠客若有所思地点头,他这样一说,倒也说得过去。 可对方偏偏是悟空,他可不像是这种人啊剑侠客让出了条通道:“那你去吧,动静小点儿。”还不忘叮嘱他一遍。 看着那抹身影彻底和夜色融为一体,剑侠客脚下略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啊 “那可不是后厨的方向。”剑侠客躲在一根廊柱后面,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应该只是不熟悉五庄观的缘故吧 剑侠客心下这么猜测着,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眼见着那个身影在转角处就要消失,他却被一只手给硬生生地拉开了。 “你干什么”剑侠客有些焦急地就要掰开骨精灵的手,头不安分地左右晃动了一下想看清悟空离去的方向。前进 280 隐秘,图腾 “跟我来”骨精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这样子迟早会被他发现的。” 猴子这种生物不是最擅长攀爬了吗,更何况这里又没有枝枝叉叉的阻碍,剑侠客还得顾虑不能被他发现,肯定会被甩掉的。 骨精灵每逢转角处便会隐去他们二人的身形,以免因为纰漏功亏一篑。 剑侠客躲在一根柱子后,看到猴子正贼眉鼠眼地往里面偷瞧。他虽然对五庄观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也知道这里并不是后厨。 一阵尖锐的酸痛感由肩膀处传来,自己被人猛地往后面一扯。 正待他正色质问,骨精灵便道:“他要开门进去,你杵在那儿一定会被发现的。” 随机,她又慢腾腾地探出一个脑袋,道:“可以了。” 暗夜当中,没有人的房间自然不会点灯。猴子在里面却游刃有余,暗视于他而言,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是书房剑侠客跟着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他不是说要去后厨吗猴子果真有猫腻,在骗他 二人以隐身的状态跟在悟空身后,倒也不再担心会被发现了。 “这哪里有什么图腾标记的”他懊恼地抓了抓自己一脸的毛发,发出了猴子特有的只有在烦躁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图腾标记剑侠客和骨精灵同时心有所感,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是事关五庄观的秘密吗怎么不见有人提起 猴子一烦躁,之前尽力克制的动静就大了,叮铃桄榔地像拆房子一样。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书本狼藉一地,各种花瓶玉器更是碎了一地。 “嘶”,骨精灵忍不住捂起耳朵,发出了一阵嫌弃的叹息声。好在悟空四周都是物品碰撞的声音,他并没有发现这一异常。 “早说了你们几个疑神疑鬼的,大晚上偏偏害得俺老孙有觉不能睡,有屋不能回。”猴子在原地就是一个转身,直接化成了一道金光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了一地残局。 “看到了没”骨精灵抬手就是一挥,他和剑侠客的身形登时就出现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他和你啊,一个德性。” 剑侠客可不乐意了,直接弯下腰身,随手把地上的一卷书册拿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你说他就说他,可不要把我也拉下水。” 他之前还瞧着悟空行为怪异,以为是什么人变成了他的样子,心怀不轨。现在看来,这暴脾气,才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呢 “看来,咱们还是得多留一些日子。”剑侠客不急不缓地把东西一一归置好,放于架子上。 只是,他低头看了一地的碎渣子,有些头疼。这些碎片该如何收拾啊:“骨头,你去拿个簸箕来吧” “好。”骨精灵手脚迅速,出了一趟门,没有多久的功夫,手上便多了些工具来。 “这是”剑侠客便有些意外,“你把扫帚都拿来了” 骨精灵挑了挑嘴角,反问道:“不拿扫帚怎么办难不成,你用手抓” “交给我吧”神天兵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后。 骨精灵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头都不回地笑道:“是我去找神天兵拿的这些工具。”不然,她是怎样以这么快的速度完成了这样的一个来回。 “那,明天再说,可不可以”剑侠客居然带了一丝恳切的意味在里面,他看着神天兵,希望他不要那么快追责悟空一行人。 或许是有什么隐情吧,他这么告诉自己,甚至在试图让别人也接受这种想法。 “他们确实累了,先休息一晚吧。”骨精灵也这么说道。 “他们是你的朋友,当然也会是我的朋友。”神天兵笑看着剑侠客说道。听他这意思,难道是既往不咎了 事实证明,话听到一半就着急地去下结论是不明智的。 神天兵接着道:“除非,他们真的会做对五庄观不利的事情。” “那,不会。”剑侠客挠挠脑袋,话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但自己心里真的无法对其做到知根知底。 整整一个晚上,剑侠客和神天兵都没有合眼,二人坐在正厅里,等着第二日的清晨到来。 以往就是一个闭眼睁眼的时间,夜晚就会褪去,露出它一天之中最欣欣向荣的状态。 “你这么相信他”神天兵好奇地看向剑侠客,以他的了解,剑侠客和那只猴子认识的日子统共加起来也没有几天啊一个手指头就掰扯得过来。 剑侠客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是很神奇,便只能道:“有的人才认识几天,就会像早认识了很久一样。” 于是,一夜无话。 “师父”神天兵一宿没合眼,此时的眼睛肿得跟俩大核桃似的。 “哎呦”心不在焉的观主一进这屋子,就被神天兵这副鬼样子给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一夜没睡”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神天兵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声音略带沙哑:“嗯。” “你从小一熬夜,眼睛就会肿。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观主忍不住抱怨,随即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是观里出了什么大事” 也不知神天兵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无意间开了一个玩笑:“是出了事,但却不是什么大事。准确地说来,是还不能确定这件事的大小。” 什么大不大,小不小的,说绕口令呢剑侠客索性开口:“前辈,观里有什么图腾标记之类的吗”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观主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啊”他怀疑他耳朵听岔了。 “就是可以代表五庄观特有的那种标志”剑侠客再次详细解释道。 他知道昨夜里,悟空翻箱倒柜要找的一定就是这样一件东西。虽然目的为何,现在还不明了。 “师父,有吗”神天兵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观主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神天兵是在胳膊肘向外拐呢可是,长辈该有的姿态怎会因为晚辈的几句逼问就丢个完完全全:“你是五庄观的弟子,有没有你还不清楚” 神天兵一时哽住了,师父这是在跟他怄气看着剑侠客投过来的迫切的眼神,神天兵只能清清嗓子:“我做弟子只有十几年,师父做师父也该有快几百年了吧” 只是想把难题抛给师父而已,况且他是真不知道,一般这种问题都应该由师父来答啊 281 误会,解开 除了这些,还有神天兵没有意识到的。他无意中的三言两语,却把观主的真实年龄暴露了个底儿掉。 观主当然不开心了,立马打断神天兵的唠叨:“哪壶不开提哪壶。” 门外一阵嘈杂响声,神天兵咳嗽:“先别说了。” “睡得好吗”剑侠客先发制人,堵住了几人要辞行的话语。 猴子察觉到了剑侠客语气中的不自然,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多谢了。” 剑侠客语气淡然,朝观主和神天兵的方向微微侧头:“应该谢的是他们。” 玄奘法师是一个聪明人,早就觉得今早这正厅里气氛有些怪异了,抢着为悟空认错:“是贫僧教徒无方,还” 话还没说完,就见观主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他用不着道歉。 神天兵接茬:“我们不是怀疑您,是昨夜看到了您的大徒弟。”说完了,向剑侠客挑眉。 当事人不是他,当时的情况还是由剑侠客来说比较好。 果真,就看到玄奘脸上变得铁青,他确实被瞒在了鼓里。 八戒谄媚地朝猴子笑起来:“猴哥,你不是手脚很利索的吗怎么还能被发现” 声音也没有多低,剑侠客等人全部听在了耳朵里,“你就实话实说,不要再兜圈子了。” “说,说也不是不行。把逐月叫来。”悟空看了看门外:“他人呢” 这事难道还和逐月有关系观主也不敢再懈怠,赶紧派人去把逐月找来了。 逐月一进来,就被悟空拉了过去:“我这可是为了帮你。” “悟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玄奘忍不住问道,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徒弟会是行窃,甚至早有图谋的人。 “师父遇袭,我,我看到了几个黑衣人,在他们后脖处有奇怪的图腾。”逐月回忆起那个夜晚,至今还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在替他找凶手”剑侠客这才回过神来,那之前还真的是误会他了,可千不该万不该,会怀疑到五庄观头上啊:“你有什么证据” 猴子本来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一听到剑侠客存了好像在质疑他的语气,登时态度就有点不好,粗声粗气地回答:“没有证据。” 生气归生气,也不会让别人随意误解:“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大晚上翻墙入室。” “神天兵,你怎么看”剑侠客这是想让他们不要再追究了。 “逐月现在是我门中之人,血海深仇当然得报,就不劳烦各位费心了。”观主深深看了一眼堂下站着的孩子,心里一阵绞痛。 他好像已经知道那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了,只是没有必要让这些人也趟入这浑水。 “观主”逐月突然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泣不成声:“之前,之前是逐月不好,不该,不该怀疑是五庄观干的。” “你现在就又相信他们了”悟空气不过,这孩子变脸比翻书还快呢,之前不就是他疑神疑鬼的嘛:“就因为这白胡子老头几句甜言蜜语的承诺” “悟空”一直柔声细语的玄奘法师大声喝止,他赶紧替猴子道歉:“贫僧管教不周,若是言语上冲撞了您,可别往心里去。贫僧愿一力承担。” 剑侠客深知这观主的性子,当时他和骨精灵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好面子得紧,可现在不是让其爆发的时候。 他便清了清嗓子,故意道:“玄奘法师啊,你不要一口一个冲撞,一口一个赔罪的,显得五庄观的观主小气得很。您说,是不是啊观主。” 后面的一句话,他特意拉长了调子,为得就是让观主答应的这一声,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观主讪讪地笑,这个天命之人,可不简单啊:“是,是啊用不着的。” “不是让我说吗怎么都被你们说了。”逐月对大人之间客套的这些话并不感兴趣:“昨天我和风儿睡一屋,趁他睡觉的时候,我已经偷偷看过了,后脖处并没有任何标记。” “或许风儿太小,并没有呢”神天兵反问,他需要知道这个未来的师弟到底对他们有几分可信度。 “刚才来的路上,我也看过了。”带逐月来的几位五庄观弟子脖子处并没有任何的标记图腾:“对不起。” 他诚恳地道歉,“是我太小心眼。我只想,五庄观和我们共用一座山头,或许早看我们不顺眼了,所以才,才想除了我们。” 神天兵眼前就差发黑晕倒:“你入了五庄观,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剑侠客忍不住提醒,神天兵热情有余,但是有欠考虑吧:“我们还要赶去” 已经被神天兵打断:“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可以查出真正的凶手的。实在来不及的话,你们先走,我随后追上。” 剑侠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个法子他十分认同,当即举起右手,欲与其击掌,“说到做到。” “用不用我这几个徒儿帮忙”别看玄奘法师是个柔柔弱弱的出家人,可难得有颗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心。 这一点,像极了逍遥生。 “我们也打算去。”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呢,逍遥生一干人等也迈步进入了房间。 他走在正中,左边是狐美人,右边则是骨精灵。 “剑侠客”骨精灵直接勾住了剑侠客的肩膀:“我们时间应该也不会很紧吧,三天而已。” 剑侠客挑挑眉,看着骨精灵一张笑颜,不用她说,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怎样的打算。 “那行吧”剑侠客自认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但偏偏在遇到骨精灵,好像就是一个随风摆了。 神天兵拍着胸脯跟他保证,只需三天。他可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既然敢这么说,那想必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范围,人手一多,说不定都用不着三天呢 剑侠客这么想着,心里就舒服多了。 “师父,接下来,还要靠你登场了。”神天兵突然笑意盈盈地看着观主,这师徒俩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但有一点,剑侠客可以确定,那就是凶手藏不了多久了。 “谢谢观主。”逐月机灵得很,一听大家愿意鼎力相助,赶紧就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要说,这孩子还是不太机灵啊”骨精灵忍不住和剑侠客唠叨:“他怎么还观主,观主的叫呢” 282 接壤艮山坞,是非多 逐月拜在五庄观门下,却依然叫观主为“观主”,难道还不改口叫“师父” 骨精灵觉得奇怪,但自然有人更无法理解他的做法。神天兵便笑着道:“你既然拜在了我师父门下,那还不改口” 只见逐月听闻此言,笑容便僵在了嘴角处,嗫嚅着不肯说话。 此时,躲在门外偷偷观察的风儿才跑进屋内,嗓音洪亮:“你们就别逼他了。”一边还张开双臂,大有护他到底的意思。 “你这孩子”观主一时气急,也不知道是谁之前一提起逐月就跟八百年没见过面的仇敌似的,怎么现在又好成了穿一条裤子的 一句话,倒整得做师兄的和做师父的里外不是人了。 神天兵宽慰观主:“风儿这也是孩子心性,师父别和他一般见识。” 他倒是想一般见识呢可人家也不给他这个机会啊观主笑得一脸苦涩,他要是真狠得下心,也不会让风儿一次次在他眼皮底下调皮捣蛋。 逐月扯了扯风儿的衣角,咬着嘴唇道:“这事情,还是我来说吧” 他的人虽然和过去没有关系了,可他却并不想做一个真真正正和过去了断的人。 低头沉吟许久,众人才听到逐月的声音:“我只有一个师父,对不起,观主。”说着,就又要磕头跪拜。 就如此简单的一句话,说出来却令他好受多了。甚至剑侠客还看到了,这孩子如释重负般鼓起腮帮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神天兵不解,甚至一急躁,声音都大了:“我们五庄观难不成配不上你不成,为什么不愿意认我师父”他承认,这话对一个孩子说,是有点过分。但他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观主的态度,他难得的大方,居然摆摆手:“孩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师父,你”显然,神天兵无法理解观主此举何意。也不是非要其叫一声“师父”,而是,门派中的弟子却不叫任何一人为师父,这样的例子,闻所未闻啊 观主见了神天兵的脸色,反而笑起来:“他若是那种为了进五庄观,就随意改口换称呼,我倒没有那么愿意收他入门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这个称呼,意义太大,他不能剥夺逐月最后一点希望。 “逐月,来,起来。”观主主动拉起逐月:“从今以后,你就把五庄观当家就行。” 看到神天兵耷拉着脑袋,观主就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在这里气不过了,别忘了,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神天兵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时心急,险些连正事都要抛个一干二净了。 观主摸了摸自己的白色胡须,他觉得,凶手的身份就要呼之欲出了。不过,不做没有道理的推测,这是他的首要条件。还需另外证明一下才可以。 “逐月啊”他慈爱地摸了摸个头才到他腰间的逐月:“会画画吗” 画画这貌似和这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剑侠客站在另一侧,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风儿多嘴,没有人问他,他反而最先跳了出来:“逐月画画可好了。” “哦”观主显然被勾起了兴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们不是才共住了一晚吗”这孩子,早就和逐月是旧时相识了吧,关系还应当不错。 之前的争执还是俩孩子为维护各自的师父和门派而已。 风儿笑笑,不再言语。说什么呐,师父都知道了。 逐月这孩子聪明,已经猜出了观主这么问的原因:“您是想让我把那个图腾画下来吗” 神天兵和观主相视一笑,这孩子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不用别人说,自己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逐月摊开纸笔,在白色的宣纸上渲染出的墨迹逐渐连成一条条柔和的线条。一个犀利古怪,十分具有异域色彩的图案跃然纸上。 “师父,是不是”神天兵眼眸忽地一紧,他本来还没有想到那些人,但是看着这图案,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况且,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别人这么做的动机在哪里。 “这弯弯曲曲,绕来绕去的是什么”骨精灵左瞧瞧,右看看。 她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什么也说明不了问题的图案,怎么就令五庄观的那二位,一个个瞪起了眼睛,好像要把那个图案生吞活剥了一样。 “有什么深仇大恨呐”她轻轻开口,自言自语。要不是有着不一样的仇恨,,谁能记住这鬼画符 “你不懂,这好像是腾蛇。”剑侠客眼睛尖,一眼便认出了这造型是蛇:“腾蛇,一名“螣蛇”,也叫飞蛇,是一种会腾云驾雾的蛇,一种仙兽。” 这样其貌不扬的东西居然是仙兽骨精灵嘴巴微微张了张,有点不可思议。 “西域多奇花异草,也盛产毒蛇,这腾蛇便被不少人视为极具代表性的神兽。”观主说起来这一回事,声音低沉得可怕。 逐月和风儿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五庄观所在的山脉直接与西域艮山坞接壤,他们此举莫不成是想激起内斗”观主越说越邪乎了。 骨精灵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要不是逐月这孩子想象力丰富,人家也不会把怀疑对象当成你们啊 神天兵却从观主这番话中得到了启示,他立马把双手搭在了逐月瘦弱的肩膀上:“告诉师兄,你当时在现场除了看到那些人脖颈处有腾蛇的图案,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被留了下来” 神天兵并不觉得师父的话是空穴来风。相反,细细想来,居然有道理得很。 不过,他们这招借刀杀人却是棋差一招。故意留下的物件很可能在小孩子眼中反而因为外表太过普通,是一文不值,这样也就失去了他们嫁祸的假证。 最糟糕的还是,逐月的观察细致,临危不乱中,反而将他们露出来的马脚记在心里。 不然,也没有办法解释,那些人为何偏偏只杀了大人,唯独留下了逐月一个小孩。 难道是关键时刻动了恻隐之心怎么会神天兵嗤之以鼻,艮山坞这群人就是亡命之徒,他们深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怎会留下任何后患呢 逐月挠挠脑袋,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搞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图案上,哪里有功夫理会其他的呢。 等等好像,他们撤退的时候是扔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呐 283 故意遗落,玉哨 漆黑一片的夜色里,一群人被黑衣包裹着,看不清面容,除了领头的那人腰间似挂着一个什么坠子,清朗的月色下正在发出耀眼的寒光。 但当时的逐月却并没有注意,在那场残忍的凶杀之中,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他已经看见了太多。 “走”领头的那人从头至尾只说了这一句话,这一个字。或许是怕说太多会暴露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吧 逐月这么想着,手却被他握成了拳头,狠狠地一下一下砸向地面。他好想冲上去和师父一起并肩作战,可是那群黑衣人却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下。 小小的身躯拼尽全力,似乎也只能勉强抬起头,然而却只在头微微抬起的那么一个角度中,却被他看到了那一幕。 眼角一隅,寒光一闪,啪唧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泥土里。所有黑衣人全都绕开了那个角落,好像怕遮挡住它的光芒一般。 “有”逐月斩钉截铁地答道,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那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留下的东西。” 领头的人既然可以和所有黑衣人利落地杀掉逐月的师父,那一定是共事多年,相当有默契了。又何必在走的时候说上那样一个字,岂不是画蛇添足还会留下马脚 除非,是另有目的的。 就像他们要绕道避开那个坠子一样,这一桩桩,无一不是为了引起逐月的注意。 细心谋划到极致,然而却还是打错了算盘,在面对如此大的灾祸时,有哪个孩子会注意到那些。 神天兵叹口气,不过是艮山坞与中原几个门派之争,却牵累了一个孩子:“逐月,那个坠子呢” “坠子”,逐月摇摇头,要不是在众人的提醒之下,他才回忆到当时的情形,否则现在他连坠子的存在都想不起来了,哪里还知道它的下落:“不在我身上。” “那依你所言,那个坠子,你没拿是吗”剑侠客不知怎么了,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问题,不等逐月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坠子应当还在掉落的地方,我们回去找。” 泉水几声叮咚,山涧里回音不断,本应清脆悦耳的声音,却因几天前的血腥场面,比往日多了一份伤怀。 “我和师父当时在采药,山里突然就下起了雨,我们无处可躲,就躲到这个山涧里来了。”逐月说起当时的事情,就泫然欲泣:“早知道,宁愿淋雨跑回去,也不往这破山涧来躲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风儿也跟着一起来了,别说,他安慰人的方式真挺特别。不过,却很有用。 逐月一下子就停止了哭泣,只咬着下唇:“我们还是快点找那个坠子吧。” “嗯”,剑侠客挑眉,对,这才是眼下的目的。 松软的泥土踩在脚下,恰恰说明了这里几天前确实是有一场大暴雨来袭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里有股血腥味,难闻得很。骨精灵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会不会被人拿了”剑侠客找了半天,仍然无果。 神天兵对这一带还算比较熟悉,他摇摇头:“应该不会,这里地处偏僻,一般一个月左右都很难见到生人的影子。” 更何况,神天兵看了看地下的泥土:“这里因为下过大雨,泥土到现在都是软的,如果有人来过,不应该连脚印都没留下。” 至于之前黑衣人的脚印,应当是暴雨太大,已经冲刷掉了不少的痕迹。但仔细看,似乎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 “逐月,你再仔细想想,它大致掉在了哪里”剑侠客忍不住问道。一个小小的坠子要是再被泥渍掩埋住了,找起来岂不是更费劲。 四下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忽地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冬日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 神天兵低头一看,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制的哨子露了出来。他弯下腰身,把它从泥土里挖出来,“呼”,他吹口气,才把上面的泥渍抹干净。 “师父,你看”他并不着急地向逐月去求证,是否为这个东西。因为他知道,当时的逐月也没有看清,只知道它是个会反光的坠子。 玉哨被穿在一根红绳上,符合了坠子的特点。再有,玉制,当然会反光。 几乎可以确定无疑了。“是您的吗”神天兵将玉哨子挂在小拇指上,给观主递过去。 “艮山坞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观主加大了手指间的力度,将玉哨子紧紧捏在指尖。 要不是逐月没有注意到他们故意留下来的假证,现在的五庄观将会被扣上一个大大的帽子。 五庄观的观主虽然为一代掌门,但私下里,却是非常喜欢收藏这些玉石小物件的。能在这么多器物里面,一眼便让观主便记起这个玉哨子,可见艮山坞的人下了多少功夫。 “是时候,上门讨债了。”观主将玉哨子紧紧攥在手心之中。他所钟爱的物件,差点儿就变成了一把刀,架在五庄观所有弟子的脖子上。 “从这里往西走几里,就可以到达与艮山坞的接壤处。”观主捋了捋白色的胡须,似乎有点头疼:“一定是场硬仗。” 他之所以将五庄观迁在这座山头上,就是想免去俗世的烦扰。不然,原来的旧址,可是历代掌门人都大为赞叹过的地方,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做出忤逆先师们的事情来吧 可惜的是,麻烦从来不会安分,它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找上门来。他一心想避免争斗,可到头来,还是被有心人算计了。 艮山坞占地不大,地势周围高中间凹,却是通往西域的必经要道,咽喉之处。因此,倒被那些通商的商贾眼馋许久了。 谁占了艮山坞,谁就相当于把握了一条重要的经济命脉。 不知艮山坞这一门派的祖上是谁,居然选择了这么个地方开山立派,无形之中,便把他们后世的弟子立于风口浪尖处。 “有时候,想来也是好笑。”神天兵站在艮山坞山门外,一只手正准备敲门,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什么:“他们自己内忧外患不说,还想着挑拨我们。真不知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剑侠客将神天兵的感慨听在耳朵里,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却渐渐膨胀,大有溢满胸怀之势。 284 为鸠,欲占鹊巢 神天兵说得很对,他们是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精力去管这些闲事。 可是,如果换一种思路呢他们挑拨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坐收渔翁之利,在这一处一家独大,而是势在必行呢 剑侠客拉过神天兵,压低了声音,趁着艮山坞的人还没出来,他要赶紧把这个推测告诉给神天兵:“我觉得,他们的目的或许是,五庄观” “什么意思”观主耳朵尖,即使没有特意告诉他,他还是听到了。这个红发少年,说话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剑侠客又朝着观主的方向挪了几步:“他们也不看好艮山坞这边,所以在激起你们的内斗之后,他们就可以趁机鸠占鹊巢了。” 听上去是有点匪夷所思,引月撑死不过两人,被剩下来的那个还是孩子,能掀起什么内斗的大风大浪。 靠这个就打倒五庄观当然不可能,艮山坞的人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但是,他们需要这个契机,哪怕只是让五庄观乱了手脚的契机。于他们而言,胜算便加大了一分。 “谁啊”恰逢这时里面有人来开门,粗声粗气的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 剑侠客下意识地便住了嘴,他相信,点到为止,话不用说透,观主和神天兵心里应该有了底儿。 门板被哗啦一下拉开,对自家的东西都不爱护。 一个刀疤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上衣被撕烂了一个口子不说,露出来的肌肤上还隐隐渗透着未干的血渍。看来,这艮山坞里面不太平啊说不准就正在为他们的战利品如何销赃,而意见不齐呢 那一道深深的刀疤不偏不倚偏偏在左眼眼角的位置处,这样的位置搁在别人脸上,估计足够震慑。可是,落到眼前这人身上,彪悍有余,却不足以令人对他心生怯意。 剑侠客视线忍不住下移,想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儿符合他气质的代表性特征。可越看越失望,简直是“邋遢”二字。 灰色的裤子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腿上,就像刚从田间劳作完的样子一样,脚上更是踩着一双破损不堪的草鞋,几个脚趾头全被露在了外面。 或许是感受到了面前红发少年对他的打量,这让他十分的别扭。虽说上门皆是客吧,但何时说过,客人就可以不加掩饰地打量人了 刀疤脸越想越窝火,终于推了一把剑侠客:“你小子,干嘛来的” “哦,我,我们”剑侠客突然结巴,他刚才光想着艮山坞这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了,居然没想好措辞不说,也忘了和大家商量。 万一说辞不一致,再坏了事怎么办 神天兵不动声色地挤开剑侠客,使得刀疤脸不得不注视他:“我们是过路的,想” 刀疤脸说话不给人留余地,就连脑子也不会转个弯,一听完这话,立马就开始推搡起来:“原来是要饭的,起开,起开,我们不养闲人。” “你怎么说话呢”骨精灵作势就要撸起袖子,“说谁是要饭的我告你,嘴下最好留点儿德。要不然,下了地狱,有你受的。” 狐美人也跟着凑了上来:“是啊,你见过哪个要饭的,穿得有我们好” 来人实在太多,刀疤脸之前光看到了剑侠客和神天兵,骨精灵和狐美人这么一通嚷嚷,才让他注意到了所有人。 刀疤脸本来被骨精灵一通劈头盖脸地骂,正觉得不爽呢,结果看到狐美人,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看在这美女的份上,大爷就不跟你这个黄毛丫头计较。快说,你们到底来干嘛的” 老大可是吩咐过了,最近正值多事之秋。要是有人上门,能借口推了的就推掉。等过了这段风声紧的日子,就立马带头向中原进发,艮山坞这里的确不利于他们长期发展。 辛亏带着逐月来了,神天兵心里长出口气。逐月还得委屈做一回敲门砖了。 他把逐月从观主身边带到刀疤脸面前:“这个孩子是我们赶路的时候,碰到的。我们几个大人,饿上一顿两顿的,倒是没事儿。可是,你总不忍心看着这么小的孩子遭罪吧” 其实,不光是逐月来了,之前本来考虑到此行会有危险,想让逐月和风儿一起留到观里的。 可是,观主再三思量,却说,带上逐月吧要成事,还得需要他。 逐月来了,风儿说什么也要跟着来。神天兵的威严也只有在风儿做错事的时候顶用,他拗不过风儿,只能带着其一起来了。 那刀疤脸从不曾正眼瞧过谁,可是唯独在对眼前的这个孩子时,明显就是一愣。 种种迹象都表明,暗地里做手脚的就是艮山坞的人了,甚至连一个前来开门的人,都认识逐月。 刀疤脸似乎很是纠结,本来就皱皱巴巴的脸上,现在更是褶皱多了一倍。 “哎”,他懊恼般的抠一抠脑袋,“进来吧” 众人心中大喜,观主说得对,没有逐月,他们怕是连艮山坞的门都进不去。何谈,让他们亲自承认错误,再付出代价呢 刀疤脸低垂着头,看起来有点丧气。老大不是说了,此举万无一失吗,这孩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这里难道是露了马脚被人找上门来了 这么想着,他就不禁打量了一下这群人。刚才有门框碍着视野,他连共有几个人,都还没看清呢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就看到一张像是被蜜蜂叮到肿大了好几倍的脸,正对着自己呵呵笑呢,“啊” 他猛地后退了几步,这群人面目可憎啊不不不,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啊美的那么美,丑的这么丑 刀疤脸颇有点自知之明,他大字都不识几个,平日里说话,爆粗口都成了习惯的。今天,居然被他们逼得动用了平生所有的知识。 猴子乐了起来,对付这种人,先吓他一吓,他走到八戒身边,故意往他那个屁股上踢了过去:“你这个呆子,让你走慢点,偏不听。这下好了吧,把人家吓了个半死。” 刀疤脸看过去,原来,那是个猪头啊这又是什么东西他看了半天,才把这一群人看了个清楚,主要也就是眼前这两人有点吓人。 还有一位大胡子,不修边幅,也算是豪放了。他一个刀疤,莫名地对大胡子有了不少的好感。 285 交锋,没有办法的办法 “大兄弟,同道中人啊”刀疤脸居然攀上了老沙的肩膀,极力做出了一副与其很相熟的模样。 老沙当然不愿意陌生人随随便便和自己勾肩搭背,就要甩掉他。 风儿却从观主身后冒出一颗脑袋来:“大胡子哥哥,难得人家一片热情,你还不开心” 嗯这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不是孩子吗刀疤脸下意识地歪头去看,这么一看,勾肩的动作就有些变形,终于被老沙得了空子,索性一弯身子,就溜走了。 不是那个引月派的孩子刀疤脸心里就有些打鼓,问向这群人中明显有辈分的观主:“他是谁” “他,他是我弟弟啊”神天兵赶紧接过话茬,他知道,观主不擅长撒谎,更不擅长应变。 这群人,男女老少皆有,关系还极其复杂。刀疤脸越想越不得劲,立马大喝道:“不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真的是过路人 众人一阵迟疑,仅仅只是这一秒的迟疑,却让刀疤脸认定了这几人是存心来找麻烦的。 他立马回身边跑边向里面的人求救:“来人啊有人找上门来了” 几乎也是下意识地反应,骨精灵右手一挥,一道蓝色的光芒破空划出,直直插向了刀疤脸面前的地上。 霎时的功夫,刀疤脸的双脚被冰冻得寸步难行,整个下半身都被囚禁在冰块中。他声音颤颤巍巍地响起来:“你,你们想干什么” “还不至于傻到家嘛”既然暴露了,就没有必要再隐瞒,开门见山得好,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骨精灵慢慢走到玄冰刺旁,手指依次抚过玄冰刺上面的花纹,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她已经感受不到刺骨的冰冷了。 “噌”,骨精灵手下一用劲,便把玄冰刺从被泥土深深的掩埋中拔了下来。 “我们不想干嘛,就想问问你。”骨精灵把玄冰刺上面的泥渍一遍遍地擦拭干净。 脸上遍布刀疤的人不见得就是杀人如麻的恶人,也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怂货。 刀疤脸吞口口水,下半身被冻住的他想颤抖也没有那个能力,上半身倒是可以看到有微微的抖动,难不成还真是被吓破了胆 也是,艮山坞的人只会点拳脚功夫,哪里见过可以瞬间冰冻三尺的家伙呢 “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刀疤脸真的是把毕生的学问都用尽了,“就求各位手下留情。” “好啊”骨精灵右手握着玄冰刺,左手一扬:“交给你们了。” 只要有一个惜命的家伙,就永远不怕套不出想要的答案。 神天兵一手拉着逐月走近:“认识这个孩子吗” 刀疤脸扭头一望,正对上了逐月一双愤恨的眼神,吓得他浑身就是一个激灵。看这孩子的神情,难道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认不认识”剑侠客见刀疤脸半晌不说话,就咬着牙在他耳朵上一拧:“答应得倒快,让你说,又给我装哑巴。” 真正的问题还没问呢,第一步就这么难。能不气吗 刀疤脸疼得呲牙裂嘴,忙点头称是:“认得,认得。” “那”神天兵故意拖长了语调,在身上摸出一张纸来交给逐月,“打开它。” 宣纸被折成手掌大小,逐月打开它,还用了好长一段时间。 黑色墨迹盘曲蜿蜒成的蛇赫然出现在眼前,刀疤脸惜命归惜命,但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已经知道,他们艮山坞是彻底暴露了。 他一缩脑袋,想把自己后脖处的腾蛇印记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藏起来,却不想众目睽睽下的焦点,一举一动都极其明显。他这么做,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剑侠客用劲按下刀疤脸的脑袋,果不其然,一模一样的腾蛇印记,“我们找对人了。” “什么人竟敢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撒野。”刀疤脸的求救终于起了作用,不过,还是来迟了。 一个个全部是身形宽大的男人,却可以做得出如此下三滥的勾当。 “老大,救我啊”刀疤脸终于握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哭喊起来。 被称为老大的人造型更是别致,脑袋顶着乱如杂草的头发,却还只有一半,另一半则是日光下不断反光的秃瓢。 “你自己不好好检点,随便放人进来,还有脸向老大求救”另一边有个人阴阳怪气地说起话来。 艮山坞还真的是内忧外患,真被神天兵当时的随口感慨给一语成谶了。 他们大可以利用艮山坞内部不和,给予其致命一击,然而,众人却并没有这么做。 逐月咬着牙道:“是你们杀了我师父”自己当时被一只脚死死地踩着,以至于都不能和师父并肩一战,这才是他最痛恨的事情。 看着师父孤军奋战,自己只能袖手旁观,连与其一战的能力都没有。 “还真有两把刷子,能找到我们。”老大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嗖”,观主抬起胳膊,一个物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艮山坞的老大下意识地抬胳膊遮挡,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却听到观主在一旁开口说道:“玉哨给你,我用不着。” “瞧不起人,以为我们艮山坞没有这东西,是不是”刀疤脸一看到有老大给他撑腰,说话也立时硬气起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这事,你们艮山坞一定要给逐月一个交代。”神天兵两只手搭在逐月的肩膀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个头儿不高的逐月脸上,艮山坞的老大忍不住说道:“你们居然可以找到我的头上”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定是这些手下手脚不利索,这么想着,看去身边几人的目光就隐隐有些寒意。 连刀疤脸在内都不禁打来个寒战,本来自己的下半身都被冻着,现在浑身更是要冻僵了。 “你也不用看来看去,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剑侠客站出来,抱着双臂答道:“你的手下手脚不赖,要怪就怪逐月太聪明。” 一番话说完之后,剑侠客才后知后觉,自己怎么是好像在帮他说话呢 观主深深吸口气,这么僵着终究不是个法子:“你们不愿住在艮山坞,想迁到中原,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五庄观所在的山头,还没有小到多塞你们区区几百人。” 这算是主动示好吗观主冷笑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286 探求,解决之道 不仅艮山坞的几人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连包括神天兵在内的众人,这样的话,也全都大大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还得艮山坞的老大最先缓过神来,咳嗽一声,“你,你什么意思” 观主也不指望这群人能反应过来,还不如直说:“只要你们愿意负责这次的行为,五庄观所在的山头,你们想搬在哪儿,就摆在哪儿。” 人群中倒抽冷气,众人都不解。尤其是神天兵,他简直算是暴跳如雷了,“为什么明明是他们欠咱们的,干嘛要咱们低三下四地求他们” 观主摆摆手,“这事不用你管。”随即,他又扬起下巴,冲着对面的艮山坞的人道:“不过,我要当时在场的人全都死。” “你”刀疤脸眼角一阵紧缩,他当时就是在场的众多人之一。这样一来,他岂不是马上要没命了 艮山坞不少人都和刀疤脸一样的想法,没有几个人和当时的事件是完全可以脱离关系的。 就连他们的老大,虽然不曾直接出现在那个晚上,却是给予他们支持的那个。 “除非”观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除非你们当中有谁愿意,供出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我便可以考虑放过参与那件事的所有人一命。” 这个世界,怕的不是没有主见,还拼死打下手的千万喽啰,而是他们背后那罪恶的双手,哪怕只是一个人的双手,也足够翻江倒海了。 真正要追究起来,艮山坞没人可以逃得出这罪责。与其这样麻烦,还不如直接揪出那个最可恨,从头到尾出谋划策的人。 如果,他们不讲义气的话,说不准还会因为谁生谁死,而产生内讧呢到时候,更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报了仇。 其实,当初得知逐月的事情,还真的是烦到他头大的程度。观里的一应事务他都尝试着放手,交给门下弟子去做。 更何况,这次还是这种血海深仇,他真的是处理不来。但现实就是,无论他有多烦恼,都得顶着压力上。 之前故意和刀疤脸做对的那人,此时压低了声音对着他的老大道:“老大,不如你就去低个头,服个软兄弟们的命可全在您身上了啊” 早就该看出来,此人不仅喜欢挑拨别人的关系,关键时刻还是一个弃车保帅的小人。 刀疤脸不由地啐了一口唾沫,此时的冰也融化了不少,他极力挣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完整的冰块全都碎成了一地渣子。 他顾不上冻麻的双腿跑了过去,就把那人推倒在地:“为了自己活命,你还要不要脸”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人动手动脚,并没有人出来阻拦他。 “刀疤,够了,你下去。”老大站出来挥挥手,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去思考说话永远阴阳怪气的那个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平静地打量了一下上门前来兴师问罪的众人,这么恶毒的法子也算是有成效,他早该知道,欠了的债迟早要还的:“是我,杀了我吧” 观主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拂尘来,手腕一抖之间,已经将他的脖子处死死缠住了。 神天兵不由地松口气,大仇就要得报了:“你倒是条汉子。” 这算是夸人吗老大的嘴角及不可见地弯了一弯。也罢,反正他们以后就可以在中原有一席之地了。 “住手”观主还没来得及用劲,拂尘手柄前端的马尾就被刀疤脸抓在手里:“我想,你们杀错人了。” 老大的眼皮跳动了几下子,厉声骂道:“你胡说什么,这事是我同意的。不关任何人的事。” 刀疤脸苦笑几声,点点头:“是你同意的,可是我们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况且” “况且,我是你们的老大。”他的声音急促,好像生怕刀疤脸说出来什么似的,反而在安抚他。 本来不想掺合到这浑水里面的骨精灵,却不能任由着猫腻从眼前溜走。她立马扬声:“刀疤,况且什么” “况且”刀疤脸刚刚的意气风发此刻烟消云散,居然还嗫嚅起来。 “难道你愿意看着你老大,做冤大头”剑侠客也出言问道。 直到此刻骨精灵才明白,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看出了有问题,剑侠客甚至看得比她还要透彻。 “是他”刀疤脸不顾老大对他多次的眼神示意,毅然决然地将手指一指,正对着此前出言挑拨的家伙。 “你,你别胡说啊”那家伙被人一指,说话都结巴起来,完全没有此前的八面玲珑。 “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老大替你背锅,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倒打一耙。” “我,我”满满的小人模样的家伙即使被千夫所指,也不忘记替他自己辩护几句,哪怕只是徒劳无功。 观主手臂一挥,拂尘上的马尾立即像花瓣一般散开,直直地绕开了艮山坞的老大,朝着那满嘴胡言的家伙冲过去。 “嘶”众人耳边最后听见的还是他不甘的呻吟声,“救,救命啊。” 满身血迹的他倒在了血泊之中,刀疤脸泄愤一般地狠狠踹了他几脚,才肯罢休:“你也不要怪我。” “现在,你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观主收回看在死人身上的目光,紧紧盯着艮山坞的老大,他希望能听到一句实话。 而不是谁为了包庇谁的一力承担。 “我们不堪边境之处的骚扰很久,他建议,让你们内乱,再伺机夺取。”老大的话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却已经把事情说得极为清楚了。 一命换一命,也算是大仇得报了。至于恶人的罪恶吗,以后自有他们的赔罪方式。 人心本就难测,不敢说谁是真正的好人,或许就是一念之差,就已经铸就了挽不回的大错。 与其杀了一个又一个来抵命,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观主是这么想的,他同样也很希望逐月可以这么想,但是他照样尊重逐月的决定:“逐月,你看呢” “我”逐月一双眼睛在活生生站着的比他高几倍不止的人身上,他们虽然长着人高马大,但身上的衣服无一例外全是破破烂烂的。 287 千峰万仞,日映岚光 真要饶过他们吗那个雨夜的死寂他不是没有忘记,可就算是记得又能如何,已经有人付出代价了。 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逐月垂下了眼帘,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听命行事就是错误,为何不要付出代价 究竟该怎么办如何选择。逐月真的不知道。 “逐月,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观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他也希望就这样放过他们吗逐月这么想着,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观主,这个须发皆白,感觉历经沧桑的老人。 “我”逐月声音暗哑,但愿这么做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那个坏蛋已经死了,剩下的人,就,就算了吧。” 这个想法是对是错,他直到做决定的最后时刻也没有想明白。 “老大”刀疤脸扶着他的老大一步一步向众人所占的位置移过去,经历了刚才刹那间的生死,好像掏空了他所有的体力似的,连步子都有点迈不动了。 “艮山坞多谢几位不杀之恩”言辞恳切,应该是真的醒悟了吧。 观主却并不关心他们醒悟与否,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要谢的不是我们,是那边那个孩子。” “孩子”老大的身躯就是一震,他好像不敢去看那双清澈的眼睛,“是,我对不起你的师父。” 逐月不想再在这个无谓的问题上纠结,就像观主说得那样,既然做了决定,就千万不要后悔。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只能不去接近和其有关的任何人和任何事。 “观主,既然这个孩子的事情了了,那我们师徒四人就要告辞了。”玄奘一路跟着来,却并没有说一句话。 知道他和逍遥生一样,必定不赞成拿一大屋子的人的性命去抵债,好在事情也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 “谢谢你们。”逐月很感激这师徒四人,在他穷途末路的时候,还是多亏这几个和尚收留了他。 “看好我的小猴子啊”悟空临走还不忘再叮嘱一遍剑侠客。 “这么放心不下,就早点回来呗”剑侠客唠叨了一句,却也是他的真心话:“你们快走吧,当心天黑了找不到投宿的地方。” 南瞻部洲的大唐深受戾气侵扰,观音大士虽不在五行之中,却也是极其关心三界太平的。不仅前有天命之人负责控制蚩尤,后又派出了取经四人外加小白龙。 灵山上的大乘佛经具有教化人心的作用,用来抵御蚩尤的戾气倒是颇有效果。 剑侠客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这招“一箭双雕”,即使他们败了,不还有玄奘法师几人嘛 毕竟,人家是御弟,是被寄予厚望的人呐 看着渐行渐远的四人,剑侠客心里翻涌,终于鼓起勇气大喊了一句:“猴子,靠你了” 面对如此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猴子也不细想,直接隔着老远摆了摆手。 见状,剑侠客又低叹了一声:“我也会努力的。” 骨精灵在另一边摸了摸逐月的头,安慰着他。眼睛却无意地瞥见了剑侠客一个人神情古怪,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你会努力”骨精灵不急不慌地走过去,背着手重复了一遍,眼见着剑侠客投过来怀疑的眼神,她忙笑笑:“光你努力可不行,还有我们呢” “是不是逍遥生,狐美人。还有神天兵”骨精灵还专门叫了其余几人。 神天兵却是得到了骨精灵的暗示,立马拱手作揖:“师父,我们就此别过吧” 一句告别的话说过,神天兵悄声凑到观主身边:“师父,你还是得多留心艮山坞的人。”以防他们又生二心。 “神天兵哥哥,你就要走了吗”风儿一脸失落的样子。 神天兵挑了挑眉:“得了吧,你小子这下子又可以胡作非为了,是不是” 风儿扁扁嘴,“我可没有这么说。”但是,不排除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该去灵台方寸山了。”逍遥生眼睛闪烁着光芒,一种满是希冀的光芒。 方寸山,他还在化生寺的时候,就已经是常常听人念叨过的一个神奇门派。听说,方寸山的掌门来历十分神秘,好像还和化生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不是寺中事务缠身,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都是想去游历一番的。得替二位长老问好才行,逍遥生暗下决心。 红花满树,青山隐隐,日头已经偏西。天空中夹杂着濛濛的细雨,广漠的郊野,草色青绿,一望无边带来的是心旷神怡。 “我发现,你们人间这些门派怎么都喜欢在山上安家啊”骨精灵擦了擦汗,每回爬山都够她烦的了。 不仅是山高云深,关键是山中的岔路也多,走错了路的话,在里面光是绕,没有个把时辰也绕不回正道上去。 “我来的时候,看到一位樵夫,去问问路呗”剑侠客身轻如燕,这么点山路还真难不倒他。 樵夫的斧头还在不停地挥舞着,日落西山也好,还是山中大雨即将倾盆也罢,似乎都和他没有关系,俨然一幅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位,这位大哥。”剑侠客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打扰人家干活,有些中气不足地开口询问:“您知道灵台山怎么走吗” 樵夫虽然一颗心全在砍树上,但并不等同于耳聋眼瞎,他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但开口回复了剑侠客:“这就是灵台山。”这孩子的问题提得好生无聊,难道还不知自己已经到了灵台山山脚下 他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头脑一个比一个不灵光,问的问题也是一点水平都没有。看来,自己选择做个樵夫还是正确的选择。 剑侠客当然知道这就是灵台山,不然还费那功夫爬山干嘛,他沉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大哥,我的意思是,灵台山有个门派,那个门派的山门,也就是入口在哪里啊” 原来,是来找三星洞的斧头终于停在了半空,樵夫手臂一挥,直接将斧头的手柄抓在掌心:“跟我来吧。” 剑侠客一阵欣喜,忙伸出手拦路一下:“等会儿,我还有几个同伴,等我叫上他们一起走。” 樵夫点点头:“快点儿啊” “骨头,逍遥生,这边,我问到路了。”剑侠客冲着石阶上坐着的几人摇摇手。 288 入镜,镜心 几人快步赶至樵夫的身侧,山中天气变化无常,刚刚还下着蒙蒙的细雨,现在居然就放晴了。 樵夫不言语,直接背起捆好的一扎树枝,扛在肩上,还掂了掂重量,感觉重量自己满意了,这才迈开步子:“三星洞不远了,但是路途蜿蜒,一个不慎,就可能会滑下山崖,你们跟紧点儿。” 山间鸟鸣不断,西移的落日透过层层树枝投下一片片绮丽的色彩。不断高攀的山路,竟也不觉得累。 “哎呦”前面的樵夫突然停下来了脚步,剑侠客没有反应过来这猝不及防的小小意外,直接一脑袋碰在了前面樵夫的后背上,好在没有直接磕到那些树干的枝桠子。 “你怎么突然不走了”好歹吭个气儿啊倒是,剑侠客敢怒不敢言。人家也算是指路的贵人了。 “都到了,还走个什么劲儿”樵夫利落地对剑侠客的质问予以回击,但回眸看到一张张迷惑的脸,他又不得已进一步解释道:“从这里一直走,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那不是还没有到嘛”骨精灵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却被樵夫尽数听在了耳朵里,他不想冲着几个素未谋面的外人承认他与三星洞的过往:“三星洞是别人的地盘,我一个砍樵的,就算了吧”帮他们引路权当有缘,但他早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和三星洞有任何的牵扯。 这一点,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这样的话语难道不是还有着一丝丝卑微的苦涩吗,但怎么这樵夫看着,好像是和三星洞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剑侠客挠挠头,很是不解。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是越来越难看透了。 “走了啊”樵夫头也不回,直接扛起那捆树枝,朝着山中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真是一个怪人。”剑侠客不由地感慨了句,这话一般由骨精灵来说才比较像样。 骨精灵反而跑过来安慰他:“管他怪不怪呢,能顺利找到三星洞就是了。” 骨精灵打头,后面逍遥生、狐美人和神天兵依次跟了上去,把剑侠客落在了最后面。 “前面好像有一扇大铁门。”骨精灵眯了眯眼睛,喃喃道:“怎么天还没黑呢,他们就关起来了” “难道又是和五庄观一样,喜欢天还没黑,就关门了”骨精灵思忖片刻,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但是,他们今天到达三星洞的时间比上回去五庄观不知早了多久,不应该啊 这么想着,五人踩着台阶一步步地向上,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那扇门的近前,约莫还有三五个台阶的时候。 “咯吱”一声,那扇大铁门应声而开,里面钻出两个扎着双髻的孩童来。 “五位师父请。”稚气未脱的孩子主动跑来给开门,说话还这么乖巧。 是个人都没有道理不喜欢他们。 骨精灵忍不住问道:“是你们师父知道我们来了吗”从地府一路出来,好像还没有这种优厚待遇呢 两个孩童齐齐摇头,回答:“不是啊,是师父教育过我们,来者都是客。五位师父,快请进吧” “哦”骨精灵只能低着头跟在两个小孩身后默默走了进去。 “哎,不对啊”骨精灵越想越奇怪:“你们师父既然不知道要有人来,那你们怎么还专门跑来迎接我们” 总不会告诉她,这一切全部都是巧合吧巧合到明明关着严丝合缝的大铁门会突然打开,还从里面出来了俩小孩 两个小孩就嘻嘻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胆大的居然直接拉起了骨精灵的手:“你们跟我们来。” 三星洞里,并没有寻常房屋的摆设,反而就像是天穹之下的一处水潭。清冽的溪流潺潺流淌,有几块扁扁的石板就立在溪流之间,刚好供人踩踏。 骨精灵和众人就依次踩在石板上,朝着两个小孩指的方向走过去。 “你们看”他们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好像前面手指所指的方向有很了不起的东西。 众人循着孩童的目光看去,好大的一个泉眼啊,简直比女人的化妆镜还要大一些。 甚至大到都要让人怀疑了,这么大的泉眼,还可以称之为“泉眼”吗 “好像是山洞外面的景象。”剑侠客并没有惊叹于它的大,而是一眼发现了更不同寻常的东西。 平坦如镜的泉眼上,并不只是单纯的水流,细细观察,就可透过水流,看到来时这一路上的景象。 原来,是在这里看到的啊骨精灵惊叹于泉眼的神奇之余,不免又有点小小的失落。还以为这一回真的可以受到不同的待遇了呢 孩童可分析不出来大人们千变万化的思绪,依旧嘻嘻笑道:“是啊,师父教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守着,只要有人来,就把他们都带到三星洞里。” 拉着骨精灵的那个小孩尤为激动:“师父说了,只要我们看够三年,就教我们法术。我们快看了” 他低着脑袋数起指头来,半晌才抬头,“已经有两年了。” 骨精灵心情不佳,未来得及及时给出反应。还是狐美人最先反应过来,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那你们就可以学法术了啊” “走吧带你们去见师父。”这里的孩童一看就是训练有成,并不会因为各种小事就随意发脾气,比风儿好哄多了。 众人也就乐得清闲,让他们领着去找须菩提了。 “这是,第一关。”小孩拉着骨精灵的手,好心提醒道。 另一位自然就有些不开心,当即变了脸色,悄声道:“你怎么告诉他们了这是师父设置好的机关,你告诉他们,他们就有了防范了。到时候,我们怎么交差” “他们是好人,又不是坏人。师父还说过,做人要懂得变通。” 两个孩子居然就因为这个意见相左,还吵了起来。 骨精灵内心再一次受到了震撼,不仅没有优厚待遇,还得先行闯关。这一路上,就没有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看着骨精灵愁眉苦脸的样子,剑侠客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算安慰,还是算嘲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后面的话,他记不住了。 一个纵身跃下,溪水汇聚在这小小的一个洞口中,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是汪洋一片 289 常照,常寂 一片混沌的青色雾霭中,有光影在上下沉浮,侧耳细听,似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剑侠客,你人呢”骨精灵后来,见四周没有人,就有些心慌。 洞口当中的世界和外面没有不同,流水,石板,等等等等不外如是。 “第一关是什么”剑侠客并没有回答骨精灵,反而仰着头冲着上面喊道。 如果不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从上面的位置跳下来的,他多半会以为这还是原来刚进三星洞的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面才传来两个小孩回答的声音:“一炷香的时间,不借助法力,回到原来的地方,也就是我们站着的地方。” 两个小孩光想着吵架了,一来二去,居然忘了把规则介绍清楚。 骨精灵循着声音的方向,向前快走几步,“有头绪吗” 等待她的当然只是摇头。既然说了是考验,就不会是随随便便,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东西。 逍遥生站在一块石板上环顾四周,经过长年累月的水流打磨,石板已经顺滑无比。逍遥生脚下一个踉跄,自己就身子向后仰进了溪水里。 狐美人赶紧曲足,蹲下腰身来扶他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麻烦你了”逍遥生再站起来的时候,下身的衣服已经全湿了。 狐美人手叉在腰上:“你和我谁跟谁啊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众人不由地偏过头去,这一幕,极少发生在逍遥生身上。 “给你帕子,擦一擦。”狐美人已经给逍遥生擦开手了。 看着手上残留的湿气,逍遥生却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启示一样。头开始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狐美人见了,不禁皱眉,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你要是再这样扭来扭去的,一会儿再跌到水坑里,我可不负责把你捞起来。” “不是”逍遥生摆摆手,全神贯注在寻找东西上。 “什,什么情况”骨精灵和剑侠客看着极其反常的逍遥生,一时不知该去问谁,反而齐齐把视线聚集在一起跟进来的神天兵上。 神天兵讪讪笑道:“看我干吗” 剑侠客这才意识到看错了人,尴尬地抬了抬手:“不好意思,看错人了。” 逍遥生的神情反而由一开始的极其镇定变为了略微的激动,他指着高处的一个方向:“泉眼。” 汩汩的水流从那泉眼之中喷薄而出,不同的是,外面的泉眼好像一面镜子,可以看到三星洞外所有的景象。 而这里的泉眼却只是一汪水面,偶尔泛起的涟漪可以证明其是再寻常不过的泉眼。唯一还可以算作别致的也只有它的大小了。 “或许这就是突破口。”逍遥生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除了泉眼,其余的与外面别无二致。 两个孩童不是说过嘛,只有回到原来的地方,才算过关。 “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镜子。”骨精灵按照逍遥生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镜子大家心照不宣地同样想到一个可能。 “我们会不会是在镜中世界”狐美人问道,伴随着的是眉头微微地蹙起:“我的意思是,就是在那个泉眼里面。” 不排除这种情况,甚至很有可能啊 镜像世界是最真实的,最公平的,不论摆在它面前的景物为何,它都会诚实地照搬出一份来。 不会因为物的好恶美丑而怀有私心,产生憎恨。 但也正因为这份一模一样的“公平”,使得它显得矇昧,不辨是非。当物体不再出现在它的认知范围时,它便不会再为其保留其任何的影像。 “镜子的作用就是显示真实的事物,但如果它不能再为我们提供任何的事物,是不是就意味着破了这里的机关”骨精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一定是这样。”剑侠客不假思索地认同了骨精灵的猜测,“那,该怎么做才能使镜子不显示呢” 这还真是难倒他了呢,他一个大男人,用到镜子的场合和机会根本不多。 “狐美人,你有什么法子吗”骨精灵当作没有看到剑侠客投来的求助的眼神,转而去问狐美人。 狐美人擅于打扮,粉黛梳妆这些词语才应该是与其密不可分的。 “你们真是太小瞧自己了。这答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才想得到的。”狐美人微微一笑,在自己身上摸索了起来。 “不允许使用法术出去,但没说不许使法术啊”狐美人笑着,从腰间扯下一尺红色的布衣。 自己的衣服不比骨精灵他们,他们为了方便行动,特意选择了小袖狭身的样式。自己的衣服嘛,虽然平常不利于上上下下,但是此时应付一下下倒是绰绰有余。 她腾空而起,旋转着身子飞到了泉眼附近,把手中的红色布衣向上一抛,绮丽如霞色一般飘渺晕散开来。 “哎,天怎么突然暗了”骨精灵都看不到眼前的景象了。 不仅是骨精灵,剑侠客众人亦是如此,“狐美人,你干了什么” 等再次有光亮透过眼帘映射进来的时候,他们身边已经充斥着两个孩童的嬉笑声。 “恭喜五位少侠,你们过关了。”之前主动拉着骨精灵的手的小孩依旧一脸笑意,可称呼却变成了少侠。 “之前不是还叫我们师父吗”骨精灵捏了捏他有些发胖的脸蛋,故意嗔怪道。 “那是显得我们特别客气,不生分,好不好”另外一个口无遮拦。事实是怎样的,就得如何称呼。 如果不把他们的警惕性降到最低,那闯关就会变得容易许多,须菩提师父岂不是要忙死了。 骨精灵没有兴趣知道两个孩子的计划,反而很关心刚才的狐美人,是如何破了阵法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管那镜中世界叫阵法:“狐美人,你怎么做到的” 狐美人看着自己有些破烂的衣服,正有点惋惜不已呢,语气也难免得有点颓废:“黑夜里,如果不点灯,镜子里面当然就什么都照不出来。”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她才会把红布蒙到了泉眼上,原本还窜着水流的泉眼霎时干涸,接着整个镜中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他们自然就出来了。 “有了第一关,是不是还有第二关,第三关”早已熟悉情况的骨精灵毫不犹豫地就问。 290 寻镜,寻心 拉着骨精灵手的孩子面有为难之色,吞吞吐吐地半天也说不利索。 见状,骨精灵反而摇了摇他的手臂:“带我们往前走吧”不为难一个小孩了。 无论前面有没有关卡,这路是还得走的,不是吗 “好”,这一声终于干脆利落了一回。 几人前后紧挨在山洞中来回穿梭,剑侠客忍不住发牢骚:“还要走多远啊” 自从闯关成功过后,等待他们的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居然是得猫着腰在山洞里面穿梭。 三星洞,三星洞,剑侠客算是明白这个洞字的来由了。 两个引路的孩子不堪其扰,“快到了,你们再坚持一下吧。” “哎,你怎么又给他们透露消息”另一个小孩撅着嘴,看上去很不情愿。 他们每回都要因为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剑侠客被吵得一个头快有两个头那么大了。 况且,两个孩子的身高才哪儿到哪儿啊,他们当然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了。 “到了”他们齐声说道,自己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因为别看这么短短的后一小截路程,却都是在两个孩子之间的吵嚷中度过的。到达第二关,再吵也就没有意义了。 于是,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长出口气儿。 “这是,乱石滩”面对着和之前溪水中纹路清晰的石板截然不同的粗糙大石块,骨精灵忍不住感慨道。 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们这一关需要磨出一面镜子,不借助任何的法力。” “磨,磨镜子”剑侠客等人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极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而且,还不可以借助法力。 要知道,可是有句话叫做“十年磨一剑”的,打磨东西,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这回的第二关尽管没有时间限制,但更没有可能做到的嘛 骨精灵抬了抬下巴,“你们师父是不是不打算见人”不打算就直说嘛,又不是不可以,偏偏想了这么多法子来刁难人,还不怕老得快吗 据她所知,这位须菩提的年龄可不小了啊,比起五庄观的观主在这一点上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操这么多心,不累吗 “不是没有人闯过这关的,你们慢慢研究吧。”两个孩童手拉着手去往了另一边,蹲坐在一块石头上,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们。 之前主动示好,要拉起骨精灵手的孩子,居然还火上浇油:“我们不着急的,慢慢来。” 凌乱的石头东一处,西一处地散乱着,大的快有半个人那么大,小的只有拳头一般大小。 骨精灵蹦跳着抱起那个拳头一般大小的石头:“就用它吧” 剑侠客接过她手中的石块,若有所思地掂量了一番:“石头有大有小的话,那是不是证明材质也各有不同”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但,也确实管用。不然,凭什么对方还提出磨一面镜子这样的无理要求,除非是真的可以做到。 剑侠客的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信心,大家就都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仿佛磨镜子又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还不到片刻的功夫,孩子的童音传来,“别瞎想了,这里的石头都一样,就是外面山路上的石头” “是,是嘛”骨精灵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材质一样也就罢了,居然只是随处捡来的普通石头。那镜子可怎么办啊 “别愁眉苦脸的。”逍遥生主动站出来安慰众人:“要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呵呵”,骨精灵点点头:“谢谢你的开导啊”又是无用的废话一句。 她随意瞥去一眼,眼角余光却正好看到两个孩子停止了他们私下里的嬉笑,居然有那么一瞬的时刻,在认真地打量着逍遥生。 该不会这俩孩子是看门看傻了吧,“精诚所至”什么的,这么有名气的话都没有听过 骨精灵没有放在心上,和众人凑在了一起去观察那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去了。 手指划过平淡无奇的石头表面,粗糙干燥,一点儿所谓的“灵性”都没有。 “好在还是有点水的。”剑侠客索性将双腿分开,大咧咧地坐在一块巨石上,就着溪水打磨起来。 “我来帮你吧”骨精灵觉得让别人干活,自己干站着也过意不去,于是便毛遂自荐。 剑侠客却摇头,用语言拦下了她:“这个东西,你想帮我,也帮不了。还是歇着吧,大不了,我累了,咱们几个人再轮流来。” 就是自己想腾个空间给她,石头也不允许啊一来,拳头大小的石头,哪放得下两个人的手。二来,两只手就代表了两个人,思想再提前统一好,也难免在表现在具体问题上不会有分歧。 “哎”剑侠客等人还没有唉声叹气,两个孩子就有点憋不住了:“要我说,师父每回给咱们派的活儿,都是又苦又累的活儿,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像其他师兄那样就好了。” 骨精灵听在了耳朵里,知道他们说的是学法术的事情,不禁计上心来:“姐姐也会法术,不如,姐姐教你们一招,你们就告诉我们一个窍门呗” 有来有往,才彼此都不亏嘛相信,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虽说精诚所至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的。如果今天她没有大事压着,让她花三四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来把一块顽石打磨成一面圆润的小镜子,也不是不可以。 可偏偏时间紧迫啊,他们要是在这里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磨一面镜子,怕是到时候出了这小山洞,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一变了。 两个孩子这回没有出现任何分歧,更谈不上争吵了,居然别无二致地齐齐向后仰去,躺在了巨石上。 众人耳朵里还能听到他们在抱怨:“最怕遇到这种有恒心的笨人了。” “我早说过了嘛,这一关才是最烦人的。” 以往他们遇到闯关的人,不是没有人闯得过,他们都极有悟性,一下子便悟出了其中的玄机。 然而,并不是每一位都有悟性的。好在那些天生笨人,并不是有着恒心与毅力的。 可今天的这五人,却像是上天派来要与他们作对的。破不了其中玄机不说,毅力还出奇地强。 “要不要提点他们一下呐”两个孩子窃窃私语。 291 喻心,实难 骨精灵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特地放下了所有的事情,故意侧好了耳朵里,准备打探清楚。 他们想要出手帮忙,却还犹豫不决骨精灵就觉得是时候再添把火了。 一定要表现得比现实还要笨才行。 骨精灵不由分说就抢过剑侠客手中的石头,还蛮横地把他挤到了一边去,口中不断念叨着:“我来,我来。” 磨了不到两下,她就故意装作手滑,“咣当”一声,石头滑入了浅浅的水里。 还不等众人去捞,她就伸手挡下了他们的动作,自己也不急着去捞,反而不停地叫喊:“哎呀,石头掉到水里去了,再捞起来肯定更滑了,到时候,抓不住,我们要磨到什么时候呐” 说完,又得意地向众人一瞟,示意他们配合一下,不要急着反而破坏了她的计划。 剑侠客心里了然,忙半蹲在脚下的大石块上,看着水里的石头,一脸惋惜外加悔恨地道:“可不是嘛,这下子,我们见到须菩提怕是要遥遥无期了。” 若是前面还不足以彻底改变两个小孩的坚持,那剑侠客最后说的遥遥无期,可是起了决定性作用。 小孩本来就难以定性,让他们日复一日地守山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们哪里受得了枯燥地陪着这一群人打磨那无聊的石头。 想到此处,他们争先恐后地从躺着的石块上冲到众人四周。 “给你。”其中一个很殷勤地弯腰捡起石头,并递到了骨精灵面前。 “这样才乖嘛”骨精灵摸了摸他们的头发:“怎么做” 她并没有接过石块,反而直接挑了挑眉:“示范一下。” 两个小孩索性摇头晃脑起来,像极了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镜子没有思想,没有知觉,但人也要像它一样无知吗” “你们”骨精灵简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叫他们来,就是出谋划策的,不是来教训人的。 “骨头。”剑侠客抓住了骨精灵的手臂,微微摇头:“他们也尽力了。” 这话显然不是两个孩子说得出来的,看他们刚刚的神情,反倒是像在背书一样僵硬。 可见,如若真的有什么“投机取巧”的窍门也只在那奇奇怪怪的话语里了。 剑侠客把自己的想法跟众人说了,直接弯下腰,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行了,你们接着去歇吧” 什么叫镜子没有思想,比不上人啊骨精灵抓耳挠腮,什么也想不出来。 剑侠客又抓着石头磨了几下,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反复思量着那句话:“镜子不比人,可我还是要磨一面镜子,难道他们是想说,我们关注的重点不应该在石头上” 想到最后,剑侠客居然笑了出来。他深深吸口气,自嘲地感叹道:“真是搞笑,被打磨得又不是人,重点干嘛要在人身上” “逍遥生,靠你了”剑侠客已经烦躁到极点,直接站起来,把石头往逍遥生怀里一扔,自己则当起了甩手掌柜。 逍遥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小意外惊到结巴起来:“为,为什么,是,是我” “你每天看那么多书,比我们这种文盲都有知识,不是你是谁啊”剑侠客大咧咧地往石头上一坐,自己给自己的大腿敲起来,刚刚蹲太久了。 要想让别人打心眼里地喜欢办事,就得先为其戴上一顶高高的帽子。这一点,谁都不例外,即使对方是逍遥生又如何 况且,他也是有所思考的。两个孩子说,人比镜子聪明。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解开小窍门的关键是,要找最聪明,最有悟性的那个 逍遥生掂了掂手中石块的分量,生平第一次发愁,居然是因为个石头 “人之心常寂常照,寂则一尘不染,照则遍觉十方。此心,不内,不外,不往中间。”有声音如暮鼓晨钟轰然响起,既雄浑有力,其言语又掷地有声,疑惑瞬解。 “是哪位高人在指点迷津”逍遥生四下张望着。 还没见到半个影子呢,却见两个孩童已经纷纷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抬了。 “难道,是须菩提”狐美人从两个孩子的反应判断出这样的结论。 一道白森森的光芒忽地从头顶上方落下,待一切光芒黯淡之后,众人才发现,这酷似乱石滩的地界不知为何变成了一间中规中矩的待客大厅。 而高高的一张矮桌后,正端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这下子,想不相信对方是须菩提都不可能了。 “须菩提前辈,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逍遥生欲打破砂锅问到底。 狐美人却跟着他这话,不由地眼皮就是一跳,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你不是说你懂了吗” 她是不像逍遥生,博览群书。但“指点迷津”是什么个情况,她也不是不懂。 “心,无常形,无常性。无所不往,无所不照。岂是一面镜子可以相比的”须菩提说话不知用了什么法门,感觉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骨精灵甚至觉得,和这位须菩提说话,一定不能令其大喜大悲。因为这样一来,他一旦心情激动,声音就会高一倍都不止。震聋了耳朵,算谁的 “人心本就不是恒常的。”剑侠客居然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不过,才一句话,话锋就是陡然一转:“你在诓我” “非也非也。”须菩提不仅不怒,反而大笑起来。 这笑声,倒果真证实了骨精灵的猜测。人家几个论道她是听不懂了,她只知道,在这样下去,耳朵非要震聋不可。 “心本就难测,不是任何一物可做比喻的。”须菩提垂下眼帘,接着自顾自说了起来:“之所以,让你们去打磨一面镜子,不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毅力。” “不是”众人齐声反问。他们一直以为这是铁杵磨成针的升级版呢 “镜子尚且可以等同视物,不夹杂个人好恶喜怒,更何况是人呢”须菩提似乎话中有话,意有所指:“让几位去打磨一面镜子,又仅仅只是打磨镜子呢” 逍遥生跟着点头:“是想让我们沉下心来,看清,本心” 可,他们的本心逍遥生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须菩提前辈,究竟是何意”神天兵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不妨直说。” 292 碎片,融合 开门见山往往才是解决问题真正有效的方法。高人前辈们说话总喜欢故弄玄虚,可是他们有这样的闲情,并不总恰好代表着别人有相应的逸致。 须菩提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他们那么快知道一样,反而冲着剑侠客等人身后的两个孩童道:“请五位客人落座。” “是”,他们得了命令,才敢再这间屋子里走动。可见,须菩提平日的家教也是相当严格的。 剑侠客手一撑桌子,坐在了堂下一张矮桌前,却不由地多打量了桌子几眼,花梨木的。谁说修道之人,就应该清心寡欲的,须菩提对生活的质量要求还是蛮高的。 堂下左右两边分别排着两列桌子,每一列都有三张矮桌。他们一行五个人,六张桌子,还多余了一张。 只见须菩提一挑眉,两个孩童边共坐在了最后一张矮桌前。 剑侠客看了此情此景,眉心就是一抽,他们找须菩提是有要事相谈的。无论是什么事情,出于礼貌与尊重,他都应该屏退多余的人才是啊。 况且,现在的情况还是,人家只是两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须菩提仍未发现剑侠客的异常,有一搭无一搭地与着众人闲扯。只是,这是真的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装做不知,就另当别论了。 什么“几位少侠远道而来,他们招待不周,一定不要挂在心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废话。 剑侠客听到须菩提将话题越带越远,越带越偏,就忍不住了,在花梨木的桌子上就是一拍:“须菩提前辈,您之前说镜子可以等同视物,不夹杂好恶喜悲,究竟是什么意思。”剑侠客虽然理解不了他这话中有话,但是,记忆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最后,还不忘多补充一句:“我的悟性没有那么好,师父常常说我,就算要耳提面命,也不见得能学到师门法术的精髓。” 剑侠客这回算是豁出去了,为了与其打开天窗说亮话,居然不惜把自己搭进去。 须菩提笑容有明显地一滞,但或许是因为其脸上挂满了长长的胡须的原因吧,遮挡了大部分表情,所以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并不是很明显。 不是留心观察,或是极为熟悉的身边人,是发现不了的。 逍遥生也跟着凑热闹,他就说须菩提这话有点怪,经过这么久的沉淀,他也回过味来:“晚辈绝对没有胡乱揣测前辈的意思。只是晚辈思虑许久,还是想问,前辈是在说我们五人比不上镜子吗” 镜子不能喻心,甚至世间万物都没有一物可以妥帖地来喻心。只能从某一方面来看,无限与心的一个特点接近,非情非得已,不能类比。 须菩提明明说过一个很关键的字眼,那就是“尚”,这就是在说他们几人,有私心了 “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须菩提扫过众人一眼,“可是我也得告诉你们,这里并没有你们要找的天命之人。” 早这么说不好骨精灵立马站起身子来,抱拳道:“晚辈叨扰太久了,这就告辞。” 跟着剑侠客和逍遥生这些礼数周全的人一路行来,她也学会了很多谦词敬词,即使现在的自己明明有点生气,却说起话来还是能做到游刃有余,甚至是滴水不漏。 除了语气中的一闪而逝的怨怼,确实是滴水不漏。剑侠客早就把骨精灵的一颦一笑都摸了个清楚,当然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想法。 虽然他很好奇为什么须菩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但同样,他这一次必须要站在骨精灵这边了。在这里耽误的时间怕是太久了吧,一切早已经时不我待。 既然一点儿有用的人甚至是信息都没有,他们自然也没有必要耗在这里。 “留步。”看着骨精灵带头,几人就要跟着走,须菩提显然是还有话要说,着急地出言挽留。 “前辈还有话要说”剑侠客背对着须菩提,只是皱了皱眉头。这些前辈啊,难道不直说,就会憋死吗,一定得绕个圈子才开心吗 “你们心有魔障,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来不及封印蚩尤,反会被其抓住空隙,反将一军。”须菩提直言不讳,终于不再顾左右而言他。 众人脚下步子就是一顿,但仍没有想好是该留该走。 逍遥生却直接调转了方向,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一个团队,既然有人决心留在这里,其他人自然而然没有异议,全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前辈,方才说我们有私心,是怎么一回事”逍遥生取代了一向代表问问题的剑侠客。 看他的神情,很是心急。剑侠客也就不与他争。 “几位有没有想过,为何天命之人不再现世。距离蚩尤破封的日子,可是不到四个月了”须菩提的语调平稳有力,好像知道内情似的。 剑侠客等人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答不出来。时间过得尤其得快,四个月,够做什么呐 天命之人如若散落四方,他们也愿意一个一个去找回来。可现实却是,即便他们走过许多山许多水,他们之中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须菩提见没有人搭茬,就自问自答起来:“天命之人是炎黄二帝元神的碎片幻化而来,可以说,没有对付蚩尤的宿命,天命之人也不会获得生命。这一点,几位认同是不认同” 众人点头,这是事实,不想承认又能如何 须菩提接着说下去:“宿命未达,是不会有天命之人获得单独的生机的。” 难道是须菩提在暗中告诉他们,那些迟迟没有与他们相会的天命之人,并没有完全脱离天命之志 几人互看一眼,纷纷把询问的目光重又聚集到坐在高位的须菩提身上。 “如今,尚未现世的他们,永生永世也不会再现世。”这样一句冰冷无情的话语,瞬间将所有人燃起的那么一点儿微末希望扔至了谷底。 “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骨精灵盯着他问。 须菩提犹自笑笑,他是打算说的,只不过,没有谁能打乱他的节奏:“元神碎片既是碎片,就会有融合的那一天。你们可以想想,为何天命之人不再现世了呢” “你的意思是,没有现世的天命之人,是碎片发生了融合”骨精灵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293 人散,未必曲终 “融合过后,碎片便不再是碎片,自然也没有什么天命。”须菩提一语堪破,原来,这就是今世,天命之人不再聚齐的原因。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剑侠客没有往须菩提的想象中的那样发展。最起码,外表看上去还是非常镇定的,好像全然不受影响。 “这就是我们有私心了”骨精灵不置可否,她只是觉得须菩提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负责任。 一心想找回同伴,共同完成使命,怎么就成了有私心过去,那是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但现在知道了真实情况的他们当然不会苦苦纠缠。 “几位,先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谈话双方向来就是如此,哪一方态度强烈一些,另一方就会缓和不少。 因为,他们心底的意愿,都不愿使话题就这样无疾而终。格外小心,才是上策。 “我告诉你们这些,不是因为想要你们知难而退,而是,想让你们认清现实。” 听须菩提一说,好像无理取闹的人是他们。可这盆冷水泼得真是好,刚巧不巧全部浇在了火焰正中心。 所谓的镇定,不过是剑侠客强自装出来的。蚩尤的力量有多强大,他不是不知道,以往天命之人齐聚,尚且不能将其完全控制,更何况,是现在的局面。 可以说,他们是以卵击石了。 “天命之人的生命来自炎黄二帝的元神碎片,那么我还想问前辈一句。”剑侠客发现了这其中的疑惑,故意停顿道。 之所以停顿,不过是为了使须菩提能够重视起来他的问题,而不是草草了事,使话题朝着其意愿的方向行去。 “但问无妨。”须菩提坦言。 要的就是这句话,剑侠客勾起嘴角:“既然象征着他们生命的碎片回归了,那他们为何还会存在在三界之中” 这是他们说的,不仅是须菩提一人说过这话。没有炎黄元神的碎片,他们便不会降生在这世间。仙也好,人也好,甚至是魔也罢,都不会。 “真正的天命还没到来,任何一人都不会提前缺席”依旧很简洁的一句话。 但真的叫人无法反驳出口。 这是三界的大难,曾经在这世间留下过痕迹的生命,都不会幸免,也都不会缺席。 “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们,不必心理不平衡,既然承继了他人的生命气息,也就应当担起别人的担子。”或许这才是须菩提想说的真正的话。 骨精灵这才知道,那“私心”一说是为何,或许在场的众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过那样的想法。 但她自己是确实有的,也不是想逃避就可以逃避得掉的,“我懂,都懂。” 长久以来,自己都太过消极了。甚至未曾想过,自己本不应生活在三界,是别人给予了自己生命,又哪有享乐的说法。 世界,有时候还是很公平的。 “天色也快晚了,我们就告辞了。”剑侠客拱手作揖。须菩提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听他谈论了一番,心中的思绪都理清了许多。 往后,该怎么做,似乎也有了些眉目。尽管,他们这一方,势力在不断地削弱。 但是,万物相生相克,蚩尤也未必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几位少侠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须菩提出言居然不是恭送他们一路好走,反而还是有条件的。 五人愣愣地转过身子来,静候对方主动说出他的条件。 “传闻这世间有三大奇书,合称天地人三书,我活了许久年月,竟还不得其见。”他淡淡一笑,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天命之人,神通广大,想来那些个东西,一定见过了” 骨精灵听闻这话,既没有被夸赞的欣喜,也没有被要挟的气愤,反而是从心底升起一股泠冽的寒气。 她怎么觉得,这须菩提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事情了如指掌呢 剑侠客没好气地道:“我们见过又如何,现在又不在手上。” 他才不相信,对方只是单纯想把天地人三书当作个趣闻轶事听听而已,难道不是想看吗 “少侠误会了。”他立起一根指头:“三书若想全部看全,那我未免也太贪心了些。三书,只需其一。” “哦”骨精灵也来了兴趣,虽说取得三书任意一本都很有难度,但地书生死簿,大不了她就当回家逛一趟好了:“是哪本书” 虽然地府现在容她不得,但凭她的本事,回去一趟也是轻车熟路,不会有大问题的。 “山河社稷图。”须菩提言辞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犹豫,就像寻常人家里茶余饭后几句闲谈一样随便。 众人之间纷纷倒抽口冷气,五人中,除了错过那一幕幕好戏的神天兵不知其利害外,其余人可都是见识过的。 因此,大家不免也就有些疑惑,问向神天兵:“你知道山河社稷图” 他一脸认真:“此前听过,却无缘得见。” 也是,天地人三书之一呐,尤其还是天书呢当然会听过。 剑侠客正色:“你可真是好眼光” 三书之中,须菩提只要说他想看另外两本,他们都会不辞辛劳地拿来的。可他,他却偏偏选择一本山河社稷图 既然他这么刁难别人,剑侠客那也只能耍起无赖:“我们既和您没有任何的交易,更谈不上有什么把柄之类的。你为何会认定我们一定会犯险把山河社稷图拿来”之前,只不过是看在对方是前辈的份上,又加之人家以一言也算提点过他们。 要知道,山河社稷图可是当时蚩尤拿来收他们的,最后虽然众人通过界阳井回到了真实的三界。 但其真正的下落,根本没有人知道。猜测不错的话,就在蚩尤被封的地方,武神坛。 须菩提也不着急,但是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拿到山河社稷图:“待天命之人降服蚩尤之后,取得山河社稷图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算你狠”剑侠客咬着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反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若还有命撑得到那会儿,替须菩提前辈拿一副山河社稷图也是顺手牵羊了。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那我们这回真的要告辞了。”剑侠客再次作揖,特意将“告辞”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就是希望对方不要再提什么稀奇古怪的条件出来了。 294 情迢递,隔重山 来时的山门依旧紧闭,即使是返程也照样如此。 寸寸幽径横生青苔,丝丝雨线相连成不断的雨幕。雨势很大,凉意入骨,却不知怎的别有一番秋日光景。 “骨头,你别走了,还是躲躲雨吧”剑侠客瑟缩着站在山门处,自己穿得还是有些单薄了。 雨一旦打湿了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就会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 骨精灵却还是自顾自地走在雨中,在台阶上跳上跳下,任凭天上落下的,被自己溅起来的雨珠围绕在她四周。 这样的风景现在不感受,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她挤出笑容,冲着山门下躲雨的同伴招手:“你们不要板着张脸了,开心一刻便是一刻。” “是啊开心一刻便是一刻。”一向理智的逍遥生居然也跑进了雨中,张着嘴大口呼吸,任凭不断线的雨珠顺着脖颈灌入衣服里。 狐美人莞尔一笑,也跑进了雨中。日子嘛,过一天,就少一天。 “我也来。”神天兵在天庭待了许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放肆自在了。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只留了剑侠客一人呆站在山门外喃喃自语,“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他一直活得很理智,最起码,比起骨精灵来说,是这样的。 真的,非要走到尽头的那一天,才想放开一切自由一回吗 他笑笑,走到了蹦起无数水珠的石阶上,“我们不避雨了,就这么走吧。” 下山的路一切顺利,即使山崖两侧有被大雨冲刷得滑坡现象,好在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山道上,也淹没不了林间的歌声。 “有人在唱歌”逍遥生循着声音,快走了几步。 诗作不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过四句。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逍遥生不由地抖开手中的折扇,啧啧称奇。 “是哪位高人在此吟唱呐”狐美人见逍遥生眼中闪烁着精光,便替其开口询问。 一个人影在林子间一晃而过,似乎在有意避开他们。 逍遥生想伸出手阻止:“还请留步。” 狐美人不打算废话,倘若人家真的是避而不见,那像逍遥生那样,一味地喊有什么意义。 她几步快跑,纵身踩上了一旁的大树,再借力一个翻身,跃到了那人影前方。 “大师,别急着走啊”她缓缓抬眸看清了面前的人影,不由地张大了嘴巴:“怎,怎么是你” 逍遥生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赶至。待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吃了一惊。 刚才在雨中吟唱的高人居然是此前为他们引路的樵夫 一个山野村夫,正如他之前自己所说的那样,怎还会有如此高雅的情趣,喜欢吟诗作对。 樵夫不答反笑,转身背起了一捆木柴,情趣归情趣,生活总该要靠自己的一双手的。 走出去几步,“去过三星洞了” “啊,去过。”众人先是一愣,樵夫怎么会关心这些,但随即转念一想,是樵夫引的路,问一句也是情理之中。 “他,还好吗”樵夫冷不丁地抛出这样一句话,却是让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还是骨精灵最先反应过来,磕巴着开口:“他,他是谁啊” 三星洞弟子众多,里面大大小小应该分出了许多洞穴才是,可他们见过面的人不过寥寥三人,还是算上了须菩提的。 樵夫开口就问有没有见过那个人,难怪大家一头雾水呢 “须菩提。”樵夫似是拿他们没有办法,语气之中满是无奈。 “那家伙啊,老当益壮。”骨精灵口无遮拦,等到全部都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失言了。 她敲了自己的头一下,小声暗骂道:“怎么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剑侠客忙着替骨精灵把话题引开,“你和须菩提”他再逼问一句。 五个人中,他是最先见到樵夫的人。虽然此人浑身布衣,靠着砍树为生。下雨天,他还要冒着山体滑坡的危险在林间劳作,就像此刻这样,似是穷困潦倒得紧。 但是,深入骨髓的气质既不是可以隐藏起来的,也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方才那吟唱出来的诗歌更是证明留这一点。 樵夫见躲不过去了,便把肩上的木柴一扔,半晌,才转过身来:“他是我师父。” “师父”众人异口同声,虽然此前早有心理准备,但不免还是被惊着了。 看这位樵夫的年龄,貌似也是中年大叔了吧。这么老,还会被逐出山门啊 骨精灵摇摇头,还好自己的师父可不是这样的人。从须菩提让他们五人拿山河社稷图给他的时候,骨精灵对其为数不多的好感就是直线下降。 “你们别误会,是我主动脱离师门的。”见到众人有些异常的表情,樵夫第一反应还是出言维护须菩提:“并且发誓,此生此世,绝不会再回师门。” “原来如此啊”剑侠客敷衍地点了点头,他是再也不想掺合进任何门派里的事情了。 事实证明,好奇往往就是源源不断的麻烦的开端。 “你”一个字说出口,剑侠客心口狠狠一跳,顿觉大事不好。骨头怎么没有懂他的意思,这是要坏事啊 “啊,你,你不是说想去那哪儿吗”剑侠客慌乱一拉,就带着骨精灵狂奔而去。 这个借口真的是有史以来他找的最差劲的一个了。连那个地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他,怕是在樵夫心中的形象是大打折扣了吧。 他无奈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反正因为山河社稷图,他们天命之人和方寸灵台山三星洞的缘分绝不尽于此。 下次见面,再说吧 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两人,即使另外的三人再想有什么“管闲事”的心思,也迫不得已被终止了。 他们追在剑侠客和骨精灵身后:“等等我们啊” “天命之人。”樵夫看着茫茫烟雨朦胧下的山林,心口越发的堵塞难忍,也全然忘记了自己好不容易砍的一捆木柴此时全部被浸没在水中。 旧事,即使几多岁月颠簸,也难以让人忘怀,他只是呆呆地回望着被层层林木掩埋的山巅说道:“万阳,你会恨我吗” 295 意外,总在不经意间 那时的太阳初升与现在相比不遑多让,云兴霞蔚中,涌动着的是少时的我们。樵夫从胸口当中掏出一方丝帕,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他从不离身。 是怀念也好,是愧疚也罢。只可惜,有的人,有的事,回不来了。 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出现,好似天雷乍现,令本来有些枯燥无聊的修道生活多了一些趣味。 即使,趣味的本意,是在那个少年身上找点儿乐子。 人性真的是很复杂的,即使是在总角时期的孩童也逃不过这个规律。不要说其他人,就连他,当年也是其中之一。 水流蔓延不绝地从脚下的石板间淌过,几人结成一群的小团伙里,正对着一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男孩。 小男孩抽抽嗒嗒地,但就是克制着自己,说什么也没有在人前流出一滴眼泪。 “说话啊,你是哑巴吗”为首的个头儿最高的孩子忍不住再次拳打脚踢。 其他人见状,也只会盲从,纷纷轮番上阵。那时的他,也是如此一般的可恶。 樵夫紧紧攥了攥那方丝帕,这才发现,雨水早就将他的粗布麻衣给浇了个透。 他慌忙把丝帕重新塞回了自己的胸口处,从地上的那一滩雨水里一把捞起了自己早已湿透的木柴。 重新收拾好,雨还没有停,他缓缓行走在山路上,思绪万千萦绕于怀,更觉寒气袭人。 “剑侠客,我们现在去哪儿”神天兵挑眉看了看天边。灵台山的天气真怪,一直阴雨绵绵,怎么一旦下了山,就忽然又放晴了。 “去化生寺吧。”这段时间,相信龙太子几人也已经完成任务了,是该集合一下了。 该来的天命之人早该来了,不该来的怕是已经脱离了元神碎片,此生也再和天命之人没有关系了。 行至半路,夜色茫茫,他们从三星洞出来的时候,天色就已近傍晚了。 灵台山所处的山脉连绵不绝,即使早就到达了山脚下,一时也走不出这片山区。 “你们先等下。”神天兵忽地伸手一拦,双目紧闭。 “疑神疑鬼怎么了”骨精灵不免揉了揉有些稀松的睡眼,嘟囔了一句,夜色渐深,她都困了。 现在,她只想赶紧找到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才是。 “好像有人来了。”神天兵神色镇定,双目依旧紧闭。看上去,是在仔细听前方的动静。 “嘿”剑侠客这也才跟着摇摇头,叹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有人就有人呗,这路又不是咱们开的。” 说着,自己就索性摆开臂膀,大咧咧地朝前面走去。 众人跟了上去,连一向温和的逍遥生在走到神天兵跟前时,都安慰着他似的摇了摇头,“放轻松,不要绷得太紧。” “哎,不是,你,你们”神天兵觉得自己欲哭无泪,不知该怎么说。 前面的脚步混乱不堪,甚至不时有马匹嘶鸣的声音传来。深更半夜的,能有这么多人倾巢而出,动辄还用上了马匹。他觉得,总不会是过路那么简单的。 “那咱们靠边走吧。”神天兵见没人肯听他说,只能提出很中肯的建议。 但愿前面那些马匹的嘶吼声,不是马儿受惊了。他们只能把大路给对方让出来。 “好好好,服了你了。”剑侠客摆摆手:“真成。” 他和骨精灵一样,现在困得要死,感觉连眼皮耷拉下来,睁都睁不开了。 马队中,马匹失控在路间横冲乱撞,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死死拽着缰绳,脚上穿着的特意为赶远路而制作的皮靴都深陷进泥土中,划出一道深痕。 “吁”马夫也急红了眼,跟在那几名拽着缰绳的男人身后,大声呵斥。 汗流浃背的瞬间,马匹才渐渐平复下来。 “真是见了鬼了,大晚上的害得老子流这么多汗。”一男人索性脱下上衣,狠狠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口喘着粗气。 “行了,行了,清点一下,没有少东西,就抓紧上路吧”从后面押着的镖车上跳下来一位年轻人,言语间很是不耐烦,“天亮之前,必须给我送到。” 年轻人年纪虽小,比不了这一个个粗壮的男人,但是在这群人之间很有权威。 他一说话,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默默清点起了各个宝箱和车马。 “不好了,不好了。”赤裸着上身的男人一时之间冷汗遍流,“西域来的汗血宝马,丢,丢了。”平常走路都横着走的他,现在连说话都磕巴起来。 他们四海镖局是长安城里最可靠的镖局,手下镖师无数,业界口碑算是首屈一指。 此次这年轻人押的镖宝物无数,即使他走遍了大唐的大好河山,也不曾见过这种阵仗的好东西,是以比平常用心得多。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这批货物里,最重要的还不是那些金银玉器这种死物,而是作为马队领头的那匹汗血宝马。 这要是丢了,他以后可拿什么吃饭啊,全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他呢当即之前的汗水立马变成了冷汗,双腿都不住地哆嗦起来。 年轻人的眼瞳里一时之间血丝遍布,登时大喝起来:“混账东西,还不赶紧给我找去”手指更是指向了无边的夜色里。 因为暴怒,他的衣服都被撕裂了个口子,骂出那句话时,之前故意装出来的谦谦君子形象全无。 “走走走”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赶紧张罗着同伴,四下里散去。 还有几人犹犹豫豫,一双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那么懵懵地站在原处。 年轻人见此,更是怒火中烧,“愣着干嘛,等死啊还不快去” 这一回,可不单是形象全无那么简单,满嘴的唾沫横飞,全部喷在了那几人的脸上。 有人结结巴巴地询问:“那,那您一人能行吗”已经有那么多人都去找了,多他们几个也不多。 但是,原地总该有几人留守吧。一来,那些箱子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汗血宝马珍贵,但同样也算是价值连城。二来,这年轻人的身量看上去弱不禁风,总该有几人保护他吧。 这是镖师最起码该有的职业素养,长久以来,他们都养成了习惯。 年轻人却并不打算收下他们的好意,指了指前方一片黑暗:“快去” 296 降服惊马,林中偶遇 “好。”几人这才无奈地点点头,朝着四下里散去。 “我们分开行动。”一人指了指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我去那边。” 山中道路崎岖多变,唯一算作平坦安全的地方便是刚才镖局的马队走过的地方。 受惊的马儿既然可以挣脱束缚,难保不会往这些蜿蜒小道奔去。只要是可以走人的地方,他们都得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一盘查。 神天兵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我带路吧,看你们都困了。” 剑侠客挠了挠脑袋,神天兵此举反常得很,以往的他哪回不是走在队伍最后面。今天居然主动要走在最前面。 不过,很快,他也便释怀了。既然有人引路,那他巴不得呢自己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哪能有那个心思思考该往哪边走。 神天兵一步一步走得警小慎微,生怕前方会突然窜出来个什么东西。 之所以他毛遂自荐要主动带路,不过就是想待会儿有个什么意外情况,他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确保众人的安全。 对付这种事情,他可是有很多经验的。当时天宫的一纸调令,就是令他去做玉帝的御前侍卫。高度的警觉性,早就在不知不觉间练就了。 这也是为什么剑侠客等人上天庭去讨人,费了那么大周折的缘故。御前亲伺的人,玉帝不会那么容易就放手的。 汗血宝马好久没有跑得如此畅快淋漓,一片星空下,它的皮毛泛出如月光一样柔和的光亮,就这样冲进了神天兵的视野里。 一匹发了疯的野马在山路间肆意扬起其四蹄,不断地嘶鸣着,好像谁要挡它的路,它就会用它的四蹄把他踏碎一样。 “好一匹凶猛的马啊”映进神天兵的眼里的汗血宝马已和疯马无异。 “闪开”神天兵将身后困得摇摇欲坠的四人猛地往路两侧一拽。 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力气的四人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踉跄,彼此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喊痛声不绝于耳。 受了惊的马一路冲到了众人身边,既没有再继续发狂往前奔去,也没有就此停了下来。反而是站在原地,抬起前蹄,嘶吼了一声。 便直接调转马头。 众人先是被彼此撞在了一起,继而又是嘶吼声,这么大的动静早已经让他们清醒。 每个人的眼眸里,都看到了相同的一幕。 这匹枣红色的马硬生生地改变了奔跑的方向,那四蹄就要从天而降,踏在他们的脑仁上。 这样一来,任谁也再无困意。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众人纷纷侧身往两边散去。 马扑了个空,但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他们纠缠到底。只见它的后蹄不断摩擦在地上,看来是卯足了劲,准备再来一击。 “这马,可不像是单纯地受了惊吓。”逍遥生眼眸逐渐变得深沉。 “可不是”骨精灵接过话茬,“人倒霉起来,连喝凉水都会塞牙。” 她以前只是听别人念叨过,今日才算是真正的见识了。居然连一匹马都会和他们过不去 “谁骑上去,拉住它的缰绳”神天兵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得不说,只要驯服了它,它就不会再横冲直撞。况且,就算它们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对一匹马下手。 剑侠客一个纵身跃起,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本来就情绪极不稳定的马,现在被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一骑,更是狂躁不安。它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立即撒开四蹄,就要往前面冲去。 可缰绳却被剑侠客死死地攥在手心里面,一人一马就这么僵持不下。 “呼”,剑侠客鼓起腮帮子,长长出了口气。还没完呢,这匹马性子烈得很,它和自己都十分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暂时休息。 用不了多久,只要双方一旦恢复体力,这场战斗还会继续下去的。 “在这儿”枝叶相交覆盖掩映的林子里,有人影闪现。 众人不禁把目光从马移到了那几个不速之客身上。 过及膝盖的长草被人扒开,从那里本无路的地方钻出几个身高马大的人来。 “把我们的马交出来。”还未走至近前,便有人急匆匆地伸出手掌,向剑侠客等人讨要他们的汗血宝马。 这可是令许多镖局都眼红一时的大单子,即使名声远播的四海镖局,也对此次押镖寄予厚望。 这趟镖里,重中之重便是那红发少年胯下的汗血宝马。拿不回它,等于今天这一波人都逃不过,就等着丢饭碗吧 他们哪能不着急,不上火 脱去上衣的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剑侠客,满眼都是不善的情绪在:“小子,好身手。还能降服住性子这么烈的马。”这话倒是真,汗血宝马作为他们马队的领头,但却没有人可以骑在其身上。 他低下头,缓了口气的时间,便扬起下巴:“现在,可以把马还给我们了吧” 他言语之间尽量避开其是汗血宝马的事实,在他看来,这年头觊觎宝物的家伙可不少。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今夜必定少不了一场恶战。 剑侠客跳下马背,手在红色的马背上抚了抚,好像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这马也累了。 竟然,不再反抗了。 “还给你们。”剑侠客把手心之中的缰绳递给那赤膊的男子,不免唠叨了一句:“下回可要看好你们的马了,这里不是城镇,要是入了城,今天这事可就麻烦了。” 他是诚心诚意地嘱咐,镖师们尽管是习武之人,却并不是不讲道理的。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当即羞红了脸,呵呵笑道:“一定,一定。” “后会有期了,各位。”他牵起汗血宝马的缰绳,与众人往林子的一头离开。 那年轻人怕是等急了吧。思虑及此,他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按说,这汗血宝马虽然是西域特有,千金难寻。但以他们镖师的眼光来看,那一箱子的宝物中,未必就没有一两样比得上这马的。 年轻人却把这马当做一个极其稀罕物,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坏了。今天丢马一事,足可见其不同的态度了。 估计这汗血宝马,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秘密呢是年轻人防心太重,不敢在他们面前全部暴露而已。 “敬哥,咱们该给兄弟们发个信号了。”有男人凑到他身边,看他半晌出神,终于忍不住说道。 297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瞧我这记性,老三,这事交给你了。”敬哥笑了笑。方才想事情想得太过投入,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四散的兄弟们。 老三当即从腰间挂着的各个布包里先是摸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火折子。 里面红色的火星隐隐在黑暗中闪烁,是他们出发去找马时,特意点燃了的。这一点余火,只需一口气的功夫便可以再次令其复燃。 “呼”,他鼓起腮帮子,猛吹了口气,呲啦一声响,火星跃然于掌心。 他再从怀里取出另一只早已备好的烟花。 “砰”的一声,夜空中发出一道金色的光亮。 林子里四散寻马的人得到了消息,不由地都松了口气,还以为这汗血宝马是找不回来了。 毕竟,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宝马,还处于受惊状态,就这样消失在暗夜里。当时发现这一情况的时候,他们的心都凉了半截。 同一片夜空下,剑侠客等人自然也将其看在了眼里。 骨精灵笑道:“大半夜的也有人放炮”要说起来,今天晚上可是真够热闹。又是有匹惊马,又是有人放烟花的。 神天兵摇了摇头:“这是有人在传递信号。” 信号剑侠客搓了搓自己的右手手指,感觉潮潮的。 这是来自刚才那匹惊马身上的,剑侠客低下头,借着月光,才依稀看到,不仅是一种潮湿的触感,还有一片红色的痕迹。 他凑在鼻尖一嗅,原来是血。 剑侠客抿嘴一笑,怪不得刚才那波人对那匹马那么紧张。原来不仅仅是把它当做了一个行脚的工具,合着人家是西域特有的汗血宝马。 “我们接着走吧。”剑侠客对着身后的几人说道:“如果走得快一点,说不定还可以休息一晚。” “好啊”众人都点头同意,此刻的他们精神抖擞。 牵着汗血宝马的敬哥把马带回了马队里,回到了马队里的它,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利落地缰绳和后一匹的马的缰绳缠在一起,并且直接拴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一匹马外加一辆车的重量,他不相信,即使是汗血宝马,也没有能力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吧 “小哥,我们把你的马找回来了。”敬哥指着汗血宝马道:“你去看看。” 托着头沉思的年轻人一听说自己的马找回来了,立刻抬起头来,几乎是飞奔到那马的身边。 即使在纵身一跃跳下的时候,把脚给崴到了,他也毫不在意。 有了这马,他便可借势东山再起,那时与玲珑阁匹敌,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玲珑阁固然强大,但也只是占了半壁江山,另外的天下,他要全部取到手。 他拍拍马背,手掌上便沾上了一片血迹。真的是自己的那匹马,他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年轻人旋即扬起下巴,对着众人道:“收拾一下,即刻出发。”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东西带到目的地去。 拖久了,怕是夜长梦多。 “这不妥吧。”老三站出来发声:“人还没有都回来呢。” 按说一般的客人送货上门,就会安心离开了。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这年轻人不管说什么,一定要跟着镖局的兄弟们走。 偏偏当家的收了他很多钱,也不好拒绝对方的要求。虽然有违常理,但钱在当今世道管用得多。 镖局一向有自己的做事传统,猛地跟着一个喜欢管天管地的有钱顾客,他们有火也撒不出。 老三的和颜悦色,却是助长了年轻人的嚣张气焰:“汗血宝马再容不得任何闪失。后来的人,让他们自己跟上吧。” 说完,他便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和隐隐的不满,堂而皇之地走到了汗血宝马身侧,解开缰绳,直接侧腿跨了上去。 “驾”他轻轻用力一夹马腹,汗血宝马嘶鸣一声,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地迈开了四蹄。 “他怎么可以这样”老三指了指渐渐远去的身影道。 “我去。”敬哥一把按住怒气攻心的老三的肩膀,默默摇了摇头。 都说打蛇打七寸。想让这年轻人改变主意,就得攻他要害:“今夜一通折腾,汗血宝马虽然找回来了,但依旧情绪不稳定,万一,一会儿再发起狂来,可就不好办了。” 这话算是戳到了年轻人的心口上,他可以不管镖局的人如何,反正也是单纯的利益关系。可是,马却不能再有任何一个闪失。 他,冒险不得。 眼看着一人一马停滞了下来,老三和敬哥不由地同时长出了口气。 年轻人的声音低沉:“找些树干生火,今夜在此休息一晚。” 生火的当口,镖局的镖师才陆续回到了这里。听闻原本打算彻夜赶路的决定被临时取消,众人都喜上眉梢。 “前面有光亮。”骨精灵踮脚望了望忽明忽暗的树林,有些激动。 难道这么快他们就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了 这一天又是风吹,又是雨淋的。还在山间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他的脚早就开始抗议了。 “嗯,我们快走。”剑侠客加快脚上的步伐。 树林中的空地上,一行人早已是人困马乏。就连之前趾高气扬的年轻人现在也是毫无例外地倒地呼呼大睡。 不过,出门在外,尤其是怀着巨大宝物的时候,绝对是不敢放松的。 镖师们很有默契,夜晚露宿荒野之时,总会轮流守夜。 此刻,恰逢敬哥和老三一起守夜。 “老三,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说这话时,敬哥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刀紧紧握了握。 有些打盹的老三立马精神起来,侧耳细听:“真的有人来了。”他腾地站起身子。 敬哥是他们镖局的招牌,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谁和他一起,不知能少操多少心呢。 不过说到底,岁月无情。敬哥再厉害,也抵不过老了的事实。不说别的,光是听力这一点,就大不如前,所以一有什么声音,都是由老三来负责的。 “醒醒,醒醒,都别睡了。”老三招呼众人起来,遇到各别睡得熟的,还得踹上几脚才行。 年轻人虽然呼噜声不断,但睡得还不是特别沉,一有动静,他反而是第一个睁开眼皮的。 他冷笑一声:“就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不是立马就被人盯上了。 298 小人得志,猖狂至极 老三虽然紧张,但还是不由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这一箱宝物是贵重,但也未必人人都有那个心思。 还说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轻哼一声,明明是小人之心,在度君子之腹。 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刚刚这人居然还能做出抛弃队友的事情来,真是令人不齿。 偏偏人家是顾客,他们还指望着对方过活。因此,老三所有的不满也仅仅只停留在了一个白眼和一声冷哼里。 镖师们纷纷从马车里拔出自己在月光下雪亮的刀子,大半夜的还有人路过这么偏僻的地方绝对不是巧合。 剑侠客扒开草丛,轻声嘱咐着众人:“注意脚下。” 夜里大家视线都不太好,前方的光亮此刻才被发现居然是火光,影影绰绰的光影交错。最容易脚下踩空了。 剑侠客打头阵,在众人前面好几米的位置为他们探路。 他刚探出自己的头来,便觉得脖子上一凉。剑侠客缓缓将视线下移,这使自己脖子上一凉的家伙不是别的,正是一把刀。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听到自己身侧有人大喝:“什么人” 剑侠客欲哭无泪,问他是什么人,他还想问现在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是什么人。 跟在剑侠客身后的骨精灵等人觉得奇怪,便也索性放开步子,不顾脚下的坑坑洼洼,只管往外走。 “还有同伙”剑侠客将身边那人的反应听得清清楚楚。 心下大叹,骨头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啊 不出所料,不仅骨精灵,逍遥生、狐美人和神天兵无一幸免。 “敬哥,你来看看。”举着大刀夹在众人脖子上的男人纷纷说道。 终于,在跳动的火光中,剑侠客看到了一个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皮肤在火光的映衬下反射着光芒的男人。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见到他了。 敬哥先是一愣,随即又赶紧扬扬手:“是误会,都是误会。” 那些举着兵器将剑侠客等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男人们虽然疑惑,但听到敬哥的安排,还是很快放下了刀兵。 并且,给他们留了一条通道出来。 “对不起啊,我们以为是”敬哥赶紧道歉。 肯二话不说就把马还给他们的少年儿郎,定是敢作敢当的。哪里还用得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剑侠客打断他:“我们只是看到这边有光亮,想着可以休息一下,就过来了。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群人肯定是什么商队一类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在山林里乱逛。丢一匹汗血宝马不惜出动那么多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携带的东西不容小觑。 至于什么东西,剑侠客可不感兴趣:“既然你们在这儿休息,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告辞”骨精灵等人跟在身后,亦十分有默契地告别。 本来想等着镖师们把问题解决的年轻人,一听到敬哥打算放了他们。便坐不住了,他走到人群中:“来了,何必那么着急地走呢” 无论是不是觊觎他宝物的人,既然来了,就很难摆脱嫌疑。他怎甘心就这样放过他们呢 “是你”剑侠客和年轻人同时认出了彼此。 “这你的商队”剑侠客换上了一副极不常见的嚣张模样。 年强人一声冷笑,“是四海镖局的各位镖师们,没看到那边的标识吗” 剑侠客看向他们这长长的队伍里,可不是,四海镖局的锦旗就那样插在每一辆车子上。十分的显而易见。 “你和这种卖主求荣的家伙说个什么劲。”骨精灵直接白了一眼年轻人。剑侠客愿意和其多言,她可不愿意。她认得,这就是卿月身边的老张小哥,“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老张小哥这些日子与镖师们同吃同住,已经很难有人能对他有好感了。一切不过是看在镖局整体的利益上。此时的众人,听到骨精灵这么说,都向老张小哥投去一种鄙夷的眼神。 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卖主求荣”四个字,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干他们镖师这一行当的,最讲究一个义字。 老张小哥岂是会被眼神压倒的人,要真有那么脆弱,那当初被卿月赶走的时候,他早就没脸了:“做生意,无往而不利。有钱的活儿,我没有道理不做。”他直接耸耸肩。 以前做人家的伙计,多多少少还懂得收敛。现在自己一人做大,便连一些面子上的东西都不肯伪装了。 骨精灵恨不得直接上去一掌拍死他:“怎么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却被剑侠客拉住了。 骨精灵十分清楚,这不是在为卿月抱打不平。论关系亲疏,在场的人还没有和卿月熟悉到可以替其清理门户的地步。只是,这种家伙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害人精。与其留着碍眼,还不如现在好好收拾收拾他。 “敬哥”剑侠客不打算再与老张小哥多做纠缠:“你们不要相信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谁和他合作,哪怕只是商业上的暂时合作,也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反咬一口。只要没利可图,被抛弃便是必然的。 说完此话,剑侠客又忍不住朝老张小哥瞟了一眼:“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的眼神越过老张小哥看向他们长长的马队,将这些东西都鼓捣来,费了不少劲吧 敬哥咬了咬唇,他这一路从未犯过难。 这年轻人是什么品行,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四海镖局收了他的钱财,就得替他把货物运上门。几位的劝告,我们会听的。”银货两讫,只要一旦走了这趟镖,他们四海镖局再与老张小哥毫无瓜葛。 这是在委婉地告诉他们,老张小哥这一箱箱的货物,他们是打算送佛送到西了。 剑侠客也没有办法,老张小哥谋财害命的事,倒不至于做得出来。况且,这一次,应该还是有用得着镖局的地方。 就当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剑侠客抱抱拳:“我们告辞了。” 众人打算放过他一马,他却不依不饶,扬声道:“麻烦转告卿月大东家,玲珑阁迟早有一天会被她葬送在手里。” 骨精灵攥了攥拳头,放狠话不说,老张小哥居然还敢咒他原先的主子,“怎么,怎么能这么厚颜无耻” 299 野有,藤蔓 “算了。”剑侠客拉了拉骨精灵的衣袖,不断地摇摇头:“和他逞口舌之利也没什么用。” 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他的。剑侠客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刚才那地方,其实挺好的。”狐美人看上去很中意那里:“再找一个地方住,肯定都得天亮了。” 她不明白老张小哥有多恶劣,恶劣到剑侠客等人可以二话不说,就主动离开。她甚至不明白,就算那老张小哥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坏,他们难道就不能凑合一晚吗 更何况,越遇到不顺眼的人,就越应该留下来彼此碍眼,哪能临阵脱逃呢 “山林里到处到处都是空地,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的。”剑侠客安慰她道。和老张小哥那种人,他是绝对不能接受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此地已经不是灵台方寸山的山脉,但距离最近的城镇还得足足再走个把时辰。 幸好,没有了茂密的山林遮掩,想找到一处地方凑合一晚,根本不是难事。 “就这吧”他从背后取下鱼肠,已经侧躺在一处石头旁,困意就如此猝不及防地袭来。 夜深人静,镖局的马队当中不时传来阵阵鼾声。今夜发生了不少事情,他们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折腾了。 按照原计划,照样留下两人守夜,每隔半个时辰轮换一次,以确保所有人都能得到最好的休息。 老张小哥睁着眼睛,翻来覆去怎样也睡不着。他不在意和他一起上路的镖师们心中的想法,也不在意旧人对他的态度。 只是想到,今日被那群人发现了自己,若被他们抢先一步告知给了卿月,提前做出安排。就怕想做成这单生意就不容易了。 想到自己的美梦可能会泡汤,他当然睡不着了。 山的那边,旭日东升,像是积蓄了一晚上的力量,正在跃然跳出夜的包裹。清晨,正是夜魅退散,阳光柔和的时候,白茫茫的雾气缭绕在山脚下的空地上。 “嘀嗒”,一滴露珠顺着叶脉滑落在剑侠客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睛,才费力地睁开。 “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颠沛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骨头,逍遥生,醒醒。”剑侠客看了一眼天色,是该上路了。 抓紧时间的话,必定能在今日傍晚时分赶到化生寺。 “嗯”骨精灵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怎么就天亮了” 她明明记得她前一秒刚躺下的啊这么想着,她便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剑侠客没有骗她,天都大亮了。 狐美人缓缓伸了懒腰,将逍遥生拉起来:“今天就到了化生寺,你还这么慢” 五人继续赶去,在他们走后,原本躺着的草地上突然窜出一支藤蔓,并且不断蔓延。 骨精灵被落到了最后,剑侠客不放心她,索性也跟着她走在了最后,还不忘嘱咐了逍遥生:“逍遥生,你带路吧。” 从这里去化生寺再没有山路里的弯弯绕绕,逍遥生肯定是认路的。 “你不会困死吧”剑侠客也不扶她,反而挑了挑眉问。 骨精灵一反常态,听闻此言,也没有气得和他斗嘴,只无力地摆摆手:“去” “好了,好了。”剑侠客无奈还是扶起了她,骨头以前不是这么嗜睡的啊:“慢慢走,不着急。” “好”骨精灵把半个身子都倚在了剑侠客的身上。表面上只能看出来她很困,有气无力的,但其实身体的状况没有人比她再清楚了。 刚起来的时候,确实感觉神清气爽,完全不像只短短睡了几个时辰的人。 可是,路上的这段时间,她却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实在不像困意那么简单。 最糟糕的是,她眼前一阵阵发晕,脚上也是一点儿劲都使不上。 应该没什么事吧骨精灵这么思考着,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好在剑侠客就在她身侧,使不上劲就只能拖累他了。 “你说你这个人啊”剑侠客突然感慨道,“我好心好意来扶你,你还使法术想缠我的脚。” 剑侠客说得一时兴起,骨精灵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自己施法缠他的脚 她力气都使不上了,哪有那个闲心和能力。这么想着,她就要歪头去看。 却被剑侠客一把拉住了:“你呀,专心看路。” “哦”,骨精灵没有心思去追根溯源地探究究竟怎么回事。一切就当没发生好了。 刚走出了没多远,剑侠客嘶了一声:“骨头,你别动我了。好好走” 他居然隐隐有些怒气,骨精灵虽然没劲儿,但这么大的黑锅,她可不背:“你看清楚,这是我的手” 剑侠客将目光下移,可不是骨精灵的两只手就重叠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那是”剑侠客和骨精灵同时感到不妙。 “啊”剑侠客大叫一声,脚腕上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藤蔓直接拽到了地下,拖行了好几米。 骨精灵想要去抓住他,可是自己的力气不足,也紧跟着摔了下去,她只能向同伴呼救:“快来人啊狐美人,逍遥生,神天兵,你们快点来啊” 剑侠客的后背被磨得火辣辣地疼,他从后背抽出鱼肠,轻喝一声:“疾” 鱼肠在空中盘旋着急转而下,即使是隔着剑鞘,也一招砍断了藤蔓。 剑侠客迅速解开脚腕上的藤蔓,踉跄着站起身子。 身后逍遥生三人才赶来,一眼看到了地上的骨精灵,便先她拉起来:“怎么了” 骨精灵神情略有点着急:“剑侠客,他” “我没事。”剑侠客拍拍身上的土,眼睛瞥了一眼身后。 他有预感,那藤蔓定会卷土重来的,“此地不宜久留。” 他一把拉起骨精灵:“我们快走。” 嗖嗖的破风声在背后肆虐,一根根藤蔓仿若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比之前还要更加的来势汹汹。 “骨头”剑侠客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跑着,却拉不动骨精灵,“你怎么不跑了” 自己的手臂忽地一抽,整个人居然腾空起来,“骨头” 骨精灵早就被藤蔓缠身,甩向了半空,粗壮如手臂的藤蔓一圈圈将骨精灵越缠越紧,就要连气都快吸不上来了:“剑,剑侠客。” 剑侠客和骨精灵一样被甩在了半空中,他双手掐诀:“疾。” 被包裹着的身体散发出一道道光芒,像是要破茧而出的蝴蝶。 300 五行,之力 灵力的游走渐渐贯通于四肢,剑侠客挣开了所有缠身的藤蔓,“真够难缠的。” 他飞回到地面,逍遥生等人纷纷聚拢了上来:“没事吧” 剑侠客摇摇头,他自然是没事。可是,骨头她就 这藤蔓不一般,以血肉之躯根本奈它不得,刚刚他之所以能挣脱,不过就是借用了灵力的力量。 “骨头。”他想叫骨精灵试着调用一下身体里的力量,却发现,骨精灵低着头,好像是昏厥过去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挣扎。 回想这一路上,骨精灵的反常。剑侠客顿时内疚与后悔齐齐涌上心头,自己怎么那么迟钝。 要是能够早一点发现,而不是与骨精灵斗嘴,或许就不会让其有可乘之机了。 刚刚自己冲开束缚,就已经耗损了不少灵力,一时之间,还不能发动攻击。正在剑侠客思索着该怎么逼迫那藤蔓放下骨精灵的时候。 狐美人已经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她从腰间取下长鞭,对准了藤蔓的位置就是狠狠一抽。 剑侠客说的对,藤蔓不一般,修炼成了有思想的妖物,那拿鞭子抽它,就一定会有所反应。 而且,拿鞭子抽比拿剑刺,拿刀砍,不知强了多少倍。刀剑带来的痛楚不过一瞬,既然它这么猖狂,就让它尝尝火辣辣的揪痛感好了。 想到此处,狐美人对着地下站着的剑侠客喊道:“准备好接人。” 长鞭如同一条弯曲灵活的长蛇,对着千万条向它刺来的藤蔓,不仅不退缩,反而避过所有的要害,反口“咬”在了藤蔓上。 狐美人双脚踩在粗壮的藤蔓上,以飞快的速度朝着绑着骨精灵的那条藤蔓奔去:“让你抓人。” “啪”,长鞭凌厉地破风而下,藤蔓仿若扎到了针尖上,猛地缩回去一大截。 “骨头”剑侠客将骨精灵接在怀里,不断地摇着她:“你快醒醒。” 狐美人旋转着飞下,没了藤蔓,半空中无从借力,她也只能落到地面上了。不过,这并不能消减她的怒火。 她刚站稳,便着急地打算往藤蔓退去的地方去追。 “狐美人,当心有诈。”这话不像是逍遥生能说得出口的。狐美人侧眼望了望逍遥生,可刚才那句话分明是从这张嘴里吐出来的。 她不信也得信。但是,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你觉得有诈”逍遥生不应该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暂且饶过它一命吧。 最近不知是不是经历的事情太多,她不仅感觉到逍遥生有所变化,就连自己也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发生了什么变化。 剑侠客慌了手脚,因为无论他怎么做,骨精灵都像陷入了昏睡一样,“你们别管有没有诈了。快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剑侠客知道,逍遥生拥有恢复灵力,解毒的能力。 逍遥生半蹲在骨精灵身侧,双手上下分隔,里面包裹着一个金色的小光球。随着法术的运转,那颗小光球越转越快。 逍遥生借由着这光球,便可以打探清楚人体内各种气脉的运行状况。中毒与否,灵力如何,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他在三星洞里最新领悟的几招法术,以前刚刚学的时候,他无论怎样也使不出来。 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都说,时机未到,不必太过心急。 看来,此次的灵台方寸山之行,也不全然是一无所获的。 “怎么样了”剑侠客见逍遥生眨眼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便大感不妙。 逍遥生何止是眨眼频繁了,就连额头上都已经全部布满了汗水。狐美人取出自己贴身的手帕,为他擦拭了汗水,安慰他:“不要心急。” 在剑侠客三人关切的注视下,逍遥生终于睁开了眼睛:“情况不太好,骨精灵她,中毒了。” 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想不明白。骨精灵明明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哪里有中毒的机会。 还有,灵台方寸山这里虽然偏僻,但说到底也算是钟灵毓秀之地。须菩提可是三界的仙翁,没有见到奇珍异草就罢了,怎还会有刚才藤蔓那样的妖物出来作祟。 狐美人知道逍遥生在想些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探究这些的最佳时机:“你先为骨精灵解毒吧。” 剑侠客在一边不住地点头,看得出来他很认同狐美人的提议。 逍遥生摇摇头:“这就是我为什么刚刚说不太妙。此毒虽不至于立刻使人毙命,但却会一点点夺取人体内的五行之力,直到失去全部意识。” “五行之力”剑侠客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五庄观的弟子对这些最有研究,神天兵便替剑侠客解惑:“三界有五行组成,但同时,五行亦是组成我们生命的元素。如果,五行之力没了”那后果,可想而知。 “谁会想到这么恶毒的法子。”剑侠客手攥成了拳,狠狠砸到了地上。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剑侠客半晌不说话,后又像想起来什么,定定地盯着逍遥生:“那你使用法术,推气过宫也好,什么也好。替骨精灵把毒逼出来不就好了” 大家一定是听到这毒太过霸道,一时慌了心神。怎么忘了逍遥生的本事了,又哪里是诊断那么简单的。 逍遥生苦笑:“这才是真正的不妙。虽说三界何处没有五行的存在,但每一个人的五行之力都有差别。若我强行为骨精灵逼毒,会催化毒的发作的。” 到那个时候,除了加快骨精灵的死亡,任何用处都不会有。 “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了”剑侠客感觉头疼欲裂。他们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谁会下手这么狠呐他毫无头绪。 逍遥生揉揉头,显然他也感到无力:“办法有倒是有,但是。” 剑侠客还没听完,立刻就换上了一副满脸期待的样子。逍遥生都不忍心往下说了,但该说的始终都得说:“但是,得让骨精灵清醒过来,自己运功逼出来。” “她有那能力吗”剑侠客感觉逍遥生说了一堆废话。 还自行运功逼出来呢她刚才的样子,他们又不是没看到,连一点点劲都使不上。 逍遥生瞧见剑侠客的模样,便赶紧补充道:“只要你有办法让她清醒过来,我们就可以为她输入灵力。五行之力不过就是一个介质而已。”,现实,远没有剑侠客想的那样悲观。 301 非独生,得相托 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使剑侠客松口气。 “关键是,她清醒不了。”剑侠客一字一顿,自己刚才摇晃她身子的力度都那么大了,可她就跟昏厥过去没什么两样。 不免让人头疼。 正当剑侠客一筹莫展之际,耳中便听得有什么东西擦着地面朝他们这个方向快速袭来。 “谁”他忍不住四下环顾。 如此一来,也吸引了逍遥生等人的注意,都纷纷侧头打量起来。 这里已不属于方寸山的山脉范围之内,所以虽多草木,却不足以遮挡视线。反而开阔地很。 粗如手臂的藤蔓去而复返,甚至比击退它们之前更要凶猛一些。因为之前的藤蔓上好歹还散发着阵阵绿色的荧光。 可现在,每一根藤蔓上都包裹着一层怎样都去不掉的朦胧白气。 是真的把它激怒了。剑侠客暗暗握紧了双拳,这些藤蔓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就要拔出身后的鱼肠,却被逍遥生一把拉住:“剑侠客,你不觉得事情很蹊跷吗” 剑侠客心里明了,为什么逍遥生会这么说。但是,总不能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去探究这些吧。 想到此处,他便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假意被它们抓走,然后替骨精灵解毒。”逍遥生难得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剑侠客当然乐得轻松,这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而是为了从中打探到对他们更有利的消息。 他甚至相信,这些藤蔓之所以会紧紧追着他们不放,一定和骨精灵中的毒有关系。 “上”剑侠客已经举着鱼肠在一片藤蔓纠缠中与其争斗起来。 见状,逍遥生等人也蜂拥而至。一时之间,场面竟然颇有些混乱不堪。只见数道光芒飞起,却又无端寂灭。 不下几招的功夫,剑侠客等人就全部被擒,只能在藤蔓的缠绕之中无谓挣扎了几下子。 藤蔓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别人早就设好的局,目的就是要跟随着它回到老巢。 大获全胜的藤蔓不仅带着自己一战而胜的战利品,急匆匆地返回老巢,还不忘将躺在地上的骨精灵也带走。 这个人体内,可是有它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毒素,怎么能这么轻易浪费呢 藤蔓无限贴近地面,将紧紧捆绑在其间的众人直接在地上拖行。遇到一些枝桠花草,更是毫不避让的碾压过去。 “呸”剑侠客吃了一嘴的草,脸上还被不知名的树杈划了一道子。暗暗骂道:“等我挣脱了,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剑侠客,你小点儿声。”逍遥生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看他:“不要让它听见。那样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哎呀,知道了。”剑侠客一歪头,一根树杈刚好贴着头皮划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忍。 不过,话说回来。剑侠客看了一眼逍遥生,越来越有智谋了呀。 尘土飞扬之间,众人已被丢在了一处幽深阴邃的地下洞穴里。 不知是不是太过颠簸的原因,骨精灵的睫毛居然颤了颤,勉强睁开了眼。 此时缠在身上的藤蔓已经退去,众人直起身子,看着别有洞天的地穴里,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植物地下扎根,这是来到地下了吗 “剑侠客,你看”神天兵有所发现,刚来到这里,得到松绑的机会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偷偷观察。 藤蔓去了哪里 一棵足够粗壮的大树伫立在那里,看样子,非得几人环抱才可以抱得住的树干,活了该有足足不下百年了。 而藤蔓就像丝萝与乔木的关系一样,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 藤蔓之所以会将他们放开,应该就是养分不足,必须重新盘踞到这棵大树上去才行。 “我们怎么来这儿了”骨精灵跌跌撞撞地朝着众人走了过来,她清晰地记得,她昏过去的时候,剑侠客击败了藤蔓。 剑侠客见状,心里却暗喜,骨头因此反而因祸得福,清醒过来了,只要她清醒过来,就预示着他们还有机会:“你赶紧打坐,运功把毒逼出来。” 骨精灵苍白着一张脸,显然不太明白剑侠客在说什么:“什么,什么毒” 她中毒了这也太荒唐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接近过自己。 而从昨晚遇到老张小哥和镖局那伙人之后,她可以说是滴水未进。任何人都没有机会下毒的。 剑侠客急忙按下骨精灵的肩膀,同样和骨精灵一样盘膝而坐,为她输入自己的灵力:“你别管了,待会儿你静下心来之后,自然就会知道。” 在合眼专心输入灵力之前,剑侠客偏头望向逍遥生:“交给你们了。” 他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替骨精灵解毒,既然来了老巢,更要直捣黄龙。 神天兵和逍遥生二人分开行动,这地穴虽然幽深,但是面积可真不小。还是分开来得更好一点。 他一个跃起,直接飞上了大树身侧。藤蔓的毒不知来自何处,是它所收集的,还是自生带着的,现在都不得而知。 但唯一有一点可以确定,既然这毒能为藤蔓所用,那想必也是经过长年累月的炼化而来的。 在过去的五庄观里,凡有毒草毒花生长的地方,不出几里路,定有相应的花草可以解其毒。 而这里,最引人注目不是其他,而是眼前的这一树一藤。 神天兵几乎可以确定,解药也就是秘密,甚至为何会袭击他们的目的。不在藤蔓上,就一定在这棵大树上。 他从腰间取出一支飞镖来,朝着藤蔓与大树相绕合的地方就是一掷。 飞镖飞过的路径极其复杂,不仅单独割在了藤蔓上,又在借力改换方向的时候,不痛不痒地划过大树的表皮。 神天兵举起右手在耳侧,缓缓将手中的飞镖移至眼前。 他的飞镖是独特的圆轮造型,每一截铁制的锯齿上,都沾取了植物特殊的汁液。 五五对分,神天兵打量了这两种特有的汁液。一切的一切,都证实了他的猜测。 待他准备将飞镖凑在鼻尖细细嗅闻过后,再做出最后的判断。 逍遥生却不知在哪里大声呼喊:“神天兵,快躲开。” 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令神天兵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下一秒,他便感觉身侧的大树好像发威一般,无边落叶宛如鹅毛大雪一般蔌蔌而下。 302 两者,交互 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黑影擦着视线的边际袭来,仿若带着火星一般炙热。 神天兵只觉得自己眨了个眼,脸颊上就是火辣辣的痛感,那么切实。 他的身子被打飞了出去,在空中连着翻了数个跟头,才一头栽在松软潮湿的泥土里。饶是如此,也是疼得要命。 “咳,咳。”他的手在地上扑腾了好久,这才站起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子来。 “你没事吧”逍遥生和狐美人连忙赶到他身边,有些担忧地问。 “我没事。”神天兵顾不得嘴角上的血迹,只看脸看那把他打下来的藤蔓和大树。 刚才那一记重击不是别的,正是大树上缠绕着的藤蔓,依旧强悍无比,甚至有了大树,更加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神天兵将指间的飞镖捏紧,这上面,一半的是幽蓝色的汁液,还有一半是暗黑色的汁液。 无论是大树,还是藤蔓,出现这样的汁液都是不正常的。而也是这不正常,恰恰说明了问题。 神天兵往后退了退身子,他面前是被他激怒的藤蔓和大树。他强自镇定下来,对身侧的剑侠客和逍遥生说道:“这儿先交给你们了。我去去就来。” “剑侠客”神天兵顾不得肉体和的疼痛,快走了几步。 “这个,给骨精灵试试。”神天兵将飞镖举至剑侠客眼前。“用这边,蓝色的这边。” 他确定,这幽蓝色的汁液来自大树无疑。对骨精灵的毒有没有好处,他尚且不得而知。 最起码,因为藤蔓和大树相互依存的关系,即使不能替骨精灵解开毒素,也不会令她雪上加霜。 “好。”剑侠客接过神天兵递过来的飞镖。 手掌慢慢拂过那一半锯齿,幽蓝色的汁液仿佛坠入黑暗的萤火虫,腾地从四下里飞起。 剑侠客将它们混在自己的灵力之中输到了骨精灵的体内,这种毒霸道至极,光靠骨精灵的灵力居然毫无作用。 若是神天兵拿来的这东西能起到作用,就是谢天谢地,帮了自己的大忙了。 蓝色的星星点点的汁液飞起,围绕在骨精灵身侧。 “神天兵,你好了没有”狐美人正被一根藤蔓缠住了身子,平常温柔魅惑的声音此刻听来竟然只剩下了撕扯的无力感。 “你还是先去吧。”剑侠客感觉自己这边一时半会儿根本好不了。 神天兵紧跟着飞奔到了那大树附近,这才发现,何止是狐美人,就是逍遥生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形。 他从虚空中召唤出了在天宫寻得的宝物,霓霞宝锤。 这是他离开天宫以后,第一次时使用霓霞锤。这不是凡物,可玉帝却二话不说,就把其赏赐给了神天兵,足可见玉帝对他的器重了。 他之前迟迟不使用霓霞锤,不是用飞镖代替,就是徒手引灵,也有这方面的思量。 天宫的东西只要落入凡间,每每使用都定会被天庭知晓。自己的“擅离职守”对得起天命,但在玉帝眼中,却是他这个三界之主委曲求全换来的结果。 他,一定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吧。 他不想让玉帝每回的视线都关注在这个上面。这一回,只怕玉帝还是要失望了。 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双锤碰在一起,一股强大的灵力从中迸发而出。 这一震,力量非同小可。不仅将狐美人和逍遥生救得脱离了魔爪,而且藤蔓全部退散回去。 才一瞬的功夫,藤蔓又回归了一开始的状态。 原来,再强的家伙也是欺软怕硬的啊 “逍遥生,你们没事吧”神天兵快跑过去搀扶起逍遥生和狐美人来。 狐美人咳了几声,忽然玩味一笑:“你有这么厉害的家伙,怎么不早拿出来。刚才我们都快被它们掐死了。” 这话可没有夸大其词,藤蔓也发现,绑住人体的其他部分远远没有在脖子上狠狠一勒来得痛快。 她甚至可以预料到,神天兵晚上一步,他们就要一命呜呼了。 “骨头骨精灵”三人耳中突然传来身后剑侠客的叫喊声。 神天兵神情就是一凛,该不会是骨精灵又出了什么意外吧 “快走。”他招呼逍遥生和狐美人赶紧跟上,自己则已经跑了出去。 骨精灵身前的地上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刚从嘴里面吐出来的。不过,观之她的面色,倒是微微有些红润了。 全然不似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神天兵吐口气,这是快好了的征兆。 剑侠客是关心则乱,一心只看到了骨精灵吐血,就以为毒素在体内愈发地厉害了。 他轻声安慰道:“剑侠客,你别着急。你看看骨精灵。” 剑侠客看到不仅是神天兵没有很情急,狐美人,逍遥生反而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这么想着,剑侠客站起身子绕道到骨精灵面前。 地上的那滩血迹虽然血腥味浓重,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说不上是难闻还是什么,只是很刺鼻。 剑侠客定睛看了看骨精灵垂着的头,“面色倒是红润多了。” 神天兵笑笑:“吐血就对了,这证明她在自主排毒。无论是你为她输入的灵力,还是之前蓝色的汁液,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这滩血迹覆水难收。 神天兵单膝跪了下来,真可惜啊,怎么没有什么东西接着呢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咳,咳。”骨精灵又在咳嗽,剑侠客赶紧轻轻为她抚了抚后背,以此希望她能呼吸顺畅些。 神天兵见此情景,却是眼前一亮。立马在身上摸索起来,他需要一个容器,一个可以承接液体的容器。 骨精灵的咳嗽越来越急,神天兵甚至有预感,那随时哽在喉咙间的一口血都会吐出来。 没办法了。他咬了咬下唇,从腰间取出一支小巧玲珑的宝瓶。 这里面是五庄观观主在他临行前,特意为他炼制的一炉子丹药。谈不上有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妙用。但贵在取材,皆是难见的珍惜药材。 受伤,中毒只要服下一颗两颗的,就算不能立即治好,也能改善不少。 他将里面的丹药一股脑儿全部倒了出来,那瓶口刚挨近骨精灵的嘴边,“噗”,一口鲜血登时就吐了出来。 神天兵的手上不免被喷得到处都是,骨精灵这口血吐出来,人才悠悠醒转。 303 地穴,坍塌 “你接这些血干什么”骨精灵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只瓶子接在自己面前晃荡过来晃荡过去,不免有点疑惑,还有点惊恐。 不光是骨精灵,剑侠客等人对神天兵此举都很奇怪。只不过,刚刚众人的目光全部被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咳嗽不止的骨精灵身上,对这个问题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化了。 “自有妙处。”只是,神天兵看了一眼洒落一地的丹药,可惜了这些。 “你实在不行,扯块布把它们包起来不就完事了”骨精灵注意到了神天兵的目光一直在满地的黑色丹药上打转。就知道,他在心疼什么。 “好主意。”神天兵说这话时,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到了大树旁边。他轻轻勾起嘴角:“还是得先发制人。”不然,就只有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份儿了。 藤蔓既然会大胆把他们绑来老巢这边,就势必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现在局势恰好倒过来,他们抓住了如此好的机会,哪里有不好好把握一下的道理 “敕”他大喝一声,手上瓶子里的鲜血喷涌而出,滴滴不漏地全部还给了它们。取之于此,用之于此。不知,它们可还受用 骨精灵见此情景,不由地扯了扯嘴角。这就是神天兵所谓的自有妙用怎么看怎么像是泄私愤呢 一圈圈紧密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一碰到那些鲜血,居然发出了一声酷似人类的凄凉的叫喊声。 “这叫声真叫瘆人的啊”剑侠客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骨精灵。 “看来,还真误会了神天兵了。”她还以为对方只是气不过,没想到是真有降服的办法。 藤蔓就像在茫茫大漠里面头顶着大太阳一样,迅速枯萎,失了生机。 骨精灵大吃一惊:“怎,怎么可能”就那么一小瓶子的血而已,顶多令其受伤,怎么可能将如此大的藤蔓彻底制服 剑侠客同样惊地嘴巴合不拢,“骨头,你的血比黑狗血还管用啊” 民间传言,妖物邪祟这些东西,虽然力量远胜于常人,但并非无懈可击,黑狗血就是他们天生的克星。 如今一看,骨精灵的血更胜三分啊 “瞎说什么,拿我跟黑狗血比。”骨精灵先捶了他一拳,继而思考道:“应该是和之前的毒有关系吧” 其实,这只是她的自言自语,却意外得到了逍遥生和狐美人的一致认同:“很有道理。” “你们看”剑侠客并不接茬,因为她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 在藤蔓变得枯黄瘦弱之后,那大树好像也同样受到了重创。满枝满叶一瞬之间仿若进入了隆冬季节,全部凋零不说,上面还蒙了一层混沌模糊的黑气。 “咔嚓。”大树的变化并不止于此,几人环抱的树干应声而短,轰隆倒地,震得连脚下的泥土还抖了几抖。 神天兵赶紧侧身躲闪开,手中拿着的瓶子都不自觉掉在了那里。 他猜测得没错,毒来源于藤蔓,借助了其和大树相互依存的关系,才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它们的生命早已紧紧绑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神天兵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么一点来源于它们身上的东西,居然会反过来置它们于死地。 说出去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眼前突然灰蒙蒙的,有什么如烟雾一般的东西洋洋洒洒从头顶相继飘下来。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那颗大树全部碎裂成了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木屑,正从地穴的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涌来。 “我们快走。”剑侠客招呼众人赶快离去。 那大树的灵力足够强,甚至这地穴都是靠它才留下的,现在大树一倒,整个地穴很快便会发生崩塌。 到那时,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去了。 刚转身换了方向离去,身后的地穴就开始从上至下逐一坍塌,真被剑侠客说着了。 视野里一直都是幽深的环境,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直到有一个小洞口,那里隐隐闪着光亮。 “我们往那边跑。”剑侠客伸出食指指向那个方向。 狭窄的洞口原来只是视觉上的错觉,它足足可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过。 出了洞口,眼前忽现一片绿意葱茏,他们便知道,这是逃出来了。 逍遥生望向洞口,不知是不是因为里面发生了坍塌的缘故,他们原本钻出来的洞口居然发出一道光芒,就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这个洞口一般,就这样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是你们”这声音有惊奇,但更多的则是一种鄙夷。 剑侠客甚至能从对方的口气中,听出话音的主人对他们的不善。 此人一定和他们有仇。 剑侠客不甘示弱,便说便把视线交汇于此人身上:“真不知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仁兄,说话居然”咄咄逼人。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面前的人,却是让剑侠客再也不想说下去了。 老张小哥,有他在,当然对他们这一行人都不满了。 “你的命,我们不关心。但是你身后这么多镖师的性命,我们却不能不管。”剑侠客还是决定提醒他们一番。 既然有藤蔓作怪,就绝不仅仅那么凑巧只有这一只妖。 老张小哥却不以为然,一脸轻蔑地看向众人:“是吗那还真该谢谢你们了。” 说完,大手一扬,四海镖局的车队重新赶路。别人纵有千般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年轻人可恶,但也是有着利害关系的顾客。 “你的态度不能这么”敬哥实在看不下去,不免出言劝诫。 可老张小哥又哪里有那么容易说得通,敬哥再说下去,面对的就是白眼:“你再替他们说话,这镖也不用你保。” 镖师这么多,都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又哪里会有人花钱找不自在的呢 “你”往常自以为不会受人辖制的敬哥,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活得这么龌龊。 “罢了,走走”他摆摆手,镖局的队伍从剑侠客等人身边擦肩而过。 谁都没有注意到,老张小哥与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眼神中的那一抹怨毒。仅只有一瞬,他便又移开了视线。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拨人朝着两个方向各自离去,但就是这两个方向。对于日后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304 今朝,无事 谁都没有想到。 老张小哥身下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不禁大骂一声:“晦气。” “你说什么”剑侠客握紧拳头,本已走出几步的他怒而止步:“警告你,嘴下多积点儿德。” 老张小哥转过头来,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剑侠客:“第一次听说还有人捡骂的” “你。”剑侠客被气得哽住。以前怎么没发现老张小哥不仅惯使一套阿谀奉承之话,骂起人来更是不遗余力。 “别和他吵吵了。”骨精灵拉住了剑侠客。她一向不是吃亏的人,唯独在面对老张小哥的事情上,一味退让。 剑侠客也知道,这是骨精灵对他厌烦到了极致,连一丝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吧”他咬了咬下唇,和这种不识好歹的人确实浪费时间。 老张小哥的眼神却越发地阴毒起来,藤蔓居然没把他们缠死,命还真是大。 下一回,不信他们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镖师们得了剑侠客等人的好心提示,一路上都很警觉。山贼强盗他们还有得一拼,倘若是山精鬼魅,那就是要白白送命了。 幸运的是,并没有什么东西出来阻挠他们。今天的山路似乎格外顺畅,他们几乎要快翻过这座山了。 “前面的城镇,大家休息一晚再赶路。”老张小哥为众人鼓劲。 他也知道,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量,只会令他们的工作效率下降。自己这一箱宝物不容有半点儿闪失。 夜半,星如昨夜一样明亮,照在青石板的道路上,众人的倦意更甚。 云水客栈门外。 “客官,几位啊”一个小厮脖子上挂着随时擦抹桌子用的毛巾,一脸殷切地问道。 老张小哥并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身后的一队人马:“安排房间。” 此时夜深,许多客栈都关门歇业。也只有这一间,既是全城最大的客栈,同时也是营业到最晚的一间。 小厮一见这么大的阵仗,就是愣了一愣。他们这个城镇居民很少,接待行人旅者的客栈本就不多。 掌柜的听说是早年间行商到此,资产本就多,这才能盖了一间比其他客栈强好几倍的客栈来。也因此,同行业的无不羡慕他们。有什么肥差都先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这愣神也仅仅只有一秒,虽然谈不上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不会任着白花花的银子就此错身而过。 “好嘞,几位请。”小厮很快迎了他们进去。并且火速召唤来其他店小二。 这么多人马,可不仅仅是人需要安排房间。马车需要放在后院,确保无恙。马匹也需要牵到马房,由专人喂食。 想来这一路奔波,这些服务都是必不可少的。 很快,整个云水客栈的人都忙活起来。上下打点,倒也没有很费一番功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客栈复归于宁静。 忙活了一整天,此刻云水客栈关门歇业了。这座城也终于回归了夜色中的常态。 在此前的一个时辰,剑侠客等人成功赶到化生寺。比提前猜测好的时间足足晚了将近有半个时辰左右。 而这半个时辰,他们全用来对付那未知的危险。赶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晚了不少。 好在,和尚们还要做晚课,并没有打扰到谁休息。 一只圆滚滚的毛球从禅房里面冲出来,不由分说就扑进了剑侠客的怀里。 骨精灵见状便想要将其从剑侠客身上扒开,却被剑侠客一只手拦住了。他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一幕。 两只黑黑的眼球瞟上瞟小,猴子从剑侠客怀中探出脑袋来:“吱吱。”看上去,许久不见的它,因为剑侠客的到来,十分兴奋。 这也是剑侠客同别人约定在化生寺见面的原因之一,就是考虑到了该来探望一下悟空托他照顾的这只猴子。 “这位小师父,空度禅师在里面吗”剑侠客拦下一个过路的和尚。 因为他不确定龙太子他们是否来了,也不好贸然去找法明长老或者是空度禅师问个清楚。 毕竟这个时间,正应该是化生寺举寺上下做晚课的时间。冲撞了佛祖可就不好了。 小和尚挠挠脑袋:“空度禅师就在禅房里呢”他怎么觉得这几个人很眼熟呢,就是一时叫不上来他们的名字。 这么想着,他的眼睛不由地就从剑侠客身上往旁边移了一移。 “师兄”小和尚的一双眼睛大放光芒,所有的疑惑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明白了:“原来都是你的朋友啊” 他讪讪笑了笑,让开房门外的位置,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快请进。”自己这什么眼神啊,居然连逍遥生师兄的朋友都认不出来了。 他们可是这化生寺近半年来的常客啊 正如许多其他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即使是他们,也不晓得“天命之人”四个字真正意味着什么,还只当是一个称谓而已。 更有甚者,对于天命之人是闻所未闻。那即将会掀起三界腥风血雨的邪神蚩尤,也只是他们记忆中的神话人物。 就如面前的小和尚,他就压根没有听过“天命之人”四个字。 “砰,砰。”剑侠客敲了敲房门,里面的油灯尚未熄灭,看来空度禅师即使是在做完晚课之后,也没有立即歇息。 “进来吧。”空度禅师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众人相继走进屋内,一股浓厚的墨香晕染鼻尖。 逍遥生不禁看到了空度禅师案前的那一纸经文。大半夜的,空度禅师居然在忙着抄写经文。 “睡不着,又是多事之秋。就抄抄经文。”不知是不是空度禅师注意到了逍遥生那转瞬而逝的眼神,解释起来。 “晚辈深夜叨扰,是想”剑侠客忙着说明来意,也没有注意到逍遥生的目光和空度禅师方才的话语。 空度禅师早知道了他们的来意:“龙太子和飞燕女在你们前已经来了。” 剑侠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扰您和长老了。” 龙太子二人已来到了化生寺,但是巫蛮儿和杀破狼看来比他们还慢。 “你们先在此歇息一晚,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空度禅师主动提出来。 看来,是龙太子和飞燕女已经睡下了。 那倒也好,他们也累了。剑侠客抱了抱拳:“多谢空度禅师。” “逍遥生,你留下。”在众人纷纷退出房间时,空度禅师突然出言。 305 血案,纠纷 “空度禅师,找弟子有事”逍遥生替剑侠客等人又将房门紧了紧,这才坐到空度禅师对面的蒲团上。 “也没什么大事。”空度禅师继而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这个,交给你了。” 逍遥生接过那本装订成册的蓝皮册子,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不是化生寺密不外传的法术吗” “嗯”,空度禅师提起笔仍在宣纸上一笔一笔地默写着佛经,只有这样子,才可以令他静下心来。 逍遥生连连摇头:“这可不妥啊,逍遥生说到底算不上真正的出家人,又哪里能拿化生寺的镇寺之宝呢” 他将书册规规矩矩放到案上,“不可,不可。”似乎是为了着重强调自己的态度,他一连说了两句不可。 空度禅师继续要说什么,却听得逍遥生抢了他的话头:“阿弥陀佛。” 要搁以往,逍遥生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是再没有理由坚持下去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空度禅师半分也不退让:“让你收下,你就收下。蚩尤事大,一切皆以阻止蚩尤破封为重。” 逍遥生手掌上托着那书册,切实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感觉。 这可不仅仅是一本满载法术的秘籍,更是空度禅师对自己的信任:“徒儿定当不负厚望。” 化生寺的大雄宝殿是全寺的正殿,所有弟子今日不做早课。 因为这里已经留给了天命之人。龙太子一大早就听闻了剑侠客等人昨日连夜赶回来的事情。 “你们怎么样”龙太子看着去时就那几个人,回来也还是这几个人。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他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 剑侠客摆摆手,把三星洞里的事情跟龙太子和飞燕女说了。 龙太子摩挲着下巴,喃喃道:“看来,这位须菩提不简单啊” 不简单可不是说他的眼光好,天地人三书,居然随便一挑就挑到了山河社稷图。他从剑侠客等人的言语中,甚至可以判断出来,他一定知道许多内情。 只不过,不乐意告诉他们罢了。 “别光顾着说我们,那你们呢”骨精灵心里打鼓。不会两拨人全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和你们一样,无功而返。”飞燕女撇撇嘴。至于,原因,八成真的被须菩提说中了,久久不曾现世的那些碎片已经得到了融合。 “那,也就是说。唯一的希望在杀破狼他们身上了。”剑侠客挠挠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预感,多半也是打水漂了。 云水客栈的马厩里,镖师们整装待发,常年的职业习惯,令他们天未大亮,就已经起床了。 老三越看年轻人越不顺眼,见他迟迟不出门,他就和敬哥唠叨起来:“做完这一单,只要跑远路,再多的钱,我也不干了。” 敬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别多想,我干这行,少说也快有二十多年了。这种祖宗,只见过这一个。” “咳,咳。”有人突然咳嗽,“来人了啊” 老三和敬哥迫不得已停止了刚刚的话题,目光转移到老张小哥上时,神情却是一僵。 “你,你的胳膊”老三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不止。 老张小哥面色灰败,顺着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移,“昨夜有贼人闯入,抢夺宝物失败,于是就恼羞成怒,狠心砍下我的胳膊。” 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残疾,可是老张小哥除了面色极其难看之外,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难道是悲痛至极,不会哭了 敬哥说话居然也结巴起来:“你,你有贼人的下落吗” 老张小哥的左臂还流血不止,可他看上去不以为然:“赶路吧” 老三眼睛蓦然睁大:“你不报仇了” 这段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他对这个年轻人也算是了解了。绝不会吃亏的他,恨不得有仇必报,这一回居然就这么放过那贼人了 老张小哥没有理睬他们,用右手摸了摸马厩里他唯一看重的汗血宝马:“出了这座城,不到三百里,你们任务就完成了。” 因为下一座城镇,云曦,就是他约定好的交货点。至于,胳膊嘛,到时他定会让贼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敬哥招呼兄弟们赶紧上路:“银货两讫,四海镖局说到做到。” 这是他背对着年轻人说的话,在老张小哥耳朵里听来,这是承诺,在向他做保证。可是,敬哥却很清楚,他说这一番话的真正用意是,从今以后,再无瓜葛。 他们绝不希望与这样的人有过多的牵扯。他要报仇,另外雇杀手去吧。 两日之后,杀破狼和巫蛮儿,舞天姬匆匆赶回化生寺,同样一无所获。 “哎。”剑侠客长吸一口气,“早该知道是这样的。”是他把太多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上面的。 “我们还是分工合作比较好。”逍遥生主动提出来建议:“我需要留在化生寺练法术。” 没有了空度禅师和法明长老的指导,他哪能获得飞速的进展呢 因此,这样的建议,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考虑,更是为了大局。 “这样也好,我想,神木林是武神坛的第一防线,我需要回去守着,以防有什么变动。”若有什么异动,她也好有个时间准备。巫蛮儿这么想着。 杀破狼就跟着附和:“我和你一起回去。” 骨精灵自从在三星洞里听了须菩提一言,似乎有所得。她能感受到,之所以师父不让她回阴曹地府,可能也与这些秘而不宣的秘辛有什么关系。 这是一个好时机啊,大家都有各自的要事要去做,“我想回趟地府。”那里一定有着什么,在等她解开。 这只是一方面,她真的有很久不曾回去看看了。也或者,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也好。我陪你去。”剑侠客主动请缨。其实,一般没有什么事情,他都是和骨精灵一起行动的。 狐美人陪着逍遥生留在了化生寺里,除了剑侠客和骨精灵去了阴曹地府,其余人都赶往了神木林。 就像巫蛮儿说的那样,若有异变,第一感受到的就是神木林,第一遭殃的也是神木林。 还有锻造图,里面的秘密他们尚未参透。在神木林等着,他们可以在随时提防蚩尤封印的同时,也可以借助炎黄二帝残留在武神坛的些许至纯灵力,使自己的法术得到精进。 306 远道,交易 云曦,最大的货物中转站。无论是从中原通往西域,还是从边塞往中原的方向去,都会路过这里。 老张小哥的交易就选定在这里。在他看来,这个买家出手大方得很,大到让他足够有信心,做成这单买卖以后,甚至可以与自己的老东家卿月,分庭抗礼。 “来晚了,抱歉。”这人一口说着抱歉,对于货物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与老张小哥会面的人是来验货的,在不确定是否为真货之前,他们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出的。 一味地询问货物或者价格,只会贬低自己的身价,买不到一个合适的价位。 “把东西卸下来,给这位小兄弟看看。”老张小哥淡淡开口,见身后的人都不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道:“卸货之后,你们便可以离开。” “银票就在我手里,说到做到。”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老张小哥用自己仅剩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子银票。 说好了的,陪他走这一趟镖,事成之后,才会付钱给四海镖局。之前,他们入账的不过只是定金。 “搬下来。”敬哥招招手,他巴不得早点儿结束这种关系。 这是一片巨大的马场,其中光是千里宝马就不下百头,饶是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地方,老张小哥带来的这匹汗血宝马也是佼佼者。 前来验货的人自然而然将目光盯在了这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身上,他眸中精光就是一闪,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老张啊,你一路也不容易,进来喝几杯酒,我们好好谈谈价钱。” 老张小哥当然不会拒绝,无论对方验不验货,于他没有任何影响。至不过,验货的话就是浪费点时间罢了。 “你们东家呢”老张小哥遣散了随他前来的镖师们,此刻没有些许外人在场,但他说话仍是小心翼翼。 “东家就在里屋,跟我们一起喝杯酒”做为大批货物的买家他们一点儿都不着急。二人勾肩搭背着踏入了一处走廊。 毕竟,放眼普天之下,能拿出这个数的,怕也只有他们一家了吧。 拖延时间,老张为了把货物卖出去,说不定还会主动往下压价呢这是他跟着东家也就是自己的师父学到的。 验货前,东家把他叫到面前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他才出门,这才导致姗姗来迟。 “不愧是大财主啊,出手就是阔绰。”老张小哥看着面前的酒杯,忍不住自心里夸赞道。 要知道,他以前是玲珑阁的人,对于宝贝的鉴赏可算是烂熟于心了。 难怪可以出得起如此高的价钱,老张小哥再打量了屋子几眼,一颗悬着的心算是可以彻底放下了。 他们想要压价,还真当他没有看出来吗好歹自己也干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既然还是有点实力的,那自己就算让利几分,拿下这半壁江山也是绰绰有余。 他轻啜了杯里的酒,貌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能过得上如此雅致生活的人,放眼云溪,您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吧” “您夸奖我了。”一直坐着的那人站了起来:“在下关原,张兄远道而来,关某照顾不周,别介意。” 说完这一通客气话后,他将手中的酒杯捻了一捻,忽而笑道:“自罚三杯,如何” 老张小哥并不关心,他所谓的照顾周全不周全,本来也是来谈买卖的。赶紧商量好价钱,他好拿了这笔钱,杀回长安。 “东家,您别再喝了。”前来验货的那人赶紧凑到关原身边,“喝醉了,还怎么谈生意” 他是特意压低了声音再说话,但老张小哥还可以依稀听到些个什么字眼,大致意思就是劝诫他的东家不要喝醉了。 只是,他好像在说“生意”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调。 老张小哥自顾自地饮一口酒,是,谈生意才是重要的。 关原听了这话,才堪堪停下手中的酒杯:“关某一时高兴,这就忘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一种商人特有的锐利目光在老张小哥身上看来看去。老张小哥同样也不甘示弱。 这是二人在相互探底,看看对方可以承受地都是个什么价位。 “东家,翼城先出去验货。”验货的人觉得自己在也是多余,索性离开。 关原摆摆手:“查得仔细一点,万不可出现纰漏。”他顿了顿,音调都高了几度:“不然,也是对张兄的不负责。” 翼城挑起门帘,就在三天前,他和关原急匆匆地赶到云曦,买下了这片马场。 就是看中了它的辽阔地势,总比在闹市区进行交易要来得好。 不仅如此,都说做戏做全套。关原和自己此次为了老张小哥的这批货物,可是大下血本。 买地买房不说,甚至还得花钱买人。要造成他们在此地生活很多年的假象,就得从人入手。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一个箱子附近,在手摸到上面的锁链时,却有一丝犹豫。他呆了半晌,才自嘲地笑笑:“翼城啊翼城,枉你自诩正义,连这种事也能吓得你腿软” 他心一横,从腰间摸出了钥匙。 按照他们的要求,每一只箱子都有夹层,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以免躲过不必要的麻烦。 他掀开夹层,一股说不上来的浓厚的味道,不知是血腥味还是什么不住地上涌。 “呕”翼城捏住鼻子,赶紧把头偏过去:“恶心死我了。” 真不知自己干嘛要答应和关原一起来干这又苦又累的活儿。 他偷悄悄地往箱子里撇了一眼:“还真是他” 关原起身挽留老张小哥:“张兄,远道而来,就这么走了不如,留下,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啊” 老张小哥手拿着自己日思夜想的银票,哪里还想留在这鸟不拉屎的马场。他应该快马加鞭赶回长安才是。 于是,便忙着拒绝:“还是不了,我还有生意要做。你知道的,离不了我。” 关原脸上笑容僵僵的,但极力应和着:“是,是,张兄的势力在长安首屈一指。她卿月算什么” 话没说完,翼城赶紧咳嗽一声:“东家,我们就别耽误人的时间了吧。” 望着骑着马场里老张自己选的马匹离去的身影,翼城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关原:“你啊,差点儿说漏嘴了。” 307 不期,而遇 “那边的箱子,你都看了吗”关原拉着翼城就回了屋。 人多嘴杂,能规避的尽量还是避开点为好。 “嗯,和之前得到的消息一样。”翼城同样压低了声音。 他将头又环顾了一圈以后,才接着说道:“汗血宝马,我看过了。一日跑上千里不成问题。” 关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我即刻回去,你也抓紧,随后跟上。” 他飞速地将之前自己和老张小哥立的一系列字据收好,丢了什么也不敢丢这个啊白纸黑字,才是他的命根子。 想几日之前,他广散消息,主动引老张小哥上门。不仅让其答应做成这单买卖,还相互之间留了凭证,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此马的皮肤较薄,奔跑时,血液在血管中流动容易被看到,马的肩部和颈部汗腺发达,这才会有流血的错觉。 “此人,做起生意来还是挺讲诚意。”关原唏嘘一声,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冲着翼城道:“先走了啊” 云曦至长安的一段路程,少说也有三千里。胯下的汗血宝马体能特殊,若马不停蹄,可以将时间赶在两日内。 关原挥洒着手中的长鞭,不敢有丝毫怠慢。 马蹄飞溅起泥土,在夜空下不知所踪,就像暗夜之中的黑影,神秘却又寒意阵阵。 剑侠客搓搓手臂,一个个透明的灵体当着他的面来回穿梭往复,甚至有一些穿过了他的肉体,他也浑然不知。 要不是自己亲眼得见,几乎快要忘了这种感觉了。 “骨头,地藏王不让你回去,你还能进去吗”剑侠客挠挠脑袋,一边问,一边不断躲避着各种缥缈的灵体。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上回骨精灵带红袖离开地府,都没办法现身,还是靠着安歌才做到的。 “买通守卫,什么都不是难事。”骨精灵笑笑,这一次来,她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一会儿先这样,你先进,我隐身跟着。”骨精灵思忖着,如果可以不正面交锋,那当然是最好了。 修罗隐身是地府的法术,从上到下,没有人不会的。就那么堂而皇之地从守卫面前过,一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骨精灵需要的,是有人可以替她打掩护。而这个最佳人选,就是剑侠客。 “什么人”地府的守卫也会轮换,就在一刻钟之前,他们刚刚换过一轮。 骨精灵特意瞅准了时机,亲眼看着牛头马面离开,他们才准备进去的。 牛头马面对她太过熟悉,在这两个人面前做小动作,是半分胜算都没有的。 “我,进去找人。”剑侠客随意一指,就要迈步进去。 两柄长枪交叉一拦,“地府重地,生人勿入。” 剑侠客亮出了骨精灵给自己的令牌:“有这个,也不可以” 地藏王曾言,见此令牌,如亲见他本人。又哪里有守卫敢不从。 其中一位带着面具的守卫却还犹豫不决:“活人来阴曹地府,可是会减阳寿的。你,真的考虑好了” 他来地府有一些日子了,各路神仙鬼怪可不少见,可眼前这样的大活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还有人不怕死,专门来这种阴暗幽晦的地方 剑侠客摆摆手:“我有令牌,你让我进就行。其余的,不劳这位大哥费心。”他拍了拍守卫的肩头。 这两名守卫显然是新来的,对各类法术的掌控远远不够火候。 居然真的没有发现这红发少年身后跟着一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二人放进去了。 骨精灵生了回地府的心思不是一两天了,在听到须菩提提出想借山河社稷图一看时,她也有了类似的想法。 不过,她要看的当然不是山河社稷图,而是生死簿。 曾经有好多机会,但以前的她,不懂这其中的价值。 邪神蚩尤超脱三界,不在生死簿的记载范围之内。但是,如果她可以从中窥探出天命之人的信息,是否就可以转换局面 在一切尚未成定局之前,最大程度的保全众人 骨精灵甚至有些雀跃,她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骨头,骨头,你在哪儿呢”剑侠客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骨精灵的身影。不免有些怀疑,真的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 “这儿呢”骨精灵现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倒是小点儿声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啊” 剑侠客皱着眉点了点头,“知道了。” 心里却在暗自腹诽,骨精灵回趟地府,搞得和做贼一样。得亏程咬金没有这么对待他,要不然自己可没有隐身这样的能力。 “看到前面那座亭子了吗”骨精灵轻声问他。孟婆闲来无事的时候,除了熬一锅万年永不断火的孟婆汤,有令人遗忘前世今生的效用外,更重要的则是,在凉亭里独自下棋。 “自己和自己下棋”剑侠客差点儿笑出声,他以为这种癖好只有唐皇才有。 “给我正常点。”骨精灵捶了剑侠客一圈:“你得尽可能地绕开那座凉亭,不能让孟婆发现,知道吗” 这个任务,任重而道远,胜败就在此一举了。骨精灵为剑侠客加油鼓劲,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可是,剑侠客眨了眨眼睛,继而挠挠自己的后脑勺,他听得云里雾里的:“一个老婆婆而已,干什么一定要避开她”骨精灵说得倒是痛快,可他却是什么都不明白。 骨精灵哀叹了口气,不是她想在人家背后嚼舌根,今天的情况实在是迫不得已:“你说的对,她有特殊的癖好,还不止一点,除了自己和自己下棋以外,还有一点,那就是,逢人就要让人家尝她做的汤。” 骨精灵挑了挑眉,从地藏王那里带来的鬼魂,都是肩负了投胎转世的重任的。一时半刻都延误不得,否则就会坏了大事。乱了时辰,不要说是她,就是地藏王也担待不起。 因此,遇到无事一身轻的自由人,甭提孟婆有多激动了。 孟婆汤啊剑侠客咽了口口水,那东西一般人也不敢随便喝啊 “好,好,我小心。”剑侠客特意放轻了步子,大气也不敢出。 他算是明白了,天底下就没有一帆风顺的事儿。困难和挫折不在这一秒,就会在下一秒出现,一切的一切总是那么的不期而遇。 308 心有,顾虑 幽冥之处无风也无月,所有在地平线上能感受到的,看到的东西,在这里全部沦为一片黑暗。 只有三千流光自无边地界生起,随着自己心意来去。 混沌中行走,本不是难事。又有散发着光芒的灵体不断飘荡,剑侠客屏气凝神,尽量绕着亭子走。 “啪”,棋子落下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显得格外空旷嘹亮。 “哎”有人在轻轻叹气,听上去很是惋惜。 剑侠客没有停下脚步,即使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在表面上显现分毫。 骨精灵自然没有发现剑侠客的这种异常,只知道埋着头往前走去。 孟婆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威胁”,因为孟婆除了负责给过往的灵魂服下孟婆汤以外,并不直属于地藏王的管辖。 况且,从她的癖好就可以窥见一斑了呀。也是个怪人,她才不会在意阴曹地府里的内政。 自己在孟婆在那里是一文不值,可是剑侠客这样的大活人,可是对方的首要目标。 “该你了。”突然有人的声音传来,比之前的惋惜还多了一分情感,那就是不耐烦。 “该不会要打起来吧”剑侠客甚至能预感到下一秒要发生什么,就不经意发出声了。 很快,来自骨精灵的一记白眼,她拉起剑侠客就要跑:“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孟婆也被这个声音惊动了,猛然从凉亭里站起来:“谁” 动作的幅度太大了,半个活人的影子没找到不说,连棋盘都被打翻在地。 黑白两色棋子仿若掉线的珍珠一般散开,有的甚至跳到了凉亭外面。 孟婆见状,也不急着去捡散落各地的棋子,反而一扬外袍,直接坐回原位。 她轻轻地捻着一粒棋子:“见我就躲,我有那么可怕吗” 她往骨精灵二人离去的方向,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便将手中的棋子放了回去。 跑到安全地带,骨精灵这才得空向剑侠客兴师问罪:“你刚才瞎说什么” 剑侠客也觉得冤枉得很,他只是一时失误而已,但当时的情况,他不信有几个人能忍得住:“你没听到吗都快打起来了。” 剑侠客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查看骨精灵的脸色。别人都在她的地盘打起来了,骨头还能无动于衷 骨精灵深吸口气,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她将手搭在剑侠客的肩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剑侠客看出了骨精灵笑容背后的不善,只能乖乖答道:“孟婆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还喜欢逼人喝” 话没说完,就见骨精灵比了个停的手势:“后面的话没用了。” 骨精灵完全没有想到,光提点剑侠客还不行,他非得一点一点全部嘱咐好才可以:“我说过了,孟婆喜欢自己和自己下棋,刚才只不过是她在自言自语。” 剑侠客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什么“该你了”,这年头,自己既可以和自己说话,还可以下棋 相比之下,自己是该有多么正常。剑侠客居然生出一抹同情。 “行了,好在有惊无险。”骨精灵见剑侠客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内疚自责,“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明明暴露了,却还能侥幸逃过骨精灵居然还有点羡慕,自己的运气怎么就没这么好。 “骨头,你就和我直说。”剑侠客亦步亦趋跟在骨精灵身后,自己现在可不敢自作主张了,生怕再捅个什么篓子,到时候就是收场也收不了了:“前面还有多少需要注意的” 骨精灵早就撤掉了加在身上的修罗隐身,这招只是用来对付最外面的守卫。其实进了里面,天大地大的,光鬼魂就不计其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 “一。”骨精灵言简意赅,伸出了一根手指头:“最后一点,也是最困难的。我们需要拿到生死簿。” “生,生死簿”还不知道骨精灵计划的剑侠客此时张大了嘴巴,合都合不上:“是,是那个地书,生死簿吗” 他万万没有料到,原来骨精灵盘算着这等了不起的计划。 骨精灵白了他一眼:“是人书,不是地书。” 剑侠客讪讪笑了笑,挠挠脑袋:“甭管是地书,还是人书了。须菩提要的是天书,山河社稷图啊我们来这儿也没用。” 骨精灵突然把剑侠客的脑袋往下一按,:“不是为了须菩提,你难道就不想查找一下,日后天命如何” 她猜得没错,生死簿存在的地方,永远都是整个阴曹地府里守卫最强的地方。要不是自己刚才及时把剑侠客的头按下去,说不准就要被发现了。 “走”骨精灵招招手,剑侠客虽然不愿,也只好乖乖地跟了上去。 “看到了吗”骨精灵转过头问他:“前面的那一间房,生死簿从不离判官的手。” 她思忖着,看来得想个法子了。生死簿若一直在他人之手,那她还有什么机会。必须要做的就是,找个假冒的替代掉他手中的真的生死簿。 “哎”,骨精灵觉得头疼,这哪可能啊且不说如何有机会把真的换成假冒的,光是造一本假冒的,就决计是不可能的。 那判官是什么人恨不得吃喝拉撒睡都时时抱着他那本生死簿,根本不会有离开他身的时机。 “骨头”剑侠客见骨精灵眉头深皱,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她:“有句话,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骨精灵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现在应该削尖脑袋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拿到生死簿才是。 剑侠客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和骨精灵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骨精灵来了兴趣,挑眉笑问:“怎么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文邹邹的了”还,当讲不当讲 剑侠客扁扁嘴:“你不要拿我寻开心,我是说真的。”说着,他便靠着骨精灵身边坐下:“生死簿里记载的是五行三界之生死,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外露的。要是真被你看到了,那我们是不是会泄露了天机” 这便是他的顾虑。 况且,命数气运这个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搞得三界大乱什么的。那他和骨精灵会得罪多少人啊 309 名为,从属 骨精灵沉默不语,其实剑侠客说的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总要做一个选择吧。 “骨头”剑侠客嗫嚅着:“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如果,如果你只是想回来看看,我陪你。” 骨精灵眼睛盯着地面发呆,如果只是回来看看,那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再往前走,就是她的禁区。 她坚决地摇摇头,“既然来了,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走”骨精灵直接拎起剑侠客的衣领:“出了什么事,你全部推我身上,我担着。” 剑侠客哭笑不得:“你误会我了,不是要让你担责任。” 幽蓝色的鬼火闪在这一方土地之上,判官拿着手中的毛笔,不知在写写画画干什么。 “你有什么主意”剑侠客凑过脑袋去问骨精灵。 骨精灵决定的事情,那就是板上钉钉,还是顺着她的心意吧。 骨精灵没有答话。整个幽冥地司都归地藏王管理,孟婆是唯一的例外。 即便可以运用生死簿至深法力的判官也不外如是。曾经听说,判官以前不是一般人,又身具一身傲骨。 可以令其成为地藏王的手下,想必那个时候,做了好多努力吧。 以骨精灵的视角来看,她不知道这二位前辈的过往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 判官在阴曹地府之中向来独处,没有任何人可以获得他的青眼相看,只有在面对地藏王的时候,才能看出那么一点的尊敬。 骨精灵沉吟:“你说,如果我变成了师父的样子,去问判官借生死簿的话,他还有理由拒绝吗” 虽然这样子做很不厚道,但是,不得不承认是眼下唯一可以有机会接近生死簿的了。 “或许,可以试试。”剑侠客讪讪笑道。不用拿面镜子,他都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嗯,说来就来。”骨精灵打起一个响指。 剑侠客再看她的时候,骨精灵就变成了地藏王的模样。 关于这个法术,骨精灵可是很有自信的。以前她就喜欢扮鬼吓人,为此地府里的那些个胆子小的守卫曾经看了她都要绕道走开。 更何况,这回变的对象不是别人,是自己最为了解的地藏王。骨精灵相信,只要她万分小心,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破绽的。 脚步声缓缓在案前响起,笔耕不缀的判官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毛笔。 他亲自起身迎接:“地藏王。” 骨精灵心里很是开心,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判官在她面前行礼。虽然只是微微的颔首示意,但这可是地府众地司从来没有过的待遇呢 “地藏王”判官又叫了一声。今天的地藏王怎么有点奇怪,往常的他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不过二人长年共事的默契却早已养成,互相见礼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最近诸事繁杂,一时恍了心神。”骨精灵收起平常的嬉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差点儿就因为自己的一个得意而忘形了。 “想来也是,地府事务繁杂冗长,地藏王为了宏愿,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判官绝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的眼神里居然可以看到关切。 骨精灵不禁就是一愣,合着判官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不近人情啊。 “地藏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就知道,寒暄只是暂时的。话题迟早都要引到这个上面来。虽然,骨精灵很希望尽早回归到正题,但是这一刻来临她心中还是有点紧张。 她舔了舔略微有些干涩的嘴唇,“下界动荡不安,本王想借判官的生死簿一看,不知”话还是留一半,说一半的为好。 免得让别人一次拒绝个透彻。 判官这次没有立马答话,骨精灵也不催促。自己本身就是假冒的,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还是乖乖等着答复就好。 况且,骨精灵的记忆里面,地藏王向来都是沉得住气的那个。现在自己所面临的,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不是不借,实乃生死簿记录了太多天机。”判官面有为难之色,几次欲言又止:“若实在不是情非得已,地藏王还是不要相看的为好。” “这”这是被拒绝了吗也太不委婉点了吧。 那怎么行。即使你把玉帝搬出来,今天这生死簿我也是拿定了。骨精灵暗暗握紧了拳头。 “邪神蚩尤一念三千,眼见先遭殃的就是人界,手无寸铁的人类比比皆是,本王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调和三界秩序。”骨精灵暗笑,真话不好说,瞎话岂不是张嘴就来吗 她已经想好了一箩筐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除非判官真的是铁石心肠:“蚩尤破封,乃是五行之外的干扰力量,本不算数。但作为地府,到时要收罗的荒魂将会是今日的千百倍。” 生死簿吗恐怕到时判官一支笔是真的要停不下来了。刚刚自己说的不过只是人界,那三界之中呢将会有多少生灵的运数需要重做修改。 这么累的活儿,谁也不会揽到自己身上吧。 更厉害的杀手锏还没用呢,骨精灵就见判官转身离去。 她悄无声息地皱了皱眉头,这是说不过自己,临阵脱逃了 “完了”骨精灵轻轻叹了口气,自己说了一大堆,奈何对方油盐不进,还是白搭。 “生死簿,想看谁就直接看谁,切忌乱翻。”判官说这话时,已将生死簿递了过来:“否则,会发生预料不到的后果。” 并且,他摇了摇右手中握着的那杆毛笔:“这是判官笔,凡是三界生灵,皆被记录在册。” “嗯”,骨精灵嘴上是这么答应了,但内心深处却疑惑不断。她要的只是生死簿,没有要判官笔啊 那判官又为什么要和她说判官笔的事情。 判官仍旧自顾自地说道:“天命时运不可更改,这笔就不给你了。你只可看,万不可传扬出去。”他最后不忘又嘱咐一遍。 “判官大可放心。”骨精灵自认为学起师父地藏王来无懈可击,“本王万不会将其传扬出去。” “可”面对轻如羽毛的生死簿,骨精灵真是拿它没有办法啊:“不要乱翻,那不翻,本王怎能知道要查看的事物会如何发展” 判官轻笑,他与地藏王相熟多年,虽名为上下属的关系,但彼此之间都将对方视为值得尊敬的人。 以致于,上级地藏王不知生死簿的用法,也是情理之中。 310 暴露,失效 “你心里想什么,它自然会翻到相应的那一页,这一点不用担心。”判官没有隐瞒。 骨精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是宝物呢,果真名不虚传。 她心念所至,生死簿半浮在空中,上下移动,在她的面前缓缓打开。 身后突然传来有人厉声喝问:“骨精灵,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浑厚雄亮,如洪钟一样沉稳有力,关键是,还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骨精灵下意识地就是一抖,这声音,这声音 她咬了咬下唇,自己行动还是太慢了,师父怎么会刚刚巧就来到了这边 因为心念受阻,生死簿也不再受控制翻动,发生了剧烈抖动。 骨精灵额头霎时间就覆满了汗水,她的身子僵硬在了那里,拼尽全力也只敢瞥一瞥那不受控制的生死簿。 抖成那个样子,岂不是和自己的心里状态一模一样还真是随心念而动啊。 见了本尊,哪还有顶着压力继续装下去的道理。一道紫烟散去,骨精灵现了原形。 整个空气好像突然凝滞在一处,她只感觉喉咙上下翻动,随着她慢慢地转身,看到地藏王的一张脸时,突然就崩不住了。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此来,她想拿到生死簿,还想见到师父。 现在,算不算全都实现了虽然,生死簿上的,她一个字也没有看到,师父与她还是在如此尴尬的状态下见面。 骨精灵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判官居然往后退了一步。一直以来,他以严谨著称,今天要不是真正的地藏王关键时刻出现,他岂不是要泄露了天机 想到此处,他的后颈就一阵阵地发凉,看向骨精灵的眼神更是由此冰冷了几分。 且不说,平日骨精灵就不太在意他人的目光,光是眼下这个情形,她又哪里能注意得到,判官的如刀目光。 “师父”她哽咽开口,喉咙里一时之间火辣辣的,甚至像吞了一把刀子。 “哎。”地藏王似乎叹了口气,但是若不仔细听,这么近的距离,光是离他近在咫尺的判官和骨精灵都未必听得清楚。 骨精灵听到了,但是那细若蚊蝇的声音,令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猛然间想到,此次来地府,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剑侠客那个家伙,怎么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尽说风凉话。 地藏王进来,肯定不是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难道剑侠客那一双眼睛就是个十足的摆设什么都看不到,都不晓得给她通风报信吗 “你不用气了。”地藏王怎么不知道骨精灵的小心思,她好歹是自己看大的,若论起了解来,他排第二,没人能排得上第一了:“剑侠客,他,被我定在了门外。” 骨精灵心底霍然一凉,剑侠客也不躲躲。 “你不该回来。”终于,绕了半天,还是要言归正传。 “对不起,师父。”骨精灵缓缓将头埋了下去。 她似是思索了片刻,复而又抬起头来:“可是,为了天命,我想,这一次。” 骨精灵心一狠,索性抓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的生死簿就夺门而出。 没有人阻拦她,这是骨精灵料得到的,她在站在门边的时候,没有扭头,“势在必行。” 她有些哽咽:“原谅,徒儿不孝。” 师父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将她赶出地府,或许也是被逼无奈。但绝不会发展到对她动手的那一步。所以,骨精灵知道,只要她足够坚持,就可以带走生死簿。 哪怕是担着泄露天机的危险,她也得铤而走险。 “剑侠客。”她以飞快的速度奔向被定神的剑侠客身侧。 解开了穴道之后,剑侠客才后知后觉地通风报信:“骨头,那个,那个。” “行了,我知道。”骨精灵神情平静。明明被现场发现,可她还是镇定自若。 “你”剑侠客也发现了这一异常:“你,没事吧” “天命之人”骨精灵并没有答话,而是一个人喃喃自语起来。 在一片微弱的光芒笼罩之下,生死簿又被一页一页地翻开。 上面记载了所有三界生灵的悲欢离合,还有所有的来生来世。 三界皆苦,但是冥冥之中很多人却不自知。难得有人想要逃离轮回之苦,便会成为修士,运气好的或可羽化飞升。 终究也是身处三界之中,轮回之苦只不过被延长至数百年,甚至上千年。 有人说,仙可与日月同庚,可殊不知,日与月也是有寿数气运的。时辰到了,还是得放手。 这算是什么 骨精灵蓦然睁开双眼,这是生死簿的序章可是,自己要看的明明是天命之人的气运,她想知道,胜算究竟有几成。 若败了,又有什么办法挽回。 “骨头,你怎么了”剑侠客看着骨精灵神情恍惚,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就后悔了。 或许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陪着她来地府走这一遭。 “生死簿,也得有缘人才可看到上面的天机。”判官不急不缓地开口:“一切,时机尚未成熟罢了。” 骨精灵和剑侠客将目光移到正和地藏王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的判官。二人面色无异,长久以来,他们好像都是那个样子。 不管众生皆苦,抑或是有人真正大成,在他们万年如一的面色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时候,骨精灵甚至都怀疑,究竟是不是见惯了生死,才将一切都看得如此通透。 他们的世界,自己永远不懂,更无法相融。也难怪,自己会永远沉沦在无穷无尽的轮回之中。 “骨精灵。”地藏王声如洪钟响起,“你放弃吧。” 判官手指轻轻一挑,漂浮在半空中的生死簿旋转着飞了回去:“它不属于你,回去吧。” “您失望了”骨精灵是觉得自己不该,不该利用地藏王对自己的信任,冒名顶替。更不该利用地藏王合判官之间的这种惺惺相惜的情感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说到底,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骨精灵看向那犹在散发着光芒的生死簿,隐隐有些激动。 “骨头,算了吧。”剑侠客轻轻拉了拉骨精灵的衣袖。 他不知道今天骨精灵做的这些,在日后看来,究竟对错如何。但现在来看,骨精灵没有必要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机会,弄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311 风起长安,天命相候 “你不帮我也就算了。”骨精灵甩开他的胳膊,没好气地道:“不要泼我冷水。” 判官将生死簿收好,眼睛透过骨精灵望向她的身后,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以前也有一个如你一般的,人” 判官突然改口:“生灵。但是,同样你们都注定了失败。” 这就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强求不得。 他转身又走回了屋子里,依旧坐在案前,干着千百年来如一的事情,而他自己看起来也乐在其中。 “你们走吧。”地藏王摇摇头:“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剑侠客一听,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他立马就拉着骨精灵往后面退:“多谢前辈。” “那,那师父。”骨精灵心里一直的坚持不知为何一瞬间土崩瓦解:“我,我还可以回来吗” “等一切都结束吧。”地藏王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 落在骨精灵的耳朵里,她似乎看到了那么一丝曙光:“好。”千言万语,她也只能说出一个字。 师父的意思是说,等蚩尤的问题解决掉之后,自己就可以随意进出地府了吗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轻松了一倍不止,暴露了自己,也得到了默认,所以再也用不着躲躲藏藏。 “剑侠客,你一会儿绕亭子的时候,还是得多注意。”骨精灵仍然不敢彻底放心。 都说过了,孟婆并不等同于普通的地司,传令下去的也不一定会得到正视。她是无所谓了,可并不代表剑侠客就可以高枕无忧。 剑侠客往凉亭的方向瞄了一眼,随口便答道:“这回可是你杞人忧天了。” 杞人忧天这什么意思骨精灵往凉亭里看去,哪里还有下棋的熟悉身影,孟婆从不离开那里的,现在居然会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不在 这也太巧了点儿吧。 骨精灵只是呆愣了片刻,就立刻反应过来:“好机会,还不快走。” 二人头也不敢回地绕过凉亭,骨精灵讲的那些事情令剑侠客仍然心有余悸,即使亲眼目睹了对方不在,他也不敢放松。 凉亭后转出一个人影,孟婆看着剑侠客二人离去的身影,这才不自觉地走了出来。 装作不知情,也是很难为情的。 “你是谁”有人在身后开口问道。 孟婆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的一时懈怠,轮回井怕早排起了长队。 “这碗汤,喝下去,就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她直接从身后端出一只碗,“也就不用纠结我是谁了。” 她最烦的就是那些不识货的凡夫俗子,每次见到她都会问一模一样的问题。再有耐心的人,也不会坚持不懈地回答上千年吧。 “可,可我不想”那魂魄灵体披头散发,眼眸里是唯一可以看得出来有点精气神的地方了。 “爱喝不喝。”孟婆嘟囔一声,她躲凉亭的柱子后面也不是一时半刻了,老人家老站着,是那么容易的吗她体谅了别人那么多年,是时候该体谅自己一下了。 “咕嘟咕嘟”轮回井中的井水开始冒泡,这是在提醒她,时辰到了。 孟婆直接用手指死死抠着碗沿,大步流星走到那犹自犹犹豫豫的灵体面前,掰开他的嘴,就全部灌了进去。 “咳,咳。”孟婆动作太猛,那个灵体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等他咳完之后,才发觉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不仅如此,整个大脑里面都是一片空白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步履有些蹒跚地走过来,领着他来到一口井边。 “就这里了。”孟婆指了指井口:“下去吧,下去就会获得新生。” 那人纵身一跃,浑身的白衣飘飘,在风中翩跹不止,秋叶的坠落只需一瞬,灵体的降生甚至连一瞬的时间都不到。 哇的一声,下界一个新生婴儿呱呱坠地,皇宫里忙上忙下。 又一位皇子诞生了,唐皇抱着自己的孩子,眼眸里却看不到什么欣喜,更多的则是担忧。 这个孩子,生不逢时。他怕是没有能力护他周全。 天边黑气汹涌,雷霆万千。钦天监都言,这是三界大变的前兆。身处皇家怕也逃不过如此的大变。 更说不准,反而会因为不同寻常的身份成为最先遭殃的那个。 “你们回来了”狐美人小心翼翼地询问,因为她看着二人面色好像不佳,尤其是骨精灵。 怕是这一行不顺利啊。想来也是,明明都是被明令禁止的弟子,怎么会容易呢 “逍遥生,他练得怎么样”骨精灵站在院子里掂了掂脚,怎么都不见他的人影呢 “哦,他啊,法力渐长。”狐美人回答得貌似漫不经心。练法术,还是密不外传的高深法术哪会有什么速成的法子。只能一步一步来呗 法术渐长倒是真话,哪怕是如乌龟一般的慢速,事实上也是在增长啊 “那,我们先去武神坛了,就不等你们两个了啊”骨精灵摆摆手,算是告辞。 剑侠客也跟着点头,这样的安排在他看来是再合适不过了。 寺外一条泥泞小道上,人来人往,有商贩,有游人。不过,大多数都是来化生寺上香的。 长安城最近不太平,据说衙门忙得焦头烂额了,也只能是束手无策。百姓们也没有什么自保的办法。家里有点能力的,只能拖家带口的来这里上柱香,就算不灵,也权当个心理安慰了,毕竟聊胜于无啊 有一匹快马在小道上疾驰而过。上面骑马的年轻人手中不住地挥舞着长鞭,口中大喊:“驾” 马蹄扬起的泥点子不断溅在过往的行人身上,有些脾气暴躁的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骑马的,看着点儿溅死人了”有马就了不起了,眼睛都快长在脑门上了 关原拱手道歉:“对不住了啊,各位。”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跨下的汗血宝马却不慢下,仍然越奔越快。 就这样,直到这抹枣红色的身影掠过剑侠客二人眼前。 “这不是那天我们见到的汗血宝马吗”剑侠客觉着奇怪,却十分肯定。 那样品质的好马,绝不会再有第二匹了。即使同为汗血宝马,他也不相信,会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见到了两匹。 关原看到了皇城外的标志性建筑化生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长安,我来了” 312 城门,下锁 “哥,一会儿就要下锁了。”一个身着盔甲的小兵慢慢往城墙根移了过来。 “可不是”两人索性闲话起来:“站了一天,腰也酸,腿也疼的。” “那一会儿一起去喝杯酒”小兵建议道。 长安城近日不太平,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每日早早关闭了城门。他们也从中获得了“利益”,终于可以在天不黑的时候就回家了。 年龄大一些的老兵一听小兵这么说,居然第一反应不是喜上眉梢,而是吓得脸色直接就是一白,忙把自己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这老骨头禁不起禁不起。” 小兵就是噗嗤一笑:“以往回家也没见你少喝啊最近是怎么了难道是嫂子管得严” 最后一句话甚至隐隐带了些嘲讽。 老兵赶紧压低声音:“大山,不是哥跟你唠叨。上头让咱们早早交了差,图的什么不就是个安全嘛” 说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有上赶着去送死的事儿”年轻人,就是靠不住,永远不分个轻重缓急。 叫做大山的小兵这才听了进去,点点头:“行,过段日子,等长安城安稳了再说。”没有必要为了一时快活,把自己的小命再搭进去。 两人正在这边聊得热火朝天,“该关城门了吧” 皇城长安的大门缓缓关闭,关原策马奔腾在城外的官道上,见此情景便奋力扬臂:“别关,还有人呢” “哥”大山好像听见有人呐喊的声音,不禁有些疑惑:“是有人叫我们别关城门吗” 老兵扭了扭脖子:“你听错了吧。别磨叽了,早关上早回家。” 关原再怎样叫喊,都如石沉大海一样,很快没了回应。 虽然舍不得,但他只能将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抽在马背身上。汗血宝马嘶吼一声,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朝那一道门缝奔去。 似乎就差一毫一厘,那大门就要关上了。然而一人一马却霍然出现在守城门的两个士兵面前。 大山反应快,立马抢先夺了关原的去路,打趣地看着他:“挺猛的啊” 关原心思不在这个上面,便礼貌性地点头微笑:“嗯。” 大山本来被这一马一人就吓得不轻,一见他这个态度,就更加不打算轻易地放过了:“挺猛,你还嗯,知不知道这是长安啊” 大山前面的话顶多只算个“平铺直叙”,后面的话却是气势连同音调直接强了一倍不止。 汗血宝马不愧是西域游牧民族赖以生存的至宝,一日跑上上千里,都不带喘的。被眼前人的破锣嗓子一吼,也依旧是如常般波澜不惊。 关原爱抚地捋了捋它的毛,等任务一旦完成,他定要向上级邀功,让他们将这匹马赏赐给他。 老兵站在一边,他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比起这个,还是长安城最近的风言风语比较吓人。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能出什么事啊。 因此,他也没有那个闲心和这个高头大马上的少年纠缠。顶多就叉腰看好戏了。 大山孤军奋战,反而越战越勇。 一看这人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反而当着他的面故意去摸那匹马,这是挑衅吗他年轻气盛,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了:“你听清楚了,长安不接受闲杂人等。什么身份,你最好证明清楚。要不然” 他轻哼一声:“小心我们哥俩把你扭送到官府”长安城中各类官员不少,他虽然说不上话,但好歹比个平民小老百姓强吧。 这强自然不是因为他的职位,而是凭借着看城门多多少少和衙门可以打交道。总不会沦落到连击鼓鸣冤都要排队去吧。 关原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大山,自己在长安城中这些年,还没有人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过话呢:“你这是威胁我” 马背上的少年虽然长相平淡无奇,但身上却有一种经过大风大浪磨练出的气质。只不过一个眼神,大山不知为何就有点心底发虚了。 打肿脸充胖子一向是他的特点,“你,你以为,以为小爷不敢吗” 关原犹自重复了一遍:“威胁,还小爷。” 他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从掌心抖至这二人面前:“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小爷,什么是威胁” 大山看清楚令牌上的字之后,只觉得眼前就是一黑,但还是强撑着:“有,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就早拿出来。”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脸面,还是相当重要的。 老兵早就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可大山的口气还是那么硬。自己只能替他赔罪:“公子别生气,大山他,他不过是一心为公。” 关原故意挑挑眉:“是啊,一心为公。”他骑着马绝尘而去。这个大山还是挺有意思的,虽然脾气又臭又硬,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模一样,但好在不畏强权。 或许,师父也好,父亲也好,都需要这样的人。 汗血宝马载着关原在长安城中不紧不慢地晃悠着,他之前一路紧赶慢赶,只不过是想在今日关城门前回到长安。 现在,既然回来了。也就没有必要跟赶着投胎似的。正好,一张一弛嘛,汗血宝马也不能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思绪飘远之际,马儿就载着他来到了玲珑阁前。 以往的这里,一向都是摩肩接踵,但今日不知为何,连它都变得门可罗雀,好不凄凉。 不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关原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下马,就迈步往里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又返回来。他的新晋心肝还在这儿呢,就这样放在外面,也太冒险了。 “关原公子”玲珑阁里面出来一个个头不高的下人,他正盯着无比纠结的关原暗自奇怪。 关原一听这称呼,心里就松了口儿气。关原公子,这称呼,倒也是只有她才会让身边的人这么叫了。 他向来是最厌恶人家叫他全名的,关原谐音“官员”,这不是他一向最厌恶的一类人了吗真不知父亲是怎么取的名字。 尤其是这玲珑阁上上下下,好像所有人都要和他过不去似的。关原就关原吧,还偏偏要加个后缀,还公子 这什么搭配,不伦不类的,传出去面子往哪儿搁 “关原公子,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啊”那下人见他半天不说话,又不得不问了一遍。 313 此计,环环 “啊”关原这才回神,忙仓皇地扯开话题:“这匹马,麻烦你替我安置好。” “这您放心。”下人手脚麻利地前来牵开汗血宝马,尽管他不识宝马,也下意识地认为这匹马绝非凡物。不然这位关原公子怎么会这么重视呢 关原眼见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得到了妥善安置,便放下心来,迈步进入了玲珑阁里。 “最近,这么冷清啊”关原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他发誓,这回他说话,真的没有嘲讽之类的意思在。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即使再冷清,再不济,我们在长安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从楼上下来一袭红衣的女子,鬓发上的珠钗点翠,十分夺目。 “卿月姑娘,这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戴在自己头上了吗”关原也毫不示弱。 本来压根没有斗嘴吵架的意思,两人一见面却红起了脸。 “东家,您可别忘了正事”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头也不抬地摆弄算盘。好像玲珑阁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红火,他有算不完的账。 这话倒是提醒了卿月,对于这种勇于指正她的同伴,她向来宽容得很。 尤其是在出了老张小哥的事情之后,她更为警醒。纯碎只会拍马屁的家伙,那对自己是百害而无一利。 虽然这个时代等级森严,上下级好像有着跨越不了的鸿沟,但她还是更乐意将众人视为伙伴。 “沏茶。”卿月立马正了正神色,随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今日生意不好,关门歇业吧。” 房间里的众人都明白卿月的意思,赶忙拉起门闩,恨不得里里外外堵个水泄不通。 “后院的东西,还需要清点一遍,你们都去忙吧。”卿月需要确保绝不会走漏风声。 这些伙计跟她都是好几年的了,又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选,她自然不会怀疑。 但后院还需要有人把守。此事一旦做成,往近了说,将会解决玲珑阁的后顾之忧,往长远地看,便可结束长安最近的动乱。 “怎么样了”卿月接过算帐老头递过来的一壶茶。 老头是她特意留下来的,去后院守着,不差他一个。 关原也不客气,啜一口茶香:“好茶。” 卿月满心被他引起的好奇就等来这么一句话,她深吸一口气:“老张小哥,怎么样了” 关原眉宇之间似笼上了一分淡淡的忧伤:“没了右臂。” 卿月心口猛然一沉,她如今和其对然对立,可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总还是怪怪的。 不过,这就是咎由自取。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她挑挑眉:“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关原这才从怀里一一取出各样依凭,“这是他与我的交易记录。” 从京城前段时间的走失人口算起,每一样都对得上了。 卿月不自觉地勾勾唇角,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事情,你做的非常好。” 关原一个走神,原来这家伙笑起来,比平常板着脸强多了。他不好意思把功劳全部揽过来,更不想让卿月发现自己的异常,便道:“这事,还是翼城和我配合的好。” 却不想,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卿月面前提起翼城的。 卿月一下子大笑起来,甚至还拍起了桌子,溅了一桌的茶水:“那是,你不看看,翼城是谁的人”说起来,都是无比的自豪啊。 “当时,翼城和我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是”眼见卿月把话题越扯越远。 算帐老头忙用手抵着下巴咳嗽起来:“咳,咳,东家,偏了。” “哦。”卿月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这样沉稳的伙计,自己玲珑阁一定可以独占此行业的鳌头。 “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在我爹面前美言几句。”卿月竖起三根手指头,做保证。 这是之前就和关原说好了的。 关原是朝中关姓大臣的公子,家里与程咬金交好,关大臣为了自己的儿子,死气白赖拉下脸皮求见程咬金,关原这才破格进了大堂官府学习法术。 可是大唐官府公子哥不多,人才却是济济,这么一来二去,难免就有些传闻流传出来。 什么关原不过是仗着后台硬,才混进大唐官府的。程咬金就算想为其辩白,也没有真凭实据啊。 恰逢这回大好机会,关原毛遂自荐,程咬金便把他派给了卿月。 关原从卿月那儿得到了保证,却不敢立马叫其兑现,他忙摇了摇头:“还是过段时日再说为好,免得打草惊蛇。”关原也有自己的考虑。 卿月也是兴奋过了头,做事难免就有些难以顾全大局。就一个老张小哥,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 就算有朝一日,他兼并了这行业的余下半壁江山,她卿月也不怕。 难就难在,老张小哥背后的那群人。 “你先在玲珑阁住下吧。”卿月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对身后的算帐老头说道:“回头吩咐下去,关门,暂时避避风头吧。” 老张小哥若同样回了长安,登门,只是迟早的事情。她就在这里等待着自己这位曾经的伙计,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深夜时分,关原辗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入睡。照理来说,他连夜奔波,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安心歇息了,应该立马倒头呼呼大睡才是。 可他偏偏兴奋到睡不着。索性随意抓起外袍,在玲珑阁的庭院里踱起步来。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卿月的房门外,见里面灯火通明,便知道她还没有睡着。 女子的闺房怎么能是他大男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进的呢从小这些规矩就在他的脑海之中根深蒂固,但在他遇到卿月之后,好像就不复存在了。 当然,这种不复存在也仅仅只在卿月一个人身上。 就是这样的别具一格,才能令他这个公子哥肯放下面子,甘心听她的调遣。事实也同样证明,卿月的计划算得上是滴水不漏了。不过,要想取得最后的胜利,还需要耐心等待。 他不假思索地敲门:“你睡了吗” 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当然没睡,你来了就别杵在那儿了。” 关原自嘲地笑笑,合着自己这句礼貌性的问话,还是多余了他推门而进。 “难道你白天还有什么事情没和我汇报”除此以外,卿月实在想不到对方大半夜的来找她会有什么事情。总不会是闲得发慌吧 314 夜半,黑影 “这回你还真猜错了。”关原十分自觉地拿起桌上反扣着的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只是睡不着。” “哦,这样啊。”卿月一时之间就有些失落,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你就这么希望我是有事找你”关原心细如发,早就察觉到了卿月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感情。 烛火摇曳,卿月脸上晦暗不明,这一次,任凭关原再怎么观察,也不晓得她的心思了。 气氛顿时凝结在这不大不小的一间房里,还是关原率先打破僵局:“老张小哥,他和你有仇吗” 两个人的过往互为上下级,这种关系,纵有千般不是,也不会闹到这一步吧。 卿月轻咳了一声,仿若从之前的话题里刚缓过神来:“他曾经是我很相信的伙计,玲珑阁很多事务都交由他来打理。” 对于这一段遇人不淑的过往,卿月向来没有什么隐瞒。因为虽然自己看走眼了,可毕竟是他人对不起她在先,她并未觉得有什么愧疚。 更何况,以钱财利益维系起来的感情,是最脆弱的一种关系。输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扼腕叹息的。 烛泪缓缓流淌下来覆盖了原本的一层层燃烧过后的蜡油,卿月讲起她和老张小哥的事情,很是废了一番功夫。 话虽然都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可并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她一向没有那些臭毛病,只是实话实说:“我把他赶走,可他却因此记恨上了我” 最后,关原似乎能听到卿月微微的叹气,他抬眸,看到微量的灯光下,卿月微微颔首,用手指不断捏着自己的额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关原这才察觉到卿月的情绪好像越来越糟糕了,也是,自己放着那么多话题不聊,怎么专拣人家的痛处呢。他赶紧补救:“你,你答应过我的啊,帮我在师父面前说好话。” 卿月不为所动,看上去,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关原再接再厉:“别以为不说话,就可以反悔了。” 卿月扑哧一笑,人还未开口。蜡烛却突然熄灭了。 房间里一下子黑了下来,只听卿月结结巴巴地说话:“我,我的笑声有那么大吗”大到能把蜡烛都吹灭 要知道,她每晚吹蜡烛可是动用了不少肺活量的,这一向是她不擅长的领域。 这回可是丢人丢到家了,卿月捂住脸,还好对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神情。她忙摸着桌沿,就站起身来:“我去把它点亮。” 黑暗中不知哪里摸出来一只手,只是想阻止她,却不想刚好抓到了她的手。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尴尬。 关原轻轻咳嗽了一声,主动松开手:“不是你的笑。” 卿月觉得对方这话莫名其妙,却全然忘了这正是自己的自言自语啊:“啊” 关原嘘了一声,凭着感觉尽可能地往卿月身边移了移:“你刚才沉浸在悲痛中,没有注意到,房外有人影掠过。” 卿月想反口,但知道眼下,他们在明,敌方在暗,废话除了令自己心情稍微愉悦一些,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他们对情势的判断。 还是少说几句为妙。 “我不会武功。”卿月直接丢出这样一句话:“更不会法术。”也不等关原消化了前面的话,她就又补充道。 “我会。”关原只说了两个字,本来也不打算靠一个女人。 关原走的这段时日虽然不算太长,但对于长安城来说,危难却是在几天之内愈演愈烈。 卿月心口跳动加快,她已经猜到了,他们终于把手伸到了玲珑阁来。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现今,这坐曾经人人向往的大唐都城,却变成了烫手山芋。唯一还算做安全的,可能就是守卫力量较强的皇城了。 可是,那又怎样守卫力量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对于普通人类来说,皇城自然是铁板一块,几乎无法攻陷。 把长安闹得满城风雨的却不仅仅是几个凡人,百姓们谣言四起,都说长安可能要保不住了。 “我们出去。”卿月声音冷冷的,她不打算逃,如果来人真的是他们,那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没有什么区别。 况且,她不想无知无觉地死在黑暗里。想想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脖子上突然就是一把冷冰冰的刀或者是一只冷冰冰的爪子,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啊 两个人前后来到了院子里,卿月并不是胆小的人,她走路更没有畏畏缩缩,“没有丝毫的血腥味。” 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卿月白了一眼关原:“是不是你眼花,看错了” 这哪里是像那群家伙来过的痕迹,市坊都知道,只要是那群恶魔到来,那必定是尸体遍野,寸草不生。 整个空气都弥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卿月姑娘,什么眼花,什么看错了”一个扑棱着双翅的家伙猛然倒立在卿月眼前,和她甚至只有一拳的距离。 “啊”卿月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膛,她怕的不是死,而是现在这样,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突然出现一个什么东西。 “骨精灵,你要死啊”卿月顾不得形象,一把撩过自己散乱在前的碎发。 骨精灵不怒反笑,“我想想啊,你们要再是这样,那可真离死不远了。” “你们知道了”卿月情绪稳定多了,也不打算和骨精灵计较。毕竟,她的性格就是那样,咋咋唬唬的。 剑侠客走出来:“这还得多亏了这位兄弟。” 关原看着二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自己,感觉真是冤枉得很:“不关我的事。”他还以为这几个人是在说,自己和卿月等人的计划暴露了,忙着撇清。 剑侠客看着关原一脸错愕,便干脆把话挑明了:“是在化生寺寺门外的小路上,我们看到了这位兄弟骑的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关原紧跟着就是眉头一皱,果不其然吧,骑着这样的好马招摇过市,就是会吸引各种人的目光。 剑侠客看出了关原心头的不爽,还只当他是以为他们在多管闲事,便说道:“长安出此大事,作为大唐官府的弟子,哪有置之度外的道理。小兄弟,你说,是不是” 他还是很迫切想得到对方的承认的。谁料,关原一听他说话,反而有些激动:“你,你刚才说,你是大唐官府的人” 315 长安,混乱 “是啊。”剑侠客笑答,“我知道,大唐官府声名在外,可你也不用这么兴奋吧” 能将汗血宝马操纵自如的人,不应该会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吧 关原摇摇头,否认了剑侠客的猜测,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之前在城门处展示的令牌:“我也是大唐官府的弟子,论辈分,该叫你一声,师兄。我叫关原。” 剑侠客一眼便认出了那块令牌,或许是师父早就知道了他天命之人身份,这些年,他甚至很少呆在大唐官府,多半时间都被外派做任务去了。 这在程咬金看来,是对剑侠客的一场场考验。 有位走关系的公子也假模假样地混迹在大唐官府里面学习法术,实际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这是所有师兄弟对关原的一致评判。 剑侠客略有些耳闻,但他不喜欢随便凭言论就去判断一个人的能力,这多多少少有点有失公允:“关原师弟。” 剑侠客伸出自己的右手,摆明了是要和关原握手的意思。 “我们去屋里说话。”卿月还是觉得站在庭院里,他们的一言一行好像都被监视着。这让她感觉很不安。 刚才的寒暄客套随便说出口,也就也说了。可剑侠客和骨精灵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知道他们的计划的。 卿月挑起烛芯,房间里又亮堂起来。 “长安,最近怎么了”剑侠客回想起他们在化生寺外看到的情景,隐隐有些不安。 外面月色朦胧,正是众人休息的时候,城里就算有什么异常,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这事情,关原,你最了解不过。”卿月沉吟半晌,“你来说吧。” “长安持续这样子,快有一个月左右了。”关原心情沉重。 他也旁敲侧击地从卿月那里知道了蚩尤和天命之人的事情。长安的居民不知,但包括他在内的知情人,对这次混乱却是再清楚不过。 “一个月”骨精灵和剑侠客异口同声,以这个时间来看,他们当时应该还在远在千里之外的方寸灵台山。 长安就算有什么大事,也一时半会儿恐难传到。 荧惑天象,笼罩在长安城的天空之上。这只是为为政者带来挥之不去的阴霾。自打那以后,天象异变,黑云压城,长聚不散。甚至有时会看到日月同天的反常现象。 不用钦天监去查看,普通老百姓也知道这是不详天象,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只是,天象而已”骨精灵不禁打断了关原的话。 这和他们在化生寺寺门外的小道上看到听到的,可不大一样。 关原的一匹马横踏飞过,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退散。 剑侠客和骨精灵也不例外,但在人群之中,剑侠客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 这样的稀世品种,可遇不可求。他难免就驻足多看了一会儿。 有个身材佝偻的老者一步一步在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的搀扶下,往化生寺的方向走去。 骨精灵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剑侠客:“喂,你说,怎么连这么老的人也来化生寺进香了” 化生寺虽然同样隶属于长安城,但毕竟地处偏远,算是郊区位置。路又难走,怎么会有这样的老人不辞艰辛专门来一趟呢 奇怪的好像还不止这一点,化生寺香火是旺盛,但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吧。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来看,远处似乎还有不断的人群在向这里移动呢 剑侠客摩挲着下巴,不住地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奇怪。” 那老人拍打着自己身体一侧青年人的手背:“大栓啊,待会儿去了寺里,你们可得虔诚一点儿。最近莫名其妙死了这么多人,咱家可受不住啊” “死人”剑侠客瞪大了眼睛,当即拉着骨精灵返回了长安城。 马蹄扬起的阵阵灰尘里,少年成功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刹那成功挤了进去。 “我们能进城门,还是多亏了你。”骨精灵实话实说,要不然,他们还得在外等上一夜才可以。 关原的令牌是关家的令牌,据说和丹书铁券有一样的来头。怪不得那俩守门的士兵,一看到那块令牌,态度就软和了下来。 剑侠客也干脆打趣道:“师兄这是沾了师弟你的光啊”气氛这么诡异,他不调节,就怕自己坐不住了。 “长安城一个月内,不断走失人口。一开始,还只是外来的人。到后面,直接就是长安的居民。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逃不过魔爪。”卿月接过话茬,直接道出了现在面临的情形。 关原眉头一挑,自言自语:“不是说好,让我说的吗” 卿月摆摆手,有些不耐烦:“你找不到重点。” 被抓走的人,在经过大唐官府和一众衙门的齐心调查下,才发现他们全都死于非命。连四肢都被人齐齐砍了下来,只有头不知所踪。 “是妖怪做的吗”剑侠客直接排除掉人类的嫌疑。因为,他想不到,哪里会有人有砍掉四肢,唯独只把头颅拿走的癖好。 况且,天子脚下,连皇亲贵族都不放过,这可不是几个人类或者某些组织干得出来的事。 “不好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现在只待他们上钩。”卿月心里已经有十成的把握,这事是老张小哥和妖孽一起勾结做出来的。 但她目前没有确凿的事实证据,这个猜测没有必要逢人就说。除了引起恐慌,什么作用都没有。 “关师弟,你的汗血宝马是从哪里来的”剑侠客思索再三,还是觉得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会不会是关原和老张小哥背地里有什么交易,卿月还被蒙在鼓里呢他们和卿月相识,又何况老张小哥有那样的心思。 他和骨精灵没有道理置身事外。剑侠客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巧合都是卿月的计划之一。 “如果我说,他那批货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贝,你们信不信”卿月一点也不意外剑侠客会这么问。 他看到了,有这样的疑惑实属正常。 “大唐官府调查得知,有人暗中负责将头颅运到一个神秘的地方,那个人。”卿月突然欲言又止。 但是,剑侠客却已经得知是谁了:“那个人是老张小哥” 卿月点点头,也是借此机会,说不定可以挖出背后的真正凶手。 316 上门,瓮中捉鳖 “我让关原去假扮云曦商人和他做交易。”卿月说起自己的计划:“他把头颅运到了别处,但是还有四肢。我就出钱,让他将那些死去的人的四肢送到云曦。你们猜,怎么着” 她居然还隐隐兴奋起来。骨精灵觉得不可思议,可不好意思驳了卿月的面子:“他,暴露了” 这话很明显有敷衍的成分在,可卿月不以为然:“翼城是我派去给关原打下手的,他都清点了一遍,和长安这段时间失踪的人口刚刚好对得上。” 皇室有暗卫,她也有。翼城这个玲珑阁的特殊存在,除了卿月自己,无人知晓。老张小哥还以为他早对玲珑阁的里里外外都摸清了。但是,事实上那只是很粗浅的皮毛。 剑侠客挠挠脑袋:“老张小哥也不傻,他难道不怀疑吗”怀疑和他做买卖的商人动机。 卿月勾了勾嘴角,不了解别人,她还不了解老张小哥吗:“人为财死。更何况,他一心想证明比我强,还想将玲珑阁收为己有,这样的机会,他不会放过的。” 即使有疑惑,有危险,只要该给的好处给到了,就不怕老张小哥起疑。 骨精灵一时心直口快:“那你直接交易不就好了,还专门跑到那什么,云曦去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这一来一回,光成本得花多少钱啊她想想就汗颜。话糙理不糙。 “既然是要把幕后的凶手抓出来,就得做全套的戏。不这样,怎么能引起老张小哥的重视。”卿月说出自己的打算,做生意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要想成大事,就不能怕麻烦。 难怪遇到老张小哥的时候,他居然会和镖局的队伍一起走,原来真正的玄机在这里。 而那看似是一箱箱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过是幌子,真正要送的还是杀人分尸之后的证据。 “老张小哥这回可是吃了一个大亏。”骨精灵不禁唏嘘道。 “现在,老张小哥得了这笔钱财,一定会上门向我炫耀,外加挑衅。”卿月早就盘算好了:“我已经联系好了爹,咱们给他来一个瓮中捉鳖,不怕他不招。” 逼人招供的方式,自古有之,发展至今,更是数不胜数。老张小哥既然能背叛自己,就也能背叛这个幕后凶手。 怎么算,这回他都是必栽无疑。 一夜无事,或许是因为老张小哥还没有回来的缘故。也就没有人替幕后凶手卖命。长安难得平静。 “卿月姑娘,我们都准备好了。”大唐官府的人一得到消息,都赶来支援。 让关原骑一匹汗血宝马回来果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老张小哥先行一步,却照样逃不过错事先机的命运。 而且,这匹汗血宝马真正的用处,她还没有展出出来呢。 “麻烦大家了,都先耐心等些时候吧。”卿月颔首先谢过,往另一处回廊下走去:“爹,你也得藏好。老张小哥见过你的。” 程咬金笑笑:“放心,爹不是那种会拖后腿的人,只是先参观参观你的玲珑阁。” 卿月就知道程咬金会来,早在很久之前就特意在三层的玲珑宝阁和后院处建造了这样一处回廊。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派上了用场。 天还未大亮,全城就开始行动。不仅大唐官府调遣了弟子驻守在玲珑阁,就连不少府兵都出动,这次定要一举将其拿下。 日上三竿,守卫秘密来报,谁是有一个骑着马进京的独臂来了。他们没有见过老张小哥,但这样独一无二的特征不是他又是谁 卿月和几个伙计像往常一样坐在一层的大厅里,从城门到这里可用不了多少时间。 “乓”的一声,有人用脚用力踹开玲珑阁的大门。这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敢在玲珑阁的地盘上造次,这搁以往,绝对少不了百姓的围观。 可是,现在的情形却是人人自危,不少人为了自保,连出门都不敢。大白天的鸟瞰长安,绝对与死城无异。 众人还未开口,金色阳光透过那人的身影洋洋洒洒地挤进来,居然带了一股肃杀之气。 饶是知道东家胸有成竹,可这些玲珑阁的伙计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老张小哥确实不好对付啊,这是搁东家,要是其他人,绝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东家。”那人大大咧咧地迈步进来,不等卿月开口,就直接与她共坐在一张桌子前:“这段日子,生意不好做吧” 卿月不由地多打量了他几眼,自己以前眼睛究竟是有多瞎,怎么就会把这么一个人当成心腹 “那也还好,玲珑阁家大业大,不比某些人,只能靠着灾难财度日。”卿月看着老张小哥微笑道。 这样的微笑,老张小哥太熟悉了,每一回遇到强劲的对手,大家都以为没戏的时候。只要卿月一露出这种笑容,所有的困难必定会迎刃而解。 不同的是,以前是一致对外,现在却是各自为营。不过,他不后悔。 老张小哥同样笑笑,卿月智谋过人,是自己想不承认都没办法的,就算她猜得出来这些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又有何用。 拿不出证据,是无法扳倒他的:“东家说笑了,灾难已有,我总不会干等着吧。” 卿月不喜欢和此人多费唇舌,直接将关原给自己留下的证据一一摆在他的面前:“白纸黑字,这不都是你亲自画得押吗” 老张小哥面色凝重地低头,都没有细看,自己的字迹再熟悉不过。 当时,他就应该想到的,什么域外商人做生意还每一个货都要讲究字据。为了大家互相放心,日后好再合作都是狗屁。明明就是在搜罗证据。 “哗啦”一声,却是老张小哥一把夺过那些字条,“我,我现在就撕了它。” 就知道他会恼羞成怒,既然敢做这些不光彩的事情,也就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几道黑影纷纷从桌下,门后窜上来,两把刀已经架在了老张小哥的脖子上。 他还犹然死性不改:“我倒要看看,是你们杀得快,还是我撕得快。”可惜的是,自己为了贪图财利,如今变成了独臂。要不然,毁掉这些证据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 手臂微微上抬,他将字条悉数咬在牙齿中,咔嚓的声音响在耳边,等待他的不是纸张被撕裂的声音,而是自己的几根指骨应声而碎。 317 作茧自缚,悔不当初(一) “你,你,诈我”老张小哥忍着剧痛狠狠地瞪着卿月道。 都说十指连心,这种痛确实不是常人能忍的。 卿月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不过,很快她就将其遮掩了:“兵不厌诈,没听过吗”对敌人的仁慈,往往就是把自己推入了死地。 “是你咎由自取。”卿月沉吟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即使到现在,她还是希望老张小哥多多少少可以有一丝愧疚的感情。不是对她,是对那些死于他手下的亡魂。 毕竟,蚩尤即将破封,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还不足以成了气候。要不是有他相助,长安也不会这么快提前进入人间地狱。 关原和翼城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搞来的证据,她没有道理把它们堂而皇之地摆在老张小哥面前。即使是铤而走险,也是容不得的。 这原本是对老张小哥最后的一点信任了,那是骨精灵用法术造的假象。他若不萌生歹意,想要毁掉证据,也不会将自己唯一的一只手弄成残废。 “今天跟你介绍一下。”卿月打了个响指,埋伏在各地的人影都现身出去:“这里的人有大唐官府,有天牢,有大理寺” “他们背后的手段是你我从未见过的。”卿月这是实话实说,她早就听闻大狱中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说话,但是她却没有兴趣:“不想活着受折磨,就把指使你的家伙供出来。” 最残酷的刑罚,也不见得对那些心怀大志的人有用。可是,老张小哥,却不是那样的人,她根本不用担心,撬不开他的嘴巴。 老张小哥唇齿间还残留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汗:“我,我说。” 什么发大财,现在都是泡影了。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若能换得一时的安全也值了。 “此去西行几里,有一处荒废的木屋。”老张小哥被身后两名带刀的官兵死死扣着,不敢有丝毫的拖延。 “木屋”卿月抬高了声音:“在哪儿” 她在长安城这么多年,并不知道有这样一处地方。而且,最近趁着老张小哥和关原翼城都不在的日子,大唐官府快把长安翻了个底儿朝天,愣是一个可疑的地方都没有搜出来。 老张小哥忍不住冷哼一声:“你当然找不到,是我为他新盖的,就是为了能躲过你们的搜查。” 新盖的却还是荒废的,卿月这才想到,老张小哥这一招,何尝不是为了将其嫌疑降到最低。 “草屋里有暗门,可通向一处禁地。”老张小哥凭着印象在纸上画出了一幅详细的地下图解。 罪后殷勤配合官府,不知道给予的处罚会不会轻一点呢。老张小哥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尽力配合着。哪怕是用那只残废了的手,艰难地画出了一幅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地图。 “啊”原本已经麻木的手指因为抓着笔杆,痛感又传了上来。毛笔滚落在白色的宣纸上,给老张小哥的鬼画符又锦上添花。 这下子,连他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 “好好画”一个满脸胡渣的大叔用一只宽大的手掌推了一把老张小哥:“你这画的是什么鬼玩意” 老张小哥的伤势除了面前的卿月和两个架着刀的官兵以外,其余人等都站得太远了一些,不太了解也是正常。 就有脾气暴躁的大叔怒了,觉得老张小哥这是在装。 卿月为老张小哥说话:“大家不要心急,还是,还是我来画吧。” 由老张小哥口述,必要的时候加上点肢体语言,想要画出一副禁地图纸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毛笔勾勒出的地方,皆是嵌于山壑之间的桥栈阶梯。曲折蜿蜒,上下起伏的地势在小小的一片纸上不能表述其万一。 卿月不禁顿了顿手中的笔,疑惑道:“你敢确定是这里” 这么复杂的地方,老张小哥真的能有这么好的记性 老张小哥讪讪笑道,这才把实情说了出来:“我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是每每听他安排,把东西沿着这条路线送到他规定的地方去。就得赶紧离开了。” 毕竟是各取所需的利益链,谁都没有办法做到对对方百分之百的放心。正如老张小哥口中那个他一样,他也同样对其有所隐瞒。 “你那条手臂,是怎么断掉的”卿月看了看没有什么用处的地图,索性换了话题。 玲珑阁的暗卫何止翼城一人,他们行动之时,往往分工明确,这才会既不曾暴露,也能最大程度的完成卿月布置下来的任务。 “是,是我自己砍掉的。当时,有一伙黑衣人潜入房里,趁着”老张小哥说着说着,瞳孔猛然间放大。 情绪不知怎的就激动了起来,任凭身边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他大声喝问:“是你做的是你派人把一只手臂给毁掉了是你,都是你” 要不是,要不是卿月派人毁掉了他一只箱子中的手臂,他也不会为了确保货物的万无一失,而把自己的一条手臂李代了桃僵。 暗卫这一路上都在跟踪四海镖局的队伍不错,那夜想要潜入房间却不是卿月的指使。那一箱子血腥的东西,他们不想半路出现什么意外,惊扰了其他人。 可那云水客栈的小厮多手多脚,半夜趁掌柜的不知道,竟妄想贪图宝箱中的钱财。 暗卫怕宝箱夹层的秘密被发现,这才进了房间里,慌乱之中自揭了夹层,想要临时转移一个地方。 “什么人”老张小哥及时赶到,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客栈小厮。 小厮吓得跳窗而出,只留下了暗卫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小麻烦走了,却引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门咯吱一声响起,众人心里都明白,老张小哥这是要随时进来了。 几个木头箱子被搬移离了原地,这倒不用担心。顶多到时候全部推给那些个诸如客栈小厮这类的心怀不轨之徒就好。 可是,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到手里捧着一个血淋淋的手臂的同伴身上,他手中的这个才是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为了不引起怀疑,东家曾说过,必要的时候,就得拿这箱货物下手。为了他那未拿到手的钱财,老张小哥必定分身乏术。 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得等到他一手交货之后才有些机会。可那个时候,就算他发现了异常,顶多聪明,不自己送上门来罢了。 318 作茧自缚,悔不当初(二) 事实上,老张小哥还远远没有那样的智商。只当是贼人盗宝,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秘密,慌乱之中,手起刀落,毁掉了那截手臂而已。 让他心慌,他们就有逃走的机会。 卿月虽然因为自己的安排心内稍有不适,但这事说到底,却是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吧。 看着眼前的老张小哥,双目充血,神情激动,好像她是罪魁祸首一样。 卿月也忍不住,随即拍案而起:“你的手臂是你自己砍的,并没有人拿刀逼着你这么做。” 老张小哥眼中的怒火一下子被熄灭了不少,他无力地坐在凳子上:“是,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人为财死,这句话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说错。可惜的是,世界上总有君子与小人之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小人爱财,总是费劲了心思,用尽了手段。 像老张小哥这样,不惜搭上自己一生的,也不少。 “把他押起来,等抓到幕后凶手之后再定他的罪。”卿月收好那张被画得密密麻麻的地图。 她是想看在曾经的情分上,放过老张小哥一命。可是,那么多人都是死在他的手上,这是不争的事实,还是留给国法制裁,才不枉死了那么多人。 “剑侠客,骨精灵。”卿月又思忖了一阵,她可不擅长此类事务:“交给你们了。” 原本自己离开程府,只是想凭着一己之力,在偌大的长安可以占有一席之地。却没有想到,如今的一滩浑水,已经是将自己泥足深陷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的就是眼下的情景了。 “交给我们,你放心。”剑侠客取过地图,眉头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这只相当于江河湖海汇入大海的入海口,真实的大海究竟是怎样的,他们还不得而知。 “西行几里的草屋,是这里了。”剑侠客缓缓将目光从那张图上移到了眼前的草屋上,反复对比,确定是这里才和骨精灵说道。 “那还等什么。”骨精灵已经走进了草屋。 一地的干草在一片的阳光明媚下,反而荡起了一阵阵特殊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床,床”正盛的阳光穿梭在干草中,骨精灵眯着眼睛在寻找老张小哥提到的入口。 “骨头,在这边。”剑侠客冲着骨精灵摆摆手。 一张简朴至极的床,好像还不准确,说是简陋也不为过了。连床被子都没有配备齐全,老张小哥可真是够抠的。 “让我来。”骨精灵紧紧将玄冰刺攥在手心里,手臂用力一扬,用几块破旧木板钉在一起的床就裂成了好几块。 剑侠客的注意力本不在这些上,而是在被木床遮掩的黑洞洞的地下通道里。 奈何老张小哥做的这木床质量差到简直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就没见过这种人。” 骨精灵一个纵身已经跳了下去:“你赶紧下来。”她是真的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卿月还看在旧情,没有将他置于死地。 可她骨精灵却不是眼睛里容得下沙子的人,老张小哥应该庆幸,自己不是他的东家。 这个垂直下降的通道里墙壁两侧都设有可供人攀爬的石块铁棒。看来,老张小哥尽管可恶,但此次的话却是句句实话。 骨精灵借着下坠的力量,足尖点在几根铁棒上,根本都不需要一步步攀爬,就下到了最底下。 “剑侠客,你好了吗”骨精灵一边问,一边打量起这里的环境来。不是都说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她应该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先熟悉一下地形。 “嘿”,剑侠客一用劲,人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 虽然是地底下的地方,但是这里颇为敞亮,根本不存在因为看不清道路而摔倒的情况。 “往哪儿走”骨精灵拍了拍剑侠客,示意他把地图掏出来看看。 “地图的提示,你若敢有半分虚假,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程咬金狠狠地瞪着老张小哥,对身边的弟子道:“把他押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连饭都不要给他送。” 照卿月所说,依老张小哥的脾性,此时对他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会为了自保毫无隐瞒的。 可是,面对如此十恶不赦的家伙,程咬金没有办法不做到嫉恶如仇。这才仗着官位,特意把人从大理寺那边讨了过来,他一定要老张小哥尝尝什么叫罪有应得。 “师父,用不用去支援师兄啊”华烨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嘿嘿地笑着:“我可以帮他们的,有我出马,一个顶俩,还有啊” 程咬金本来就心情不畅,眼前突然又冒出了这个话唠,心情就更加地烦躁起来:“不是让你面壁思过的吗去,接着去。” 天书阁的事情虽过去了好久,但几乎每一个和华烨一起执行过任务的弟子,都免不了抱怨。 其中更有甚者扬言,要是华烨的话痨毛病一日不改,他们就永远不和他一起出任务。 程咬金作为师父,既需要安抚众弟子,又不能让华烨吃亏。这才想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法子,让他每日关在自己房中反省。 谁知道这个家伙是唯恐天下不乱,哪里有事,哪里就有他的影子。更可气的是,华烨的消息还总是那么灵通。 要说程咬金过去罚华烨的时候,还有点于心不忍,心存愧疚,那么现在这么一丝丝微妙的感情是彻底荡然无存了。 华烨撅着个嘴,不情不愿地离开:“不去就不去嘛,还那么凶。您以为我想去啊还不是为了帮忙。”前面的话还勉强算是肺腑之言,到了后面,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走过狭窄的石桥,剑侠客和骨精灵同时停下了脚步。因为从现在脚下的路开始,他们将不再会有任何提示。 “骨头,你想好了”剑侠客一把拉住骨精灵。以骨精灵选的这个方向来看,前面的路越来越窄,不像是正确的方向。 骨精灵反而笑笑,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着:“就是这个方向。因为,这边的血腥味很重。”老张小哥不是会把死去人的头颅送来这里的嘛 其实,说是血腥味重,这只是骨精灵随口一说。真正让她确定是这个方向的,是这里有股冲天的怨气。 剑侠客没有接触过这些,当然感觉不出来。 319 鼎身,火链 “血腥味”剑侠客揉揉自己的鼻子,他怎么什么都闻不出来。 “快点跟上。”骨精灵已经在前面催了。 如果说之前的石桥阶梯全部是在山间开凿出来的,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在向山的更深处走去。 “啊”剑侠客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在一颗石头上。 “你看着点儿”骨精灵觉得自己的衣服都要被剑侠客扯烂了,不由地出言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不是我不看”剑侠客觉得委屈,便用脚凭着感觉用力踹了上去。 “什么东西”他的视线渐渐汇聚在绊倒他的东西上,“骨头骨头,你快来看。” 真被骨精灵说中了,这里血腥味难怪这么重。 “这不是死人的骷髅吗”看着地上的森森白骨,骨精灵并没有感觉到不适的寒意。 因为,她自己也是由白骨幻化而来的,看到这些,不有点异样的亲切已经不错了。 毕竟,有白骨的地方就意味着有杀戮和死亡。 “可能前面就是了。”骨精灵压下心头的异样,精神重新抖擞起来。 一道光波突然闪现,还夹杂着滚滚不同于以往的热浪。 “哇”骨精灵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么热”前面绝对有问题。 骨精灵不敢放慢脚速,赶紧冲了上去。 一架三足金色大鼎正悬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着,不知从哪里引来的熊熊烈火正在它的下面不断燃烧着。 “这是在炼丹”剑侠客在后面这才赶了上来,随即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难道说这么残忍的杀人凶手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妖孽在作祟,而是道人剑侠客一个激灵,看来真到了蚩尤破封而出的日子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剑侠客”骨精灵的声音敛了往日的灵动,听上去带了几分疑惑:“你在磨牙” “啊”还以为骨精灵有什么发现的剑侠客却听到了这样的话:“我,我好端端地磨什么牙” “那不是你磨牙”骨精灵蓦然转身,剑侠客身后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在迅速逼近。 那像极了磨牙般的细细碎碎的声响就是来自于这里,她赶紧一把拉过剑侠客:“这些是什么虫子” 这个方向明明是他们进来的方向,怎么刚才没有发现,一直拖到了现在。 “怎,怎么办”骨精灵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一片,就有些头皮发麻,感觉浑身上下都痒痒起来。 越害怕就越烦躁,骨精灵不禁用手把身上挠了又挠:“你倒是快想啊” 后面已经没路了,这里只有一个悬空的鼎而已。都说蚁可憾象,听上去虽然荒谬至极,但是细想不无道理啊 骨精灵步步后退,蝼蚁虽然渺小,但是架不住他们的数量多。正如眼前的这些虫子,单打独斗她当然不怕,可是这么多的话,确实是很棘手的。 剑侠客明显也慌了神,一双眼睛在四下打量着,希望可以获得什么灵感。 二人已经退到十分接近熊熊烈火燃烧的地方,剑侠客甚至可以感受到后背的灼意。 “火,火”剑侠客还真的从中得到了提示,“都说,水火无情。骨头,咱们想办法引这些火来,烧死它们。” 说得容易,这火委实诡异,只会一味地往上飘入鼎里,根本不听他们的使唤。 但是,剑侠客的办法还是可以一试。骨精灵抽出自己的玄冰刺,寒冰也是水,只不过是水的另外一种形态罢了。 这里温度这么高,若冰冻不住它们,也可以瞬间融化,到那时,淹也会淹死它们。 寒冰一寸寸地破开僵局,张牙舞爪的黑色怪虫被冻在原地,除了奇怪的触角似乎还能动弹,不过前行的趋势总算得到了压制。 “这回记你一功。”骨精灵松口气,这些东西啃噬骨头的感觉,她可记得清清楚楚,不想再体验一回了。 “哎,不对,你等会儿啊”骨精灵好像突然知道了些什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剑侠客:“我们得想个办法,看看鼎里练得是什么东西。” 无论是不是自己猜测的东西,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里面绝对不会是对他们有益的东西。 骨精灵展开骨翼,一举飞上了鼎的最上面。其下的烈火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有人临近,忽然腾地涨高了好多米,有零星的火星沾到了骨精灵的双翼上。 见状,剑侠客不由地大喊:“骨头,你小心啊这火看来不简单”怎么看,怎么好像都成了精似的 可是,他听过动物成精的,火这种东西也可以 无形随欲而上的,居然在空中凝成了一条红色的链条,像舞女手中的彩练,又像巨蛇口中尖锐的毒牙,既轻柔般的躲过鼎的所有部位,又能精准无误地拴住骨精灵扑扇的双翼。 “啊”半空中传来凄厉的一声叫喊,有人直愣愣地重重摔在地上。 剑侠客吓得瞠目结舌,待他反应过来,骨精灵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了。 “骨头,骨头”剑侠客发了疯似的扑了过去。 一张俏丽容颜上早没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尽的憔悴与痛苦。 “这火,不是凡火。”骨精灵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都怪她意气用事,什么防备都没有,搞到现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才知道,晚了吧”有人用一种轻蔑的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一听就很犯贱。”剑侠客咬着下唇,右手已经从背后搭上了鱼肠的剑鞘。 一个身着华衣,头发被高高束起的男子从三足鼎之后慢悠悠地转出来,似是等在这里许久了。 “你为何一直不现身”剑侠客冷冷打量着此人身后的烈火。自他出现之后,这火倒是回归了之前的宁静,一心围绕在金色大鼎的四周。 “现身了,你们要对付的就是我。”男子故意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 这个男子若不是出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即使身处囹圄,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就是掀起长安腥风血雨的罪魁祸首。 又或许,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剑侠客脑子中居然会有这么离奇的想法冒了出来。 “比起这些,我更关心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他费尽心思才找到了这么一处天时地利的绝佳场所。 320 幻梦,化无常 若没有人出卖他,那他就是在这里待到死,也不会有人能找上门来。 “你知道了,还问我”剑侠客不再废话,一把鱼肠横亘在手间,脚下已经不肯沾地片刻地就往外冲了出去。 自打拿到鱼肠的那天算起,映象中它好像只出过一次鞘。还是这男人有福了,鱼肠出鞘可不是人人都有幸得见的。 一道光芒划破了死寂的空气,鱼肠天生便带着的锋芒气息令缓缓散发着巨大热量的烈火都不安地抖了一抖。 那男子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嘴角渐渐抿成了一条线,整个面部神情紧绷着。 烈火终于在鱼肠刺过来的一刹那间化作了一面盾牌,替男人挡下了绝大部分攻击。烈火不是凡火,可鱼肠也不是凡剑。 这一仗,烈火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并且,男子被剑光震飞了出去。 剑侠客的眼睛因而眯了眯:“你不会法术”否则,就是傻子也不会用肉体接下自己的那一招。 “咳,咳。”男子不断捂着胸口的位置,满嘴的血腥味令他很难受。 男子并没有理会剑侠客的问题,在他看来,这鼎里的东西才是至关重要。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的功夫,就一会儿,哪怕他被打得只剩了一口气,得到了里面的东西,他都可以立即复原。 男子口中念念有词,剑侠客虽然早做出了判断,此人一丁点儿法力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还是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甚至,就是这股气息,在控制那烈火。这二者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被鱼肠的威力震慑下去的烈火,感受到了男子的召唤,像冬眠过后的毒蛇,蛰伏许久,再次腾空,必是蓄势待发。 剑侠客都不用去拿眼睛看,就在男子刚刚念叨着什么的时候,他就能感受得到身边围绕着一股异常灼热的热量。 这种热量,还未成熟,但是足以对抗任何想要对其不利的外来灵力。 “你想要干什么”剑侠客感觉浑身上下的水分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说完这句话的功夫,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嘴唇开裂。 许多的未解之谜,令孤军作战的剑侠客居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敬畏的感觉。这不同于害怕,只是源自于灵力之间的压制。 这对纯粹对于灵力没有涉及的人来讲,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剑侠客心里打起鼓来,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就连握着鱼肠的手都在微微出汗。 红色的火光甚至隐隐带着些深沉的深黑色,像一滩被抽干的泉水忽地离地而起,全部围绕在男子身侧。 剑侠客的眉头紧皱成了一团,这火光难道不是对付自己的 他不热吗这热量连即使距离它还有几米的剑侠客都扛不住,更何况是被火光包住快看不见人影的男子。 巨大的烈火越聚越小,但热量并没有丝毫降低。直至凝结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形,男子才停止了絮絮叨叨的念咒。 “剑侠客,你,你得阻止他。”骨精灵强撑着说道,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背后火烧火燎的痛感了。 就在她被烈火幻化而成的链子拉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瞥到了其中那一鼎黑糊糊的东西。 那不是别的,分明就是之前那一片黑色的大虫子。 虫子喜欢在暗处活动,山洞里空气又很难流通,死人在这里比直接暴露在阳关下更可以保存一段较长的时间。 它们以什么为食,骨精灵本来还在奇怪,这么多的数量成批地一起活动,一定是靠着某种东西为食的。 直到想到自己之前还没修成人形的时候,这种虫子最爱啃食白骨了。 刚好长安城里那么多死人的白骨又不知所踪,很难不和这些虫子联系到一起。 用白骨,尤其还是头颅的位置喂养这些虫子,总不会是单单的癖好而已吧。 现在他又要加大火候,即使不知道这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凭直接,也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好。”剑侠客剑光一划,不知道鱼肠对付融于一体的烈火还有几分胜算。 当时他能穿透火光幻化的盾牌,也不过是因为其撑死只使用了十分六七的力量,而他那一剑,却是十足的力气。 强大的煞气冲出剑外,鱼肠在手中不断颤抖着,里面所有的煞气好像全部因为剑侠客的这一招而失去了禁锢,都挣扎着要逃出来。 要不是知道剑灵和鱼肠本身有所牵引,剑侠客此刻都要忍不住怀疑,下一秒会冲出来的就不单是煞气这么简单的了。 黑色的汹涌煞气与那红得有些发黑的火光纠缠在一起,一时之间竟谁都没有办法占得上风。 煞气本来就难以控制,剑侠客全心投入在对鱼肠的操控之上,对于男子完全分身乏术。 这一切都被骨精灵看在了眼里,即使浑身上下都是麻木的痛感,她也得把眼前的三足鼎击破。 “去。”骨精灵的手上完全使不上劲,只能靠着自己与玄冰刺的相互感应,使用灵力控制。 玄冰刺带着冰冷寒气,飞至了鼎的外围,两种力量的对峙,不同于烈火,这是金色三足鼎本身的力量。 空气中霎时之间就陷入了冰火两重天。 男子并不会使用法术防身,他唯一会的可能就只是感召那一团无形无状的烈火。 这样强烈的温度差异,他根本支撑不住,男子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着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一团红色的火球没了黑气的里里外外包裹,立刻像是没了生机,直接从空中跌落下来。 剑侠客眼疾手快地闪到一边,垂眼看着那一团红色的火球渐渐越燃越小。 “快灭了它”骨精灵虽然被烧伤了双翼,浑身都几乎使不上一丝力气,但是眼下她绝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万一等会儿让它吸够了灵力,再壮大起来,可就又难办了。 剑侠客抬起左脚,“正有此意。” 男子昏昏沉沉之际,就看到了自己的所有心血将要毁于一旦。他赶紧扑过来抱住剑侠客的左腿:“少侠,脚下留情,留情啊” 之前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令人生厌,求饶的时候,又这般言辞恳切。若有不明真相的外人在此还真的会被他给哄骗了。 321 一日,一梦 见剑侠客有了一丝犹豫,骨精灵强撑着站起身子来:“别听他的。” 果不其然,那男子依旧死性不改,见骨精灵这么说,立马横过来一抹怨毒的眼神。 抱着剑侠客左腿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少侠,只要,只要您脚下留情。我绝对痛改前非” 这样子的誓言见得实在是太多了,哪一个濒临死亡的犯人不都是这样夸下海口的。但只要还有私欲,就还会支配他们一错再错。 剑侠客腿上一使劲,将男子甩了出去,又顺势一脚踩在那小小的一团火球上。 “你”男子凶相毕露,双目圆睁地瞪着剑侠客,看他的神情,恨不得扒下一层皮来。 剑侠客挪开左脚,不出所料,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即使不是凡火又能如何,现在还是被熄灭了。 “骨头,你在这儿看着他。”剑侠客抬起头打量着金色的鼎,他倒是想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男子花费这么多的心机。 双脚踏着鼎身向上飞去,剑侠客在空中一个转身,正好落在鼎沿上。没了烈火的烘烤,里面自然不再散发灼人的热浪。 但一股刺鼻的味道好似找到了唯一的通风口,全部在这一时间喷薄而出。剑侠客的胃里面顿时翻江倒海,脚下一步后腿,他这是忘了自己站在了一圈窄窄的外沿上。 整个人往后一栽,跌了下去。好在,剑侠客反应及时,腰身带动着小腿,在空中翻转了一百八十度,双腿踏着鼎身又落回了地面上。 “呕”剑侠客一时半会儿还是缓不过来,他猫着腰问道:“你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什么东西这么恶心,还能让他拼了命地护着 骨精灵这时才慢慢走了过来,“我想,是你特意培育的虫子是吧” 至于什么虫子,她就不清楚了,但一定是可以给他带来非同凡响的利益。就好像他们去过的苗疆,那里的人擅使巫蛊之术,少不得要用一些毒虫毒蛇入药。 目的不知,或许有的只是为了救人,有的却是以毒害人为快。 “你呢”骨精灵静静地打量了这山洞里一眼:“你有什么目的” 之前距离这里尚且还有几百米就可以感受到的热浪,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山洞里特有的阴凉氤氲着,令骨精灵精神了不少。 男子见大势已去,居然反而硬气了不少。板着一张臭脸,无论骨精灵说什么,他都不搭话。 剑侠客揉了揉眉心的位置,刚才那股味道挥之不去,他一阵一阵地犯恶心,又听到骨精灵的猜测,更觉得咽喉里塞进去了什么似的,噎得难受。 “行了,骨头。”剑侠客赶紧皱着眉头,阻止骨精灵再探寻下去:“他的罪名早就做实了,我们把他带回去交给师父好了。” 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怕他就要被空气中的恶俗彻底熏倒了。 原本嘴硬的男子一听剑侠客这话反而按耐不住,“用激将法没用” 剑侠客似乎都能听到他用鼻子发出的一声冷哼。骨精灵随之投来夸赞的目光,终于有进展了。 不管怎样,能让她开口说话,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二人的反应一个比一个怪,剑侠客感觉一头雾水,忙着解释:“谁用激将法了,本来就是啊,你爱说不说。” 剑侠客一把拽过他的衣袖,没好气地喝道:“走” 男子登时火冒三丈,立即甩开剑侠客抓过来的手:“你们没有资格押我。” “你说什么”骨精灵也凑了上来,她嗅到了一丝可疑的味道。但是,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让男子产生是她生气的错觉。 男子果然中套:“你们没有资格押我进长安,那群官员也没有资格审判我”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出人意料。剑侠客也不急着走了,“你给我说清楚。” 男子一声冷笑,走向他的金色大鼎旁边:“我不是大唐的子民,再者,我也不是人,你们没法抓我。” 剑侠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当手段行不通,那就有用别的法子代替也是可以的:“那好,我们就不审判你了。”他轻轻地勾起嘴角。 男子并未注意到,听剑侠客这么说,还以为是要放他一马,笑容渐渐就浮于脸上。 “直接杀掉,岂不是省事。”骨精灵和剑侠客一唱一和着说道。 男子声音干涩,“你们耍我”也是,他们费了如此大的功夫,才找到恶贯满盈的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本是天地间寿命最短的一种虫子。” “哦,虫子”剑侠客没有反应过来,心下只道,和他刚刚的猜测一样,此人是由什么生灵修炼成人形的。 想必是为了功力更上一层,才做出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骨精灵听了这简短的一句话,即刻反胃:“你吃同类” 剑侠客拍着骨精灵后背的手就是一僵:“你吃你的同类”胃里再也忍受不了,他吐出一口酸水。得亏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吃,胃里是空的。 男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挑眉看着面如菜色的二人:“同类一说,要看是什么范围。” “什么,什么范围”骨精灵忍着内心的不适,断断续续地问道。 “妖魔最应该清楚不过,我瞧着你,也是。”男子反看着骨精灵,原来骨精灵的那对骨翼被烧伤,也是他指使的。 “同为魔族,但你能说,你和我是同类吗”男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我是虫,但是,是蜉蝣。” “蜉蝣”剑侠客和骨精灵异口同声,看着对方眼睛里的疑惑,就知只能听男子自言自语了。 “蜉蝣,是百虫里寿命最短的一种。往往只有一日的寿命。”男子眼里满是悲戚。 “一日,一日也好啊”骨精灵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样你顺应天命,很快不就又能投胎转世了” 说着,骨精灵拧了剑侠客一把。剑侠客这才反应过来:“但你因为这个,杀这么多人,可是要永世不得超生的。” 他又不是地府的人,他哪里知道怎样才会沦落到不得超生的地步。纯粹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说什么直接把人杀死在这儿,也只是气头上。这么大的事,师父和卿月他们可都等着呢 322 尘埃,落定 “你说你是蜉蝣”骨精灵打量了他一眼,心里的隔应早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她敢确定,这绝对是假话。 “你不信”男子也不怒,回顾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来,他确实想再多活些时日:“我从不骗人。” “我不是人,是魔。”骨精灵才不顺应着他的话:“蜉蝣只能活上一日,可光近日长安你搞出来的这些动乱,就不止一日。” 剑侠客从骨精灵的几句言语之中得到了启示,也发现了端倪:“若是蜉蝣修得的人形,为何你什么法术都不会” 要说仙人魔三界,唯一不会运用自身灵力法术的,也就只剩下人族了。本来也是会的,要不是他们仙界 这么一想,剑侠客才发现自己越想越歪。便赶紧咳嗽了一声,怔怔地看着男子,还是听他的解释吧。 男子好像早就猜到了二人会这么问,面色不改,回答自如:“蜉蝣朝生暮死,短短的一日之间,会有多少灵力加身” 有时候,世界好像真的很公平,公平到对本已处于劣势的它们没有一丝余地。对于已是强者的存在来说,反而是锦上添花。 叫他怎能不妒忌,怎能不逆天而行。 剑侠客似乎被这一句反问噎得说不出来话了,半天也只坑坑巴巴地道:“那,那,你怎么,怎么解释你的阳寿” 明明是自己站在了有理的这一边,剑侠客却莫名的很不自信。 男子摸了摸金色的鼎身,眼中满是痛惜:“我刚出生那日,便获得了佛祖点化,这才有了异于族中的寿数。” 这么一看,他的修为倒是很高啊骨精灵不以为然,仍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你说你得了佛祖点化可你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形,这是你该做的吗” 三界之中几乎魔族的声誉最为惨淡,但事实却不尽然。魔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被佛祖看上的生灵,怎么会这么容易误入歧途 可近日,因为蚩尤的破封,魔族的那一分支,却愈见猖狂。少不得打着他们的旗号胡作非为。 “你这是在让三界误会我们魔族。”骨精灵此时宁愿承认自己和他是所谓的“同类”。 “四方山峦妖魔齐出,它们全部感召到了蚩尤的召唤。”男子直言不讳。不是他有心要变得这么恶毒,自己就是小小的一只虫子而已,想活得长久一些,多看看,多听听,难道也有错了吗 “他们夺我的造化,夺我的气运。我当然也要为自己打算。”男子抱着金色的大鼎,早已是涕泪横流:“你们人类有句话说得很好,我也喜欢。” “什么”剑侠客居然被他的话一时绕了进去。而且,他也很想知道,还有句话可以替这家伙洗清罪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男子真的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剑侠客辩不过他,索性上前来推搡着:“走,你的事情得交由我们大唐的子民处置。” 再听他在这里说下去,剑侠客都怕要被绕晕了。不管怎么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一系列改偿还也轮不到他们。 大唐官府里被围得水泄不通,众人都等在这里听剑侠客二人的好消息。毕竟这倾城乌云就要散了,谁人不想见到温暖的阳光重修投射在长安城之中。 “师父,我们回来了。”剑侠客推了一把身着华服的男子,心中早不知腹诽了多少遍。不过就是一只虫而已,还穿得这么好。难不成真是为了及时行乐 再好看的华服,也禁不得烈火烘烤,还一路摸爬滚打,男子早就灰头土脸的了。他偏生还就十分注意形象,一看这里人头攒动的,就慌忙用袖子遮掩。 哪个人不想看看这罪魁祸首长得什么样子,一时之间,人潮往这边涌了过来。剑侠客和骨精灵半步也迈不动。 无奈,剑侠客只能向程咬金求助:“师父,您就让大家先让让吧” 好在,在场的人中,有半数以上都是正规军队里的士兵,纪律严明是首要素养。一听程咬金的号令,很快就留出了一条通道给剑侠客和骨精灵。 “师父,就是这个。”剑侠客用劲往后掰过男子遮遮掩掩的手臂,在他耳边大声喝止着:“敢做就要敢当。” 程咬金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是一双眉毛拧了又拧:“你敢确定,是他” 程咬金的眉毛本来就粗,一个黑脸汉子,眉毛拧成一团,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滑稽感。 剑侠客忍住笑意:“就是这个虫子,他说自己是蜉蝣。” 至于,是不是呐他也无法判断,反正山洞里景象已经证明了就是他。 “那好,待我禀明圣上,即刻行刑。”程咬金自然无条件相信剑侠客。 只是,纵然行刑,长安也难以回到之前了。摧毁永远比重演要来得容易。 “爹”卿月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答应过关原的,现在也是时候该兑现了:“这次能解长安之危” 程咬金突然安抚地摸过卿月的头发:“明白,少不了你的功劳。” 卿月苦笑,还以为是程咬金明白她的意思了:“多亏了大唐官府的关原公子,没有他,大家还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程咬金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对,为父一时高兴,没考虑全。”哪里是没考虑全,不过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多多炫耀自己的女儿而已。 哪里想到,卿月把这功劳连眼睛都不眨地就让给了关原。 “还有一事。”卿月无心这些,搬出程咬金的府邸也恰恰证明了这些:“老张小哥,他,他罪有应得。可是,看在他曾经是我的伙计的份上。” 卿月攥紧了拳头,该饶老张小哥一命吗他身上毕竟造了这么多杀孽。然而,他却断了一条手臂,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废人了。 对于废人,让他这么痛苦地活着,不也恰恰是一种惩罚吗说不定,反而可以借此留他一命。 可笑的是,断手臂不过也是他自作孽,又怪得了谁。若是因此获得同情,反而是贻笑大方。 卿月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些问题而被烦扰到心神,“给他留一条全尸吧” 这算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况且,老张小哥他野心勃勃,若是放虎归山,自己有一天真的阴沟里翻了船,到时连哭的份儿都没有了。 323 奇怪,符文 “孩子,这事不由我说了算。”程咬金摇摇头,纵然不想打击她,也没有办法:“也不由你说了算。” “那是谁说了算”卿月问道。虽然心底已有答案,可她还是想争取一回。 她想获得程咬金的支持,想得到程咬金的“据理力争”。 “是圣上,也是百姓。”程咬金没有迟疑。自己是开国将军又能如何,老张小哥犯的并不是一般的罪。 更何况,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自己的后门开不了。 “其实,他的死罪难逃,我知道。”卿月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只是留一个全尸而已。” 有些酷刑,最终结局就是身首异处。或许,身首异处都还算是轻的。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卿月姑娘,你别为难师父了。”剑侠客看不下去,不是不知道卿月心底的纠结,而是为了老张小哥这种人真的没有必要多费口水。 何必为了仇者让亲者难堪,在他看来,卿月此举完全是多此一举。 场面一度尴尬,骨精灵除了干站着竟然一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双眼睛乱瞥,直到落在了山洞里的华衣男子身上。 往往结束一个话题的最好办法不就是另起一个话题嘛。骨精灵赶紧一把拽过那男子来:“这虫子虽然不会法术,但是作恶多端。我觉得,立刻禀告给唐皇” “处以极刑。”剑侠客接过话茬,刚才的气氛好像全部凝结在自己的一句话中。自己的脸庞都被众人盯得火辣辣的。 正愁没办法脱身呢 “哎呀。”程咬金烦躁地拍拍脑袋,不抓人是烦,怎么抓了人也是烦。 索性,赶走一个是一个吧,自己耳根子也好清净点儿:“那个,剑侠客,骨精灵,你们不是要去武神坛” 二人一脸呆愣,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程咬金又催促着:“华烨告我的。” 就知道是他。剑侠客笑着摇了摇头,他们的计划根本来不及和任何人说,要不是华烨死缠烂打。 剑侠客拱手作揖:“师父多保重。” 二人在路过卿月身边时,剑侠客还是忍不住告诫她:“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这不仅仅是眼下的考量,更是对未来的未雨绸缪。 剑侠客和骨精灵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往武神坛的方向。在他们刚在玲珑阁里见到关原的时候,他就主动把汗血宝马借给了他们。 说是这马对他们有益,但是一定要保证它的安全。至于还有什么益处,卿月知道,却闭口不提。 这个卿月,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她不简单。可是认识这么久,对于她的身份,却还是一张白纸。 恐怕就是当爹的程咬金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养女居然有这么多的秘密。 剑侠客曾经想过,该不该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给师父。那时长安城外,唐皇亲送玄奘法师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卿月居然会和观音大士有交情 到底有多少事情是他们所不知的,时至今日,恐怕看到的也只是万千之一。 有一点,让剑侠客确信,卿月身份再怎样神秘,对程咬金来说是半点威胁都没有的。因此,这一点也足够了。 “骨头,上马”剑侠客伸出手掌来拉骨精灵。 骨精灵撇撇嘴:“你会御剑,虽然这一招很费灵力,但骑马” 骑马怎么样也比不了飞行吧,自己的骨翼一展,速度也算快了。 看她不情愿,剑侠客便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马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骨精灵的好奇心还是相当重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骨精灵再也不哼哼唧唧的不情不愿了,直接飞身上马。 马鞍下有什么东西在一阵一阵地发抖,似乎是有灵力反应的那种。 骨精灵眉头紧锁,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不同之处 这么想着,骨精灵就伸手去够,想要尽可能地掀起来马鞍。汗血宝马处于疾速的奔跑之中,骨精灵做这动作,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一个稍有不慎,就可能头向下栽到地里去。 剑侠客忙阻止她:“骨头,你干嘛” “你,你别说话。它身上有灵力反应。”骨精灵感觉这股灵力反应,越来越强烈。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制着。 不行啊这马颠簸得太厉害。骨精灵急中生智,先是勒紧了缰绳,迫使它停了下来。 汗血宝马嘶吼一声,骨精灵这才发现,它居然带着他们来到了一片密林之中。短短片刻,就出了人声熙攘的长安都城,确实是不可代替的代步工具。 “下马。”骨精灵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冲着身后的剑侠客说道。 骨精灵没有骑过马,马鞍对于她来说,也是个新奇物件。一时解不开上面的绳子锁链,干脆就用玄冰刺拨开了马鞍。 汗血宝马枣红色的毛发上,果然有一片类似符文的东西蠢蠢欲动。 剑侠客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它不过就是一匹凡马而已,就算是汗血宝马,身上也不会出现这类东西。 剑侠客忍不住伸手去感触,这符文当中暗藏着一股未知的力量,究竟是出于何人之手 甚至,这下符文的人,剑侠客都不能确定是三界之中的哪一界。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种力量,绝不是泛泛之辈。 “骨头,看来关原说的不假。”剑侠客侧目看向骨精灵,她也同样眉头紧锁。 可是,这一发现,似乎只有卿月知晓,为什么之前四海镖局的人骑过,关原也骑过,都没有人发现这一异常呢 “该不会是卿月下的符文吧”剑侠客百思不得其解。尽管这个猜测听上去有些荒诞离奇。 自打第一次和卿月见面的时候,不止剑侠客和骨精灵在内,众人几乎是一致认可。她根本不会任何的灵力与法术,唯一的一点类似于外家拳脚的功夫,也算不得什么正统武功。 “我觉得不是。”骨精灵虽然同样一头雾水。但她更愿意相信,卿月没有必要处处隐瞒他们。 既然肯借这匹马给他们,骨精灵认为,是卿月故意的。想让他们发现这其中的秘密,但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尚不可知。 “这马倒是温顺得很。”骨精灵回忆起初见这马的时候,当时还是一匹受惊的马。 剑侠客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使它镇定下来的。可现在这么温顺,当时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324 一场秋雨,诀别 “这好像不是一般的符文啊”骨精灵的指腹轻轻摩挲在马的皮毛上。她似乎能感受到其中正在游走的一股股灵力,想要借机冲破束缚。 只是,这灵力混乱,游走之时毫无章法可循。符文难道是在压制这些灵力否则的话,它随时可能会爆体而亡。 至于异常吗骨精灵心想,可能是因为之前它的主人们不会运用法术,所以也就感受不到而已。 “剑侠客”骨精灵试探着问道:“你和关原,熟吗” 这个问题可一时把剑侠客难倒了,说熟倒也算不上,可若说不熟,自己那些师兄弟可少不了对关原的评头论足:“还行吧,勉勉强强。” “那我问你。”骨精灵把马鞍又随意地披在马背上,她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一秘密:“他会法术吗不管是不是大唐官府的法术。” 不排除人家另寻过名师传授这种可能啊 “他不会。”剑侠客回答地十分斩钉截铁。没来大唐官府之前,关原纯粹就是白板一块,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使。还说什么法术呢 “你这么了解”其实听到剑侠客的回答,已经证实了骨精灵内心的猜测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他不是说和人家不是很熟吗 “不知道卿月是什么意思呢”骨精灵替汗血宝马顺了顺毛,“这么大个家伙,也带不上天啊” 如果眼前的这马真的对灵力会有所反应,那么他们继续骑在它身上,万一它真的灵力紊乱,岂不是糟了 “我们还是牵着它走吧”骨精灵建议道。 这马不是普通的马,或许揭开符文秘密的那天,会对他们打败蚩尤有所助力。那就必须得确保它在那之前,安然无恙。 他们没有那种本事带着这庞然大物还可以在空中飞行,又不敢继续让它体内的灵力受到波动。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牵着走,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剑侠客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牵着走放着好好的马不骑,居然还要牵着它走。 “你别这么激动,好不好”骨精灵揉了揉耳朵,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剑侠客的嗓音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 都说女人嗓音尖,高频,那是他们不了解,就刚刚剑侠客那气势,绝对不是一般女人可以比得过的。 “你想,它的灵力这么紊乱,你总不忍心看着它因为这个死在半路上吧”骨精灵耐着性子解释:“而且,你不觉得,它会对我们对付蚩尤有好处吗” 就算那符文不是为了压制灵力的冲撞,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符文,也不是普通的血肉之躯。 在这一刻,骨精灵算是相信了,须菩提说得不错。 世间万物,都不是一尘不变的,就好像天上的星辰,虽然每夜都会见到,但它们总是处于不断的变更之中。 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在发生着改变,天命之人虽然今生今世不能再齐聚,但却可以得到其他的支持。是不是危机,真的还言时尚早。 “那,听你的。”剑侠客从骨精灵手中接过缰绳,慢悠悠地牵过汗血宝马来。 瞥着它长长的睫毛,其实看上去,除了眼睛大一点儿,有点神之外,还不就是一匹普通的汗血宝马吗 “哎,对了。”走了没几步,剑侠客扭过头来冲着骨精灵轻声道:“你在后面跟紧点儿,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以前它还只是汗血宝马的时候,他倒不用处处提防着。可现在,它可是身怀大秘密的宝藏,可不能让有心的家伙跟上。 在他们带着汗血宝马离开之后。 长安城内外终于恢复了许久未见的繁荣景象,唐皇下令,对老张小哥判处死刑。 但考虑到小皇子刚生下不久,朝野上下近日也有些动荡不安。唐皇认真考虑了程咬金的建议,留老张小哥一个全尸。 “多谢父亲。”卿月郑重地下跪磕头。 这是卿月第一次礼数这么周全,程咬金不知为何,一时还有些心酸:“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你何苦呢” “功是功,过是过。二者不可相抵,也不可忽视。”卿月沉吟了一会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论老张小哥人品如何,自己那时真正从别人身上获得帮助的时候,他是第一个。 秋雨淅沥,今年的深秋,比往年更冷,更添了一分萧索。没有落叶纷飞的凋敝景象,但心底却隐隐抽搐着。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问,但究竟是触景生情,还是景随心变,就不得而知了。 圣上判处老张小哥秋后问斩,没有过多的刑罚,只不过是令其喝下一杯毒酒而已。 这也是圣上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天空中的秋雨不断下坠,三日来不曾停歇,街上空无一人。一袭红衣不急不缓地穿过长安街头,油纸伞下的女子披着过腰的长发,一步一步踩踏在雨水里,任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裙袂,也依然走得坚实决绝。 “你来了”蓬头垢面,只穿了薄薄一层囚衣的老张小哥跪在雨地里,等待着属于他最后一刻的到来。 他很爱出风头,即使是死,他也希望能多来几个人。他不怕丢人,不怕千夫所指,却怕遗忘,彻彻底底,实实在在的遗忘。 “你说过,哪怕不能名垂青史,也要遗臭万年。”卿月淡淡的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悲:“恭喜你,做到了。” “你这是在讽刺我”老张小哥垂着头,声音冷冷的。 卿月又走近了几步,“你都要死了,说几句好话,有那么难吗”不是人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吗看来,也不过是以讹传讹。 “我,生来卑微。”老张小哥还是低垂着脑袋,不过视线却移到了卿月的红色裙角上:“我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天生便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来不会经历真正的人间地狱。当一个人身处地狱逆境,就会发现,人性的卑劣,无处不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自己打算而已。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卿月举着伞的手不禁加大了几分力气,指尖都微微泛起白色:“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325 这一刻,风声响起 “这衣裳,很眼熟。”老张小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炫目的红色,究竟在哪里见过,真是想不起来了。 “这是你见我的第一面时,我穿着的。”卿月轻轻抚平衣裳上的褶皱。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不堪,是她动用了许多绣女的力量才一点点缝补好的。 褶皱并不是因为多年的时间过去,没有好好打理。而是当年极速的跌落留下的印记。 “你”挣扎着半晌,卿月只说出了一个字。 老张小哥却早猜透了她要说什么,这么多年的默契也不是白来的:“我不后悔,现在不会,如果有将来,将来也不会。”可惜的是,没有将来。 所以他不在意,把话说绝。 “好,很好。”卿月见状,也只从牙缝间挤出了几个字。 “时间到了,行刑。”刑台上已经扔出一枚令牌。 卿月耳中充斥着的却只有令牌落地的声音。不等她挪动脚步,立即就有人要将她从这里驱逐出去。 “你,自己多保重。”卿月转身离开。这一抹嫣红在雨幕中也终于消失殆尽。 老张小哥缓缓合上了双眼,等待着冰凉的刀锋触及皮肤的一瞬间,虽然胆战心惊,却是逃避不过。 似乎,微凉起风,血液暴涨,只留渲染了一地的血迹。 至于那蜉蝣吗,本不属于人类一族。凡人刀兵对他也自是无用,除了把他关在牢狱里,看着他生命慢慢地走到尽头以外,居然再无他法。 天空中晴雨难明,乌云仍未退散,似乎渐渐有遮蔽万千的景象。唐皇明白,这恐怕是大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了。 届时,国不将国。一切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天命之人身上了。他少时跟随先皇征战,几次性命攸关之际,虽都得手下大将相护,但多年的经历使他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一次,这坚如磐石的足以支撑他度过戎马沙场,抵挡得住朝中暗流的信念,是真要出现一丝裂痕了。 潮湿的地牢夹杂着一股恶臭的味道,这是肉体发生溃烂发出的腐臭。蜉蝣幻化的男子捏紧了鼻子,费力地想脱开几名守卫的束缚。 可无烈火相助的他,和人间普通人无异,一把便被几名守卫牢牢抓住肩头,往干草铺就的地面狠狠一摔。 不等男子反应过来,沉寂的大牢里就只留下了冷冰冰的一串串钥匙来回碰撞的回响声。听得人骨缝冷冷地钻风,紧贴着大脑的一层头皮都胀了不少。 男子蜷缩在角落里,呆呆地望着某处。这种潮湿阴暗,他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于水边夹杂着淤泥而生,这不是天底下所有虫子最寻常的诞生方式吗他是真的很羡慕人类,很想脱离这种日子。可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兜兜转转,空有人类的躯壳,但俨然已经回到曾经了。 牢笼外边,只有几个牢头喝酒划拳的声音,“喝”北方人特有的粗犷豪迈,居然打破了牢笼的死气沉沉。 倒是不至于特别萧索了,男子开口问道:“为什么这牢里这么冷清” 他说的自然不是狱卒,而是同他一样犯下了罪行的人。他不信,长安虽然繁盛,但人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 “还真是个妖物啊”几人爱搭不理地居然谈论骑男子的身份来。 男子眸中黯淡下来,他就知道,他们一向不被人类平视。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个妖物。 “秋风至,白露降,就该问斩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的狱卒倒没有一直死死揪着男子的这身世,絮絮不停。 “你们少说几句。”他喝止了剩下的几人,见仍然扑不灭他们的心火,便索性多倒了一碗酒,高高举起:“喝” 几人的脑袋当即凑在一起,叨叨没完的话题终于止住了。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年龄大的狱卒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地浅酌起来。太年轻,年轻气盛,就算比妖魔的身世高又能如何。 “哎”他叹了口气。 其余的几人喝得都有些微醉了,脸蛋红红的,胡言乱语起来:“这破酒,你还一口一口尝,能尝个什么味儿出来。” 整个过程,男子都静立一旁,冷眼看着几人从清醒到微醺,再到趴在桌子上呼呼睡过去。 他从牢门处慢慢移回到了墙角处,蹲坐着。牢门外桌角高低不一的桌子边,几人腰间挂着的钥匙隐隐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男子却合上了双目,能拿到又如何,且不说能否逃过大唐的层层追捕,就算能逃得出去,天地之大,没了烈火,没了资本,自己拿什么续命。 梦中,只有一片灯火相互簇拥着远去,又复归阑珊。不停地重复,好像永远没有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男子心头浮上淡淡的苦涩,这是蜉蝣的天性。一生只有一梦,就是走到生命的尽头的时候。 在梦中死去,免了不少苦楚,这算是老天的优待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愿意吗”有一个声音低沉地响起。 凭自己的直觉,男子觉得这一定是地府的无常来拘他的魂魄了,于是,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愿,我不愿意。” 梦境往往是内心真实世界的写照,潮湿长满青苔的墙角里,男子突然大声喊道:“不愿意” 牢房里无人应答,只有几个狱卒在睡梦中不知是不是被这嘈杂的噪音弄烦了,挠了几下脸颊,复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阴冷的寒风从墙壁的缝隙之中钻进来,令蜷缩在墙角的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地惊醒过来。 他飞快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种温热,还在。“我没死”他眯了眯眼睛,刚才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不到生死一瞬,蜉蝣是万万不会有梦的。可是,自己却当真还处在牢房里啊 “为什么没死”他想不通,除了喃喃自语,一时竟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说,你不愿意吗”那个声音居然还在,原来不仅仅是只停留在梦里面。 男子扶着墙根缓缓直起身子来,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很惧怕这个声音。这个拥有穿梭于梦境和现实之中能力的声音,让他很不安心,就好像自己的生命只在一夕之间,而这一夕,有多长,完全取决于他。 326 浩浩,弥天 夜风,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肆虐,席卷着秋日特有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微凉。 一个身着白色囚服的男子仓皇出逃,不断地往身后偷偷瞄着,生怕有人追上来。 大牢里,那个声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要想活命,就亲自去武神坛找他。 男子已经知道了那个声音的身份,一定就是即将破封而出的邪神蚩尤吧 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不由就是一顿。从刚才开始,他的内心就一直在挣扎,他知道,想打破家族一直以来的魔咒,非蚩尤不可。可是,自己这一去,就是与三界为敌,从此就真的是罪人了。 “梦,你想好了吗”男子自言自语。这个名字,是母亲给他起的。他知道,这包含了母亲同样的愿望,她想活得更长久一些,像人一样,做更多的梦。 很难说,这个名字,没有更多族人的希冀。 他自问,他没有老张小哥那样的手段和狠心,连同类都可以荼毒。他想要的,从始至终,不过就是一个长久的生命。 “若你再犹豫。”那个声音又响在耳侧,“本座也保不住你。” 梦一个激灵,拔开双腿,赶紧离开长安。 次日清晨,当阳光淡淡撒入阴暗的牢房,带来些许温暖的时候。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皇城手染鲜血的妖孽出逃了。 “这,这,怎么办”几个狱卒慌了神。这种等级的罪犯可是自唐皇登基以来也仅此只有一个,他们把这样的一个惊世妖物放了出去。就算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也难辞其咎啊 “不如,不如就说,那妖怪的寿数到了”自己死在牢里,他们也就可以逃过一劫了。 凡夫俗子,能有几个人见过妖怪。况且,那些说书的不是都说了嘛,妖魔鬼怪什么的被道士降服以后,都会灰飞烟灭。 “就说,他灰飞烟灭了,怎么样”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位年龄大一些的狱卒。 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活得时间才,总感觉经历的比较多。久而久之,这一拨人里,有什么事发生,大家也都习惯先参考他的意见。 “这,不好吧。”他脸色发白,再活得久,见得多。这种情况,也是头一回。只是,心里隐隐觉着不妥。 逃走的那什么虫子,再不济,也是个妖怪。万一存心和他们过不去,那不是迟早都得死 “你别瞎想了。”另外一个直接攥着他的手,微微用劲,神情恳切地说道:“到时候被发现了,到时候再说吧。” 原来,当真正危难的时刻来临,他们所需要的不是长者的意见,而是所有人的一致口径。 “这”犹豫再三,他似乎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那就这么说好了” 但愿,这妖怪,是真像说书人说的那样,魂飞魄散了。 不,不是但愿,是一定。他端起昨夜喝剩的半碗酒,仰头,一滴不漏地全部灌进了嘴里。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半碗酒下肚,这个谎言居然完全在心底落地生根了。 不得不承认,这个谎言真的起到了瞒天过海的作用。时日一久,连这些狱卒都这样认为了,蜉蝣是真的灰飞烟灭了。 “你是和我说话的,那个,那个蚩尤”梦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来到了武神坛。 他不会使用法术,不代表连与生俱来的灵力都无法掌控。一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这足以噬魂入骨的力量。 有点后悔了,梦的脚步越来越慢,直到看到蚩尤的金身封印,这才艰难开口。内心深处都是颤抖的。 和人类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关于这上古邪神蚩尤的神话传说,他多多少少有耳闻。 “蚩尤”低沉的声音复又响起,这回没有响在耳畔,是来自于头顶上方:“本座的真名蚩尤也是你可以叫的” 他的声音洪亮空旷,天生就有一种威慑力。梦不敢抬头再看,只低低叫了一声:“蚩尤大人。” 他心内很不情愿,因为之前凭借着自身对佛法的领悟,他本可以慢慢脱离这种蜉蝣一族的宿命。要不是邪神的那些拥护者,巧取豪夺,他也不会沦落成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如今,搞成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不全是拜他所赐。 心里不甘,表面上梦可不敢表现出来。蚩尤心狠手辣,一个不慎,惹怒了他,自己真的会被扒皮挫骨的。 “你心里想什么,以外本座不知道”蚩尤发出一声冷哼。他看这些生灵都如蝼蚁一样平凡,都不需要动用任何法力,仅观其眼神,便知这些人并不是真心臣服的。 “如果,你可以助本座早日冲破封印。”这才是蚩尤把各有异心的妖魔鬼怪招来的真正目的。 “本座就给你想要的,长久寿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蚩尤早知道了每一个手下的真正渴求。 这对梦来说,简直就是日思夜想的。若说一开始他还有些理智,在长安城里被蚩尤那么一引诱,就几乎所剩无几了。 后来,之所以还有些犹犹豫豫。不过也是,私人的恩怨问题了。 “梦定当为大人效力。”他隐隐对未来有些期待。难道说,千万年来蜉蝣的命运就要得到改变了吗 武神坛的戾气与日俱增,这一切都在神木林的严密监控下。但是,目前以他们的能力,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发现了,知道了,又如何。蚩尤这些日子以来,广收手下,无非就是在为他冲破封印造势。 一方面,派遣手下,更多的释放戾气,好让自己加快冲破封印的速度。一方面,也不能排除他不是在借机向三界宣战,告诉他们,和邪神蚩尤做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浩浩汤汤的队伍一批批的汇聚在武神坛四周,又一批批的离去。 天命之人看了无不忧心忡忡,神兵锻造还需要时间。据骨精灵和剑侠客所说,他们二人带来的汗血宝马可不一般。 若能揭开其上的符文,将会是很好的助力。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同样,蚩尤的破封最需要的,也正是时间。一场时间的赛跑在即。 可以说,这场三界休戚与共,无论怎样都逃不过的战斗。谁获得了时间上的优势,谁就占据了这场战斗的主导权。 327 不速之客,出现 “怎么样”巫蛮儿挑起一根垂下的枝条,有点挡视线了,她看了一眼担忧地问。 “没有任何进展。”骨精灵愁眉不展,只能摊摊双手,表示无奈。 剑侠客挑挑眉,他的这群队友怎么总是这么悲观:“话也不能这么说,骨头,你难道没发现” “发现什么”骨精灵神情恹恹地问,剑侠客要是真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还会拖到现在才和她说 剑侠客笑着摸了摸汗血宝马的毛发,比以前还顺溜了不少:“自从来到神木林,它身上的符文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骨精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一点确是如此。可又能说明什么,一日不解开符文的秘密,它就是再清晰百遍,也是枉然。 “这个啊”巫蛮儿也在汗血宝马身边打量了几眼:“我可以解释。” 剑侠客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巫蛮儿,期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提示,虽然这个可能性近乎为零。 “神木林灵气充盈,刺激了它体内符文的运转。”巫蛮儿三言两语便把剑侠客的发现泼了冷水:“是我解释的不够清楚吗” 她看着二人半天没有任何的回应,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快,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不用了。”剑侠客忙摆摆手,好歹还是得在骨精灵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 “一定是这个原因。”骨精灵拍手应和着。之前不就是触及到了他们,马体内的灵力才加速了运转,这才使她看到了隐藏起来的符文。 “越是灵力充盈的地方,那符文岂不是会越明显”剑侠客接口,要这样,剥离掉符文似乎并不是难事。 “不行”骨精灵直接拒绝:“每回符文闪现,它体内就会有各种灵力相互冲撞,你想它爆体而亡吗” “不行就不行,你怎么这么凶”剑侠客嘴上虽然在为自己辩白,其实心底里却长出了口气。他承认,是他本末倒置了。一心想着解开强大的符文秘密,忘了他们这么做,却是为了使眼前的马得到解脱。 “就把它留在神木林,有我和杀破狼照看,没问题的。”巫蛮儿主动请缨,接下来去武神坛的任务,必须要有人留守。 这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虽然体内灵力杂乱混沌,但都是至纯灵力,不能受到蚩尤戾气的侵扰。 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和相处,巫蛮儿心底里甚至隐隐有着一个猜测,这马的原形可能还是上古便遗留下来的物种。 若真能解开符文的秘密,那势必就有能力和蚩尤一战。 “那好,就交给你们了。”骨精灵点头。她还正在想,究竟是哪几个人留下来比较好。没想到,巫蛮儿就毛遂自荐了。 现在出发是正好,一天之中,太阳高照,可以驱散不少阴暗的东西。 选择这个时候去武神坛,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有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在前,这个地头蛇蚩尤也并没有多大能力对他们下黑手。 毕竟,他仍然处于封印状态。就凭他手底下那些喽啰吗,对付他们顶多就是费些时间而已。 “我还有一个问题。”逍遥生虽然修得了化生寺至高的法术,但有一个毛病,还是没有改:“你们真的确定武神坛有锻造神兵需要的材料吗” 他怎么瞧着,怎么像是有猫腻呢会不会是蚩尤故意设计专门等他们往里面钻呢他动不了,那就引敌人前来,越想越不靠谱的逍遥生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其实,这真的不怪逍遥生在唠叨的毛病上又多添了一个多疑,实在是这一路走来,稍有些许不慎,他们就中招了。 无论那些曾经的危急,是不是背后的蚩尤在搞鬼。逍遥生已经不是单纯的只会遇事动不动就念佛号的那个小书生了,最起码,无论对错,他可以主动积极地思考了。 众人还是相当欣慰的。剑侠客也就和颜悦色地冲他笑着解释:“三界那么大,炎黄却特地选了这里做封印之地,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话说一半,剑侠客不知是不是错觉,怎么觉得逍遥生再这样发展下去,越来越像自己的那个小师弟华烨了呢 出于自己可笑的私心考量,剑侠客便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了。好在是他多虑,逍遥生并没有华烨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 “哎”狐美人微微扭头,忙拦住几人前行的脚步:“你们把那匹马带来了” 剑侠客和骨精灵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是共同托给巫蛮儿照料了吗,现在应该还在神木林才是,想到这里,二人十分确定地摇头:“没有啊” 那日在化生寺分别,众人就和之前约定好的一样。巫蛮儿和杀破狼动身赶往神木林,众人只道是神木林和巫蛮儿有不同寻常的联系,早些回去,也利于对武神坛的监控。 却不知道,当时是发生了大事,巫蛮儿半路借口抢先一步到达了神木林。这一招,却是使龙太子和飞燕女落后了,但是却不能摆脱杀破狼。 或许真是做了多年邻居的缘故,巫蛮儿的一言一行没有那么简单瞒得过杀破狼。 飞燕女和龙太子赶到的时候,巫蛮儿已经处理好了族中一应事务。但无论龙太子他们怎么询问,对于神木林的事情,她闭口不提。 杀破狼估计也是提前打好了商量,同样很有默契地配合着。 之后,就是骨精灵和剑侠客偷盗生死簿一事未遂,再者又抓到了祸害长安百姓的蜉蝣。这之间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本来说好只留巫蛮儿和杀破狼就够了的,但不知为何,临行前,飞燕女和龙太子也打算一同留下来。 这四人究竟是怎么了狐美人和逍遥生比剑侠客二人先到了几天,但问起这事情来,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该不会是他们四个人谁骑马追上来了吧”狐美人心中疑惑。 她是狐狸化身,不仅嗅觉灵敏,就连听觉都异常敏锐。虽然这哒哒的马蹄声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但她仍然听得出来。 “其实,也有可能又是来投奔蚩尤的。”听到狐美人的疑惑,逍遥生忍不住提醒她。 这种猜测在他看来才更有可能,在三界新的格局未形成之前,总少不了随风摆,也少不了观望者。 328 洪荒,灵兽 三界共主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动,谁会大着胆子,还偏偏选在眼下这个更容易吸引别人目光的时候出现。观望者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 逍遥生抽丝剥茧,心中打定了主意,那一定就是心志不坚的随风摆了。 “大家小心一些。”剑侠客也觉得逍遥生的想法更靠谱一些,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身后背着的鱼肠剑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种异常的气息,在剑鞘中晃动起来。 很快,一只浑身渡着银白色的庞然大物踩踏着巨石奔来,一块块坚硬的石头在它的铁蹄下全部碎裂成了齑粉,荡起的灰尘遮蔽住了双眼,久久都散不开。 “这什么怪物”骨精灵强睁着双眼,想看清楚那家伙的真面目。可无奈,对方速度不仅快,身边还总围绕着散不开的尘土。 “看不清啊”剑侠客挠挠脑袋,“看来,今天可能取材料没有那么简单了。” 狐美人将手中的长鞭往地下一甩,很有气势一般:“就算再难,也得取到。” 神兵锻造只有这最后一步,而今天若拿不到东西的话,其中蕴藏着的灵力就会发生溃散。时间一久,就算练出了神兵,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放心”剑侠客只是陈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而已,他同样也下定了决心,绝不退缩。 银白色的大家伙遇到石头就踏碎,遇到活物就更是加大力度狠狠碾压下去。直到一路奔到了武神坛前东西走向的河流前,才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 包围在它身边的尘土终于慢慢散去,露出它的真容来。而这时,剑侠客四人才在其身后赶到。 “这个大家伙,确实没见过。”在尘土飞扬之际,骨精灵就认不出来。现在没了视觉上的阻碍,她同样认不出来。 “看它的体型,像是牛”狐美人不确定地说道。可是,哪有牛是银白色的。 “哪有牛,是一个角的”剑侠客同样推翻了狐美人的猜测,不过,出发点却不一样。 普通的牛有两个角,可眼前的神奇物种却只有一只角,还长在头部正中间的位置。 “你刚刚说什么”逍遥生突然拉住剑侠客的衣袖,就问道。 “它,它有一个角啊”剑侠客一时被问倒了,逍遥生很少有神情这么激动的时候。冷不丁的这一下,还真把自己给惊着了。 “一个,一个角。”逍遥生喃喃自语地依靠在一块巨石背后。 “他,怎么了”不仅剑侠客觉得奇怪,就是骨精灵也很不习惯这样的逍遥生,实在是太反常了。 狐美人一看逍遥生的样子,就知道那家伙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也就随便说了一句:“没事儿,他自己一个人缓缓就好了。” 骇人听闻的东西,还是逍遥生自己一个人慢慢想去吧,她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独角的庞然大物好像很怕水的样子,之前所向披靡的气势在此刻全部化为虚有。前后截然不同,好像之前那个不是它自己一样。 它不停地抬起前蹄,却在触到水面的一刻,急忙又缩了回来,被雷劈中了似的。如此反反复复,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它没有进展,逍遥生这边却茅塞顿开,他激动地拉过离他最近的狐美人:“我想起来了,我曾经见过它的描述。” 既然是描述,剩下的三人也就明白了,逍遥生是在书上又见过了。 虽然时常在心底冒出的一个想法告诉剑侠客,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就是逍遥生的这些书本知识,确实帮到过不少的忙。 剑侠客也就好奇地问:“是什么” 即使还不了解,但就凭这种明目张胆的气势,这个庞然大物就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 “这种银白色,还长着独角的兽类,应该就是,白泽。”逍遥生最后的两个字落地有声。 令剑侠客三人心里紧跟着就是一紧。逍遥生说的是什么,它是白泽 “怎么会是白泽呢”骨精灵把头快摇成了拨浪鼓,在她看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白泽是自打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灵兽,是和蚩尤,炎黄二帝同一时期的生物啊要说这样的身份还不足以慑人,那白泽这四大灵兽的称号呢 麒麟人人皆知,而白泽就是与麒麟齐名的四大灵兽之一。只不过,麒麟不知为何得以在三界之中威名流传甚广。而有关白泽却鲜为人知。 “你是说,连白泽都要来投靠蚩尤了”剑侠客揉了揉眉心,只感觉一时头疼得厉害。 “是不是,还不一定呢”骨精灵随口说道。更何况,白泽最大弱点不是已经暴露在人前了嘛,就算它要投奔蚩尤那边,想来也不会太糟糕。 没有必要为不确定的事情发愁,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们先赶紧去找东西。”剑侠客一矮身子,从石头背后离开。 众人虽然都知晓了白泽的弱点,但还是不愿在这个时候过多暴露,避免和过多的麻烦正面交锋。他们还是隐蔽起来为好。 “锻造图上有明确的标注,武神坛中有上古遗落精铁,我们必须要找到它。”剑侠客打量了一遍四周,仍然处于警戒状态。 白泽来到武神坛这里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但无可否认的事实就是,它的确出现了,而且乖戾非常。 有关白泽的记载实在是少之又少,但可以称为灵兽,而不是凶兽,想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武神坛前有东西流向的河流,后倚着炎黄二帝躯体所化的神山。堪称是占尽了天时地利,这里能产出珍稀的宝物也实在不足为奇。 “我们得想办法绕过蚩尤被封的金身。”剑侠客勘查好了这里的地形,想到达锻造图上所标识出来的地点,必须得到武神坛之后的神山才可以。 而这里的构造却不同寻常,要想到达那里去,只有绕过武神坛这一条必经之道。 不知是不是炎黄二帝先前就有这方面的顾虑,把蚩尤封印在武神坛,让那些觊觎宝物的有心人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若是炎黄二帝当时能预料到,这里产出的东西必将会引他们元神幻化而成的天命之人前来,那他们还会不会留下这样的难题。 “那现在怎么办”逍遥生问道。这个节骨眼,他们是绝对不想和蚩尤打交道的。 329 人情,交易 不想归不想,但现实却是谁也逃不过去的。 “尽量绕开吧。”能避一点是一点,剑侠客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相信,蚩尤此刻最不想见的人也是他们,既然相看两生厌,会不会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近乎为零,但是剑侠客居然忍不住憧憬了一下。 绿草覆盖了整座山头,远远地站在山脚下一望,入眼的都是绿色。 剑侠客四人不知不觉排成了一列纵队,总觉得这样的目标似乎能变得小一点。 白泽还被困在河流前面,它的四蹄仿佛被箭矢钉在了地上一样,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半分。 眼看着正午时分要过去,各种势力像是隐藏了许久,在这一瞬间,全部蠢蠢欲动起来。 之前是有客观因素的压制,现在的武神坛又回归了以往的热闹假象。说到底,只不过是来投靠蚩尤的鼠目寸光的奸佞之辈罢了。 “白泽”蚩尤隐约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来,“既然来了,为何迟迟不来见本座” 蚩尤哪里不知道眼下白泽的处境,只不过,他需要的得力助手,不是徒有虚名的过往,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眼下。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即使是与麒麟比肩的灵兽,他也并不需要。 白泽的能力是要强于那些整日赶着来扬言尽忠的家伙,但正因为能力摆在那里,它的心性自然就要比一般的生灵要高。 只交给它解封更多戾气的任务,不仅是对它的大材小用,就连白泽也不会同意。 邪神蚩尤之所以能够拥有和炎黄二帝一较高下的能力,灵力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则是因为,拿捏人心的把握。 这一点,蚩尤做得相当出色。只不过,他拿捏人心的目的,是为了壮大自身。在这一点上,炎帝黄帝与他有着本质区别。 这也就注定了日后蚩尤在逐鹿之战的败北。 被封印是注定的事情,可是他仍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失败的原因。 白泽也是上古灵兽,蚩尤对它用此种语气,它自然也是有脾气的,迈开四蹄,竟趟过了河水:“我们之间顶多就是同盟关系,我并不是你的手下。” 白泽反复强调,“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它慢慢走到了武神坛前,并不像以往来这里的那些生灵一样,它做不到卑躬屈膝,而且对象还是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家伙。 “你们不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吗”骨精灵看着一步一步走过去的白泽,就说道。 蚩尤只要看到白泽,必定会分心。而那个时候,就是他们绕过武神坛的最佳时机。 “你能来,本座非常高兴。”蚩尤一见面也喜欢说客套话:“但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认为白泽需要在大势未定之前,就急地给自己寻求到一个好的出路。三界之中,无论是谁当家作主,都不会影响到它的。 白泽沉默半晌,才抬起头来:“我帮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不用多管,但有一点,你要记住。” 蚩尤不假思索地问道:“什么”自己千年之前就被冠上了邪神的称号,人人都畏他敬他,但这种敬畏是源于对强者的恐惧。 这片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生灵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了。 “你欠我一个人情。”这话从灵兽白泽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它肯低下头来,来找蚩尤这个千古罪人,竟然只为了求一个人情蚩尤可对它的什么人情没有兴趣,只道是遇到难事,将来还指望着它。 这样也好,同盟若有了一定的利益关系,才得长久稳固。 蚩尤确实没有发现,在他和白泽对话的时候,有天命之人悄悄绕过武神坛溜进了他背后的神山之中。 “白泽很奇怪啊”剑侠客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瞧着,这白泽也不像是那种会和蚩尤同流合污的啊。 “它不是都说了,它要蚩尤的一个人情。”骨精灵没有心思想这些,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找到精铁。 这里的精铁可是融合了炎黄元神的精铁啊,拿它来锻造神兵确实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嗯”,剑侠客听了骨精灵的回答也只点了点头。他知道,眼下没有人有这个心思和他探讨这个话题。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白泽不同于那些浩浩汤汤前来投靠蚩尤的生灵,只是为了人情而已。那人情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隐情,他就不得而知了。 “逍遥生,你和狐美人去那边找找。”这样子找,一点儿效率都没有。骨精灵指了指相反的方向:“一会儿在这边汇合吧。” 白泽并没有和蚩尤再多说些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人情而产生的交易而已。 “都说宝物往往有神兽看守,我们或许该直接去找神兽之类的。那样,就等于间接找到了精铁。”剑侠客寻找了半天依然无果,终于想到了这个办法。 不管怎么说,这相当于把目标换大了,更容易找才是。 骨精灵却不以为然,剑侠客说的这个惯例确实应当存在,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你觉得这里会有你说的什么神兽吗” 要是有,不是早被蚩尤残害至死,就是投奔了蚩尤了,怎么仍然会在山上留守着 “无论怎样,先找找试试吧。”剑侠客虽然认为骨精灵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仍不打算放弃这一个自己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主意。 “而且,这两个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冲突啊”剑侠客这么想着,便用双手拨开了身前没膝长度的花草。 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满目所及,全部是这样长度的花草。甚至这样的长度都算是矮的。 别看是炎黄二帝所剩不多的元神幻化形成的山头,但占地面积还是不小的。剑侠客和逍遥生四人兵分两路,都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锻造神兵需要的精铁。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落日西斜,又到了武神坛中每一日阴气滋长最盛的时候了,剑侠客四人全部心知肚明,这里即将迎来大波的兽潮。 再不抓紧点儿,今天怕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待到兽潮汇聚,乌泱乌泱一片的时候,想走也走不成了。 330 错身失散,冷涩 “要不然我们先回去看看逍遥生和狐美人那边怎么样了”骨精灵觉得或许是方向不对的原因,要不然怎么会寻找了这么半天都无果。 “好。”看前面的样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绝对不是凭着一鼓作气就可以走下去的,剑侠客当然赞成。 “你们怎么才回来”狐美人有些焦急地拉着骨精灵的手。 看她的神情应该是有些收获。 骨精灵看了看她的身后,空无一人,不禁疑惑道:“逍遥生呢,怎么不见他人”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就走散了原来狐美人这么着急,不是有了收获,是逍遥生出现了意外骨精灵这么一想,好不容易兴奋起来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狐美人边拉着骨精灵向前走,一边说道:“我们找到了精铁所处的地方了,只不过可能有点小麻烦,逍遥生就先在那儿等我们了。” “好,那我们快走吧。”事情的发展总是有些出人意料,就在骨精灵心灰意冷之际,又看到了曙光。 一丛丛杂草相互簇拥着生长在一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骨精灵三人不断地用双手去拨,才勉强算是走了一条通路出来。 “那里有山洞。”剑侠客跟在骨精灵二人身后,却是第一个一眼看到了不远低矮的山洞的人。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剑侠客随即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但是究竟怪在哪里,他居然也说不上来。 “就是这里了。”狐美人一矮身子,自己先钻了进去。 初看并不大的山洞居然暗藏玄机,一个转角接着一个转角,似乎总没有尽头一样。 “人呢”骨精灵和剑侠客跟在狐美人身后,越往里走,她心里反而莫名恐慌起来。总感觉这里黑漆漆的,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到了。”狐美人停了下来,指了指里面的一片黑暗。 “到了”骨精灵和剑侠客对视一眼,喃喃自语着。可是她瞧着,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啊 “是啊”狐美人突然转过身子来,抬起手臂就是在骨精灵二人背上一推:“你们不进去,怎么能找到人呢” 骨精灵脚下一个踉跄,这话初听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掸这下手的力度却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狐美人。 骨精灵立马正色问道:“你是谁” 可眼前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骨精灵只觉后脖处一阵阵的发凉。她猛然转过身子,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狐美人不见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连剑侠客都不在了。 本来以为这个狐美人是被人冒充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 “剑侠客”骨精灵掌心幻化出蓝色的鬼火,在这一方天地之间不断地跳动着。 “喂,你别灭啊”骨精灵加快催动着掌心的灵力,这才不至于使它熄灭。 这里面诡异得很,连地府的鬼火都可以受到压制,要不是自己警醒一些,绝对会被这没来由的力量占了上风。 “还真是炎黄特意选的地方啊”骨精灵往更深处的地方摸索着走去,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未知。 “剑侠客”骨精灵左右打量着,可什么都发现不了。 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在她的面前活生生地把人带走还不留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骨精灵屏气凝神向前移动着,黑暗之中,唯一有光亮的就只剩自己掌心这一丝幽蓝色的火苗了。 除了可以看清脚下的路以外,前后左右,她和睁眼瞎子没有什么区别。 也正因为如此,身边的风吹草动,才必须密切关注。 “骨精灵。”有个声音突然响起。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每日骨精灵都能听到的一个声音,绝对就在来时与她同行的三人之中。 但是这声音却俨然带着几分冷漠与麻木,令人不寒而栗。 “谁”骨精灵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强跳着。 “在这边。”刚才的那个声音响的方向明明在自己的右手边,可此时,骨精灵却能感受到是来自于正前方的。 “简直,不可思议。”骨精灵喃喃自语。前后二者只相差了短短几秒,怎么可能变动这么明显,而自己却毫无所觉 这个声音,她绝对听得出来,一定是出自同一个人,一样的熟悉又陌生。 还说这里是炎黄元神的幻化,可怎么骨精灵看着,却像是蚩尤的化身似的。处处透露着一股阴邪的气息。 “骨精灵,骨精灵”这些叫喊声根本不会给骨精灵任何喘息的机会,接二连三地响在骨精灵身边的各个角落。 “啊”有一个沙哑的叫喊声突然打破这种极其诡异的气氛,虽然一样的让人难奈,但总比眼下的这些强上百倍千倍。 骨精灵很快地扑捉到这唯一的提示,循着声音向那边靠拢。 原来,自己所处的位置是整座山洞的正中,四通八达,各种弯弯绕绕都在这里有一个聚集。 “啊,咳,咳。”这个声音像是一个人喘不上来,被扼住咽喉的声音。 “骨,骨头”终于说了完整有用的两个字,剑侠客的喉咙感觉火辣辣地难忍。估计是为了以示惩戒,脖子上的那物缠得更紧了些,一道血痕隐隐渗透进了白色的衣物里。 是,剑侠客骨精灵赶紧回身去找,再也不敢顾及来顾及去的。听那个声音,剑侠客现在的状态一定极其糟糕。 “呃”脖子上黑色冰冷的东西或许是感觉到了有人的接近,把仅剩的一点触及皮肤的空间都逐渐盘踞了。 剑侠客感觉大脑中登时一片空白,凭着一种本能的强烈求生意识,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脚不断地蹬着地面,以期望这样能吸引骨精灵的注意。 这微弱的踏地声在寂寥无声的山洞中倒是很明显,已经确定了剑侠客的大致方向的她,凭借着声音极快地赶到了剑侠客的身边。 在鬼火的映照下,剑侠客脖子上一根细长的绳子闪着光亮,噌的一响,连那根绳子连带着剑侠客整个人都被拖曳着拽到了更远的地方去。 “糟糕”骨精灵暗骂一声,这绳子明显是不想让人接近。倘若自己仍然这么固执己见般的追上去,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剑侠客直接遭殃。 可不追嘛,它同样是不怀好意,到时候剑侠客在他手上还是难逃厄运。 331 狰狞,伤痕 “怎么办”骨精灵急得有些发慌,最关键的还不是剑侠客。看那根绳子的状态,只要没人接近刺激它,它是不准备置他于死地的。 现在其余的两人都不见了,没准哪一个人的处境才是更危险。 真是刻不容缓,时不我待。骨精灵不得不以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的态度去对待。 追踪至一条死路前,骨精灵不由地有点疑惑,怎么不见人影呢可是,自己是亲眼看着朝这个方向来的,绝对不会出错才是。 白色的雾气突然缥缈着笼了过来,骨精灵背靠着石壁,才得以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雾,怎么越来越浓了”此时,骨精灵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低矮,从外表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山洞,她就不应该进来。 想拿到的精铁没拿到不说,还要把全部人马都搭进去了。 雾气蒙蒙之中,看不到真情实景,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偷窥着她,骨精灵站在原地,不安地四下张望着。 “啊”骨精灵突然间身子一震,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触到了她的脚踝。 她慢慢背靠着石壁下蹲了下去,右手仍然掌着幽蓝色的鬼火,目光在斑驳的石头上流离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绳子像蛇一样飞快地窜了出去。 骨精灵认得这东西,这就是绑住剑侠客的绳子。她将手中的鬼火丢了出去,正烧在了它的尾端处。 和骨精灵所猜想的几乎是如出一辙,这类似于绳子的东西可以说是水火不侵了,自己的鬼火也奈它不得。 不过,骨精灵抿了抿嘴唇,这样也足够了。只要留下自己熟悉的气息,就不怕找不到它的老巢和剑侠客的被藏之地。 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响在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里,这是鬼火也骨精灵之间特有的联系,也只有骨精灵才能听到的声音。 “剑侠客”骨精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他们才分开有多久,剑侠客怎么就变得如此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全是洞口划痕不说,血迹都洇了出来。至于脖子上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骨精灵甚至有种错觉,那伤口要是再深一寸,再深一分,剑侠客就要一命呜呼了。 而现在,满身血迹映衬着红发少年的脸庞憔悴不堪,剑侠客整个人的双手被缚在一起,高高的悬挂在山洞上方。 “剑侠客”骨精灵都不敢大声叫他的名字,生怕因为自己的音调过高,而彻底葬送了气若游丝的剑侠客的性命。 骨精灵的脚步沉重,好像重如千斤。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欢在空中驰骋的感觉,也喜欢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却有朝一日,这一步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心口真的有种一窒的痛感,这种痛是久违了五百多年的感觉,但只要可以选择,她绝对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回顾过往前世。 骨精灵轻轻摇了摇剑侠客,她根本不敢用力,“剑侠客,你,你没事吧” 嘀嗒一声,骨精灵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咳”微弱的气息中包裹着的却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剑侠客勉强睁开一条缝。 骨精灵不可自抑地捂住了嘴巴,悲戚,惧怕种种消极的情绪仿若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之前强撑着的情感终于得到了释放:“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浑身都是血的样子,她不是没见过,可她是真的怕。骨精灵正想扶剑侠客,才发现,自己手掌刚才挨过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殷红,只不过是轻轻地触碰,就沾染了这么多血迹。 骨精灵喉咙处一涩,剑侠客的伤势到底有多重这只是她看得见的,那还有看不见的呢 一道带有丝丝凉气的光芒嗖地闪现在剑侠客的头顶上,骨精灵想用玄冰刺解开束缚在剑侠客手腕上的东西。现在她对玄冰刺的掌握,已经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的地步了,随心所欲地操控根本不是难事。 却只听得铛的一声响,玄冰刺和剑侠客手腕处缠绕着的东西一接近,并没有发挥出来想象中的效果。剑侠客还被纹丝不动地绑在那里,玄冰刺始终不肯放弃,又反复尝试了好几次,才败兴而归。 骨精灵手紧紧握着玄冰刺,细细观察着剑侠客的伤口,这样尖锐的伤痕,哪里是一根绳子可以办到的呢 况且,玄冰刺本身就是神兵利器,自己自从拿到玄冰刺的那天起,就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二者都拿对方没有办法,可见这东西的实力未必会比玄冰刺差。 “剑侠客,你再坚持一下。”看着他勉力点头的样子,骨精灵紧绷的心这才敢稍微松口气。 真怕他就这样在昏昏沉沉中一睡不醒,骨精灵忍不住再次嘱咐:“撑着点儿啊” 双翼一展,骨精灵乘风而上。直接飞到了剑侠客的头顶上,即然用武力解决不了,那就只能一步步地解开了。 就算不是普通的绳子又能如何,想要绑人还是逃不过那几种打结的方式的。 骨精灵额头上不久就渗出了汗滴,这个结打得还是颇有技巧的,还差一点儿,骨精灵长出一口气。 “剑侠客”这回他伤得可真不轻,骨精灵刚为他解开绳子,整个人没了拉扯他的外力,竟然直接要往地上栽。 “呼”,骨精灵赶紧飞下去,站在剑侠客身前,他整个人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全部压在了骨精灵的肩头。 骨精灵很快把他背后,往前后左右挪动了几步,确定了没危险,才接着在山洞里走下去。 剑侠客现在是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有另外的两个人呢骨精灵不敢掉以轻心。 “精”半梦半醒中的剑侠客好像迷迷糊糊说着什么。 骨精灵啊了一声,以为他是在叫自己,见他反而没了反应,也就没有再当回事。 “逍遥生,狐美人”骨精灵试探着低声喊了一下二人的名字。 她可不敢想之前那样毫无顾忌,万一他们之中的哪个面临的是和剑侠客一样的局势,那自己的一嗓子出来,岂不是会把他们送上绝路 骨精灵慢慢把剑侠客放到地上,倚着山洞中的石壁,尽量给他营造了一个较为舒适的环境。 这样背着一个人,不仅呼吸重,脚步重,就连鬼火都没有办法操纵。 332 至纯,精铁 “去”骨精灵从指尖弹出好几簇鬼火,一下子把这里照得灯火通明。 “你怎么样”骨精灵半蹲在剑侠客身侧,看着他不断地流冷汗,自己都不敢走得太远。 “没事儿。”他的嘴唇都发白了,但还是强撑着想让骨精灵放心:“你别管我了,还有逍遥生他们呢。” 说话更是有气无力,短短的一句话,对于此时的剑侠客来说,却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来。”骨精灵下意识地攥紧了剑侠客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掌。 这一招,她几乎不怎么使用。鬼火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无所匹敌,相反,和凡火相比,只是拥有一种绚烂一些的颜色。 若说还有哪里不简单的,那就是可以在火光照亮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把所有生灵的状态反馈给主人。可以说,只要在这个范围内,那绝对就是无所遁形。 甚至还有不小的弊端,就是使用这一招需要耗费很多的灵力,平常探路她最多只然掌心那一簇而已。 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一些,让骨精灵不得不借用它们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每一处通道里面都好似十分安静,实在不像发生过如此惨烈事件的样子。 她闭目仔细倾听,一点点小小的动静可能都会被交相辉映的火光盖了过去。她不像狐美人,没有那样好的听力。要做到听觉上的完全应用,就只能不让自己分心在视觉上。 噌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飞过,再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除了这声音,还有什么东西磕在石壁上的重响。 骨精灵轻轻勾了勾嘴角,都不一定用得上鬼火,它们还是会无所藏匿。这不已经暴露了。 骨精灵三步并作两步,一个低头钻进了更矮了一截的山洞。里面阴森森的,除了有一处高台,和外面并无两样。 “嗖”,有什么东西无限贴近着自己的耳边,骨精灵微微扭头。从身后飞来了一根细细长长的绳子,就是之前缠剑侠客的那根。 骨精灵手中变出了自己的玄冰刺,只要它赶来,自己一定叫它四分五裂。 奇怪的是,这东西好像并没有发现骨精灵的在场,又或者说,是发现了,却不放在眼里。 它直接高速旋转着飞上了高台,化作一道光芒并入了里边。 “难道是在这里”骨精灵不得不把视线重新转移在眼前的高台上,事实不是已经很好的证明过了嘛,这里就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去”有了先前的经验,骨精灵这一次不敢在贸贸然接近,还是先让玄冰刺去探个路比较保险。 飘洒着一路的泠冽冷意,玄冰刺在高台上方的位置处徘徊不定,骨精灵的身子被往前吸了进去,她眼睛大睁,顿觉大事不好。 “收”她并起了剑指。玄冰刺已经和她十分的默契了,可现在居然收不回来。 收不回来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法力不济,或者是修行不够,而是玄冰刺被那高台里的东西死死困着。 就在这一秒前,骨精灵突然身子被吸得前倾的时候,就是它在发力。而现在,骨精灵居然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自己和玄冰刺之间独有的一种联系好像被切断了。 她不得已抬高了双臂,将全身的灵力都释放了出来,可是效果仍然甚微。 再这样下去,玄冰刺铁定会被吸走的,骨精灵浑身都渗出了冷汗,也没有帮手,不然自己就不会沦落到这么被动的局面了。 “啊”一股强大的力量形成的气流推开了骨精灵,她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止住这种情形。 “玄冰刺呢”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高台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玄冰刺却是早没有了踪影。 再强大的人,也只有借助外力,才可以完全发挥出自己的潜能。这样,也算是物尽其用。 可现在没了武器,那不就等同于折翼的雄鹰,自己还有什么资本和别人一战,还有什么能力面对突发状况 骨精灵直接张开双翼,飞上了高台,里面一股汹涌热浪袭来,要把人吞噬殆尽的感觉。 “这是”骨精灵瞠目结舌,她觉得,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想到,高台里面的东西,居然会是他们四人心心念念的精铁。 “糟糕。”骨精灵这才回过神来,那刚才的热浪难不成是自己的玄冰刺它被精铁合二为一了不成 神山上的精铁不需要烈火锻造,只需要加以灵力辅助,就可化为己用。 本来玄冰刺可以更进一步,骨精灵应该高兴才是,但是眼下的情形,她却是无论怎么也笑不出来。 开心的前提是,精铁归她掌控,这样不明不白地被锻造了,自己又拿不到手。 骨精灵再次尝试着控制玄冰刺,可迎面来的除了热浪,一丝清凉都没有,更别提在昆仑山巅初见它时,那泠冽彻骨的寒意了。 高台上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颤抖,随时这整座山洞连带着骨精灵自己转眼都会被分崩离析似的。 好几道耀眼的光芒带着直冲云霄的气势,万丈齐发,骨精灵感觉眼前猛然间一亮,自己好像失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她也才慢慢恢复了视力。 “玄冰刺”连骨精灵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的会是失而复得的玄冰刺。 骨精灵催动着指尖的灵力,悬浮在半空的玄冰刺便朝着她的方向飞来,山洞里的凉意瞬间代替了之前久久停留不走的热浪,身心都舒畅得多。 骨精灵这才破涕为笑:“不愧是精铁。”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辛苦和惊吓也不算白费。 幽蓝色的光芒一闪,玄冰刺化归于掌心之间。骨精灵再三确定,玄冰刺是被自己带在身上了,才原路返回。 在这里耽误的时间有点多,虽然有着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是独留剑侠客一人,不知为什么,骨精灵心里总是跟悬着块大石头一样。 “剑侠客”看着红发少年安静地半倚在石壁上,均匀地一呼一吸着,骨精灵这才弯起了嘴角。 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剑侠客刚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可是看着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呼吸,也就不忍打搅了。 “骨精灵你怎么在这儿” 333 身份,暴露 骨精灵转过身子,看到了狐美人:“你怎么会来这儿” 这山洞里面危机四伏,之前狐美人和她说话的时候又神情怪怪的。虽然心底里不愿意去往那个方向想,但是摆在面前的事实是,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时间掐得却是刚刚好。 “你,早来了”骨精灵挑了挑眉毛,她似乎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了人前。 “我啊,碰巧路过。”她笑得眉眼弯弯,回答也是随意含糊似的。 “逍遥生呢”骨精灵便头往她身后瞧了瞧,半个人影子都没有。这个狐美人怕是谁假扮的吧 有空玩尾随,却没空去找逍遥生,况且他们之间还是那种关系。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他怎么样了”狐美人的重点仍然不在逍遥生身上,反而关心起剑侠客来。 撇开骨精灵有些吃醋这样的小心思不说,就冲这一点,她就敢打包票,这人绝对是假扮的。 不能留在这里,这是在拿剑侠客的性命做赌注。骨精灵眼角的余光扫过剑侠客苍白的面庞,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做下了决定。 她将剑侠客的一只手臂抬起搭在自己的肩头上,赶紧调转方向想要离开这里。 假扮的人明明知晓了自己言语中的不善,却并未主动现出原形,可能是不想摆在台面上来吧。 若论单打独斗,骨精灵还是比较有那份自信的,不一定会输于眼前的人。但是,剑侠客重伤在身,这样的危难是能避则避。 那就,赌一把好了。骨精灵尽可能地移动着脚下的步子,尽量和那人拉开些距离。 只有距离,才能让她安心。 “骨头,别,别相信她。”抬起一双沉重的眼皮,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剑侠客的嗓子处火辣辣地疼,却是不得不说。 把他掳走的不是别人,更不是鞭笞在他皮肉上的那精铁铁丝,就是这个和狐美人面容一模一样的人。 一个人的容貌,一个人的动作,甚至是习惯都可以模仿,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也不是不可能。但唯独不经意间的一个语气,一个眼神,却是怎样也学不来的。 剑侠客能看得出来这人眼中的冷漠和对自己伤势格外关注的眼神。 “你省点儿力气。”骨精灵并没有直言,自己是赞成抑或是怀抱着不同的意见。 这层莫名的窗户纸,她不打算捅破,至少在剑侠客在场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捅破的。 “来。”骨精灵甩开了那条尾巴,将剑侠客带入了一处连自己都未曾踏足过的岔路口。 自己先前放出的鬼火已经打探了这里的每一处角落,存有精铁的高台还不少。这里就是其中一处。 “你去哪儿”剑侠客突然紧紧拽住骨精灵的手腕。 “我进去拿精铁啊”骨精灵一时有点哭笑不得,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此的,怎么剑侠客看上去一副要哭的样子。 “带我去。”剑侠客虽然面色苍白,但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地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这让骨精灵想到了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剑侠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没有这么狼狈,在漫天花雨之中款款舞剑。如果那时能够看到他眼睛的话,也是如现在般明亮且带着某种执著吧。 “好。”本来是想拒绝的她,不知为何一开口就变成了好。 她并不是一个食言的人,只能亡羊补牢地道:“带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你得保证” 骨精灵竖起一根指头,见剑侠客缓缓点头,便接着说道:“不要乱动,让你在哪里休息,你就在哪里。” “我保证。”剑侠客浅笑,就知道骨头提出的要求只有这个。 和骨精灵之前的情景一样,这里的高台似乎一旦感应到有武器的接近,就会散发出异常的高温来。 任何的武器也会响应这种感召,剑侠客一个人倚在石壁上,背后的鱼肠剑却还是飞了出来。 没有灵力的操控,鱼肠剑便一路飞到了高台正中央,又是一阵热浪。鱼肠没入了其中。 剑侠客眼见着一幕发生,却无能为力,他盯着骨精灵,有些怒意:“你怎么不阻止它” 骨精灵耸耸肩头,故意笑道:“怎么阻止你是知道的,鱼肠剑的主人并不是我。” 剑侠客心知并不能怪罪在骨精灵身上,但气总归还是得找到一个发泄口:“我就不该进这个洞来。” 骨精灵欲哭无泪,这要进来的是他,现在后悔不该进的人怎么还是他 于是,也不敢再开玩笑,正色道:“我不会害你的,你就等着看吧。” 耀眼的光芒宛如积蓄了一晚上力量的初生太阳,并不吝啬于它的一点一丝温度和光亮。 “这是”再次睁开眼并且看到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物件时,剑侠客甚至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这是我的,我的鱼肠” 原本的鱼肠或许真的如剑灵说的那样,积攒了一些不好的煞气。考虑到持剑人自身的情况,很少有人会选择出鞘。 短如匕首的鱼肠剑忽地蹿高了不少,通体一股死气沉沉的寂色,现在似乎也散发出了不少的柔和光晕。 “哎呀”,剑灵主动从鱼肠剑里面出来,伸起了懒腰,不等他感慨,就一眼看到了丢了半条命的剑侠客:“你小子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他要是死了,自己指望谁去啊,等了多少年,才有一个这样既不嫌弃鱼肠的煞气,又非鱼肠不可的少年儿郎。 剑侠客不搭话,虽说剑灵几次三番的帮助过他,可每回他出场,总是免不了各种不屑和冷哼。 好像他成为鱼肠的主人,对于它来说,是蒙羞的一件耻辱事。 剑灵不热情,剑侠客也不打算热情,就这么僵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最先打破这种尴尬的,居然还是骨精灵:“剑灵前辈啊,有没有感觉鱼肠剑住得舒服多了” 答案是肯定的了,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剑灵哪里肯轻易现身。但看他刚刚伸展胳膊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很满意这个改良了不少的旧居所。 “那肯定是舒服。”剑灵点点头:“谁喜欢活在那么一个憋屈的地方” 鱼肠空间有限,总感觉虽然是灵魂,但自己在里面,总是十分的压抑。 剑灵四处打量着,他十分想知道在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334 万骨枯荣,骷髅壁 空气里还残存着热浪的余温,剑灵并不难感知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禁啧啧感叹道:“你们居然找到了精铁,难怪鱼肠的形态都会得到改变。” 鱼肠算是神兵利器,煞气虽重,但好歹是在铸剑之时就固定了形态的。其实任何一把剑,不管是不是融合了特殊材料,或是有剑灵存在,都在铸剑伊始,外表就不会再改变的了。 除非得到传说中炎黄二帝留下来的至纯精铁,以前剑灵也就是将此当个故事听听,没想到,今日真的让他得见了。 内心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与自己偌大的年龄不太相符的雀跃。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当时选择这小子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连炎黄遗留下来的精铁都能被他找到,那等他打败了蚩尤,迟早会解了自己身上的禁制。 日复一日地,被困在一把剑里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一些。 “你看够了吗”剑侠客扶着石壁缓缓站起身子来,剑灵和他心意相通,心里想的什么,他都知道,实在是聒噪得很:“看够就回去吧,不要影响我们找出口。” 剑侠客并不婉转,直接就下了逐客令,按自己一向的喜好来讲,能得到剑灵这么中肯且认真的回应,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可是,他现在身负重伤,任何聒噪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都是忍无可忍。 “不识好人心。”剑灵知道他负伤,并且这伤还不轻,但还是不由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行了,你别气了。”骨精灵主动安慰起剑侠客来:“被困在一个地方那么多年,难免心理会扭曲一点儿嘛”都算正常。 “我想,这精铁怕是带不走。”骨精灵往洞外走,准备去下一处有高台的地方:“得让他们自己把武器带过来融合才行。” 逍遥生和狐美人双双失踪,要说就此而已,倒也还好。最糟糕的是,外面还有一个冒牌货不知怀的是什么鬼胎。令她不得不时刻警醒着。 “我们先去找逍遥生吧。”剑侠客知晓骨精灵的意思,自己休息了这么久,精气神也算恢复了一点儿。 光他们去了有精铁的地方,也不管用啊需要锻造的不是他们的武器,还是得先找人。 “嗯”,骨精灵抬手一挥,此时用多簇鬼火的效果甚佳。 不知道逍遥生在哪里呢骨精灵闭目感受着鬼火照亮范围内的情景。 一把跌落在地上的扇子,好像还是,离恨莲华扇看来,逍遥生离那里不远了。 “我们走”骨精灵抓住剑侠客的手腕就往那个方向赶,刚走了几步,就想到剑侠客可是浑身的伤痕啊,连忙换上一副笑颜:“我们慢慢走也是可以的。” 离恨莲华扇掉落的地方好像还并不是以山洞为中心的这条“要塞”,在一处有水的地方。 因为,她刚刚感知的时候,就感知到了里面有滴水的声音。 朝着那个方向越走,岔路口越少,甚至当骨精灵站在这里往里面看时,只有一条笔直悠远的路。 “你可不可以”骨精灵轻轻地问剑侠客,“这个山洞很低矮,需要弯腰走。” “我能下腰。”剑侠客即使身负重伤,也不打算让骨精灵一个人去冒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嘛,一个人行动危险的概率大大增加。 “可”骨精灵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竟然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牙印:“可这段路很长,你还是等在这儿吧” 剑侠客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更改,他一摆手,自己已经先钻了进去,并且居然还和骨精灵说起话来:“骨头,给个亮呗” “哎,拿你没办法。”骨精灵打了一个响指,凑在附近的几簇鬼火纷纷聚涌过来,将这条路照亮了不少。 骨精灵一矮身子,自己也跟了进去。“这里面好像有点冷啊”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虽然同在一个洞里,但逍遥生在的那个地方,好像和他们之前呆着的几处都格格不入,好像压根不是一个地方。 “啊”骨精灵摸摸被撞的额头,第一反应本来是该发怒的,不过看到面前剑侠客的背影时,这股怒气又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担心 她立马绕到剑侠客身前,“你没事吧”这事情不管是因为她的莽撞,还是他的无故停下,毫无疑问的都是,剑侠客是最倒霉的受害者。 他现在的身体弱不禁风,真的跟片纸一样脆弱,或许就会是这种不经意的一撞,都会使他的伤势更加的雪上加霜。 “没事儿。”剑侠客并不像是为了让骨精灵安心而故意这样说的,他的目光在前面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见他的回答并不像是敷衍了事,骨精灵这才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不寒而栗。 “这,这是怎么回事”骨精灵虽然知道并没有人能够解答她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感慨了出来,权且当做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里面四壁的材质并不是山中的土石之物,而是一具具白骨骷髅堆积而成。 这么大的洞穴,每一寸土地上布满着的都是其它生灵的尸体,难怪会寒气阵阵。这些一定是那些亡灵的怨气久久散不了才形成的吧。 “可是”骨精灵松开了握在剑侠客手臂上的手,慢慢往前走去。可是,三界之中,若论阴气和怨气,最重的地方只有阴曹地府一个。 自己从小生活在地府之中,对这种气息尤为敏感。可是刚才来时的一路上,除了气温的骤然下降,她竟什么都没有察觉。 想来这里绝不简单,还是不宜多留。 “剑侠客,我们去找逍遥生。”骨精灵把自己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其实无非就是千万要保重自己,跟在她的身边就好。有什么发现,两个人一起行动,坚决不能单独离开。 情况已经是火烧眉毛了,绝不能再出任何预料之外的状况。 “哒哒哒”两个人每走一步。地面上就好像掉落了一颗珠子,声音由缓至急,由远及近,直至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剑侠客”骨精灵的手向后拉去,她需要和剑侠客并肩而行,这样一来可以确保他的无恙,二来也避免自己后侧有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隔应得慌。 335 忽而,开阖(一) 触到手掌中的不是往常的温暖,而是一片冰凉,骨精灵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手。 可下一秒,又为自己这样的决定而后悔,她再次握住了那片冰凉,缓缓转过头来。 一具比她还要高且宽大的骷髅居然离自己只有一拳的距离。骨精灵啊了一声倒退数步,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剑侠客,剑侠客呢”骨精灵喃喃自语着,当即打量起四周来。 明明剑侠客说好了跟着她一直在一起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架骷髅 “骨头”剑侠客猛然吞了口口水,他也被这突然钻出来的玩意吓得不轻:“这儿这儿呢” 算是从天而降吗剑侠客费劲地抬头看了一眼高处,可惜这封顶的山洞也全部是各种骷髅。 “怎么回事”骨精灵脸色极其不佳地横了一眼剑侠客:“这是你找来吓我的” 剑侠客苦笑:“我没有那么无聊,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那个能力啊”女人的疑心想来都很重,还偏偏喜好异想天开。 “也是。”心跳渐渐平稳的骨精灵继续往里面走去,距离她感知到的离恨莲华扇已经不远了。 骨精灵不打算追问,可剑侠客却在其身后解释道:“它是刚才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这个时候博取同情应该是比较有用的吧。剑侠客这么想着。 “你听”他其实错了,骨精灵根本没有生气,而是发现了更值得她关注的东西,这才没了声息。 “哒哒哒”又是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的声音,而且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回音,彼此不绝于耳。 “乓”,骨精灵一个踉跄,险些脸着地正对在一颗头颅上,他们脚下踩的地面全部都是诸如此的一颗颗头颅。 但是还是来不及阻止摔倒的厄运,骨精灵跪在一颗头颅上,磕得膝盖生疼。 离恨莲华扇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骨精灵的这一磕她的这一磕切断了离恨莲华扇的气息,竟然连微弱的感应都没了。 头颅拼凑起的地表缝隙过大,也有可能是离恨莲华扇从这里掉了进去,骨精灵的目光不由地聚集在这个上面。 一颗头颅代表着一缕魂魄,这么多头颅的聚集,所形成的场也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逍遥生”剑侠客扯了扯骨精灵的衣角,他看到了逍遥生,“我们快去。” 逍遥生一人铁定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不是说他法力不够,而是以防御为主的法术招式,怎能抵挡得住如此强大的众灵之怨 逍遥生的双腿被夹在两根细长的白骨之间,下本身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只有上本身虽然还可以活动自如,可是也因为他透支了太多的体力,而只能暂时沦落到任人宰割的份儿上。 好在意识还是较之之前的剑侠客清楚得多,这样就好办多了。骨精灵搀扶着剑侠客往逍遥生那边移过去。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逍遥生不等二人出手,就先出言阻止他们。这里的情况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只要在这里发动法术攻击,就会立刻被一些森森白骨缠得动弹不得,越挣扎反而会越紧。 甚至这些白骨还有着同化的能力,逍遥生已经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开始僵硬,甚至就快要没知觉了。这是肯定的,但不肯定的是,不知道长此以往下去,活人会不会也生生被剥离了皮肤血肉,成为一尊白骨。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山洞这样偏僻,怎会有这么多的生灵死于非命,即使真的是觊觎宝物,得了报应,也不会白骨成堆,还用来建造了这样的洞穴。 逍遥生隐隐有着预感,这些骨头骷髅说不定是从哪里慑来的,紧着躲还来不及,可他们几个居然还上赶着凑过来呢 “狐美人呢”不用逍遥生提醒,骨精灵也没打算在搞不清状况前,就贸然出手。运气好的话,把逍遥生救下了。可要是运气不好救不下逍遥生的话,再把自己都搭进去,就连条后路都没有了。 “她和我一起发现这座山洞,后来不知怎的,我们就走散了。”逍遥生神情稍微有点急促:“你们也没找到她吗” “哦,刚才我一路走来,除了这里有危险外,都还好。我想,她可能是在哪儿迷路了吧”骨精灵答得略显匆忙。 不过,她还是从这句话中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明明走散了,可狐美人却特意等在洞外,还主动把他们带进来。既然是走散,那就证明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无法取得联系,为何狐美人又口口声声宣称逍遥生在洞里等着他们 可见,骨精灵的猜测还是八九不离十,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狐美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变成了她的模样,可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是敌还是友,目前也仍然不明朗。 “啊,那就好。”不知是不是体力耗尽的缘故,逍遥生没有听出来骨精灵话语中的急切匆忙,只应了一声,便又垂下头去。 刚才还是小腿部位,现在这种麻木僵硬已经窜到了腰部以下,也就是整个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了。 骨精灵变出玄冰刺,上面好像裹了一层薄薄的寒冰,却感受不到任何刺骨的冷意,相反清清凉凉的,十分舒服。 手臂自然下垂,再逆时针顺势一转眼手腕,地面上嵌着的一颗头颅便被打飞出去。 用它洞穴里自带的东西先去探探路,即使粉身碎骨,受伤的也不会是他们。 头颅飞去的方向擦着逍遥生的衣角划过,落在他身后大概一两米远的样子。准确无误地避开所有可能会伤到逍遥生的可能。 头颅在地上接连滚动好几圈,就在将停未停之际,几根白骨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像一把把尖刀利刃直接刺穿它的正中心。 “嘶”,虽然早猜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形,但亲眼看到以后,骨精灵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至少证明,不是在故意针对谁。而是只要它们一旦感知到任何动静,就会及时做出攻击。 活物如此,就连死物也是如此。 “那现在可怎么办”骨精灵歪着头,目光不经意地在剑侠客脸上停留了几秒:“哎” 也是,剑侠客都泥菩萨过江了,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没有用处。 336 忽而,开阖(二) 明知道不该抱有多余的幻想,可逍遥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阿弥陀佛” 难道自己最后的结局是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面吗 “人都聚齐了啊”白骨堆成的山洞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只见一个红色长发的女人摇曳着身姿一步一步走至众人面前,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和狐美人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 最大的相似无非就是这走路的姿势。 “之前的人是你”光从这个眼神,这个姿势就让骨精灵足以确定变成狐美人样子的人就是她:“现在怎么肯露脸了” 一直以假面目示人的她,既然肯露出真容,就证明至少达到了某种目的。 “白骨洞中好像很久没有生人造访了。”她貌似说了一个和骨精灵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题来,但是既然不反驳,看来是默认了。 “啊”骨精灵正盯着该女子发呆,突然感觉脚下一沉,自己陷入了几颗头颅的巨大缝隙之中。 “骨头”剑侠客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地表镶嵌的所有头颅好像一盘散沙,四处游走着,很快地面彻底坍塌。 耳边只有轰隆的巨响,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炎黄所化的这神山真是防不胜防,总有让人猜不透摸不着的地方。 骨精灵一个空翻,落在了一处岩石上,脚边聚集着和自己刚刚才从上面跌落下来的头颅。 “剑侠客”一片沙土飞扬中混杂着各种不同部位的骨头一齐跌落下来。 “你怎么样”剑侠客单手撑着骨精灵的肩膀,看上去好不容易恢复的些许气色,变得又糟糕起来了。 “逍遥生”人处于陌生环境之时,往往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观察,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 “他怎么也下来了”剑侠客同样好奇。 依他们的观察,缠住逍遥生的那几根细长的白骨已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融合,而且誓要缠住每一个不明的物体。 绝不会因为头颅连接成的地面开裂而发生崩塌。 “刚才,我只觉得腰部以下突然有种钻心的疼痛。再然后,就来了这儿了。”逍遥生听到骨精灵二人的谈话,就解释道。 他自己正瘫坐在地上,双腿好像仍然没有什么知觉,站都站不起来。 “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剑侠客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四周虽然没有刚才成群的白骨,但仍然透露着一股阴森之气。 “我还是照个亮吧。”骨精灵指尖弹出一簇火苗。 她习惯夜行不错,但并不代表需要观察新事物的时候,也是在暗夜之中寻觅。 “啊”鬼火刚照亮的时候,骨精灵面前赫然出现好几个自己的身影。 这么大的镜子,每一面都是比几个人高,比几个人宽。可以说,这座山洞里几乎是以镜子构造出来的。 一个是白骨骷髅,一个是平面镜子,这二者的搭配必然不是随随便便的巧合,而是有着什么联系。 还有,那女人究竟是何意呢 骨精灵这么思索着,不觉越走越深,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处在被镜子包围的世界中了。 “剑侠客逍遥生”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手臂自然下垂着,突然指尖触到了一片冰凉,骨精灵回眸看去,这是一面镜子。 喜欢拿镜子摆阵,喜欢拿镜子说教,这个倒是和须菩提很像呢难道说,这神山和灵台山三星洞有着什么关系 镜子像水面一样,指尖碰触到的一刻,它泛起了涟漪,紧接着,骨精灵便感觉自己仿若置身在一片昏天暗地的眩晕之中。 “有人吗”骨精灵走了几步,这是镜子中的世界吗 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幻境,这一次,被吸入镜子中的骨精灵心思倒是澄明得很。 她很清楚就可以意识到自己在镜子中,可是出口在哪儿 “呜哇”安安静静的四下里突然爆发出了婴儿用尽全力的哭喊声,哭得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前面有光亮骨精灵心下大喜,有光亮的地方就意味着是结界的边缘地带,打破它,自己就可以从镜子里面走出去了。 火光大盛,倒影在骨精灵的眼眸中都是一片火红色。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小声呜咽,骨精灵知道,这是火海之中被烧焦的声音。 她呆愣了一秒,一时惘然,这是镜子中的世界吗怎么倒像是真的一样。 时间不允许她做过多思考,很快婴孩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像是凤凰涅槃的惊世一鸣,是那样的凄厉又满载着生的希望。 骨精灵心内跟着跳动,这可是一个生命对于生的渴望啊自己难道就要这样袖手旁观吗 婴孩的啼哭声越来越弱,骨精灵知道,再这样耽搁下去的结果只可能是一个,那就是他终将葬身火海。 “可”骨精灵苦笑,意味难明。有必要吗这明明都是虚假的。 “我们说过的,不论从前,二者合一。你还要让冷漠占得上风吗”脑海中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的,或许血枫林的事实不假,或许恶念人人都自古有之。但即使是因为自己所认为的虚假,认为其不存在,就可以不作为。 那么,说到底,不还是冷漠无情吗 “这一次,不会了。”她奋力冲入火海。大火无情地吞噬着一切,冲天的火星熏烤得皮肤一寸寸地要炸裂。眼泪都不经意地覆满了整张脸颊。 镜花水月,终成一场空。但如论一切没有始,一切没有终,谁又能说,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自己所经历的不是真实呢 至少,在镜子中的花,在水中的月亮,对于镜子和水面而言,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孩子已经停止了哭声,八成是晕倒了过去。他安详地睡在摇篮里,身上裹着的是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襁褓。 唯有粉扑扑的脸颊上的一道道黑烟,证明他是从火海当中幸存下来的。骨精灵轻柔地抱起柔若无骨的婴孩,对着他的面颊轻轻吹了几口气。 人生的每一场旅程,似乎都没有必要太过纠结有没有意义。毕竟,人生的岔路口很多,在没有真正发生过的时候,谁又能知道当下做的决定是最好的那个呢 但求,每一次选择的时候,至少内心是欢愉的。 337 血染黄沙,一路厮杀 身后的火海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下去,一切归于平静,漆黑一片。倒像极了镜子的另一面,无边晦暗,永远迎接的都是没有尽头的阴霾。 “孩子呢”骨精灵就只怔愣了一秒,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怀抱里的那张睡颜不见了。 一片黑色阴郁的混沌之中,一丝光亮透露了进来。骨精灵看着那道闪现着金色柔和的光芒,明白很快光明就会驱走所有的黑暗。镜子中的世界自然不攻而破。 待光芒万丈,骨精灵睁开眼之时,已经走出了镜子里面。镜中花,水中月纵使枉然,可依然有着自己的活法。她没有办法静默旁观。 “剑侠客”她脚步不敢停留,在几面比自己还高出好几个头的镜子中寻觅。 既然自己能被吸到镜中世界去,那就证明剑侠客也逃脱不了。 不出所料,剑侠客缓步踏在一片尘土飞扬的荒漠之上,“镜子里的世界居然会和现实这么像”他不禁啧啧感叹道。 荒漠之中几乎很难有生灵长久地生存下来,终年不散只有漫天的黄沙。 眼前的景象也一如往常,镜子是能把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照出来,是吗剑侠客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他这一辈子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即使不是真的,剑侠客也不愿意再和其有任何的交集,因为每每看到这些军帐,这些顶着烈日辛勤操练的士兵,他的心就会忍不住的揪痛。 他的父亲就是这样在一片有着沙漠的边疆之际战死的,他也因此,走过许多山山水水,却始终不愿来到大漠去的原因。 “你还恨吗”剑侠客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总喜欢问这样一句话。每回都没有答案。 他想别开身子,远离这里。可是,内心真正在意的东西,是不会因为主动的规避,就可以逃脱得掉的。 剑侠客越走越快,混身上下的伤口不断撕裂,他甚至能感到皮肤上不断有汩汩暖流在往外面涌。 因为伤势的加重,他的呼吸同样也变得粗重起来,一吸一呼都好像带动着肺腔的剧烈抖动。 剑侠客算是虚脱了,冷汗流了一层又一层,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倒地不醒了。 火辣辣的阳光很留恋这一片土地,温度不仅降不下来,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剑侠客原本苍白的面色被这一照,居然照出了不自然的红晕。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被好心人放置在了一张床上。 “这是哪儿”他挣扎着翻身下床。果真,身上的伤口撕裂得更加严重了。 他龇着牙倒抽冷气,可身上的动作却并未因此减慢。 挑起门帘的一瞬间,他便意识到,上天该让一个人遇见的,怎样都会经历,不是逃就可以逃得掉的。 “你醒了”见剑侠客醒了,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兵,看上去,年龄比剑侠客还要小,可能是刚刚参军的。 “嗯”,虽然心底有着异样的情绪,但是剑侠客还是先应了一声。 彻底将隐藏在阴影中的半截身子露出来,剑侠客沐浴着大漠中格外炙热的阳光。心头的思绪似乎又泛起了波浪。 “还没问你呢”小兵不知何时凑在了他的身边:“你怎么会来军营重地” “啊”剑侠客脸色霎时变白,就算是镜中世界,这里出现的人和事也不用如此咄咄逼人吧 “我,我路过。”剑侠客挤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别说是别人,就是他自己都不相信。 穿着盔甲的小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走开了:“我们要集合了,你好好歇着吧。”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剑侠客便知道,自己的话别人怕是真的很难相信。毕竟,这是军队驻扎的地方。 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可以离开镜中世界,又恰逢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他已经感觉到脑仁在隐隐做痛。 或许,唯一的当务之急除了好生找个地方修养,真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他准备回身就里面的床上躺着,身后却几乎同时爆发了战马的嘶吼声。 他顿住步子,不知从哪里来了大批的军队,在热浪的席卷下挥舞着长矛大刀,每一次刀起刀落,都必会见血。 一片黄色的沙土很快被血迹染成了红色,满目都是士兵的尸体。 “你快跑,快跑。”去而复返的小兵使劲推着剑侠客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本来是两军对垒,实在不应该连累了这个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年轻人。 本已渐渐平稳的心跳,在听到跑这个字眼的时候,胸腔内爆发了一股无名之火,他甩开推着他后背的双手:“我不走” 谁走,谁就是懦夫。更何况,自己如今再也不是只能干瞪着眼睛着急的孩童了,一身武艺,哪怕救不了别人,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兵见他如此执着,忍不住说道:“你混身是伤,那些蛮夷之人的刀快矛尖,你认为你挨得过几下” “我”剑侠客一时语塞,语塞的原因不是想到自己能挨得住对方的几轮攻击,而是,他在想,如果自己死在了镜中世界,那么真实的世界中,自己也会死吗 还是,仅仅是在这里 小兵看着自己的战友不断死在敌军的铁骑之下,咬了咬牙根:“哎呀,随你便了。” 他操起一把大刀,顺势向着远处的敌军砍去。敌军占尽了优势,而他们则可以说是毫无防备。 况且,敌军骑在马背上,而他们更多的则是连上马的时间都没有,怎能够匹敌,这一去,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小兵心里很清楚,这场战争,怕是不战而输了。可是,他仍然不想放弃,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 剑侠客从背后拔出自己鱼肠剑,因为伤势,今日操纵这剑都未免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对付只会一些外家拳教的敌人,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让开。”一道剑光从剑侠客手中飞出,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气。领所有在场的众人都不禁一愣,无论是敌军还是己方。 小兵的反应还算快,就在剑光似乎要触及到他的时候,一个侧身,堪堪躲了过去。 好在,有惊无险。不过,剑侠客的这一道剑影对于敌军来说可是杀伤力极大,根本无招架的机会。 338 不与同,一心坦荡 一道剑光飞出,敌方便有几人双双从马背上坠下。 “哇。”小兵瞠目结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这,这是,神兵,神兵天降啊” 近前已没有威胁,小兵小跑着过来:“原来您是高人啊”难怪脾气表现得那么古怪 常常听人家念叨,越有才能的人,思想越是不同于寻常人。或许还有些人吧,恃才傲物,也是源于这个底气。 剑侠客使出的那一招,已经是将自己的身体置于强弩之末的状态了。此时,他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正在一点点地模糊,双腿一软,整个人更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这可把一脸期盼的小兵吓着了,还以为是神兵天降,没想到,只是回光返照。 小兵深吸一口气,扛起了剑侠客,这一身的血腥味浓烈扑鼻,他不禁干呕了一声。 “啊”右腿向内侧一个弯曲,原来是一支箭矢射进了小腿肚子里,鲜血瞬即汩汩往外涌动着。 小兵咬着嘴唇,只能将身体的重心缓缓移至左腿,肩上还承担着这么重的一人,何时才能重回到战场上和战友们并肩作战 他回眸一望,这一片天穹下的黄沙,已经不再是大地的土黄色,而是黄色之中夹杂着暗红色的血迹。 而这血迹,不仅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还有想要妄图侵犯河山的敌军。 “只能送你到这儿,是生是死,你自求多福吧。”跛着右腿的小兵低头盯着昏迷过去的剑侠客道。 这一刻,他曾经试想过很多次,面临残酷的死亡,他究竟会奋起反抗,还是就此作罢,等待着生命最终的终结。可真真正正到了这一秒,他才发现,所有的构想全部都是不切实际。 这一刻的内心,他竟然没来由的平静,一点波澜也惊不起。这个世界上,谁都帮不来谁,谁也救不了谁。正如眼前的这个红发男子,他就救不了他的性命。 他回身加入了战斗,这个场景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没想到,这群蛮夷之人居然会追来大漠。 而且,人数众多,从各个方向一齐涌来,他们本就精疲力尽,士气低靡,抵挡不住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小兵顺手从自己死去战友的手中拿来一把红缨枪,死死瞪着对方坚如城墙的队伍。 与其屈辱地活着,还当真不如拼一把,好歹死得有底气。不然,下到十八层地狱,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红缨枪在空中划下一道美丽的弧度,他居然从一匹马上挑下一个敌人,几乎也是同一刹那,不知有多少冰凉坚硬的尖锐物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只有一瞬,小兵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一腔热血慢慢变凉,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似乎留下的,只有鼻尖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敌方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便把这群人全部屠杀至死。 “将军,那边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注意到了剑侠客的存在:“但,好像并不是他们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如放他一马。他们当士兵的,只会和敌方的士兵作战,并不会随意滥杀。 他是这么认为的,可惜的是,身穿重重盔甲的将军可不这么想,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可是”那人支支吾吾,仍然犹豫。 将军斜睨了他一眼,只留下了四个字,便调转了马头:“这是军令。” “是”几个排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应和道。军令如山,他们不可违。这是来到军营的第一天就学到的,没有道理越活越回了。 细碎的沙子在靴子的摩擦下有气无力地滚动着,几个人走至了剑侠客的身侧。 “对不住了。”,刀光剑影在剑侠客脸前一闪,红色的液体当即喷溅出几丈高。 一切都结束了吗有许多光影交错,好像一时便经历了四时云晴雨霁,风花雪月,走过了许多年月。 剑侠客再次睁开眼眸的时候,没有漫天黄沙,更没有凄厉的哀嚎声。 “唔”头疼欲裂,剑侠客手握成拳狠狠在自己后脑勺上砸个不停。 等到外力的作用暂且能覆盖得住一时的疼痛之时,剑侠客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情景。 这是从镜子里出来了“呼”他不由地长出一口气,混身上下的伤痛怎么好像因祸得福,疼痛感减轻了不少。 他撩起袖口仔细端详了一阵,还真的是。那是精铁留下的痕迹,若没有逍遥生的绝技,恐怕养上几个月,也不会有大的起色。 可是,这镜子究竟是个什么宝物还有这种功能。这么思索着,剑侠客不由地又把自己的手指触摸在了光滑的镜面上。 好像清风拂过水面,镜子一样泛起了涟漪,一阵晕眩过后,他再次驻足在镜中世界。 “哎呀”剑侠客懊恼得捶胸顿足,明明知道那是古怪的镜子,自己怎么又中招了。 “哥”离去的敌军之中有一个矮子突然回望,看到了清醒过来的剑侠客,不禁有些恐慌地叫着身边的同伴。 明明看到他被杀死了啊那么一大摊血迹都是他的,怎么还会醒来而且,看上去这个红头发的少年生龙活虎得很。 “怎么”剑侠客倚着后背的推板车缓缓站起来,心情莫名的有些暴怒,“杀了人还想跑” 他其实是知道的,这一切不过是虚假幻想,甚至说穿了,他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心魔作祟。 “妖,妖,他是妖啊”矮子一瑟缩,直接躲在了被他叫做哥的人的身后。 “杀人,就得付出代价。”鱼肠剑出鞘,剑侠客话音还未落,几个士兵便被割穿了咽喉,齐齐跪倒在他的面前。 “想必是坠入魔道了吧”他抬头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得格外顺畅,反而压抑了不少。 但是,就算坠入魔道,他也不后悔。再来一次做选择,他依旧会这样手刃了这些杀他大唐子民的坏蛋。 “你做得很好。”红色长发的女人走路摇曳生姿。 “我用不着你来说教。”剑侠客白了她一眼,没有好气地道:“你最好告诉我,你把我的朋友都弄哪儿去了” 没有任何一个决定说得上是对是错,他也从来不需要别人的评判。 339 几曾着眼,水自流 红发女人不置可否:“这要问你了。你的朋友你自己不看好,怎么反倒来问我” 剑侠客不愿与其多做争辩,一眼瞥向了镜子中的自己。她这明明是贼喊捉贼,不是她步步为营,故意设局,他们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散 他双手撑在两面镜子的交合处,用力一推,它们便发生了翻转,留出一条通道给剑侠客:“我惹不起你,总该躲得起。” 剑侠客一口气连着翻转过去几面镜子,人穿梭在其间,和那女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越远才越好。 “不愿意和我说话啊”红发女人挑了挑眉,压下心头的失落。 “骨头逍遥生”剑侠客一人来回在可翻转的镜子之间走来走去,但依旧徒劳无功。 逍遥生跌入在了镜子世界中,却仍未自知。或许是此前消耗了过多的体力,间接导致了意识的薄弱,竟然没有发现眼前的破绽。 “阿弥陀佛”逍遥生陷入了两难境地,面对这类问题,他一向不知该如何抉择。似乎除了静静倾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大师,求您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人跪在佛前的蒲团上,虽然面若冠玉,但涕泪横流,已经哭得快没有人样儿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位香客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这话说的对象并不是逍遥生,而是化生寺的法明长老。 答应不答应,都是由法明长老说了算的,可站在一旁的逍遥生却仍然倍感煎熬。 “施主,我们这里并不是武堂,是寺庙。”法明长老不得不重申一遍化生寺的性质,为的就是打消眼前来人的念头。 “可是,化生寺传授玄门法术,可助我报仇。”他还是把目的说了出来。 家破人亡之恨,哪里可以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男人攥紧了双拳,他知道,要想入化生寺门下必定是困难重重。 因为他们并不主张武力解决问题。 男人一身的华贵,可想而知,此前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过是平常,哪里有任何的武功基础。大唐官府是不可能的了,那里虽然同样可以使他拥有报仇的力量,可要进去却是一重又一重的考验。 “阿弥陀佛,施主。化生寺是佛门清修之地,至于你说的,传授法术,不过是为了自保。”法明长老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这种苦他是懂,可是出家之人,就是忘了家,没了家,断了红尘事,又怎能苦苦纠结过去。 “为人子,不报父母被杀之仇,那就是不孝。”男人继续恳求,他一向没有伏低做小的时候。可是,天底下没有被人欺负却还一味忍气吞声的道理。 “磅,磅”夜色未褪去,一大户人家的门被敲响。 管家小跑着前来开门:“文公子”一看到敲门的落魄公子时,他先是错愕,继而又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把门咣当一声从里面合上:“文公子,你走吧。我们少爷也帮不了你。” 文公子的心慢慢变凉,这是他今天第五次被拒绝了。他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所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他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会有真心愿意相助的人吧。 他嗓子有些沙哑:“我只问你一句,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管家还在门的那边,没有离去,他支支吾吾:“我,我说的。”少爷曾经叮嘱过,若是这个搞得满城风雨的文公子前来,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进来。 少爷不愿意出面做恶人,那就只有靠他了。管家复又抬高了嗓音:“我说的,文公子,你已经落魄了,再也和我们少爷没有关系。帮你,只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 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也应当为自己考虑。 文公子从台阶上失魂落魄的离去,这样一段短短的路程,却花了很长的时间。曾经,与这些所谓的朋友在一起玩耍的欢乐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些人,不过只是看重他的家世,现在树倒猢狲散,再正常不过。 人家想要明哲保身,说穿了,何错之有这是他的仇,没有人有义务负责。可是,世态炎凉,竟然会是这么的神殇。 人,总该经历一些什么,才会看透一些东西,慢慢成长吧。可是,这样成长的痛太惨,代价太重。 “施主,你走吧。”法明长老双手合十,微微俯身,算是告别。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又留下了一句话,“若有一天,你学法术不再是为了报仇,化生寺自当欢迎。” 文公子刚才回忆之中缓过神来,就听到这样一句话。若是他说他自己不再报仇,是不是就意味着有机会 以逍遥生的视角来看,男人的头一直低垂着,除了外形和轮廓清晰,他甚至连样貌都无法看清。但不知为什么,这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逍遥生甚至可以确定,还见过不止一次。 文公子抬头,悄悄缩在衣袖中的手紧了一紧,仇,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下的。为此,撒谎骗人,也在所不惜。 “叨扰小师父了。”文公子忽的抬头下定了决心,却恰好和逍遥生探寻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儿。 文公子瞬即垂下眼帘,转身离去。却留得逍遥生一人站在佛前,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文公子竟然是化生寺的弟子,自己的师弟文觉 难怪他的法号和一众师兄弟大不相同。要知道,化生寺向来排辈分明,从法号上就可以推断出大家是第几代的弟子。 可文觉的法号无论放在哪一代之中,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原来,是法明长老知道他仍心存怨念,放不下深仇大恨。才特意给他取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法号。 文,为他保留了恋恋红尘中与之牵绊一生的名字。觉,希望真的有朝一日,他能够顿悟觉醒,放下才能得到长乐。 两个字,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方向。究竟该走向哪里,除了文觉自己,谁也没有资格为他定夺。 这应当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文觉来了化生寺少说也有三年了。可为什么会在今日重来一遍 逍遥生盯着地上被文觉跪过的蒲团发呆,他怎么从不知道,在文觉师弟身上还有这样痛苦过往 340 有聚,无散 “文觉”逍遥生喃喃自语,连身旁的世界陷入了漩涡,也不自觉。 “怎么是镜子”他再次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身边哪里有佛像,脚下的也不是蒲团,而是一个个自己的身影全部在镜子中发呆,然后是一张倍受惊恐的脸。 “那岂不是说,刚才看见的全部是假的”逍遥生感觉自己无意间撞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却在梦醒时分发现,是子虚乌有的。 “呼”,那就好。文觉师弟没有背负那么沉重的过往就好。逍遥生不禁长出了口气。 可是,真的是如此吗他骗不了自己心里那种感受,镜子反映的是最真实的内心,不会让空穴来风的。 更何况,文觉的怪脾气与那种对人敬而远之的感觉又是真实存在的。 “不对。”逍遥生一边念叨着,一边在一面面镜子中来回穿梭,他还没有忘记需要找到同伴。 红发女人掌心隐隐约约闪着一道红色的光芒,其中暗藏着与山洞之中互通的法术。 镜子感召到了这种灵力,红色光芒漫照的时候,全部碎裂成了一颗颗透明的圆珠。 这些圆珠漂浮在半空中沉浮不定,却十分有默契地移到了两侧,把中间的一段路程给红发女人留了出来。 “既然三位通过了最后的考验,还愣着干什么”红发女人借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得更远,使散落在山洞各处的三人全听到了她的话语。 “是考验”骨精灵不由地松口气,不愧是炎黄遗留的元神所化的神山,一切都没有办法提前做出准备。 可是,这考验也未免太真实了。每一招似乎都正对自己的弱点。 想必她这边是这样的,剑侠客和逍遥生那里也是同样的状态。 一些透明无色的圆珠晶莹剔透,好像水珠一样,内里还闪动着似有似无的七彩光芒。 它们从四周围聚着靠拢过来,渐渐合成一个整体,直到把骨精灵几人全部包裹进去,才停止了融合。 “哎”骨精灵尝试着用手掌去推里面,别看柔弱无力的状似水珠的家伙,汇聚在一起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 她的掌心之中可是聚集了灵力的,居然一丝缝隙都没有。事情发展到了现在,骨精灵仍然心有疑虑,不敢完全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考验。 狐美人呢这个最大的疑点,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三个圆滚滚的圆球从各个方向载着人飞到了红光的源头,那里便是它们要到的地方。 剑侠客在封闭的圆球之中看到了红发女人,就没有好气:“怎么会是她” 由她来宣布考验结束,这话可信度到底有几分 “恭喜你们,通过了考验。”红发女人难得露出笑容来。 “你说这是考验”骨精灵犹未能说服自己,因为这个女人眼神中的冰冷是伪装不掉的:“那好,考验通过了。还麻烦你告诉我,狐美人在哪儿” 从一开始的狐美人就是她假扮的,真正的狐美人却不知所踪。直到现在所谓的考验结束了,她也不曾出现。 这叫她怎么相信面前的女人是友非敌。 女人没有理睬骨精灵,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光线,三个闪耀着绮丽光芒的物体缓缓下坠在剑侠客三人手中。 “这什么”剑侠客接过来一看,却控制不住地身躯一震。 因为他看到的,隐藏在光芒背后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他的鱼肠剑。 不出例外,逍遥生和骨精灵手中接过的也是各自的武器,离恨莲华扇和玄冰刺。 “什,什么时候的事”一向自以为算是镇定的骨精灵也不禁傻眼了,呆呆地问向眼前的陌生女人。 玄冰刺是真是假,没有人能骗得了她。此时从红发女人手里得到的东西正是自己的玄冰刺,可印象中,她根本没有给过红发女人任何接近她的机会,玄冰刺是怎么跑到红发女人手上的 不仅骨精灵错愕,逍遥生,剑侠客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能在无声无息之中取走自己的贴身之物,更何况还是和主人之间有着感应的神兵利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他们精神最为松懈,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 每一个人都处于这样的状态,难道是那个时候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半空中不知何时飘着的大大小小的圆形珠子。 刚刚他们亲眼见证到了一道红色的光线突然射过来的时候,所有的镜子居然碎裂成了一颗颗珠子,还渐有融合之势。 是这些捉摸不透的镜子吗似乎唯一每个人都与这山洞之中的东西有接触的就是这一面面镜子了。 “不愧是天命之人,一眼就看了出来。”红发女人一直逃避关于狐美人下落的问题:“不过,稍迟了些。” 骨精灵攥紧了手中的玄冰刺,一股得心应手的暖流流遍全身,玄冰刺好像比得到精铁之后还要威力巨大。 这是怎么回事难得红发女人说的是真的这是考验 “你们这么想见她啊,算来,时间也刚好。”红发女人随手掐了个诀,面前便闪出一颗珠子。 “狐美人”拳头大小的珠子在四人面前来回旋转,逍遥生却一眼认出了里面的人。 他伸出手掌,触到其冰凉的外壁上,立即就是一道闪电。 “怎么样我没有食言吧”红发女人的声音婉转响起来,她似乎一点都不受强光的影响。还难得收起了那副冰冷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等适应了光线以后,逍遥生迫不及待地抓着狐美人询问。 “你们确实误会她了。”狐美人居然二话不说,就为她解释起来。 “神农鞭的材质特殊,又因为它的前主人是神农氏,所以光靠山中自己生成的精铁,想要达成和蚩尤一战的条件,还远远不够。”红发女人不等狐美人开口,自己就抢过了话头。 以为蚩尤真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全面提升实力,都难以取胜。更遑论,他们现在距离那样的实力还是有些差距的。 面对狐美人诧异的眼神,她面色平静,有些话,她认为,本没有必要全盘说出。 况且,她愿意说。其他人也不一定愿意听。这么想着,她便看了一眼剑侠客,他的眼神,不出所料,稍稍有一些缓和。 终于不是敌对的眼神了,这算是好消息吗 341 借你,吉言 进入神山之时,狐美人四人便兵分两路。她和逍遥生在长及膝盖的草丛之中艰难找寻精铁。 直到空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来山洞里,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所以,你们是这样找到山洞的”骨精灵甚至有些不可思议。这一看,就是有猫腻的啊 “但我没有告诉逍遥生。”因为那个声音还没有结束,不要告诉别人,只许你自己知道。 她是猜到了其中的隐患,可与其这样费力不讨好,当真不如冒险一试。毕竟,有炎黄元神气息镇守的山崖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呢 “我们去那边找找看。”狐美人状似无意为逍遥生指了一个方向,实则是那个声音给出的提示。 山洞里晦暗无边,她和逍遥生没走几步就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 那个声音是个女子,若论妩媚动人,恐怕不输给天生魅惑的狐狸:“支开他,单独来找我。” “这”狐美人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不过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便把没说完的话生生憋回肚子里。 自己并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去一趟,应该不会有事的。她故意加快了步子,按照脑海中那个女人声音的提示,快递地绕过几处洞口。 逍遥生本来就是一个慢吞吞的性子,又加之初来乍到,多打量几眼也是正常。都不用刻意去甩他,他自己就落在了后面。 一头红色的长发分外妖娆,与她脚边的几具骷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狐美人皱皱眉头,感觉她不是什么善茬:“是你找我” “精铁不足以炼化你的神农鞭,你要想获得与蚩尤一战的能力,就得相信我。”红发女人十分简练地就说出了叫狐美人前来的目的,并没有什么初次见面的客套和寒暄。 “所以,是这样的”骨精灵点点头,看来真是自己误会她了。可是,那种看自己冰冷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对嘛”狐美人掩嘴轻笑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实证明,这回铤而走险是成功的了。 “那我们赶紧离开。”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万一正好碰上了那些浩浩荡荡前来投靠蚩尤的大部队,可真就麻烦了。剑侠客思忖着,已是一步都不愿意停留:“多谢这位姑娘。” 误会都解开了,他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对她冷言冷语。至于这其中的一些疑惑,他更是没有心思去了解。 红发女人见到这一幕,嘴唇翕动着,不知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侧身让开一条通路出来:“祝你们马到成功。” 此时此刻,除了祝福好像她也发挥不了任何余热。因为,手中握着的可以和他有最大联系的筹码已经用掉了。 看着离去四人的背影,她鼻腔居然微微发酸。这么一错过,可当真就再没有理由接近他了。 “剑”她声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卡在嗓子眼里,半晌说不出来:“剑侠客” 剑侠客不得不慢下步子来,“你还有事” “我,我希望你一定要赢。”红发女人的眼眶中泪花在不断打转,她赶紧转过身子去,不想任何人看到这种异常。 剑侠客愣了片刻,他不太懂这女人突然把他叫住,就只是为了这么一句话,但还是要感谢她的好意:“那就,借你吉言了。” 四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山洞里又重归一片平静,不是从那里吹来的微风,带起了发丝拂过她的脸颊。 她的头发是红色的,他的头发也是红色的。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良苦用心。 “哎”她长叹一口气,那个少年身边需要的人从来都不是她。他的生命中可能会遇到千千万万她这样的人,而骨精灵却只有那么一个。 正是如此,她永远没有办法做到一视同仁。面对骨精灵,总是有克制不住的敌意。 不过,说敌意可能还有些过了,但至少嫉妒是有的。 “她可能是你的倾慕者吧。”出了山洞,四人又回到了来时的一片长草地。狐美人在剑侠客身侧说了这样一句话,便继续扒开身前的草木走了。 骨精灵不由地冷哼一声,“难怪对你总是含情脉脉的样子。”不等剑侠客解释,便赌气跟着狐美人离开了。 红发女人的异常他也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很少会往那个方面想。毕竟,他们今天也只是初次相见。 “你们倒是等等我啊”一个眨眼,怎么三个人全部都离他而去了呢,就算是桃花旺,也不关他的事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骨精灵身侧,一把抓住她的手,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把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有些话,太肉麻了。他说不出口,或许有一天,可以吧。但是,他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因为,他若真能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一定得是生死攸关了。 骨精灵的脸迅即染上了一片红霞,她赶忙挣脱开手:“我们得快点走才行了。” 看这天色大亮,他们几人在洞里至少呆了有一天了。这个时辰,应当不是那些前来投靠蚩尤的生灵的高峰期。 他们进进出出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来时的武神坛是必经之路,回时也不可避免。 蚩尤的金身封印想必得到了不少戾气的助力,众人原路返回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他隐隐发着怒气的嘶吼。 “这个家伙”剑侠客虽然猫着腰躲躲藏藏,尽量避免与其发生正面冲突,但还是不由地愤懑起来:“还当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了吗” 现在脱离不了封印,就胆敢这么嚣张,“哼”,剑侠客越想越气,就伸出了拳头一拳砸在了身旁的一颗大树树干上。 “唰啦”一声,其上的树叶簌簌而落。 骨精灵推了一把剑侠客,轻喝道:“你在干嘛” 剑侠客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惊险的事情,还沉浸在自己的怒火中:“你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这简直快把骨精灵气疯了,她直接拧了一把剑侠客的耳朵:“谁担心你的手了呀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一拳,会让蚩尤注意到我们的。” “对,对不起。”剑侠客经过骨精灵的这一提醒,才是慌了神。 342 昆仑孕育,得天独厚 “嘘。”狐美人忍不住朝骨精灵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不觉得,你声音也不小吗” “是,是吗”骨精灵一边讪讪地笑,一边推了一把身边的剑侠客:“还不都怪你” 四个人不由自主地往金身的方向瞧了一眼,还好并未引来他的注意,总算是有惊无险。 蚩尤感知到了这些天命之人的灵力反应,又或者说,他一直就知道。打从他们进去的时候,一切就可以说是在他的严密控制下了。 至于那山洞里的情形,他就不得而知了。这是唯一一处他无法掌握的地方,炎黄究竟在哪里下了多少禁制 无法推测他们的实力,蚩尤自然也不会抢先出手。 众人抓紧时间,在各类树木山石的掩护下,离开了武神坛。整个过程难得的幸运,只不过,是他们以为的幸运。殊不知,蚩尤早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没有做出反应罢了。 “还有这样子的事情”飞燕女和龙太子听了,一时都有点错愕不已。 “看来,要想再取到剩下的精铁,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剑侠客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且不说之前快把自己缠死的精铁效果如何,单凭山洞中的那个红发女,就知道别看去走了一遭,照样是困难重重。 能在她眼皮底下拿到点什么精铁的边角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更遑论,得到她的全力相助了,那得费多大的劲。 “既然这样,也用不着强求了。”巫蛮儿牵着之前留在神木林里的汗血宝马走来:“天无绝人之路,好在你们把它留了下来。” 剑侠客的眼神这才跟着移到了它的身上,符文经过这些时日,似乎隐而不发,好像被什么东西暂时压制住了。 “是你干的”剑侠客把它身上的毛顺了顺,在接触到的时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它体内几股灵力的相互冲撞。似乎比当时刚刚发现的还要剧烈一些。 但是,从外表看,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是根本发现不了有符文的存在的。 巫蛮儿垂下了眼帘,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这根本就不是马。” “不是马”剑侠客和骨精灵一时反应不过来,这马可是他们辛辛苦苦从长安牵到了神木林的,什么叫不是马 “换种说法。”巫蛮儿招招手,站在她身后的杀破狼走过来拽缰绳,“你把它先牵走吧。” 它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在它面前谈论多有得罪,引起它的不满烦躁就不好了。 眼见着杀破狼和汗血宝马的身影淡出视线,骨精灵和剑侠客才忍不住追问:“它到底是什么身份。” “冰夷。”巫蛮儿一字一顿,每一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仿佛都渲染了一分紧张的气息。 “冰夷”除了杀破狼不在场,众人都在口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冰夷的存在,威名不亚于炎黄二帝。 炎黄二帝再如何传奇,再如何伟大,也大抵只在人类之中享有盛名。其余的两界,尤其是“生来高贵”的仙界,似乎并不是十分推崇他们的传奇。 这也是恰逢蚩尤每隔五百年的封印松动之际,他们又感到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岌岌可危,才会旧事重提。 这难道就是三界动荡不安的表现吗从白泽现世,再到冰夷出场,这些上古时期的物种,本不应该过多掺杂进三界事务之中的。 上古神兽,也应当是有寿数的。三界生灵,都由五行组成,不论是何种存在,都逃不出这种规律。现在这个时期,之所以不见这些上古物种,也正是因为它们灵力凋敝,渐失生机。 但只要出现,就绝对不是小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还能存活下来的物种,就必定有其独特的一套。 也不知道,这些物种接二连三地出现是好事还是坏事。 传说,冰夷是天地间第二大混沌孕育出来的神龙,是诞生于昆仑山冰雪中的一条上古冰龙。昆仑山上存有盘古死后残留下的庞大灵力,而冰夷就是冰雪吸收这些庞大的灵力化成的一条庞大的厉害的冰龙。 冰夷高贵无比。更有传言称,它是最早下界的神灵,主宰大河的广大流域从昆仑山的冰川一直到渤海沿岸,地盘差不多贯穿了整个中原。 冰夷从冰雪中孕育而出,不仅仅有着得天独厚的控制冰的能力,还吸收了盘古的部分残余灵力,让其实力猛增,在四大神龙中,成为实力仅仅次于烛龙的第二大神龙。 这样一个存在,不禁令人胆寒。 “那它成了现在的一匹马,岂不要气死了”骨精灵调侃了一番,幸而它被杀破狼牵远了。就算是傲视群马的汗血宝马,说穿了,不还是一匹马嘛 现在想想,还说不定真的是冰夷呢最先发现它体内有符文闪动,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强大灵力乱冲乱撞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骨精灵低着头,细细回忆起这些天以来的细节。还有卿月交待给关原的话语,这更加说明了汗血宝马不是汗血宝马。 但是,冰夷呢这个也是卿月早就知道的吗她千方百计地把冰夷送到几个天命之人的身边,却不肯说出实情,这又是为了什么 玄冰刺也是骨精灵在昆仑山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神兵,它本身就蕴藏了很强的风雪之力。如今看来,冰夷和玄冰刺算是“师出同门”了。 自己对冰夷的灵力反应最敏感,也不是无迹可寻。一切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这个说法。 骨精灵不由正了正神色,看向巫蛮儿:“你是怎么知道它是冰夷的” 若这匹有着马的外表的生灵真的是冰夷的话,凭借着自己是玄冰刺的主人这一点,岂不是恰好得了一个好帮手 天命之战又在无形之中增添了几分胜算。不仅是骨精灵有些激动,就连一起从神山赶回来有些疲累的众人,精神都是为之一振。 343 沐天雷,动荡不安 巫蛮儿眉头紧蹙,好像这中间的故事颇为曲折:“冰夷的控冰能力,想必你们也都有所耳闻。” “嗯”,骨精灵郑重地点了点头,有没有耳闻,且先不谈,光论玄冰刺的技能,她就是最了解的那个。 以此类推,冰夷的实力更加的不容小觑。 “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日,冰夷身上的符文闪烁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巫蛮儿缓缓向身后的林子中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神木林的入口处说话,总是不太安心。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部在他人的监视之下。 “可是,它现在的符文明明又是看不见的。”剑侠客忍不住打岔。 “没错。”巫蛮儿带领着众人已经进入了参天大树的范围之内,再也不用担心蚩尤那边会让人监视:“神木林紧临着武神坛,也是沾染了不少精纯灵力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巫蛮儿会说到这些,大家也只有仔细倾听下去。 “骨精灵。”巫蛮儿突然把视线转移在她的身上:“我记得,你当时说过,它对外界灵力有着特别强烈的反应。” “嗯,是说过啊”漫不经心地点头之后,骨精灵才反应过来巫蛮儿是什么意思,不禁微微张了张嘴:“你,你是说,神木林这边灵力充盈,所以冰夷一开始的符文反应特别剧烈” 可是,每每感受到外界的灵力,冰夷身上都不止是符文在剧烈闪烁,它的血脉也会极速喷张,这让骨精灵有一种它随时会爆体而亡的感觉。难道说,这只是错觉而已 “特别神奇。”巫蛮儿也猜不透这一系列不寻常的反应代表了什么:“总之,自打今晨开始,它体内的灵力反应虽然仍不见减弱,但是从外表来看,却是什么都发现不了。” 不仅如此,使得巫蛮儿逐渐意识到,这个长着汗血宝马外表的生灵极不简单,还不单单是表现在这里。她养的小鹿灵儿,称不上什么灵兽,但一直以来生活在神木林,得到了灵力的长期滋润,早就对这些有着特殊的感应。 灵儿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接近这些陌生未知的东西,和绝大部分人的趋利避害不大相同,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它一直都很好奇。 可是,凑巧的是,灵儿在见到冰夷的第一面,浑身就瑟缩不止,而后窜入了林子中,始终没有露过面。这么多天过去了,灵儿都还没有回来。 “我真的担心它。”巫蛮儿几日里寝食难安,生怕灵儿有什么意外,如今还是多事之秋。 “担心它它可是冰夷啊有什么好担心的”众人都不明白巫蛮儿所说的那个它,并不是冰夷。 “嗨,没有。”巫蛮儿避过这个话题,有关灵儿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给任何人。 飞燕女心思一向缜密,她和龙太子虽然同留在了神木林里,但不知道为什么巫蛮儿似乎总在避着他们。 因此,有关冰夷的事情,他们同样知之甚少。 此时,趁着众人都在,她便问道:“你说这么多,一定有什么结论吧” 巫蛮儿一向最有主见,不会无缘无故留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未解现象给他们。说句实在话,对于巫蛮儿的故意隐瞒,飞燕女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大家的命运是早就绑在了一起的,有什么难处是不能说出来,一起共同应对的吗但是,有些难言之隐,她也不会硬逼着别人去说,就像在巫蛮儿这个问题上,她选择尊重巫蛮儿的决定。 这个选择,同样也是龙太子的选择。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二人就当没发现这些,一直采取“不闻不问”的消极状态。 巫蛮儿点头,和飞燕女的猜测一般无二,她不会什么收获都没有的:“符文并不是隐而不发,而是正在逐渐消失。”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排毒。”巫蛮儿尽力为众人解释清楚。 那个符文是阻止冰夷体内灵力自如运转的最大桎梏,一旦解开它,冰夷就可恢复真身。 至于为什么体内灵力活动依然强烈,却不爆体,可能就如同排毒一个道理。想要通过自身的身体机能排除不利因素,体内各经脉血液一定会达到最活跃的状态。 也就是说,外界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不仅没有使冰夷受不了而爆体。反而是助它自己破开符文的最佳药引。 “现在就只能是等待了。”剑侠客自己都无法相信,一匹汗血宝马居然有这样的身世。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破开符文,回归神龙真身,只是时间问题。他们无法阻止。 冰夷真身现世的时候,蚩尤那边必定会得到消息。它究竟是敌是友,仍然是未知数。希望,它能看在近日一起相处的份上,即使不做盟友,至少也不要是仇敌啊 “蛮儿”众人一片沉寂,每个人都低头不语。无一例外,是为了冰夷的事情忧心忡忡。直到杀破狼的一嗓子传来。 “怎么了”杀破狼一向有些沉默寡言,只有在巫蛮儿的面前时似乎还好一点儿。面对这样心急如焚的杀破狼,巫蛮儿赶紧答话问道。 “冰夷,冰夷它”杀破狼比划了半天,都没比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你们还是跟我去看看吧。” 众人在林木间穿梭,只感觉高照的艳阳不知为何光线越来越黯淡。 “天怎么黑了”刚刚还只是光线有些暗,还以为是要下雨,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 “是,冰夷。”巫蛮儿忽地睁大了眸子,加快速度奔跑了起来。因为心急,锋利的草木边缘划伤了她的膝盖,她也顾不上。 于是,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幕就是,沐浴在天雷冰雪之中的一匹马越飞越高,甚至堪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月亮同高。 “这是,真龙要现身了吗”逍遥生反应总是比其他人慢着半拍,这个问题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与神木林临近的武神坛那边,也显然受到了这里的影响。天地之间霎时变得灰暗,令很多习惯了幽冥环境的生灵隐隐兴奋起来。即使,这份兴奋的背后是福还是祸仍未可知,但它们已经自顾不暇了。 这是一种先天性的反应,骨子里的东西,克制不了。 蚩尤的金身嘶吼一声,振聋发聩:“冰夷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344 旧事,难了 冰夷当年与蚩尤作对,看在其是神龙的身份上,忌惮其背后的势力,蚩尤并没有立即出手。 再到后来就是他与炎黄之间的混战,那一场战争直震得天宫颤抖,就是这个冰夷,突然出现,使本已处于弱势的蚩尤彻底丧失了招架之力。 自然,蚩尤恨其入骨。在被封印之际,同样倾尽全力,打倒了冰夷。 只不过,天道好轮回,须弥日月,顷刻烟散之际,冰夷也即将冲破了符文,再次现世。 蚩尤的金身封印上开始滑落大块大块的沙石,因为上涌至心间的怒气,竟然可以致使其强行冲开一层最外面包裹着的封印。 神木林中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异动,本来天地变色,就已经使神木林的族人纷纷慌了手脚。现在的大地震颤,耳边还有各种飞禽猛兽的吼叫声,更是使得人们不自觉地抱起团来。 克服恐惧的方法之一,就是找个人一同来承担这份心头的惧感。人数,自然是越多越好。 沐浴在雷电之中的冰夷终于显露了真身,这种灵力的强势压制,使得人的身体僵硬在原处。似乎所有的感官就只剩下了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之中那带着冰雪之力的真龙。 “汝等,是天命之人”冰夷五只爪子踏在地上,每一只都摧毁了几根树干,它倒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是。”剑侠客眼睛都不眨地回望着它,灵力上的差距是使他不舒服,但是他并不畏惧冰夷。 “吼”冰夷并没有再去追问什么,只嘶吼了一声,便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汝等在这里等吾,吾有桩旧事要了。” 它不说,自然不会有人知道它口中所谓的旧事为何。但听它的语气却像是要帮他们了 否则也不会苏醒揭开符文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他们的身份。而且,并没有出手伤他们,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冰夷盘旋在神木林上空的位置,久久才离去。 “好,好冷啊”早就有族人忍受不了这寒冷了,一直发着抖。只不过神木林的族人见惯了奇闻怪事,遇到真龙,即使面对突然变天的恶劣,也是敢怒不敢言。 直到确定它离去之后,所有不管熟不熟悉,抱在一起的人这才松开了手。 “大家不要恐慌。”巫蛮儿不能放任族人惊慌失措,现如今,族长不在,大事小事都得由她负责:“先听我说。” 人群之中还是维持着嘈杂的状态,并没有人注意到巫蛮儿在想方设法地控制局面。 杀破狼见状,立即吼了一嗓子:“安静。”不得不说,长期积累的结果就是全面的爆发。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一旦吼起来,可是中气十足。 人群之中立时屏气凝神,全都看向了巫蛮儿这边。 巫蛮儿冲着杀破狼微微颔首,才说道:“冰夷是上古神龙,也曾经是一方守护神。刚才的各种异象不过只是它再次现世的征兆而已。大家千万不要恐慌。守护好神木林,才是抵挡蚩尤破封带来的危害的关键所在。” 不是她说话总是两句不离蚩尤和武神坛的,而是,这是不可避免的火烧眉头的要紧事。 不三令五申,怎能加强所有族人的重视,一起来众志成城对抗蚩尤呢 提起蚩尤,武神坛这边早已是一锅乱象。蚩尤金身最外面的一层封印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剥落,聚在武神坛附近的各种生灵更是感受到了绵延千万里的至寒至冷,慌不择路,甚至掉落进了满是戾气的河流之中。 不会浮水的本已占了大多数,又加之里面汹涌澎湃的戾气,谁掉进去,就好比进入了大熔炉。 不到一时半刻,河流上漂着的便是一具具死尸,散发着冲天的恶臭。 “唰”,冰夷排开身体四周包裹着的层层叠叠的云气,露出一只龙头来,两只眼睛之中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几百年来,不曾使用这幅身躯了,但用起来的感觉是真好。凡人都说,画龙点睛,眼睛是最传神的部位,它也这么认为。 “蚩尤,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冰夷确实是蚩尤的死对头,一旦恢复了真身,就想着前来查看封印:“炎黄的后人尚在,你出不来的。” 蚩尤被封印了几千年,这几千年中想要挣脱封印的心一日不死,最听不得的便是这种话了,“冰夷,若不想再受一遍无身之灾,就给本座滚。” 谁也不知道当年冰夷为何会失去真身,沦落成一匹马的外形,但是,这一点无疑会成为冰夷永远被抓在蚩尤手掌心之中的小辫子。 “告诉你,你也别太得意。”云雾散开,冰夷已经离开了武神坛。这里骤然下降的气温才得到了控制。 “大家现在赶紧先回屋里吧。”巫蛮儿张罗着族人找安全的地方藏身。 蚩尤的封印就在刚才短短几秒之间有了重大突破,使她更不敢掉以轻心。面对随时会来的风险,她不能把神木林的族人全部放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不仅如此,冰夷目前的态度对他们天命之人而言亦是十分重要。是敌是友,更是直接关乎日后的大战。 “它来了。”剑侠客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这种寒冷,是玄冰刺和冰夷才能发出的温度,只有昆仑神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才拥有这种铺天盖地的气势。 这么快去而复返,大家心底隐隐有着一个猜测,它去的不是别的地方,就是离神木林不远的武神坛。 林木掩盖之中,几道微光闪了一闪,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召唤出了自己的武器,并且紧紧攥在了手心之中。 “吾不是汝等的敌人。”冰夷没有迟疑,直接在空中俯冲下来,一道刺眼的蓝色光芒闪过。 一位银白色长发披肩的男子双手背着站在众人面前,他的脸庞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剑眉星目,神采飞扬。 “你是冰夷”骨精灵不敢相信,这会是那个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龙吗虽说神兽一类,确有无上灵力,但这容颜也真算得上逆转时空了。 “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缘法。”冰夷没有回答是,在他看来,这问题真是白浪费口水:“缘法到了,蚩尤的美梦自然也就到头了。” 将它千万年置于冰火两重天的死局之内,这笔帐,一定要让蚩尤付出惨重的代价。 345 风止,云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冰夷的立场自然十分清楚。至于有没有可能是阴谋诡计,那倒完全不必多虑。 冰夷是出了名的守约,这一次,相信也是一样。 “那好,说到做到。”剑侠客伸出自己的手掌来,等待着冰夷的击掌。 “吾会来找你们汇合的。”冰夷纵身,又变身为龙,飞往了云端。 厚积才能薄发,可自己经历了上千年的懈怠,力量大不如前。它需要回昆仑山好好抓紧时间修炼一段日子。 剑侠客看着云气里若隐若现的龙尾巴,眉头不自觉又挤在了一处。骨精灵忍不住轻推了他一把:“这是个好事,你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没有。”剑侠客矢口否认。有帮手,他没有还苦着脸的道理。只是有感到蚩尤力量的强大而已。 至于他的眉头为什么会皱起来,可能只是习惯性的一个动作。更何况,内心深处,对于未来的天命之战,他并不是可以完全放下心来的。 蚩尤的实力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看来,我们还是得去那个山洞里一探究竟。”飞燕女思考再三,虽然那山洞被骨精灵他们说得神乎其神,但是她要是不亲眼见证,总觉得白白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很是可惜。说句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龙太子自然赞成,即使他的武器一直都是东海龙宫水晶宫里的镇宫之宝,但是想要达到无懈可击,恐怕这一遭是必走无疑了。 “实在对不起。”逍遥生听到二人这么说,心头最先涌上的感觉居然是愧疚:“那些精铁”根本带不回来的。 这才导致他们之前所有商量好的计划全部都不作数了。 “杀破狼,你和巫蛮儿不去吗”飞燕女很好奇另外一边两人的无动于衷。 巫蛮儿在忙着安抚族人,还要安排之后一系列的事宜。总不能没有眼色地去问她吧。这样一看,似乎只能去问杀破狼。 这话似乎杀破狼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用手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照理说,去神山是势在必行。但是,眼下神木林的事情,已经够巫蛮儿忙得焦头烂额的了。 这个时候,她是脱不开身的。可倘若唯一知道事情原委的自己,又不能留下来帮她。总感觉特别的不仗义。 “还是,不了吧。”这就是杀破狼最后给出的决定:“总有机会的。” 离蚩尤破封不是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嘛,只要等巫蛮儿忙完手头上的事,他相信,到时候会有机会的。 龙太子和飞燕女按照骨精灵等人的描述,悄悄接近了武神坛,想从这里绕过去。运气不错,这一次,蚩尤同样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直到二人的身影渐渐离开了武神坛,蚩尤的金身上哗啦掉下一块石块:“天命之人,可不要得意得太早。” 一次次地来他武神坛,若是一次还可以忍,多了那就是明摆着的挑衅。蚩尤绝不可能容忍,可他能感觉到封印的效力快被解除了,实在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出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陪他们去,真的没问题吗”斜睨了剑侠客一眼的骨精灵状似无意地问道。 “那个红发女看起来对我们了如指掌,龙太子他们没问题的。”剑侠客回答的小心翼翼,不时地偷偷观察着骨精灵脸上的神色。生怕自己的哪一句话说得不恰当,又把骨精灵惹怒了。 “哼,知道就好。”骨精灵丢下一声冷哼,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着骨精灵离去的身影,剑侠客知道,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不过,他单手撑起,跃然跳到了一棵粗壮的树枝上,这里坐得高,看得远。“那个红发女人到底是谁呢” 大敌当前,想这些确实是不应该。可是,那个红发女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感觉像是在告诉自己,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过往似的。 虽说女人很麻烦,但是也架不住总有这样一个人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吧。剑侠客有些心烦。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坐在高处的剑侠客百无聊赖,正在晃腿。视野里却瞥到了刚刚离去不久的龙太子和飞燕女:“他们怎么这么快” 他立刻跳到地上,转头冲着屋里的众人喊道:“龙太子他们回来了。” 不等里面的人出来,他就抢先迎了上去:“你们失败了” 若是成功的话,里面的考验重重,困难层层,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可若是失败的话,那这俩人溢于言表的笑容又作何解释 剑侠客不由地多打量了他们二人几眼,本来还想着卖个关子的龙太子和飞燕女,被剑侠客这么一看,看得发毛,索性一股脑儿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出来:“那个红发姑娘很好说话,我们一进山洞里,就恰巧碰到了她站在洞口边。” 当时还以为她是特意等在那里的,现在细细想来,她抱着双臂,靠在山洞的石壁边,神情颇有些化不开的哀伤。 “之后呢”剑侠客掏了掏耳朵,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红发女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心了 飞燕女嘻嘻笑道:“红发姑娘知道我们的来意之后,就主动把我们带进去了,把我们的武器全部锻造好了。” “她这是歧视啊”剑侠客虽然为同伴的成功感到欣喜,但更多的则是愤愤不平。 此时,正好骨精灵和众人出来见到了这一幕。骨精灵忍不住点头附和着剑侠客:“你就这句话说到了点上。” “哦,对了。”飞燕女在众人身后寻找着什么:“巫蛮儿和杀破狼他们呢” “他们啊”这个问题,居然没有人一时可以答得上来。刚才那俩人还在这里忙着安抚神木林族人呢 神木林正中央的议事厅内,巫蛮儿经过斟酌,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我们若不能及时阻止蚩尤,那第一个遭殃的必定就是神木林,也就是你们大家。” 她知道故土难离,也理解他们想留下来陪同着天命之人浴血奋战的心情。但是,族长不在,她就得对所有族人负责。 此时此刻的她,不仅仅是天命之人,更是神木林的一员。 “我们不走。”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有些气鼓鼓地说:“我们不是孬种。” 346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人群中立时有人高举着双臂,应和着:“对,我们不走” 神木林的族人和三界那些教授法术的门派一样,每一个人都身怀法术,懂得操控灵力。但是,面对实力相差悬殊的蚩尤,不还是等同于送死嘛 巫蛮儿静静地等着人群之中复归宁静,才继续说道:“大家先听我说,你们之中有孩童,有妇女,还有老人,实在不应该被牵扯进来。若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了无牵挂的一个人,那神木林或许还需要你们。” 她故意又顿了一会儿:“可你们不是。” 族人鸦雀无声,每一个人心里都同样纠结。 身为神木林的族人,每一个人都得到了先祖的劝诫,他们是蚩尤攻入三界的第一道防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临阵脱逃。 可话说回来,若是孑然一身,自然可以放开手脚去大战一场。可是,大家都不再是一个人了,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生离死别在这种情形下,是最煎熬的。 都说,无欲,则刚,有欲则寸步难行。可人还只要可以思考,他的私心就会存在一日。又怎么能做到真正的无欲无求呢 “可,我们能逃去哪儿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似是下定了决心,哪里都不去,一定要留在神木林才行。 “天大地大,倘若蚩尤真的突破封印,那么三界都将会成为炼狱,逃到哪儿都必是一死。”他们并没有被巫蛮儿的几句话说得动摇了决心。 “我们誓与神木林共存亡。”几个年轻人带头宣誓。 很快,人群之中爆发出了呐喊声,皆是:“与神木林共存亡。” “哎”劝不动任何一个人的巫蛮儿心里有些疲累,她不知道怎样劝说才能阻止这必将堕落进深渊的局势。 “这样很好啊”杀破狼突然带着众人进到议事厅里,这句话则是出自骨精灵的口中。 难免让不少人都有点错愕:“三界真要蒙难,逃到哪里都是一样。与其躲起来做缩头乌龟,为什么不背水一战”一直以来习惯于把所有问题和责任都扛到自己肩上的天命之人,一时无法理解骨精灵说这话时的心情。 骨精灵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谁又能说,我们一定会输” 场面一时僵住,还是剑侠客率先打破这种僵局:“对,我们一定不会输的。” 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剑侠客微微有些尴尬,忙伸手推了推自己身旁的众人:“有点信心嘛” “那好,大家各司其职。随时严密监控武神坛,有任何异象速速来报。”巫蛮儿不得不在众人的一致决定前妥协。 等到人群散尽,整个议事厅里面只剩下了天命之人的时候。巫蛮儿定定地望着骨精灵,好像要把她看透一样:“你为什么这么说” 骨精灵明白,她一直以来心底里产生的这种所谓的“消极”,是不会立时被大家接受的。她只能耐着性子说下去:“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谁的三界” 在场的几个人全部皱了皱眉头,骨精灵在说什么,他们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这不是我的三界,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三界,是所有生灵共同生活的三界。”骨精灵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推卸责任:“我们都明白,我们身上继承了炎黄之力,因此必将承担起所有蚩尤带来的大风大浪。” 骨精灵转过身子,今日算是开诚布公了,以往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憋着。不知道面向阳光,勇气会不会大一些:“蝼蚁虽小,却可食象。我们的元神几经破裂,又辗转聚合,为什么没有一次可以真正打败蚩尤” 真正意义上的战胜蚩尤,绝不是倾尽元神之力,只能封印其个五百年乃至于上千年。也绝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式的玉石俱焚。 自打血枫林中另一半也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有关这个问题,她常常会问自己。 “是我们还不够强。”龙太子攥紧了拳头,那种元神被剥离出体外的滋味,他不想再尝一次了。 “不是。”骨精灵毫不客气,直接反驳了龙太子的回答。 她一直怕同伴们发现她深埋在心间的阴暗面,可是今天神木林的这伙族人,居然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可以把这些话都敞开心扉全部说出来。 “连蚩尤都明白的道理,我们却明白的太迟了。”骨精灵语气中居然有那么一丝遗憾:“他在武神坛招兵买马,不只是为了拖延我们,制造源源不断的麻烦。就是因为,因为他意识到了,再强大的力量,也忌讳孤军作战。” 现在想来,炎黄当年魂飞魄散之际,之所以把元神散成了那么多的碎片,而不是一个两个,也是出自于这方面的苦心。 “我们是一个集体,并没有孤军作战。”巫蛮儿接过骨精灵的话茬。 “是吗”骨精灵轻笑,“我们的优势明明比蚩尤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却不能物尽其用。” “你是说”剑侠客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该站出来对付蚩尤的,不应该只有我们几个” 骨精灵心里欣慰了些许,总算有一个开窍的了,“嗯,还应该有着更多,甚至是所有三界的生灵,都应当如此。” “怎么可能”这回连反应慢半拍的逍遥生都听不下去了:“若是打败蚩尤的重担应当交付在他们身上,那命魂之玉该做何解释”获得命魂之玉,终将成为天命之人,踏上天命之战是不变的宿命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火朝天。骨精灵就这样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几人的反应,心头是按耐不住的失落与微凉,果然,还是没人能够理解她吗 剑侠客一双温暖手掌轻轻捏紧了她的肩头:“我支持你。” 骨精灵知道,剑侠客一定会支持她的。不是因为个人的感情,而是平常和他相处的过程中,自己总会透露出这么一点似有似无的“消极”,来观察他的反应。 他的反应,当然不是排斥。因此,最坏的结果就是,还有剑侠客一个人和她是站在一头儿的。 那么,其他人呢骨精灵不能去左右他人,毕竟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也曾经同样存在在她的脑海之中。 347 改天,换地 就在有些万念俱灰的时候,没怎么加入探讨的狐美人忽然开口:“我倒是觉得骨精灵说得对。” 这个确实不应当是寥寥少数人就能完美解决的。不然,怎么就连炎黄二帝都会葬身 “可是,命魂之玉”逍遥生心心念念想着命魂之玉的事情。他觉得,那就是继承天命最好的凭证。 好一个迂腐的书生啊 狐美人用指头轻轻戳了一下逍遥生的脑袋:“麻烦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搬教条” 骨精灵眼见着终于有人站出来理解她,便又重新充满了动力:“我的意思并不是说,要我们抛弃了使命。至少,要在现在的基础上,最大程度的从三界借力吧。就好比神木林。” 知道骨精灵意有所指,虽然心底还是被骨精灵这样一番话震惊了不少,但是巫蛮儿已经不知不觉将情感的天平倾向了她的那边:“就依你所言。” “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设防了。”骨精灵知道巫蛮儿忙得很,整个神木林不知为何现在全都得由她掌管。 话说,以前的那位族长呢怎么这次来,始终都不见他的踪影 骨精灵边往门外走着,边回头打量着议事厅。连这里都不见族长的踪影,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想想有什么事都要被支开的龙太子和飞燕女,似乎也从侧面再次证实了这一猜测。 整个偌大的议事厅转瞬间就只剩下了巫蛮儿和站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的杀破狼。 杀破狼拥有一双幽蓝色的眸子,在暗处死死盯着一个地方的时候,直叫人发冷。即使是习惯了他存在的巫蛮儿都有点受不了:“你有什么事,过来说吧。” 足足可以容纳上百人,甚至上千人也不在话下的议事厅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叫她心里无所适从。 “以前,族长就常常喜欢站在这里。”巫蛮儿站在窗棂下。那时她还不明白,被关在窗外的风景再好,又不能亲手去触摸,有什么好看的也失去了它的意义。 现在,站在同样的位置,肩负着一样的责任,她似乎懂了,为什么族长喜欢站在这个位置。 “你在看什么”得到巫蛮儿允许的杀破狼缓缓向这个方向走来。外面不过就是一丛丛的树木花草,看了十几年,早该看腻了吧 “这里,视野很宽广。”巫蛮儿双手撑着窗框,轻轻勾起了嘴角。 每当日暮西沉,月色披满千家万户的时候,站在这个方向,看得尤为清楚。作为守护神木林的族长,身为带头人,能看到族人平安喜乐,就够了。 “他们会保护好神木林的。”杀破狼好像知道巫蛮儿在担心什么:“也会保护好自己。” 或者,换句话说,只要他们可以赶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及时阻止了蚩尤的诡计,不就可以避免惨剧的发生了吗 议事厅外的众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他们需要用这神山中的精铁来为飞燕女和龙太子的武器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锻造。 “没有里面浑然天成的条件,我们就得用兵器锻造图了。”剑侠客从怀里摸出一卷图轴来,顺势往空中就是一抛。 这样的法子,虽然极其消耗体力,但是实际上却是他们所有人一开始的打算,也是锻造最传统的方式。 至于山洞里精铁可以自己锻造兵器,还有红发女人的相助,是可遇不可求。不代表每一次都有这样的好运。 “我们也去吧。”杀破狼拽过呆在原地的巫蛮儿,一来精铁既然都取回来了,锻造神兵又是势在必行;二来,就当散散心了。 触景生情,巫蛮儿越站在这里的窗棂下,越会想到族长身上的旧事。 “这些精铁怎么还有剩余”骨精灵看了看一边多出来的几块精铁,不免有点疑惑。 那个红发女人不应该会这么大方才是啊更何况,这大不大方也不应该由她说了算,这些精铁形成复杂,用到何处应该是要有明确的方向的。 “你忘了”狐美人笑笑,“还有杀破狼和巫蛮儿他们俩呢” “你瞧我这脑子。”骨精灵讪讪地笑了笑,自己光想着刚才在议事厅里说的那番话了。以至于眼前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连一点独立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还以为你们忘了我们呢”杀破狼和巫蛮儿一前一后从里屋走出来。 “行了,人也到齐了,那就开始吧。”剑侠客催促着,锻造图里富涵了大量的有用信息,他并不希望给外人有任何的机会看到。 四把兵器分列四角,而锻造图则一直悬浮在半空之中,阵式一成,一股强大的气流直接从锻造图中窜出来。 众人不由地都抬起手来遮挡,可脚下却十分诚实地后退了几步。不是他们想要后退,而是这气流实在强大,根本接近不了其中。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锻造图中生出,像是蓄势待发已久,一出现,就直接连接了天地。继而,那道细长的光芒不断地变粗,直到将四把武器都涵盖其中,这才不再增长。 “大功就要告成了。”龙太子已经注意到自己的长枪发生了变化,隐隐的兴奋带动着他,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一探究竟。 相比较于武器放置在阵式中的那四人,剩下的几人理智得多。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希望阵式赶紧成功,刚刚那道冲天的光芒,他们不信蚩尤没有察觉。 这么大的动静,他就是不想察觉也难吧。 武神坛那边还在熙熙攘攘地涌动着兽潮,它们除了是随风摆,无远见的生灵之外,更多的则是在三界之中处于最下等的位置。 他们虽然同样不希望看见战乱,但是若战乱可以使他们改变现况,那也是在所不惜的。 因此,他们巴不得蚩尤尽早脱离了封印,不为别的,单是这天下也该换一换了。 “蚩尤大人。”梦单膝跪在地上,向蚩尤报告着他连日来的成果。 蚩尤并没有屏退其余的闲杂人等,于是武神坛前这一片空地上,挤满了各色物种。谁都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毕竟是手上沾染了鲜血,可从梦的嘴里说出来,好像一切又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348 长安,风云(一) “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就开始了吗”蚩尤一声冷哼,这令在场的其余生灵感到寒气逼人。 梦也抵挡不住这样强势的戾气,本来还是单膝跪地的他,不知何时双膝全部跪倒在地,整个身子都是往前倾的姿势:“属下有要事禀报。” 他不得不再说一遍,那道该死的金光吸引了蚩尤的全部注意,害得他再次在其面前俯首称臣。 看着沾染了泥渍的裤子,梦才意识到,原来奴性这个东西也会上瘾,即使自己明白这种悲哀到尘土里的卑微实在不值得同情。 “有何事”神木林的方向渐归宁静,蚩尤终于不把满心的愤怒聚集到了那里。 “长安已经被属下种好了戾气的种子。”梦也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想活下来的他,竟然会在他人的痛苦中寻找到快感,并且似乎乐在其中。 原来,恶念一直都存在,只是有没有表露出来而已,但凡有一个引子,它们就会原形毕露。 “你做得不错。”蚩尤不吝夸赞,这样不吃力就可以讨好的活,他做起来乐此不疲。 当天命之人尚被蒙在鼓里的时候,三界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唐都城长安的街头,关原正在慌忙地扣着大唐官府紧闭的大门:“师父,你快开门” 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民风淳朴的长安街头,不断发生暴乱。回想以前,长安就在天子脚下,路不拾遗和夜不闭户是常事儿。 偶尔需要动用官兵,也多半是微不足道的口角引起的。可是,几天里,不断有人闹事,最反常的就是,商人和顾客都会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就大打出手。 大唐官府都迫不得已派出弟子去平息事端,几乎算是倾巢出动了,导致弟子们再返回的时候,大唐官府一片狼籍,似乎招到了某些人不怀好意的袭击。 这才会出现眼前的一幕,大白天,大唐官府大门紧闭,关原满头冒着汗,不断捶打着门板:“师父,您倒是快开门啊” 程咬金此时正背着一双手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就在今晨上早朝的时候,唐皇也亲自提到了这一点。 这应当不是巧合,是早有预谋才对。整个长安城,大唐百姓的脾气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变得乖张暴戾,只有皇宫之中是唯一的净土。 皇宫之内一切井然有序,明明和外界只有一墙之隔,缘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墙内墙外,俨然两个不同世界。 唐皇和程咬金一致得出结论,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操控,目的尚且不清楚。 皇宫建造完全符合风水设计,又引入神兽镇守,自然一般的邪魔妖祟难以接近。不仅如此,大户人家的宅院建筑也比寻常人家考究许多,他们也因此不至于被过度侵蚀。 “现在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指向了蚩尤。”程咬金在庭院之中来回踱步,并且不时因为心烦气躁而将一头束起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师父”程咬金在里面烦得要命,关原在门外也急得要命。 “啧”关原一拳砸向门板,关键时刻只能对不起这扇门板了。他抬起右腿,把浑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腿部,咣当一声,门板被踹了个稀巴烂。 还好这是后门,并没有真正的大门那样坚固,要不然,以他目前的修为是绝对踹不开的。 关原跟着被踹烂的门板一起踉跄着跌进了庭院里,正对上一副错愕表情的程咬金:“你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 纵然他年轻的时候也算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可毕竟现在年纪摆在这里,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一惊一乍。 关原揉着自己有些发麻的右腿,顾不上自己师父的苛责:“是,是玲珑阁那边出事了。” 玲珑阁的情况火烧眉毛,根本不是他们几个师兄弟可以摆平的。更何况,那玲珑阁的阁主卿月,不是程咬金的女儿嘛这个事情,还真的必须要师父出面才行。 果不其然,程咬金脸上本来还因为关原的毛毛躁躁有些愠色,现在哪里还有一点这样的表情,全部都是担忧:“快带我去。” 二人火急火燎地赶到玲珑阁那边,这里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长安风气真的大不如前,以往有什么事情在闹市街头发生,纵然少不了好事者的围观,但谈论多半也只集中在事情发生的表面,事后最多也只会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现在入耳的全部是恶言冷语,入目的更是不忍直视。 一排排的人拿着各种发臭的菜叶蔬果,毫不客气地往玲珑阁的牌匾上招呼。之所以还没有发展成潮水般涌进去,就是因为还有几名大唐官府的弟子在顽强抵抗:“大家先不要动手,这里面是误会。” 程咬金虽然一头雾水,但为人父的惯性迫使他冲上去控制现场:“这是天子脚下,大家收敛点儿。有什么事情,自有官府处理。” “呸”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听都不听,就在地上啐了一口,还把手中的菜叶扔在了程咬金身上:“狗官” 脾气再冲,毕竟也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还是一个走路都摇晃的老人家。这菜叶子连程咬金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挨上,就垂直掉落了下去。 程咬金半生戎马,哪里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狗官,他同样憋了一肚子火气,奈何对方只是个老者。 有火撒不出,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彻底使他手足无措起来。 那菜叶子不过是擦着老者身前一位妇女的头发滑落,稍稍挨到了衣角,那妇女就由看热闹的变成了闹事者,只见她回身一把揪住老者的衣襟:“你拿菜叶子砸老娘,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包括程咬金在内的大唐官府所有人全部都愣在了原地。一个老者动辄就拿菜叶子妄图伤人,一个妇女更是丝毫不注意外在形象,当街就想对老人不敬。 这还是那个民风淳朴的大唐子民吗人群之中各种莫名的纠纷越闹越大,不止一处在骚乱,明明是来玲珑阁闹事的众人,突然又起了内乱。 程咬金无奈地扫视人群,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时机,他悄悄给关原递过去一个眼神。他目标太大,若他突然不在了,这群人岂不彻底闹翻天 349 长安,风云(二) 关原会意,趁着人群慌乱之际,他偷偷绕到了后门的位置,“乓,乓”他心里默念,一定得快来人啊 现在外面那群人虎视眈眈地不怀好意,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合起伙来一致对外。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来,偷偷打量着面前的来人,等确定是谁之后,里面前来开门的人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只留了将将够一个人通过的位置出来。 关原苦笑归苦笑,但还是不敢慢下自己的脚步,轻轻歪过身子挤了进去。 开门的人顿时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着诉苦:“关原公子,您可来了您都不知道” 如果纯粹只是诉苦,那关原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自己和卿月的暗卫翼城自打从云曦走了那么一遭,展现了实力之后,一下子晋升成大唐官府中炙手可热的师弟。 又恰逢长安这些糟心的事情频起,不少弟子叫苦连天的第一倾诉对象都是他,原因就是他在这方面有着经验。 他也很无奈,可不好驳掉别人的面子,就苦笑着倾听了下来。其实,他办的那件事和现在长安城中的事情哪有什么关联啊 其中,当以那名叫华烨的师弟为最,那一个人功力全开地说起话来,整个大唐官府的弟子都说不过他去。 没想到,跑着这里也是一样的情形。 “行了,快带我进去看看。”关原实在不愿意看到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模样,赶紧推了一把来开门的男人。 男人也就半推半就地带着关原往卿月的房间走去:“东家在里面,关原公子,您一会儿走路的时候轻一点儿。” 外面聚集了那么多来闹事的无理取闹的家伙,最先承受压力的只有卿月一个人。因此,这段时日东家的状态特别糟糕。 偌大的房间里,光线之中夹杂着细碎的埃尘,轻轻地飘浮飞扬着。明明很暖和,关原却自打一踏进来,就感受到不属于阳光的寒冷。 “卿月”关原连声音都尽可能地压低,生怕打扰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女子。 “你来了。”卿月嘴唇发干,已经有很久没有进水的她,精神状态也随之下降。 “外面,人还是没有散吗”卿月连头都不带转地就问。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在这里站住脚,却没有想到,被这突如其来的无中生有的诽谤一下子打入了谷底。 以前的坎坷,她咬咬牙就能扛过去了。可是,这一次的事端,远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 关原不知该怎么回答,面前的女子明明几天之前还是嘴下不饶人的一阁之主,现在憔悴到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其实,这,这也是个好时机啊。你借此机会,好好休息几天。” 他不会安慰人,但同样知道该规避这个敏感的话题。 “把窗户打开吧,这里太闷了。”出乎意料,卿月并没有死死揪着这个话题,而是要关原将门窗打开好方便通风。 “有谁胆敢造次,就将动乱者压入大唐官府的牢狱。”程咬金被人群挤得站不稳脚跟,不得已出此下策。 其实,了解他的人都应当知道,虽然唐皇器重程咬金,还特意允了他押解罪犯的权利。但是,大唐官府的牢狱从来没有关过人。 更何况,对方只是迷失了心智,手无寸铁的百姓啊。再有,法不责众,这里的人牢狱也装不下。 似乎一切都应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程咬金却低估了这些百姓的实力。 原本还有着什么东西在压制他们,没有特别的为所欲为。但程咬金这样一番话,却是等同于虎口拔牙。 当即就有人带头说道:“狗官,别动不动就拿抓人恐吓我们。” 什么叫做一石激起千层浪,程咬金在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抑或是在仗势欺人。 不过,这往往是治理街头动乱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哪想得今日会招惹来这么多的不满。 “他是来护着玲珑阁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人群开始一阵骚动,继而就开始推搡着往玲珑阁里面涌入。程咬金伸着两只粗壮的臂膀,却也拦不住这样的大势所趋。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无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停地拉扯着几个身边的百姓:“大家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好不好” 根本没有人会听的,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在玲珑阁上找茬儿,不见到所谓的大东家,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门终于抵挡不住,在人潮的面前,它简直比一张纸还要脆弱,随便一戳,就破了。 程咬金急得都要跳起来,不断招呼着大唐官府的弟子:“快,你们快进去守着,不敢让他们打人。”话是这么说的,他自己也不敢懈怠。 紧随着人潮挤了进去,不过就是晚了几秒,被收拾地妥帖整齐的玲珑阁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到处都是各种废弃的碎片。 “哎”卿月也听到了动静,那些东西可是她费尽了心思,去了各地,才搜罗来的好东西,今朝就要被付之一炬了。叫她心里怎能不作何感受。 “你如果还想保住它们,就给我站起来”关原居然眼眸中渲染出了愠色,好像曾经带着纨绔子弟名号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躲在这里,自怨自艾算什么本事” 他曾经是有过不服气,但是和卿月手下的翼城共事,听了不少她的故事,后来回到了大唐,更是避免不了和她正面交谈。 卿月在她眼里一向不是娇柔的千金大小姐,他不信,现在这么一点儿危难就把她打倒了况且,有大唐官府的弟子在,护她周全不是什么难事。 卿月听闻此言,似乎真的有不少触动,直接回眸,定定地望向关原,好像要看透他的心思似的:“我不会躲。” 关原被她这一盯,双颊早已染上了红霞,见此,巴不得随意回答一下,好把她的注意力引向别处:“那,那你就证明啊” 卿月撑着地板站起身子来,细心抚平了裙子上的褶皱,不顾阳光下的细尘在身旁穿梭:“玲珑阁,不是他们可以消遣的地方。” “东家”几个做下手的在卿月屋外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见重新振作旗鼓的东家,除了惊异,更多的是安心。 350 长安,风云(三) “嗯”,卿月微微颔首:“今日无论怎样,一定不能让他们毁了玲珑阁。” 她也真是可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清清白白的,根本不像外面那些乌合之众所说的,黑心钱这样的话就是故意诽谤,她更应该理直气壮才对 刚和众小厮表明态度,后院里从四面八方就涌来了人群。其中还混杂着大唐官府的弟子。卿月眼睛尖,一眼就瞥到了其中的程咬金:“爹” “你,你该不会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吧”虽然不太可能,但他明明站在人群之中,怎么解释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听我说,好不好”程咬金犹不死心,费力地从人群之中挣扎出来。 “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关原跟在卿月身后走出来,既然有师父处理,那暂时也轮不到他,还不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也好对症下药。 卿月看到这一幕,本来就窝火,又听到关原这么问,就情不自禁地翻起了白眼:“我也不知道,总之,趁火打劫吧。” 长安百姓无理取闹,自私自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关原居然跑来问她,又不关她的事 大致情况,不过就是因为,嫌弃玲珑阁不允许他们上三层参观,还有强安到她头上的“为富不仁”。 “师父,怎么办”几名弟子一直拿着自己的剑,尽力在控制场面。可是,百姓可以不讲道理,他们却不能同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除了让人诟病,什么作用逗起不了。 程咬金焦头烂额,他就是在战场上和敌人厮杀的时候,也从未感受到这种棘手:“乖女儿,不如,不如拿些钱赔给他们” 他试探着向卿月开口询问,这是她的资产,他没有资格替女儿做决定。可是,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之所以会闹事,不就是因为仇富嘛 只有钱可以摆平了。破钱消灾还有用的话,完全不用把人也搭进去。 哪想到一直表面上看起来还心平气和的卿月,这下子却是说什么都不干了:“凭什么” 这个孩子一身傲骨,程咬金就知道事情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顺利发展下去:“破钱消灾。”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他还故意拉长了之后那两个字的语调,就是希望卿月能重视起来。 卿月脸色苍白,毕竟很久没进过食,也没吃过饭了。但这不服输的劲头一旦上来,竟然使她强撑着几分力气,快速走到了人群之中,就推开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伙。 “玲珑阁每一分钱,都不是你们应得的。”她定定地扫视着乌泱泱的人群,“这里不欢迎你们。” 她并不是要抱着钱财宁愿躺进棺材也不愿求个圆满的人,但是前提条件,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至于那些怀着歪门邪道的龌龊心思的家伙就应该有多远滚多远,休想来分一杯羹。 “有钱,大家就应该一起分。”这些人早已丧失理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卿月被推着一个踉跄,跌进了关原的怀抱里,柔若无骨的腰身靠在他的手臂上,令他面颊一红:“你,你小心点。” “老天啊,这究竟是造的什么孽”程咬金仰面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唐官府听令” “弟子在”这一声声应答响声震天,居然把乱糟糟的场面一时唬住了,鸦雀无声安静得很。 早知道,就拿出些迫人的气势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把带头闹事者收押进大唐官府的牢狱。”程咬金毫不客气地下令,之前本想平息事端的他,在卿月的一番坚持下改换了主意。 一场闹剧终于不咸不淡地收尾,众人早已是身心俱疲。关原向满面愁容的程咬金主动请缨:“师父,今晚就由我驻留在玲珑阁好了。” 关原知道,多事之秋,作为大唐官府的主心骨,程咬金没有办法留下来,但他又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正好,大唐官府守卫虽比不了皇宫,但好歹也算是森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况且,卿月那个样子,他总是看了心头紧紧的,还是就守在她身边,心里也好受一点。 “辛苦你了。”程咬金没有废话,再叮嘱了一遍关原,无非就是万事顺着点儿卿月,好男不跟女斗之类的,便仓促带着众人离去了。 这回出来,大唐官府没有留什么弟子驻守,他根本不敢在外逗留。 一众师兄弟跟着程咬金离去,玲珑阁的后院霎时变得冷冷清清。 卿月面无表情,但看上去心情还不至于太糟,她眼眸低垂着:“把这里收拾一下,该扔的就扔掉吧。” 各种瓶瓶罐罐,平日里但凡只要有点瑕疵,就称不上上品。更别提现在了,漆剥落还算好的,大部分已经碎成了一片片的。 玲珑阁只在乎珍宝,不需要瑕疵的废物。 “你”卿月把每个人的工作都吩咐了一遍之后,才看向关原,喉咙处上下翻动着,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累了,就歇着吧。”关原主动打破尴尬,“这里交给我。” 卿月弯了弯嘴角,关原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勉强:“翼城,玲珑阁今晚麻烦你了。” 翼城关原听卿月这么一说,才猛然想起来,玲珑阁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呢可是,自己每每来玲珑阁的时候,都不曾和他打过照面。要不是那项特殊的任务需要彼此合作,自己怕是永远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 全身黑衣的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听闻此话,立马从屋檐上翻了下来:“是” 看着犹未反应过来的关原,卿月便解释道:“暗卫,不躲在暗处,还叫什么暗卫。”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只不过,人家的暗卫是成群结队,而她只有翼城这一个。 在她看来,翼城一个却抵得上十个。谁叫人家不是凡人呢:“幸苦你了。”她微微向翼城颔首。 卿月转过身子回了屋里,合上门的一刹那,眼角无意中瞥到了灰蒙压抑的天空。 她本生活在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可惜现在却要面对着比金戈铁马,比勾心斗角还要残酷万分的现实。时间太久了,久到就连她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的,哪个又是虚假的。 351 自报,家门 “关原,你,你睡了吗”这一夜,卿月辗转反侧,有一个有关于她自己的秘密,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程咬金。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卿月的食指还没挨到木质的门板的时候,就被人拉开一条缝。 关原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他知道,在她面前,从来不用在意男女大防。 卿月却摇着头,后退一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她还是心中免不了腹诽,什么叫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真的令她浑身难以自在。 又或者是,习惯了在这个世界穿身以往不被任何人和任何事物羁绊的感觉吧。 “哒,哒。”卿月一路低着头,玲珑阁的主楼里,只能听到陈年的旧梯被踩得咯吱作响的声音。 她不说话,关原也不好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去询问,空气一阵难忍的死寂。 “你知道”卿月终于开口,这时的二人已经来到了平日里众人想要削尖脑袋都进不来的三层:“为什么我要设那么多规矩吗” “规矩”这可让关原如何回答,玲珑阁的规矩还真不少,不愧是女人当了东家,婆婆妈妈倒是没有能彻底杜绝。 卿月足尖轻点,整个身子不自觉地跟着舞动起来,一袭拖地的长裙跟着她悠扬摆动。 “这舞”关原虽然不喜欢看女子搔首弄姿似的舞蹈,但是毕竟出身大户人家,这种场合见得实在是太多了:“这舞,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他也知道,搔首弄姿这个形容是过分了,但可能是由于自己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的原因,对这些扭来扭去的舞姿就很难产生好感。 但是,卿月的这支舞舒和柔缓之中似乎又带着一些隐藏不住的节奏感,是非常强烈的那种节奏感。绝对和他以往见到过的都不一样。 还不等卿月回答,或者是关原进一步发问,三层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晦暗深沉,似乎坠入了漆黑的夜空。 “跟我来。”卿月停止了自己的舞步,反手抓着关原的手腕就往里走。 “你是谁”关原觉着这样的舞姿奇异,好不好看可能一时无法给出评判,因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远远超过了对其的第一反应。不过,凭着本能来讲,这舞确实比柔柔弱弱的扭来扭去要强得多。 又加之她之前说话的语气,他总感觉,卿月要说的,绝对是有关她真实身份的事情。 卿月不是程咬金亲生的事情,虽然对外守口如瓶,但是卿月早先和他全部坦诚过。既然如此,这样一个奇女子的身份,当然会引起他的注意。 “想必你也感应到了吧”卿月坦白:“这里是障眼法,还是一种很高深的障眼法。” 当年,她为了藏那个东西,没有任何能力与人交易的时候,得到这样一个阵法,天晓得她付出了多少。 也是正因为如此,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想要立足,必须在同行业做到最好,就不能有一点半点的保留。 虽然三层之中早先被她下了阵法,可是也不代表就此高枕无忧。卿月这才定下了每年会在特定的时日开放三层的规矩。 “所以,你刚才跳舞就是为了”关原一点就透,他已经猜到了,这舞步才是阵法开启的关键。 “是。”卿月笑笑,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劲:“之前天命之人也来过,我并没有跳这支舞,也就是说,第一层阵法没有解开,他们感应不到也是常事。” 这片漆黑原来只是阵法的第一层,卿月想给他看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接着走吧。”这里是她所有不愿说与别人听的秘辛。这个世界,她以为她会守着它们,直到最后一刻 再长的路总有尽头,再漆黑的夜也会迎来白昼,一如眼前。 卿月右手掐诀,无边的黑暗中四下飞出了颗粒大小的光芒。 “就是它。”卿月取下所有光芒汇聚而成的一块石头:“是它,接通了两个世界,是它,把我带到了这里。”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有些人,可能只是萍水相逢过后的几次相谈,却好像有着某种不能言说的默契与信任。 她这个秘密,来了大唐有多少年,她就守了多少年。她也从来没有想到,只不过是身为过客的她,会在这里遇到一个她愿意为之坦诚一切的人,而这个人,就是关原。 “你是山河社稷图里的人吗”关原从剑侠客口中有所耳闻。听说那里就是一个与三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卿月脸颊已经发起烫,她不知是该夸他聪明呢,还是该说他不开窍:“世界远远比你想象的要深远广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关原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而且一种恐惧竟然袭上心头。 不是这个世界,那么,如果,会有那样一天,卿月选择回到她那个世界去,那他该怎么办 “我生活的世界,不会有蚩尤作乱,更不会有法术满天飞。”卿月想想,还真的有些怀念:“那是一个很好的时代,很好。” 她尽量做到解释了,可是对于一无所知的关原来说,说再多也是枉然。 她不会说,眼前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游戏而已,游戏的结局也早就设定好了结局。所以,天命之人再如何努力,也难逃宿命的纠缠。 她是一名ser,兴趣爱好却并不仅仅局限于sy,常年混迹古风圈的她,真是一枚妥妥的二次元拥护者。 这也是为何会选择创立玲珑阁的本意,既然回不去了,那就要在这个时代,尽可能地做自己喜欢却很难涉猎过的东西。 只是,她也有疑惑。游戏世界中,自己的出现没有任何征兆与指示,甚至这个世界中的观音大士对自己的身份了如指掌。这难道就是所谓的bug 更令她不知所措的是,曾几何时,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山河社稷图的存在 一切的一切,是游戏中的设定,却又远远超过了其的控制范围。 观音大士答应过她,只要天命之人和西行取经之人双双完成任务,就可以帮她回去。 为此,她明里暗里,总是不遗余力却又不能表露分毫地去帮他们。总以为,作为掌握游戏规则的她,这样的条件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352 依稀,动摇 但她错了。除了故事的背景似乎和游戏挂着钩以外,在这里,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和游戏根本不相同。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卿月将石头紧紧攥在手心里:“我不过是为了把这个石头完完整整地藏起来,不被任何一个人发现。”这是她回家的唯一信物。 虽然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回家还遥遥无期。 这么想着,卿月将石头捏在手间,高高举至眼前。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就把它收好。” 声音有些低沉,卿月不禁看向关原:“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这是生气了吗 “你不是说,你要把它完完整整的藏好,还拿出来给我看干嘛”关原不答反问。他那并不是生气,而是有一些怅然若失吧。关原也说不清楚,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我,我愿意。”卿月将石头一抛,一片漆黑的半空中,一簇烟花绚烂,盛放过后,一切好像从未发生。 “这个秘密”卿月竖起一根手指头:“你可不能说出去。” 虽然有关她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人感兴趣。但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话题热议的焦点。 二人并肩走至月光下的庭院里,关原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他不该逼着对方给出准确的回答,“你,如果可以回去,你要回去吗” “当然。”卿月不假思索地回答,但这落在关原耳朵里,却是针扎一般的刺耳。 “哦”他似乎并不能接着说出什么来。卿月说的没错,他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也就不能阻拦别人想要回家的心思。 看着关原溢于言表的失落,卿月捂着嘴偷偷笑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如果这里有什么东西,当然,人也可以,我或许会考虑留下来。” 关原的眼眸霍然睁大,这感觉就像是海面上翻滚的浪打浪,已经快将人逼到了窒息的绝境,忽而又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根浮木。 “这是你说的。”他眼睛里有什么光彩在闪烁,但他还是没有把那个似有似无的想法说出口。 “呼”,一阵狂风将花草拔地而起,卿月觉得自己的衣裳也快跟着被刮上天,要不是被穿在身上,一定难逃厄运。 “我们快回屋吧。”卿月揉着眼睛,脚下已经站不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大风直吹得沙土飞扬,有不少都迷了眼睛。 “好。”关原扶着卿月往屋里的方向移过去。这根本不是寻常的风,今晚怕是又要出事了。 漆黑如墨的夜空之中,掠过一只很大的怪鸟。它的双翼展开就可覆盖过好几幢房屋,振翅飞过更是使得平地卷起大风。 夜深至此,整个长安之中除了满怀心事的卿月和关原,无法合眼入睡外,所有白日里的喧嚣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歇。 巨大的怪鸟无声无息地展翅飞过长安上空,它是负责勘查地形的入侵者,虽然蚩尤令其不要轻举妄动,可是之前不曾借势为所欲为的怪鸟,一踏入长安的领土,就兽性大发。 快有一人张开的手掌那么大的鸟喙之中不断往外喷洒着炙热的火焰,它从来没有这么畅快淋漓过。 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混杂着难闻刺鼻的烧焦味,将许多人从睡梦之中惊醒。每一个人都为了活命而拼命逃离火势范围的蔓延,哪怕“堵路”的是自己的至亲,他们也毫不迟疑地从他们身上践踏而过。 怪鸟的毛发在风中凌乱飞扬着,夜风虽冷,但被厚实的毛发层层遮挡的梦,在这格外的温暖中,亲眼目睹了一切。 “你们迟早要死在自己手上。”梦眼中露出一抹不屑。本来心底深处的最大期许,无非就是,像人类一样获得长久的寿命。 可是如今看来,戾气不过是诱导他们内心最黑暗想法的引子,真章还没有上呢,他们就纷纷沦陷。人性真的令他失望。 既然如此,自己最渴望成为的模样,也并没有强到哪里去,那又何必费尽心思地给邪神伏低做小,这本身也不是他的意愿。 “我们走”梦用手轻轻拍了拍怪鸟的脑袋,示意任务完成,不必再逗留了。 “呜哇”离地面有好几丈高的夜空之中,都能听到这新生婴儿呱呱坠地,鼓足力气哭出来的声音,虽然只是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怪鸟体积过大,展翅翱翔虽然不成问题,但是随心所欲地改变方向却是个难题。就如眼前,从梦决定离开这里直到此时,都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它才勉强把自己的身子调换了个方向。 “等一会儿,先别急着走。”梦抓着怪鸟几缕毛发,俨然一个发号施令者。下面那可是一个在火海之中新降生的生命啊,就这样让他走上必死的道路,是不是太过残忍他知道,他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实在没有资格说类似的话,但是于心不忍并不是装出来的。 “吼”怪鸟很不满意地从喉咙里怪叫了几声,让它走的人是梦,让它留下的怎么还是梦。偏偏蚩尤大人,让自己听命于这只屁事特多的死虫子,它除了不安分地抖抖身子,以剧烈晃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没有什么法子。 “啊”婴儿躺在一个妇女的臂弯里,因为呼吸不畅,本应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已经泛着青色,女子则是费力地伸出一只干瘦的胳膊去够床边想要抛弃妻子的男人,自然没有成功,还被狠狠拽下了床榻,欲火焚身将要把她吞噬殆尽。 她脸上全是泪痕,却在不断地哀求:“他是我们的儿子,你嫌我是你的负累,好歹救救他吧”她是一个儿子,只有这样说,男人才可能会伸出援手。 她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已经耗尽了体力。想要让女儿在火海中脱生,她明白,她还不能睡。最起码,绝对不是现在。 “你,你看看他。”女人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并不明显的动摇之心,她慌忙将怀里的婴儿送到男人的手里,或许亲眼看到了,心就会软了。她始终相信,虎毒不食子。 烧焦的房梁摇摇欲坠,大火吞噬着所有可以被烧的物体。男人看着小脸青紫的婴儿,大脑中好像闪过一些什么画面,属于他却被忘却的画面。 353 探囊,取物 “娘子,你说你这胎怀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啊”男人将头轻轻地贴在妇人的小腹上,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和夫人恩爱多年,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这规律在他家根本不成立。 只是,人生终究没有十全十美,纵使他和妻子可以做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老天也总会想方设法地让人不称心如意。 就好比在孩子这个事情上,他们一波三折,前两胎,都是小心翼翼的,最终却还是掉了。 这可是第三胎了,有前两次的阴影笼罩着这个家庭,男人不得不十分重视这个孩子。 妇女轻笑着,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男人的额头:“瞧你这话说的,要是个女儿,你就不爱她了吗”男孩,女孩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她都喜欢。 男人垂下了头,脸上浮过准瞬即逝的愧疚神色,他不应该对男女怀有偏见之情,可是要怪就只能怪在,只有男子才能继承香火。 而妻子,生养如此困难,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胎呢“你好好躺着,我出去看看药好了没。”男人随意找了个借口,便赶紧离开了床榻附近。 妻子的眼神太过灼热,他怕被她看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只能借口去查看药熬好了没。在他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厨房里正好熬着一碗浓稠的保胎药,妻子没有理由发现端倪的。 但是,他错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瞒过枕边人的眼睛。 “唉”妇女摩挲着轻微隆起的小腹,一时之间,不知该是喜是忧,这个孩子她尽最大的能力,应该是可以保下来了。可是,丈夫却对孩子是男是女之事如此在意。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夫妻二人从来没有谈论过。无论是妻子,还是丈夫,总以为会和以前一样,一如既往的有默契。但事实呢又不尽然。 “娘子,走”男人一手夹着襁褓中的婴儿,腾出一只手来扶地上的女人。 他怎么忘了,这个人不是一个过路人,更不是自己的敌人。自己居然可以干出撇下妻子的事情来,当真是畜生不如。 男子将妻子搂在自己的怀里,以使妻子可以使最小的力气。一家三口跌跌撞撞冲出了火海,就在他们身后,一根房梁彻底支持不住,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娘子”男人不断趴在地上轻拍着女人的脸颊,眼睛里一片湿气:“娘子,你别睡啊” “我们儿子还那么小,你不能撇下他一个人,也,也不能撇下我一个人。”男人此时恨自己入骨,如果他可以早点幡然醒悟,就不会酿成这样的惨剧了。 “纵使戾气做引”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梦忍不住感概,可顺即则反应过来,他身下骑着的怪鸟,虽眼下和自己为同一阵营,但它却效忠于蚩尤。 自己所想的那番话,还好没被它听了去:“我们走” 怪鸟长鸣一声,展翅划过漆黑的夜空,今夜很诡异,乌云蔽月,星河晦暗。 但这样似乎没有了天地的镇压,下界火海更加的肆无忌惮。 女人胸口始终憋着一口气,身为母亲,没有亲眼确认自己的孩子是安全的之前,她是不会就此撒手的。 “咳,咳。”女人咳嗽了几声,喉咙里都是火烧火燎的难受与涩胀。 “我还活着”女人顾不得思考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双手赶忙在房屋的火光前摸索着:“孩子我的孩子呢” 男人将怀抱中的孩子轻轻举至她的面前:“我们的孩子在这儿呢。” 一张恢复了生机的红扑扑的脸蛋映入眼帘,妇人一把揽过婴儿,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我的女儿,你活着就好。” 本是一家人劫后重生的喜悦时刻,男人却听到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信息:“她,她是我们的女儿” 经历这一番生死,他已经不再把孩子是男是女看得那么重要了,但还是忍不住心底里冰凉。 女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丈夫在场,眼帘拉得低低的,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眸:“对,对不起,当时我,我要不那么说,我们的女儿就死在火里了。” 男人从女人手中接过孩子,女人浑身就是跟着一震,自己的丈夫最近行为异常,该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就准备把她掐死吧。 女人赶紧挥舞着乏力的双臂,想要把女儿救回来。男人却用左臂一拦,淡淡说了一句:“放心。”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男人轻轻戳着孩子的脸蛋,算是保证。他确实够混蛋,绝不能再做什么亏待她们母女的事情了。 “进展如何”回了武神坛,蚩尤迫不及待地询问梦长安如今的情况。长安是人界最繁荣的国都,拿下它,就等同于整个人界是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梦抱拳回答,一字一句小心翼翼,都是他来时仔细斟酌过的:“除了皇宫坚不可摧,其余人类已经全部丧失理智。” “哦”蚩尤似乎并不大相信,转而去问啄着自己羽翼的怪鸟。 怪鸟自然不住地点头,以它的视角来看,并不会注意到地面一隅的。 “很好,想要让万民臣服,就必先让他们的心为本座所用。”蚩尤很是得意,他倒要看看,三界在他的控制下还能嚣张多久。 “是。”梦跟着应和。 他并没有说被戾气侵蚀的小小人类,居然会在生死关头,摆脱心魔的束缚。虽然这只是偌大的长安城中的一幕,但是以小见大,蚩尤控制人心的目的绝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梦虽然名为蚩尤的下属,但从他内心来讲,蚩尤的失败却是真正值得自己喜闻乐见的。 况且,有些东西纵然一直是他追逐的,但是一旦发现这个中弊端,似乎就并没有那么执着了。至于靠着一些不齿的手段,篡改寿命,该不该做,他还没有想好。 现在靠着蚩尤的一些戾气干涉,他居然可以抗衡自身的寿命,他倒真想借此看看,邪神蚩尤自大的这场博弈究竟胜负如何。 “人界时机已成,本座命令汝等现在就大举进攻。”蚩尤得到这准确的消息,如期展开了自己的计划。 三界,从人界开始。而人界,则是以这大唐长安开始。 354 誓死,一战 “不,不好了。”有被派出去巡逻的大唐官府弟子一大清早地就往回赶。 程咬金心事重重,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此时一听到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心中下意识地就是一抖:“怎么了” 华烨捂着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昨夜,昨夜城中着火,不少人都”不是葬身火海,就是身受重伤,就连一向被视为话痨的自己,都不忍心说出口来。 因为,外面的那个场面实在是凄惨了些,谁能想到仅仅一夜之间,最富庶的都城长安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有”华烨的报告还远没有结束:“城中一时之间出现了不少孤儿。” 弟子们都猜测,他们的父母怕是已经遇难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程咬金虽然没有亲生儿女,但是有卿月这个义女,他拥有一样的感情:“他们应该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女而死的吧” 虽然心中很是痛惜,但是程咬金难得欣慰,这证明人类还没有彻底沦为蚩尤的提线木偶。戾气虽然能一时控得人心,但是人类总能在关键时刻感情占得上风。 “把他们都接到大唐官府来,好生照顾。”天灾在前,政府不可能做事不理的。等他把具体的情况查探清楚,就得赶紧入宫,向唐皇禀告。 大地突然塌陷,地面上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丝丝裂痕,并且逐渐有蔓延的趋势。天空本已出现光芒,可现在忽亮忽暗,无疑为整座长安笼上了一层阴郁的死亡气息。 “不好了,怪,怪物。”城中一时嘈杂混乱不堪,只有哭喊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程咬金还是从这些声音之中提取到了重要的信息,能在同一时间爆发这么大规模的兽潮来袭,不用问,一定是早有预谋。背后的操控者也没有别人,只会是蚩尤一个。 “华烨,这回由你带领大家,一定要尽可能地把伤亡人数减到最少。”程咬金加重了按在华烨肩头上手掌的力度,就是期望他能收起平常唠唠叨叨个没完的样子,真正重视起来。 “师父就放心吧。”华烨不再废话,立即转身去招呼所有还在大唐官府的弟子。这一次,再没有什么留守,必须要倾巢出动。 “天命之人在不断进步,陛下也不要怪他们。”程咬金进宫面圣,一直在为剑侠客等人说话。 唐皇苦笑,程咬金说的,他何尝不知道:“他们是在进步,是在不断提升实力,只是比起蚩尤的行动还远远不够。”他也就是说说自己看到的真实情况,实际上却也是如此。天命之人并不归他管辖,他亦知道他们的难处。 “唉”唐皇走至城墙上,这是当年他跟着先皇进入长安第一次登高远眺的地方,时隔多年,心境却不同以往了:“不知道这一次,天下百姓还能否撑得过来” 每一次的时局动荡,每一次的战争爆发,最先遭殃的便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了。蚩尤曾经也是人族一员,但如今却先拿人界开刀。不兴兵燹之灾,他就难受吗 “陛下,小心”程咬金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眼下长安的状况,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唐皇登上了城楼。 一只眼珠血红,混身漆黑的乌鸦在空中狂扇着它的翅膀,似是卯足了劲,准备予以一击。 程咬金眼疾手快,飞快地三步并作两步护在了唐皇身前,乌鸦的利爪就这样划过他粗糙的面颊,留下了一道深长的伤痕。 “程爱卿”唐皇一时哽咽,早知道自己就不来这楼上了,帮不上忙不说,还成了一负累:“你这是干嘛” 程咬金不敢越礼,急忙抱拳:“陛下,这里危险,还是同臣快撤下去吧。” 唐皇却有那么一股子执拗的脾气,“你先说” 程咬金无奈,看着天空那边源源不断地聚集着各种飞禽。他明白,这恐怕又是蚩尤下的命令,擒贼先擒王,只要抓到陛下,就相当于可以在瞬间瓦解他们所有的军心:“臣跟着陛下一路南征北战,国家可以少一名将领,却不能少一位君主。” 他说话从不会溜须拍马,这全部是心底话,只是没有今日的这一遭,他怕是进了棺材,也不会说出口的。 “行了,陛下,跟臣来。”程咬金看着若有所思的唐皇,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了,赶紧抓着他就往城楼下狂奔:“保存实力,定可东山再起。” 飞禽划过天空,猛兽踏过各式建筑,富丽堂皇的长安城顷刻之间,变成了断垣残壁。到处是尸横遍野,昨夜被大火烧死的尸体还尚未来得及处理,今日便又添了不少新增的白骨。 “陛下,皇宫应该还算安全。”程咬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外面是他浴血奋战的弟子,他要和他们并肩作战:“臣一定会凯旋归来。” 看着这年近中年的得力臣子,唐皇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把朕的亲兵派出去,助程爱卿一臂之力。”他明白,大唐官府的人靠的不仅仅是拳脚功夫,还有法术的操控使用。他的亲兵纵然比不上,但好歹也是一支虎狼之师。 一国之君若真的只会躲在一处就真的太窝囊了。他信程咬金说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这君也不能真的无所作为。 程咬金看着黑压压的一片兽潮,心中虽然有些震撼,但他更不能在弟子面前表现出来一分一毫的软弱,当即高举着手中的双斧:“杀” 众人好像细流汇入参天大树之中,虽然看起来气势上不如其宏伟,但是却有着水滴石穿的毅力与坚韧。 刀光剑影之中,包裹着的是他们混身可以调控的全部灵力。百兽嘶吼,整个胸腔都跟着震动。好像它们每长啸一声,他们的四肢就面临着被四分五裂的危险。 “啊”华烨心口被一只猛兽的爪子狠狠地挠过,当即皮开肉绽,鲜血汩汩往外涌。他咬着牙,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硬是在那比他大好几倍不止的家伙身上,刺透了它的命脉。 “轰隆”一声,巨大的怪兽倒地,华烨渐感体力不支,也跟着要倒下去。 身体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地面的冰冷与坚硬,相反好像有什么人扶住了他。 “来”那人引导着他盘膝而坐。华烨的眼皮越来越重,但是他却能感受得到四肢百骸间游走的暖流。 355 一箭,射双禽 “别动。”一个手掌之中蕴藏着源源不断的暖流,正在徐徐流入华烨的体内。 这暖流好像具有治愈功能,因为受伤微微堵塞的经脉竟然舒缓了不少,而胸口那皮肉分离的惨象居然也跟着开始愈合。 这使得华烨不禁想扭头看看到底是谁在救他,印象之中,他所认识的人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浑身不再发抖,也不再流冷汗了,华烨的意识才回到了之前清明的状态。 “法明长老”华烨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太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怎么是您” 问这话并不是因为他觉得他和化生寺的众人交情浅,他们来这里有点令他错愕,而是化生寺乃是空门,凡尘琐事他们一般是不会加予干涉的。 “三界大难,化生寺总不会袖手旁观。”一直以来,化生寺的教义看来是让世人误解了。 不问红尘并不等同于想要在任何时候只做到独善其身。 听到法明长老这么说,华烨才扭头朝四下里看去,除了大唐官府的师兄弟,还有一群光着头的和尚,整个化生寺的力量都动用了。 “程师父”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身为化生寺的中流砥柱,明白这个时候绝不应该单打独斗,而是和大唐官府做好配合。 “这回还真是多亏化生寺了。”程咬金看着遍地的伤员,心中松了口气,有他们在,自己最起码还可以多坚持一会儿:“大唐官府负责攻击,如果后方有什么需要各位帮忙的话” 法明长老明白他的意思,立马点头答应:“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 化生寺一向不以攻击见长,如果让他们像大唐官府的弟子一样去冲锋陷阵,说不定反而会拖累人家。怎么看,都是这样的安排比较好。 神木林是武神坛与大唐相通的必经之路,一些猛兽或许还可以绕到较为偏僻的位置,不被聚集在此的天命之人发现。可是,飞禽就没有那样的好运了。 杀破狼将弓拉满,一支穿云箭的力度在通过提升后足可穿金透石,伴随着灰蒙蒙的天边几处哀鸣,两只飞禽被齐齐射穿了翅膀,跌落在林子中。 “我们快去”杀破狼箭术超群,特意只射穿了它们的翅膀,留了活口。目的就是想查探清楚蚩尤的计划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兽潮,一定是发生了不简单的大事。 “嘶”一只浑身黑色羽毛的鸟化成了人形,捂着自己人形的胳膊,这胳膊就是被冷箭射伤的翅膀:“快,快走” 他搀起自己倒地的同伴,自己相比较于他而言,伤并不算重,这才能很快化成人形,并且还能想着要逃离这里。 同伴的伤不仅受在右翼,连带着右半边身子都是血色晕染,“好” 即便如此,他们也根本不敢在这边停留。这是他们被射伤之后,垂直坠落的地方,若不赶紧离开,被天命之人寻来。到时候就要完了。 化成人形的二人仓皇出逃,并不时往四下里看去。 “唔”他揉揉自己的额头,好像撞在什么坚硬的物体上了。 “怎么这是要逃到哪儿啊”不待他们的火气爆发,身着浅蓝色盔甲的杀破狼就背着手问道。 本来受伤狂奔,就是对体力的考验,现在又看到敌人就在眼前,两只飞禽的体力好像一下子被抽空,直接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受伤较重的那个,已经不堪忍受疼痛,早晕死了过去。只留下一只翅膀处受伤且化成人形的飞鸟:“天,天命之人”怎么这么快 从坠地到他们决定逃走,明明他把每一分时间都极致压缩了,根本没有丝毫的浪费。没想到,还是被天命之人逮了个正着儿。 “说,你们成群结队地往长安的方向走,是有什么图谋”剑侠客迫不及待地询问,要知道,他的师父和一众师兄弟可都在那里呢 “没,没有”飞鸟下意识地矢口否认,随即又感到自己的表现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赶忙挺了挺胸,语气也硬气起来:“没有图谋。” “哼”剑侠客一声冷哼:“没有图谋,那你们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以为我傻吗”他愤愤不平地一脚踹过去。 明白剑侠客心急的骨精灵,也忍不住加了把火:“我劝你还是说吧,不然在得到好处之前,你就得一命呜呼了。”说着,骨精灵还特意变出了自己的玄冰刺,手指划过其上的锋芒。 那飞鸟跟着就是打起了一个激灵,眼前的姑娘说得句句在理。它们这些飞禽走兽冒着和三界众生彻底决裂的风险,前来投靠蚩尤,不外乎就是因为各自有求于邪神蚩尤。 别的生灵打着怎样的算盘,他不清楚。但自己的想法,他却清清楚楚。没有必要为了看不见的好处,而丢了眼下的性命。 想到此处,他使劲咽了口口水:“蚩尤广播戾气的种子,将人心里的恶念引了出来。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时机成熟了,这才会有大规模的百兽前去” 话还没说完,飞鸟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红头发的少年面色越来越难看,到后面更是一拳挥出去,一颗足有两人才能环抱住的大树应声而倒。 他投靠蚩尤,无外乎就是因为从小被族人嘲笑,无父无母,连法术都不能使得得心应手。就连化个人形,他都足足修炼了三百年。这样窝囊地活在最底层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可眼前,一个凡人之身,照理来说,是三界之中最渺小的存在,凡人都尚且有这样的实力,叫潜心修炼的他情何以堪。 有那么一瞬,他居然忘了,眼前的哪里是普通的凡人,是上天注定的天命之人。 他眼红,甚至嫉妒仇恨。可这样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很快就听到了天命之人在谈论如何处置他。 “杀了吧”骨精灵斩钉截铁地道。不是她心狠,若是眼前的这家伙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那就证明他还有救。可是,现实呢 他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利益,这样的生灵,今天放他一马,日后再相见,也根本不会顾念这旧情。与其留着日后给他们添堵,倒还不如现在送他上路。 没有人有异议,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是这么一个道理。 356 孰轻,孰重 逍遥生也难得没有跳出来阻止,那是因为,经过这一路上的事情,他似乎渐渐把一些东西赋予了自己的想法。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抱着一知半解的佛经度日的呆头小书生了。 寒光闪过,飞鸟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凝固,眸光泠冽中,身体感觉坠入了冰窖,再也没有知觉去感受身边的一切。 “这个呢”骨精灵看着另外一只晕死过去的飞鸟幻化成的人形,有些难为情。人家若有悔改之意,他们再这么做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吧,和蚩尤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就让他呆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剑侠客连看都没有看地下的那个方向,径直说道。对于妄想侵入大唐的生灵来说,他能给什么好眼色。 自生自灭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去”只见剑侠客剑指天空的方向。 他这是在召唤鱼肠,并且是御剑飞行的招牌动作。骨精灵皱了皱眉头,剑侠客想什么她未必不清楚,但还是问道:“你要干嘛” 也许她情绪隐藏得极好,可在熟悉的人听来,分明是带着一丝怒气。剑侠客不打算解释,这个时候,他做不到袖手旁观:“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难。” 这个他们,并不局限于大唐官府抑或是他熟识的人,而是隶属于大唐的子民。 “这是治标不治本。”骨精灵没有纵容他,他的心思她十分理解。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也是事实啊。 这一次,连逍遥生都十分赞同骨精灵的想法。这里属于大唐一分子的人,不单单只有剑侠客一个人。逍遥生不比剑侠客镇定多少,但是蚩尤破封即在眼前,这个时候走开,那是把所有人都放在火上烤。 “你应该相信你的师父,还有师兄弟”看着剑侠客有所动摇的样子,骨精灵趁热打铁。 “是啊,剑侠客。”龙太子也走了过来,在他肩头处用力捏了捏:“先把燃眉之急解决好了,那些不过是仗势的喽啰而已。” 剑侠客收起了自己并在一起的双指,哀叹一声,大家的意思他也明白,确实是眼下最重要的。只是,心头的那一道坎真的很难迈过去。 他攥紧了双拳:“等舞天姬和神天兵回来,咱们就出发前往武神坛。” “时机”二字,一向被人视为成败的关键所在。于天命之人而言,似乎显得尤为重要。 但是,何为时机他们总在等最佳的时机,却又能如何知道,过去的某一刻,未来的某一瞬,或许才是真正的最佳时机。 人群之中一时没有应和,也没有异议,剑侠客不得不继续补充:“我们不主动出击,后果就会变得愈发的被动。”在此时的他看来,主动出击就是最佳时机。 “好。”众人点头赞同,这样长期的拉锯战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心理备受煎熬,真的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而且,趁着封印尚存,这个时候倘若给予一击,料想蚩尤也不会有多少能力反击吧。 九重天之上,云蒸霞蔚,金光缭绕,各路仙人乱作一团。而致使他们慌乱的原因,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而今三界平和,却有心魔不死的蚩尤屡次作乱。下界大唐长安正在遭受血洗屠戮之灾,这无疑是为他们做天神的敲醒了警钟。唇亡齿寒的道理即将再次得到印证。 “去兜率宫召回舞天姬和神天兵来。”玉帝心中早已是乱麻一团,但身为领袖的他,仍然得装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来。 “老君。”舞天姬和神天兵万万想不到,他们此次天宫之行,自以为瞒过了除太上老君之外的所有天神,却在踏入南天门的那一刻起,一言一行皆在玉帝眼皮子底下。 “丹药练好了没”神天兵心中已经粗略算过,他们再拿不到丹药,就真的会误了大事的。为避免这祸事将起,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老君。 “这里共有九颗丹药,是老朽尽力所能练出的最多数目了。”太上老君深感抱歉,在知晓天命之人需要固定元神的丹药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没有想到,还是来不及。 “老君,老君”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扣响,有道童小跑过来三人身边:“老君师父,玉帝派人来了。” 太上老君在天宫位分还是相当高的,即便玉帝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的人,对他也是敬重三分。 天庭里撑场面的宴席活动,太上老君向来都是自行决定。今日,玉帝居然会专门派人来他的兜率宫。 想必,是不同寻常的事情引得其注目。老君将一只芙蓉玉瓶递到神天兵手中:“该是来找你们的,你们快去吧。” 那芙蓉玉瓶之中装的便是自己耗费了积攒上百年才得到的上好药材,即使倾尽全力,原材料也才可以制成的九颗药丸。 该如何给天命之人分配,就注定是难事了。但不管事实如何,这也是他太上老君的一片心意了。 “老君大恩”舞天姬和神天兵双双抱拳作揖,准备感谢,有了这丹药,他们才可增加胜算。 “三界劫难,又不是只有你们该承担。”太上老君不愧是经历了多年风霜的仙人,能有这种自觉难能可贵。 “玉帝召你们呢,怎么这么半天”来叫人的是神荼和郁垒,他们和舞天姬神天兵其实并不相熟。 毕竟,一方在殿前任职,一方负责守卫离恨天外。几乎算是没有什么交集了。尽管离恨天外的天书阁中饱含着不少鲜为人知的秘辛,但是在那里任职,与发配无异。 稍微有些后台的神仙提起那里都是诚惶诚恐,也只有神荼郁垒这种无背景无后台,也没有什么超群的能力的仙人,才会被发落到那终年无生气的地方去。 舞天姬和神天兵得到了太上老君似有似无的提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在听到神荼郁垒这么说的时候,也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点头答道:“我们刚刚耽误了些时间,还请二位带路吧” 至于是因为何事耽误的,二人早就心有灵犀,不对外透露任何一点消息。神荼郁垒显然也只是奉命传个话而已,对于他们二人的目的并不关心。 一行四人穿过云雾缭绕,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灵霄宝殿外。 357 沦为,众矢之的 本来没有特殊调令的神荼和郁垒是不能在天宫四处游荡的,现在能一路行到凌霄宝殿外,已是玉帝格外“开恩”了。针对这莫名其妙的不公等待遇,他们二人则是敢怒不敢言:“玉帝在里面召见你们,进去吧” 知晓神荼郁垒的身份在天宫不入流,舞天姬和神天兵虽面有尴尬之色,但也不好戳破这层窗户纸:“多谢二位仙使了。” “兄弟,别一脸不开心了。”神荼推了推僵在原地的郁垒,他内心闷闷不乐,自己又何尝不是:“离恨天还需我们把守,走吧。”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凌霄殿里,竟然乱糟糟的一片,不少仙人的站位越矩不说,还一个个交头接耳,面有难色。若说这还不算反常,那么玉帝的反应就不知该作何解释了。他坐在龙椅上,除了撑着额头长吁短叹,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玉,玉帝。”二人首先参拜,这样一句说成习惯的话语都能在嘴边打结:“不知寻找微臣,有何要事”有句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仅仅适用在臣对君,君对臣亦是如此。 玉帝不会无缘无故召唤谁的,更何况,还是在他眼中,主动叛逃的神仙。 “人界大乱,你们速速下界查明,并回来禀告给朕。”玉帝即使火烧眉毛,也照样发号施令,这一点,已是成百上千年养成的习惯了。 舞天姬抬眸,一个“可”字还没有脱口而出,便被神天兵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末将领命。”他自己答应了不说,还不断用眼神向舞天姬示意,这是要让她回答出一模一样的答话来。 “是,舞天姬领命。”即使她再不情不愿,心里有一百个理由想要回绝玉帝,但是神天兵那么做必定有着他的理由,她又怎么能唱反调呢 离开凌霄殿的时候,那里仍然乱成了一锅粥。诸神各有各的心思,但最终却是殊途同归。无外乎就是害怕他们的好日子会因为蚩尤的破封而走到了尽头。 “你刚才,为什么答应了玉帝”舞天姬斜睨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还答应得那么爽快。” 明明知道他们此次下界,就没有时间往返了。神天兵这么做,岂不是在诓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神天兵二人已经走至了南天门附近,又有玉帝派去的仙人在守门,他下意识地就压低了声音:“可我们不这么回答,玉帝不会放我们走的。” 即使知道这是一个兑现不了的结果,该敷衍的时候也只能敷衍。 “也只能这样了。”在事实面前,舞天姬也只能一再妥协:“玉瓶收好了吗” 芙蓉玉瓶里装着的可是他们专门来到兜率宫拿的丹药,可不能因为去见了玉帝一面,就搞丢了。 神天兵摸摸怀中的玉瓶,温润细腻的触感在指腹游走,“嗯,还在,我们快些走。” 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久了,难保玉帝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又不要他们去查探消息,直接变为驻守天庭了。 “如何了”蚩尤看着向他禀告事态如何的梦,也不兜圈子,直接就问。 梦早就生了二心,但由于忌惮蚩尤的手段,因此还是一字一句如实回答了:“派去的队伍在城门处受到了大唐官府和化生寺的顽强抵抗,一时,一时”他已经能想象得到,他要是把这后半句说出来,蚩尤会气成什么样子。 点到为止就好了,梦吞咽了口口水,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群废物,本座都已经放了那么多戾气出去,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蚩尤果然震怒,他四周的空气都因此积压在一起,一种迫人的感觉好像要压碎梦的胸膛。 梦死死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但是,它们就此抓住了机会,相信时日不久,阴曹地府就会面临着和人间大唐一样的下场。” 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地方虽然幽冥常聚,阴气晦暗,但确实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哦”蚩尤心情似乎愉悦了不少,无边涌起的戾气也逐渐散去:“本座倒是忘了。”这无形之中,收服三界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大唐官府的弟子骁勇善战,又将法术的应用烂熟于心。即使面对如此强烈的攻势,他们也能抵挡得住。 在双板斧的挥舞下,但凡有什么东西想要近身,都被程咬金一斧头砍至烟消云散。 无论是以何种目的爆发的战争,结果必定是凶戾残忍的。而这最直观的第一影响,便是不断有死尸遍地,血腥扑鼻。 负责镇守地府必经之路多牛头马面心下觉得奇怪:“今日怎么无缘无故会有这么多生灵死掉” 要知道,三界众生寿数长短,气运如何,都是有明确的记载的,而这记载,自然就在地藏王手上。 要是真的有哪天会有这么大规模的死亡,地藏王不会不提前通知他们的啊可地藏王不说,显然也是超脱了他的范围。 牛头扭扭脖子,活动自己的筋骨:“看来今天有的要忙了。” 马面心思沉重,他觉得事有蹊跷,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 只能手掌化出一团蓝色的火焰鬼火,这是地府所有地司都会的法术。若有什么异动,就靠这个来传递信息了。 很快,所有地司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这么多的魂魄可是都需要妥善安置好的。不然,三界大乱,他们可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闭目静坐的地藏王自然也从牛头马面那里得到了消息,他眉头深皱,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仙人魔共同组成的三界,若说心性不定,最易被蛊惑,恐怕非魔族莫属。这一界基本已属于蚩尤的囊中之物,唯一难以攻破的就只有阴曹地府了。 谁能占得地府的主动权,就相当于间接地得到了掌控三界的关键所在。 三界因果循环,五行轮转才是常态。众生始终逃不过这“生老病死”四苦。这样一来,主宰着轮回转世的地府似乎早成为了众矢之的。 “哎”地藏王哀叹一声,他怎么早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现在怕是已经要迟了。 半透明的灵体乌泱泱地挤进了地府之中,走过了奈何桥和黄泉路,马上就要进入阴曹地府最核心的位置。 “等一下”一个地司猛然发声喝止住了这些不明来客。 358 地府,危机来临 “孟婆”牛头皱了眉头,“您老人家操这些心干什么” 她一向喜欢自娱自乐,除了那熬出来的孟婆汤是斩断前尘往事的唯一不可替代物。真搞不懂她还能做出什么贡献来。 怎么一向不愿与他们这些地司掺合到一起去的孟婆,又管开闲事了 马面说话没有那么冲,但同样也是这个意思:“孟婆,您就快点给他们一碗孟婆汤吧,喝完早点了事。” 按寻常流程,生死有定数,看似凌乱,实则并不冲突。魂魄服下忘却一切的孟婆汤,就算完成了转世的最后一项流程。从那轮回井跳下之后,就可以准确进入自己的下一世命轮之中了。 可今日无缘无故有这么多的魂魄,自然不能直接投胎。他们只能给其服下孟婆汤,好尽早断了前尘事,暂且留在地府,等理清哪里有他们的命盘,才可以执行转世。 “孟婆”马面深吸了一口气,他这不是在商量:“突然死了这么多,您就不觉得有蹊跷吗趁事情没有朝着坏的方向发展,给他们喝孟婆汤,忘掉一切,包括那一肚子坏水,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 孟婆终于有所动摇,她刚刚发声喝止,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也觉得事有端倪。还以为牛头马面两个蠢货会引狼入室,原来他们心里同样有一杆秤。 “你们来帮我。”孟婆转身一扬手,那不大的小桌上登时出现了好多茶碗。 牛头马面互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心下松口气,孟婆这是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就在三人忙着分孟婆汤分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身后数个魂魄突然发生了躁动。 一只包裹着黑色戾气的光球飞了过来,孟婆三人惊诧之余,还是及时避开了。不过,他们身后的那些茶碗和小桌子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在一颗颗光球的夹击下,全部碎成了粉末。 “就知道,这里面铁定有猫腻。”牛头恨得牙痒痒。 “啊”那些魂魄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子全部瑟缩了一下,甚至还有着抱在一起后退的趋势。 难道是孟婆三人纷纷转过身子来:“地藏王” 难怪这些魂魄之前肆无忌惮,现在又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整个地府能做到这些的,除了地藏王,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如果判官没有保存实力的话,那绝对做不到这样的程度。没办法,判官始终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但看地藏王对其惺惺相惜的态度,判官不简单,几乎是所有地司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从现在开始,尔等再敢往前迈一步,就别怪地府出手无情了。”虽然地藏王一直都是地府地位最高的那个,一呼百应。 不过,他一直以谦和的形象示人。而今,这样严肃起来,不要说这些蚩尤派来的魂体,就连包括牛头马面在场的众地司都是心里忍不住的寒意直窜。 魂体当真被震慑住了,缩在一起往后面倒退着。地藏王心里的一根弦紧紧绷着,他其实知道,真正打起来,他们双拳难敌四手,恐怕不是这些魂体的对手。 既然不能硬拼,那就只好智取。先拿言语震慑,没想到,效果还是挺显著的。 正当所有的地府地司喜上眉梢之时,蚩尤的声音响起在地府的各个角落:“给我上,拿下阴曹地府,本座就满足你们的心愿。否则,叮咬你们魂飞魄散。” 前面两个利益在恐惧面前比起来真是不值一提,但后面的“魂飞魄散”四个字,可是有相当大的杀伤力。 数道光芒万箭齐发,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沙土飞扬,孟婆久坐的小凉亭顷刻之间就被震塌了。 “这就是蚩尤的实力”连地藏王都是满脸的惊讶。不止是他,所有在场的地司都明白,这样的攻击力度意味着什么。 这些戾气不属于面前任何一个灵体的,而是蚩尤自身外放的戾气。谁都知道,蚩尤尚处于被封印状态,是绝对不会将自身戾气拿出过多的。 而眼前的这一部分魂魄,很显然只是替蚩尤执行任务,三界之中现在应该处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这样一推算,这些魂魄身上带着的戾气,怕是不足蚩尤本身力量的三成。 就是这不足三成的力量,就可以震慑百鬼,在顷刻之间摧毁一座凉亭。 这些蚩尤的爪牙自然不会发现,他们一轮攻击之后,除了肉眼可看到的凉亭,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其实,十八层的地狱深处,早已是哀嚎遍野。 地藏王不免心急,这里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而那边,倘若他们一直和蚩尤的爪牙耗下去,那些魂魄灵体会做出什么意料不到的后果呢 他简直不敢想象,随着层数的加深,里面的魂魄都是生前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他们本身就是极难控制的。这些家伙倘若再次面世,那地府真的就要完了。 这种后果还只是往轻了看,他们若入到轮回井之中,三界众生的命盘也会被搅得一塌糊涂的。 “地藏王,我就知道这里大事不好了。”判官也着急忙慌地赶到这里。 “他怎么来了”不仅孟婆发出了这样的疑惑,就连牛头马面在内的很多地司都是这样的反应。 还以为判官深居简出,唯一可以令其有兴趣的就是生死簿。现在看来,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 孟婆心底这么想着,不觉得全部将情绪写在了脸上。判官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地藏王,以后管好你的下属,尤其是那双眼睛,该盯的应该是敌人才对。” “既然来了,你也就别挑剔了。”对于他这种挑三拣四的习惯,地藏王是早熟悉不过的。不过,这要在以前,还可以迁就,今日却是万万那不能了。 “牛头马面,还有孟婆”地藏王之前心里还没有底,现在既然判官前来助阵,使他看到了不少胜利的曙光:“你们带其他地司去地狱深处,一定不能放过一丝一缕的魂魄灵体。” 有他们在,自己和判官才可以将全部的身心投入到与这些不速之客的战斗当中。 “正好,还从没有见过你生死簿的真正威力呢”地藏王后撤一步,正好和判官背对着背。这样的姿势,彼此都可以在攻击的同时,又做到很好的防守。 359 迫不得已,封界 威名三界的天地人三书,不该只有这么一点实力。而生死簿也绝不会只有记载众生气运的那么一点功能吧 “居然还是被你猜到了。”判官似乎轻笑出了声:“也好,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这种语气哪里是下属和上级在说话呢,也只会发生在名为上下级,实则是多年好友的地藏王和判官身上了。 一杆笔出现在半空之中,“看好了,可千万不要眨眼睛。”判官顺势将生死簿抛出。 都说山河社稷图中孕育了一个有别于三界的世界,纵然它居天书之位,是三书之首。但实质上,天地人三书应该是平分秋色的。 没见过其余地书和人书的自然对它们有所误解。 判官笔也是不可多得的神器,虽然和天地人三书不能相提并论,但它与生死簿共事了这么多年,好歹也算相辅相成了。 判官的手臂不停地在空中挥舞,想要控制当下的局面,除了生死簿别无他法。 金色的字迹不断从他手中飞出,有些潦草,但用来收服这些蚩尤派来的爪牙却是绰绰有余了。 生死簿半浮在空中,书页无端被迅速地翻起,金色字迹与其相交辉映,竟然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薄薄的纸张当中无端卷起。 一个字符完成,判官大笔一挥,轻轻喘息着,看着眼前魂魄被悉数收尽了生死簿里面。 “这才是生死簿的真正用途吧”地藏王在一旁见证了这一幕,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领域是他无法尝试且知道的,孤陋寡闻似乎也情有可原。 “嗯,但是对施术者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催动法器,不仅仅靠着它本身,更是对术法者本身的灵力要求十分高。 “地藏王,你得赶紧想办法封锁阴曹地府。趁着下一拨敌人还没来。”判官难得主动跳出来,为地藏王分析眼前局势。实在是这回发生的事情可不一般,稍有点什么不慎,对于地府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不说那些肉麻的话,但说树倒猢狲散。为了不让自己这只猢狲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这可供遮风避雨的大树就是绝对不能倒下的。 “我明白,还有一事可能需要麻烦你。”地藏王也不拐弯抹角,在他看来,地府里的恶鬼是绝对不能被释放出来的:“我怕他们守不住。” “放心。”判官早有此打算,就算地藏王不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也会前去镇压的。 光靠那些地司岂能守住十八层炼狱中的恶鬼,尤其还处在当下这样一个节骨眼上,指不定有多少魂魄看中了这个混乱的时机。 牛头马面守着的地方就是三界和地府的通路,似乎自打混沌初开,有了阴曹地府,这条路就从未封过。可眼下,怕是不得已了。 “地藏王要封了地府”判官及时赶到,这里的恶鬼还真的见缝插针,要不是有生死簿的神力震慑,今天就要酿出祸事了。但听到判官带来的这个消息,所有的地司又不禁头皮发麻。 封了地府,那些有心之人确实难以占领攻破,但是没有人能够保证,在这期间,不会有其他的游魂会需要投胎转世的啊一只两只,还不足以扰乱秩序,可数目多了的话,地府岂不照样得遭天谴 怎么看,这回地府摊上的事,都注定是一场死局啊 判官不和他们兜圈子,连他们都能想到的话,地藏王又哪里会想不到:“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地藏王会有安排。” 安抚众人才是他应当做的,但是,地藏王究竟是怎样的打算,他并不太知情,只能先尽力稳住他们:“总之,你们要做好准备,以后再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说到这里,不少人都低下了头,或者看向别处,尽量避免与判官的目光接触。 原来,还是有人知道的。地府的工作虽然看似杂乱无章,但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引魂这一项工作。 日复一日做了上百年,他们当然枯燥了,偷工减料就是他们的小动作,但其实并没有瞒过地藏王。 地藏王也明白他们的难处,这才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作从来不知道此事罢了。 判官对这些地司的反应不太满意,他要的不是愧疚与自责,而是一种众志成城的坚定:“回答我,你们会因为自己而让地府陷入危局吗”陷入危局,必将万劫不复。 “不,不会。”第一声的回答居然还有人结巴。 判官斜睨了他们一眼,众人感到他身上的凌厉,便只能硬着头皮,再喊一句:“不会” 判官点了点头,手掌不断地摩挲在生死簿的封面上。地藏王,我能做的都做了,这一次能不能保住地府,最后还是要靠你。 经过这样一番强大的法术运行,地藏王体力有些不支。他喘着粗气,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世事都应了一个因果循环,当时骨精灵带着安歌来地府找红袖,走的就是那条东西走向的黄泉路。他不让骨精灵回地府,只是为了保全她,从不会刁难她,和她过不去。 所以,当时骨精灵就算不走那条偏僻道路,从大门进,他也不会阻拦的。只是,那样他难免会为难。 东西走向的黄泉路,那一半,早已荒废,因为那边有许多外来的灵力涌动,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骨精灵和安歌无碍,算是运气好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将那条路公诸于世,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可是事有轻重缓急,这一次,那里是唯一可以引魂的地方了。 “废物”进攻大唐的飞禽走兽们无功而返,直接面临的就是蚩尤劈头盖脸的痛骂:“区区人类,你们都攻不下” 要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群废物身上,那他蚩尤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梦,你的计划又实行得怎么样了”沉吟了片刻,他不知道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将谈话的对象换成了梦。 所有聚集在武神坛的生灵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蚩尤该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他们了。 “有,有些难度。”梦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这是被吓得。本来还在气头上的蚩尤,要是听到他这边也没有任何进展,还指不定怎么处罚他呢 360 重聚,分歧 “你当时是怎么和本座说的”蚩尤果真震怒,这个声音感觉像从鼻腔里发出的,带了很明显的轻蔑意味。 梦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真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事到如今,再后悔也来不及了:“那些飞禽走兽的确通过死亡,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地府。” “不过”越接近事实的真相,梦的心里越在发怵。毕竟,自己现在陈述的不是一件成功的事情,而是在仔细讲述失败的来龙去脉。 “不过什么”蚩尤早就不耐烦了,他倒要看看,是地藏王的本事太大,还是他真养了一群饭桶。 梦伸出舌头,快递地舔了一下微微发涩的双唇:“不过,地府那边有宝物,把他们全收了不说,地藏王还,还强行封印了地府与三界唯一的通路。” “哼”,果不其然,蚩尤的狂妄自大无论经过多少时间的磨砺,都不会更改半分:“地藏王,老糊涂了吗” 封了地府,这可不是一个有脑子的人可以做出来的事。 眼线遍布三界的蚩尤,也不会料到这只不过是地藏王的权宜之计,虽然同样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但总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你们即刻去给我守着,若再有什么异动,速速禀告本座。”蚩尤绝不会就此收手。就算他尚未完全挣脱封印而出,也定要让三界众生听到他的名号而闻风丧胆。 以此来补偿他这些年所受的屈辱,不过只是个遥遥无止境的开端罢了。 “是。”武神坛下跪着的生灵早就瑟缩不停,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们终于可以逃过一劫了。 “呼”海东青嘴里衔着的一张纸被剑侠客紧紧握在手掌心里,“走吧” 他放开了这有万鹰之王称号的海东青,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家伙,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它小小的身躯居然可以穿过蚩尤的重重眼线,来到他的身旁,只为给他报个平安。 “长安怎么样了”一直等在旁边的逍遥生,早就一脸焦急地催促着。 剑侠客摇摇头:“暂时没事了,蚩尤不知何故退兵了。”退兵归退兵,但是这之后的监视一定会更加的密不透风。他与大唐官府之间传递消息,难度可想而知。 今日前来报信的海东青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师父此举实在是铤而走险。可剑侠客深知,若不这样铤而走险,那他们就好比被困孤岛,什么消息都接受不到。 如今的形势看来,似乎也只有神木林的深处是他们暂时无法入侵的,是唯一一处不可多得的净土了。 “剑侠客,神天兵他们回来了。”骨精灵小跑着出来告诉了他和逍遥生这个消息。 这两天不断有各类飞禽走兽过境,为了不暴露他们目前的进展,他们只能尽量躲在屋里不外出。 现在剑侠客和逍遥生站在一片林子当中,也是事出有因。有信使冒着生命危险来为他们送信,总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怎么样”三个人依次进入神木林的议事厅。这里之所以会被神木林族人视作议事的重要场所,不仅仅是因为它有着广阔的面积,可以容纳上百人,还是因为这里有着先辈下好的符咒。 在这里谈论,是不会轻易被外人所知晓的。平常尚是如此,更何况,是在如今这种兵临城下的紧急时刻。保密工作更是尤为重要。 “固定元神的丹药拿是拿到了,但是”神天兵从怀里摸出那只芙蓉玉瓶来。 他们这一路战战兢兢。先是在天庭之时,怕被玉帝发现,以他的小心眼,他们想要把这灵丹妙药带下界来,绝非易事。后来离开九重天,又得防着无时无刻不在的蚩尤爪牙。 直到回到了神木林,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什么”众人都很焦急。他们现在最怕听到的,无外乎就是,但是,可是这类的字眼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事情并不会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而是存在变数。并且,这种变数可能带来扭转局势的后果。 “但是,这玉瓶里只有九颗丹药。”本来这个回答,乍一听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是少了一两颗而已。 但是,毕竟现在众人都指望着靠这个加强炎黄元神碎片与自己的肉体相融合。融合的越好,越没有瑕疵,蚩尤就不会有机可趁。 “现在可怎么办”逍遥生不免有些哭丧着脸。化生寺和大唐官府的弟子拼死以抗,而他们这边却只能一筹莫展。长此以往,简直就是恶性循环。或者更准确的说,连循环都算不上。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门派的弟子和师父在拼死对抗,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迟早抵挡不住的。 “哎呀实在不行。”骨精灵同样很烦恼,她摆摆手,但是却不想因为这些个小事影响他们渐渐树立起来的信心:“实在不行,我不服那个丹药了,这样九颗刚好对应你们剩下的人。” 见周围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骨精灵只能揉揉额头,把胡话说得像模像样的:“我的体内不仅有炎黄二帝元神的碎片,还有蚩尤的戾气残余。这样一来,固定元神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处。谁知道,会不会歪打正着,让那个邪神有机会钻了空子。” 说到后期,就连骨精灵自己都快被她这一番毫无根据,纯粹为了安抚众人的话给说服了。 只是,太多时候,说服得了自己,却瞒不过他人。 剑侠客摇头,斩钉截铁地告诉骨精灵:“既然上天选择让你来顺承天命,那就证明,你和我们是一样的。这样的胡话,你还是别说得好。”这一回,剑侠客的表情异常认真,甚至还动了怒。 骨精灵扁扁嘴,她知道剑侠客是什么心态,只是她毕竟是好心,可他却“恶语相向”。 大战在即,每个人想得都应该是,怎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成功,在这里互相之间你谦我让。 “剑侠客,你也别动气。”逍遥生帮着打圆场,“我们再想想,一定有什么法子的。” 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飞燕女也跟着说道:“是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361 灵光,乍现 “那我们集思广益。”骨精灵终于成功转移了话题。 剑侠客刚刚那个样子,居然还挺瘆人的。 自打骨精灵说了这句话之后,过去了快有一炷香时间,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什么好法子。 “巫蛮儿姐姐”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众人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生怕走漏了什么风声。 尽管他们此前好像并没有探讨出什么有价值的问题来,不过还是静悄悄地等着巫蛮儿回答。 只见她拉开门板,屋外的阳光洒了一地,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小女孩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巫蛮儿姐姐,林子里有一只奇怪的大鸟受伤了。” 奇怪的大鸟怎么还是受伤的神木林的族人不会无端去招惹这些蚩尤的爪牙的,这不仅是一种自我的保护,以免惹祸上身,还是在避免打草惊蛇,以防蚩尤那边对他们的动向有所了解。 除非受伤的奇怪大鸟不是蚩尤派来的,也不是被他们这边的人伤的。剑侠客的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那只刚刚来送信的海东青的身影,他大叫一声:“不会这么巧吧”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乌鸦嘴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们这就赶紧去看,你替我们领路好不好”巫蛮儿轻轻刮了一下小女孩的鼻子。 林子深处,树木拔地而起,围成了一处天然与世外隔绝的绝佳秘境。所有的枝桠在达到一定的高度以后,都会往内侧有一个明显的弯曲,最终完全遮蔽住了天空。 而且,加持在这个上面的更是神木林的先辈们的灵力结晶,确实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闯入的。 “大家让一下。”这里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族人,大家对于这样一个陌生来客,或多或少都存了一种探寻的心理。不过一切都是奠定在确认对方不会做出伤人的举动的基础下。 巫蛮儿带着身后的几人挤到了人群之中。虽然外面已经硝烟四起,但是最起码在这里,在这神木林的深处,有先人的庇护,族人的生活倒是一点不受影响,潇洒快活得很。 “这就是刚刚的海东青”还没有正眼瞧见怪鸟的全貌,只看到了一只翅膀的剑侠客却十分敢确定。 他摩挲着下巴,“看来蚩尤现如今的势力真的不容小觑。”说到底,就是一只海东青而已,而且还是在神木林的管辖范围内,都能出这样的事。 “逍遥生,你赶紧查看一下它的伤势。”本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一颗有着侠义之心的人该有的气度。更何况,人家海东青也算是有恩于他了。 “好。”逍遥生点头,努力将瘦小的身子挤到面前挡路的两个大叔之间去:“麻烦你们让一让。” “哦,哦。”大叔反应有些迟钝,要不是逍遥生出声说话,他们根本察觉不了后面还杵着一个人呢:“对不起。” “这是”海东青的身子一直在颤抖着,想必是因为持续不断的撕裂感所弄疼的吧。但是它受伤的位置已经被人处理包扎过了,看起来,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手法还是相当娴熟的。 逍遥生手掌中发出了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芒,药物处理总没有法术救治立竿见影。 突然一只白皙的素手覆上了逍遥生的手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娇柔的女声:“这个交给我就行。” 逍遥生感觉脸上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赶紧从中抽了出来:“我,我其实可以的。” 狐美人本来还笑意盈盈的脸上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凑到逍遥生身边,“你怎么不说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呀” 还是,一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这女人还是挺机灵的,一看狐美人的表情,就知道二人是什么关系,也为自己的莽撞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它这个伤,神木林有特殊的草药,效果还是很好的。” 说着,她拿起药杵蹲回之前的位置上,一个小罐里面还有些许绿色的药渣。她从一旁捏起几片绿油油的叶子,投置进了小罐里面,还不忘跟众人解释此举:“把这叶子捣碎以后,敷在伤口处,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初了,连疤都不会落下的。” “嗯,是这样啊”逍遥生礼貌性地笑了笑,但一想到刚才那尴尬的事情,自己的脸颊还是忍不住地发烫。 一片叶子不能完全渗透进伤口处,也不能混合其他的药材,只有制成特殊造型,才可以尽可能地发挥出它的最大效力。 “那这只海东青交给你了。”巫蛮儿向这位女子表达了谢意,便忙着回身进议事厅里。 在外面议事,总不能做到完全放下心来。 “那,拜托你了。”剑侠客微微福身,这只海东青意义巨大,不止是对他而言,还有师父程咬金。若不是现在还有要事缠身,他是绝对不会假手于人的。 “我,好像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信。”骨精灵绞着自己的衣袖上的绑带,居然还紧张了起来。还不是托剑侠客的福,搞得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什么想法快说”心里的怪异也只存在于骨精灵一人身上,而不是剑侠客。看他的表现,怕是将他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是多亏了刚才那位捣药的姑娘。”骨精灵知道现在某人一定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刚才的那事和那人了,但她还是得说:“我们之前的思维有些僵了,为什么服丹药一定得按照它的原本外貌去服呢” 骨精灵不知道是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说这个想法本身就有些晦涩难懂。 “就是,我们把九颗丹药全部集中在一起,然后全部捣碎,成了粉末,再平均分给某个人,这样一来,不就解决了之前的烦恼嘛” 道理虽然这样,但是每一颗丹药都是太上老君按照严格的比例配制的,这样一来,相当于分配到每个人的药力就没有那么明显了那么,固定元神还会有理想中的效果吗他们并不敢拿这样的办法做赌注。 神天兵看了一眼桌案上被放置的端端正正的芙蓉玉瓶,这个方法他此前早就想到了,他没有说,并不代表他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 362 来人,抗旨 “总不见得药的效力会有那么大的区别吧。”骨精灵忍不住嘟囔。捣碎成粉末状的之后,再分给所有人,效果肯定是比不上之前了,但是那里面的药材好歹都是极其珍稀的,只要能起到固定元神的作用就好了。 至于能固定到什么样的程度,就不该他们考虑了。 “行”巫蛮儿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去拿干净的药杵来。” 说好了的,天命之人是一个集体,既然还缺少丹药,那就只能捣碎了再分开服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就这样一个看似不完美的法子,都是在别人无意识的指点中得出来的。 “巫蛮儿姐姐”还是那个稚嫩的童声又再一次响起来,并且伴随着非常急切的敲门声。 这令巫蛮儿心里不禁咯噔一声,难道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她快速拉开门板,没等她开口询问,那个小女孩直接抓着她的手,就往外拖。 “从天上突然飞下来几个人,然后他们无缘无故就打起来了。”小女孩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刚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她自以为自己讲得很好,但其实给众人听去,并不能很好地判断出什么东西来。 三个人直接扭打在了一起,其间还有无数的光影交杂,看来动真格的了。舞天姬和神天兵看清那三个人之后,都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是他们 “神荼,郁垒”神天兵忍不住先发声叫出其中两人的名字。 他们一向不受玉帝的重视,经年累月都在离恨天外巡查。怎么会好端端地就下界来,这其中一定另有故事。 舞天姬他们是怕玉帝这个小心眼儿,真把他们在灵霄宝殿里说的话当了真,并且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们。 而神荼郁垒的下凡,正是受了玉帝的命令,前来抓他们回天庭的。 可另外一个呢那人也是天上的仙人,但神天兵他们认识,在老君的兜率宫里,和他们经常碰面。 因为其是太上老君坐下的弟子兼道童,炼丹的原材料,常常由他来取。 实在想不通的是,看门的和炼药的,什么时候会有交集又有什么事情居然可以促使他们打在一块儿 舞天姬不得不挤到三人中间去劝架:“你们专门从天上赶来,总不会是为了打架的吧”为什么起了纠纷,她不明白,但是来到神木林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这原因,绝对和在场的天命之人脱不了关系。 兜率宫的道童立马插话,并且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小玉瓶,和之前太上老君给的芙蓉玉瓶如出一辙。 神荼郁垒虽然面色恢复如初,三人也不再打斗,但是他们二人的目光却一直死死地盯在道童上,直到芙蓉玉瓶在他们的面前一闪而过。 “你果真带了东西”二人虽然后知后觉,但仍忍不住说道。 可玉瓶早已被道童塞到了舞天姬的手里,并且附在她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 神荼郁垒牵了牵嘴角,才道:“舞天姬和神天兵听旨”他们只是奉玉帝之命,下凡召这两名天宫的“叛徒”而已,但是在南天门却和道童撞了个正好。 最近不得志的二人莫名受到了玉帝的重用,这令他们很是开心了一阵。纵然这所谓的重用,在那些上仙的眼里看来,只是干一些跑腿的杂活儿而已。 之前去兜率宫寻神天兵和舞天姬就遇到了这小道童的百般阻拦,说什么他们正在和太上老君有重要的事情相商,叫神荼郁垒不要去打扰。 他们好说歹说,还搬出了玉帝的名号,这道童才松了口,进去禀报。如果说这样的口角算是麻烦的开端的话,那他们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今日受命下凡的时候,又在南天门处恰好遇见了道童。看他神色慌张,一张脸鬼鬼祟祟,就知道,他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小子,你不在兜率宫练丹药,下凡干什么”神荼叫住了他。总觉得他和他们要去找的是同样的人。 道童的背影僵在了原处,这世界真是妙不可言,他最不想见的人还偏偏叫住了他:“老君命我下凡,就不跟你们说了。” “有情况。”神荼郁垒同时嗅到了可疑的味道。他们本不欲和一个道童过不去,毕竟他那么做的原因也是为了老君,就如他们是受玉帝的命令一样。 可是,下凡的时候,三人前后全部朝着神木林的方向而来,这才让神荼郁垒慌了手脚。玉帝交代的事情,他们要是搞砸了,往后不用说是翻身,恐怕连被发配到离恨天的资格都没有。 不管兜率宫的道童打着什么算盘,他们必须抢先一步,念出玉帝的旨意。就不信,他们敢一口回绝了玉帝。只要还存有仙籍,在这九重天之上,永远都是玉帝说了算。不管他一人的决策是否正确,向来都是如此。 可面前的神天兵二人,听闻有玉帝的旨意,既不跪拜,也不回应。这令神荼郁垒有点错愕:“你们想抗旨不尊吗” 说句心里话,如今的天地共主玉帝,确实不是个什么明君。三界大事在他面前,似乎他并没有拿一个公正的态度去一视同仁。无时无刻想得就是,怎样维护仙家颜面,怎样保住仙在三界首屈一指的地位。 以为他是在为众仙家考量吗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是仙,他明白,安抚众仙,使得仙族拥有绝对的权力,他的玉帝之位才可坐得长久。 “哼”,越想越多的郁垒不禁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真不明白,都说成就玉帝之位,要历一万七千五十劫,而每一劫都要经历长达几千年的时间。这么多且繁琐的考验,天上那位都可以通过,怎么反倒成为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 “你们也对他不满意,是不是”神天兵不答反问。他是仙不错,但从小受业于五庄观,并不是玉帝的臣子。 可玉帝却强征他上天为官,针对这个,他一直以来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他是玉帝。”神荼郁垒眼眸中划过一时的神伤,是啊,就是因为他们是由凡人修炼而来的,就比不得那些天生为仙的家伙,一步一步在天宫做事,都得看人家的脸色。 说到底,同为仙家,同样受人香火,忠人之事,凭什么有这么多的差别待遇还不是拜那玉帝所赐144 363 南天门,守卫轮换 正是玉帝怀抱着这样看不起人的想法,他手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仙家,才更加的肆无忌惮。 天宫之大,本该一片祥和。可如今却分为两派,暗地里暗潮汹涌。这就不该是一个好的现象,更加惨不忍睹的还不止这一点,有人魔两道飞升成仙的虽然紧紧抱团,想要对付这些看不见的阴暗一面。可奈何,玉帝给他们安排的仙职都是类似于看门一类的毫无实权。 如此一比较,神荼和郁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毕竟他们远离争斗的漩涡中心,处于无人敢去的禁地离恨天。 不说话,神天兵双手环抱在胸前,不说话就意味着默认了:“既然这样,你们何苦帮着玉帝硬逼我们回去” 坦诚相见自然是好,但若做不到,就只能成了神荼郁垒口中的抗旨不尊了。 似乎是想了很久,也似乎是准备放弃玉帝毫不讲理的旨意了。郁垒舔了舔发裂的嘴唇:“你们有想过,待蚩尤的事情了解之后,回了天宫该如何交待” 就凭这个玉帝的小心眼,想要再次复归原来那么好的职位,是绝对不可能的了。纵然神天兵和舞天姬深得玉帝的欢心,但他也绝容不下一而再再而三公然违背了他旨意的仙人。 神天兵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这句话可算是戳到他心底隐隐的痛处了:“有命回来再说吧” 本来就有些凝重的气氛更是被神天兵这样一句话推到了谷底。剑侠客干笑了几声,忙用劲拍了拍神天兵的肩膀:“别听他瞎说,什么有没有命的,多虑了” 嘿嘿,剑侠客不住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他也有段时期陷入了和神天兵一样的困境之中,总在疑惑,究竟可不可以取得成功。 但是,他们却都忽略了一点,为了没有到来的明天而心怀疑虑甚至产生自我怀疑,这无疑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神天兵也点头附和:“是,多虑了。”话虽然这么说但看他的表情,可远没有话语中的那样洒脱:“这仙其实,不做也罢。” 从小命魂之玉就一直跟着他,是一种荣耀,但同样也是挥之不去的阴影。前世的记忆和近在眼前的危局,这些无时无刻不在使他警醒,自己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仙人魔有何不同,都是他的同伴,对于玉帝的蛮横无理,他从一开始就不能认同。但勉强应承了,还是因为怕他迁怒于五庄观。 只要打败蚩尤可成,天命之人成了三界的功臣,玉帝就是想找茬儿,也奈他不得。 “那好。”神荼郁垒二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们不回天宫了,正好,这人间好像很多年没来逛过了。” 抱着完不成的任务回去,只能面对一张愤懑的脸,他们也不爽得很:“几位,保重了” “行啊你,成功地说服了两个迷途知返的神仙。”道童从头至尾站在一边,根本插不进去一句话。 他们那位玉帝该有多么的过分,他也是今日才第一次听说。 因为他这样一个小道童,根本没有任何的仙阶,只能直接在兜率宫听命于太上老君。而老君他本身也颇为各路仙家敬重,这样的不平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兜率宫的任何生灵。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知道这些神仙过得该有多么的口不对心。 “舞天姬,那个芙蓉玉瓶里面装着的,你可一定要收好了。”道童最后再叮咛了一句,就着急忙慌地转身走了。 下来了这么长的时间,老君该着急了。本来想好了一路偷悄悄地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谁能想到出师不利,在南天门就遇到了那俩个家伙,好在是有惊无险。 但自己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老君偷偷帮着神天兵和舞天姬忤逆玉帝的事情就怕要败露了。 老君自然不怕那个小心眼的玉帝,他自己本身德高望重的,就算玉帝想搞点什么小动作,也不敢背负那样不好的骂名。可老君手下的仙童,像他这样的岂不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想着,道童一个眨眼间已经回到了南天门处,他掐算好了时间的,离开的时候刚好是南天门守卫换班的时刻,他趁乱才偷溜了出来。 最近三界都因为蚩尤的破封之期将近,而人心惶惶。玉帝生怕天宫里混入了蚩尤那边的细作,这南天门作为天宫的第一道门,守卫因此换班换得特别勤。 殊不知,每逢轮换之期,才是更容易混入一些东西的时候。道童掩着嘴偷笑,而他自己却早已躲在了一颗白色的石柱后面,只待两支队伍汇在一起的时候。 道童身穿不染纤尘的白色衣物,穿梭在浑身银甲的天兵队伍里,还不至于特别扎眼。 可不知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又或者是这些天兵又提高了警惕,道童听到自己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喝:“谁” 本来还十分灵巧地倒腾着双腿的道童,听到这一声大喝之后,双腿好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似的,居然半步都挪动不了。 “天宫重地,居然连小毛贼都敢混入”为首的一人执着长戟,迈着坚实的步伐向着背对着众人站立的道童走来。 他一直都负责在各殿守卫,走路的时候为了衬托出天宫的威严,被上级特意嘱咐过,无论什么时候,走路都要一步一步迈开了,并且尽量能够发出足够大的声音。 原因之一是显得威严,这第二点嘛,据说可以使那些本就心虚的贼人吓得当场昏死过去。前面那一点,他是真的无限认同。可这第二点,他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哪个这么怂的怂货。 不过,上级不愧是上级,干什么事都有经验。就在这位天兵逐渐对这条训诫不相信的时候,还真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怂货。 以天兵的视角来看,这个毛贼一动都不敢动,显然是被他的气势吓倒了。 而道童这边,现在想的根本不是待会儿该怎么面对天兵天将的质问。他是在想,如何才可以把老君嘱咐自己办的事情给遮掩过去呢 老君也是,这么多年难道也老糊涂了吗道童越来越慌,心里也不禁开始腹诽起来。 出门的时候只叫自己要万分小心,不能让天宫的人察觉,可老君什么都记得,怎么就偏偏忘了告诉他,如果真的被抓了,该如何应对啊210144 364 掐算,正好 这一刻,好似被无限拉长。最煎熬的时刻无非就是此刻了。道童的肠子都快要悔青了,老君手下的道童不少,怎么他就那么嘴贱外加手欠,一定要自告奋勇呢 “喂”身后的天兵大踏步走过来,“你来天宫可有什么目的” 道童无言以对,他能有什么目的,天宫是他家啊。这么想着,道童立马挺直了腰杆:“我是兜率宫的仙童,兜率宫,你不会不知道吧”说到最后,连道童自己都能察觉出他那话里话外明摆着的炫耀的意思。 反正已经被抓了,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番审问,与其被他逼着说出来,还不如现在坦白告诉他们。免得到时又惹上一堆嫌疑。 “你是老君的人”执着长戟的天兵明显不相信这话,挑挑眉,言语里全是轻佻:“你是太上老君的童子,那我还是玉皇大帝的侍卫呢” 玉皇大帝的侍卫,虽然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仙职,但好歹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好处也可以多捞上点。 “你”道童无奈地在身上摸来摸去,一定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可是,在哪儿呢 正愁得浑身冒汗之时,一个极其苍老却耳熟的声音响起来:“童儿,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道童心内大喜,他就知道,老君就算老糊涂了,也不会放着他,什么都不管的。 “太,太上老君”刚刚还大放厥词的天兵,这回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您,您怎么来了” 他使劲咽了口口水,一切的动作都显得那么的刻意,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太上老君是什么人物那听说,就是玉帝都得让他三分啊 “哎呀,童儿,我让你去给我办个事,你怎么就回不来了呢”太上老君看到道童在这边,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虽说老君当年羽化成仙的时候,也已是耄耋之年。但现如今,这身子骨却日渐硬朗了起来,甚至和一些天宫的武将也完全可以过几招。 “老君,是他们,偏偏说我是什么毛贼”道童可不放过这个逮着拐子猛踹的机会:“还说,要让玉帝惩治我呢” 几个天兵不由地抽了抽嘴角,神色复杂地看向为首的那位,这可都是兄弟你说的。可为什么,我们都得跟着一起倒霉啊 为首的天兵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要不然人家都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前一句话确确实实是他说的,但这后一句,子虚乌有,从哪里来的这样一个大帽子啊,不偏不倚正砸中了自己。 “哦”老君十分配合,故意把这一个单音节拖得不能再长了。 “你,你说啊”后面的几个人看不下去了,使劲戳着为首天兵的后背。刚刚最会说话的那个,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给哑巴了。 为首的天兵自然知道,这是太上老君要让他表态,但他还是没来由地紧张,一向自以为嘴皮子利索的他,说起话来似乎也有点词不达意:“今日南天门混乱,一时不察,错抓了兜率宫的人,是,是卑职的失误。” 地位低下,但却不卑躬屈膝。行为莽撞,但却不没有立场。 太上老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揪住道童的衣服一角,就转身离开了,也不管道童吵吵嚷嚷在说些什么。 兜率宫,紫气氤氲,光华万千。 “老君,您是在诓我吧”道童深知太上老君的脾性,他可不比玉帝,总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天生与人一副疏离感。 因此,当道童的也可以和其开几句玩笑。再者还有一点,也是在兜率宫当差的幸运,那就是,在别的殿侍奉,总做着给上仙们端茶递水的活儿,而在兜率宫,只需要看看火,帮着练丹药就可以。 这也算是掌握了一项技能,何乐而不为呢因此,总有各路小仙挤破了脑袋也想进来,奈何兜率宫的道童选择,从来和正统天庭选拔无甚关联。只看太上老君的眼缘。 老君摸摸胡须,“玉帝向来管不了兜率宫的事情,我何故要怕了他” “哦。”道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也是,被玉帝发现了太上老君私自赠丹药给天命之人,就算有什么别扭,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至于兜率宫的道童嘛,就算被玉帝发现了,看在老君的颜面上,况且又不算做了什么错事,他总不好体罚。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会是他们吃亏。可老君却一脸严肃地告诫他,千万不要让人发现,这又是为什么 “不过这回还好我这里没什么大事,来得及赶到南天门那里去。就怕你小子出什么差错,你还真给我捅了篓子。”老君忽然一脸严肃,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道童也很少见到这种表情:“我,我捅了什么篓子”不是老君他自己说的嘛,玉帝奈何不了兜率宫,那干嘛他老人家现在换上了一副这样的表情。 “哎。”太上老君长叹一口气:“任何事情都是双向的,我保得了兜率宫,可保不了神天兵和舞天姬。” “啊”道童微微张了张嘴,原来这才是太上老君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真正原因。 玉帝是尊敬太上老君,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毕竟是三界共主,是众生拥护的玉帝,随便想让哪个仙人倒霉,谁说话又管得了用。 “那,那我是不是害了他们”道童心里没底,这一关到底算不算过去了尽管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是一闪而过神天兵当时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说,这仙做不做也罢。 可是,若真因为他的疏忽,而致使人家辛辛苦苦修炼得来的仙位就这样泡汤。那他可不得愧疚死嘛 “看那些天兵,应该不是算不明白账的人。”老君大手一扬,一鼎炉的盖子腾空飞起,在空中连着几个翻转,才被灵力烘托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况且,以当时的情况,他们应该想不到会和刚刚下界的神天兵和舞天姬有关。” 再者,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总不会有哪个好事的,专门为这个没有影子的事情去报告给玉帝吧 “所以,你今天的丹药呢”老君一只手在往鼎炉里传送灵力,另一只手则摊开了手掌,正色问他。19144 365 趋渐,融合 “这个时候,怎么还记得丹药”道童垂下了头,要他怎么回答啊,没完成吗,他陪着笑:“今天下凡给天命之人送丹药去花费了很长时间,所以还没来得及” 太上老君伸出一只手:“不要给我找理由,现在去做” “是,是。”道童好像逃过一劫似的,立马心花怒放地去准备材料了。 南天门一如既往地紧密巡逻,太上老君说的没有错,有关兜率宫里道童擅自出入南天门之事,最终得以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 虽然仍然是轮换制度,但是这一次却经过了精心改革。 每隔两个时辰会换一次班,每次守卫南天门的时候,也不再只有一支队伍。两支队伍同时开展守卫任务,两个时辰过后,会有另外一支新的队伍来顶替其中一支,以此循环不停。既可达到防止细作长久的在此刺探情报,又可以避免有人趁乱混入天庭。 “玉帝”蚩尤狠狠道:“他这回倒是聪明了一回。” 如今三界之中,最容易攻入的无非就是人界和魔界,至于那阎罗地府,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拖得时间越长,对他来说倒是无所谓,但对于他们来说,绝不是可以轻松应付过去的。 一切似乎都那么水到渠成,唯独只有这个仙界,仗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竟然一时如铜墙铁壁,他派去的手下全部无功而返。 “蚩尤大人,大可不必过于忧心。”这时立马就有擅长拍马屁的家伙察觉到了邪神的心思,立即说道:“仙族自然是最难应付,小的们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一待蚩尤大人解除封印,他们就再也没有几天耀武扬威的日子可过了。”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拍马屁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正如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一个道理。阿谀奉承的话虽然没有益处,但听起来却十分的受用。 显然,这拍马屁的家伙每一句都正合蚩尤的心意,而蚩尤自然也冲着他那个方向自说自话:“待本座破封而出,这三界便再也奈何不了本座了。” 那个时候,高高在上的玉帝也得向他求饶,任何看不顺眼的势力他必将连根拔起,彻底扫除。 神木林中,枝叶覆盖,阳光照过,留下一地树影。 舞天姬将道童带来的芙蓉玉瓶小心翼翼地打开,并且倒置在手掌心:“这里面也是可以固定元神的丹药。” 令她想不到的是,在知道丹药不够的情况下,而每练一颗又将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太上老君他居然还可以为他们再次开炉炼制。 “现在,可是人手一个了吧。”剑侠客语调懒懒地,却把目光移到了骨精灵的身上。 骨精灵自然发现了这目光,也只能点头应和:“是”并且,将声音拖得长长的,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 天命之人的情况复杂,不仅有几世轮回从而生成的自身元神,更有当年炎黄二帝残余的元神,前者由于是自己的,能做到很好的融合。 可后者,本也是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为是炎黄二帝的元神碎片给了他们生命。但是生命一旦生成,经过时间的洗练,他们就会有着自己的思想,成为一个独特的个体。 又加之,早已轮回几世,这种元神碎片的影响力已经是越来越弱了。碎片不可能彻底剥离肉体,但灵力反应却日渐衰弱。 拿这样的元神之力,还想去击败邪神蚩尤,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即使拥有最好的上古神兵利器,更有许多法术傍身,也不见得就会比蚩尤强太多。 剑侠客等人这才将两只芙蓉玉瓶里的丹药都拿出来分了,并且吞下。 体内好像从丹田之处有一股温热的暖流上涌,温和却又缓慢,感觉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在重复膨胀又缩小的这一过程。 明明是不太舒服的一种感觉,可是涨缩的分寸却又被拿捏得恰到好处。伴随着这奇怪的反应,他们双目紧闭,可视野却开阔了不少。 站在层层叠叠被树木花草掩盖的神木林之中,武神坛那边的景象却一览无遗。 一尊巨大的金色石像,其上表面早已开裂剥落,看上去似是尘封多年的斑驳古物,印证了岁月行过的痕迹。 炎黄二帝的力量加起来才可以勉强强过蚩尤,却也只能起到了封印,并无法完全解决这个隐患。 更何况,炎黄的元神之力早已被分散,而蚩尤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处于被封印的状态,但也不失为一个养精蓄锐的好时候。 天命之人刚刚通过体内未曾聚集到一起的元神之力看到了武神坛这边的景物,自然不能很好地控制隐藏这种灵力的气息。 蚩尤的金身感到了好几双目光正汇聚到它身上,心底本来还不至于爆发出来怒气,好像一下子被引燃。 “轰”浓稠到化不开的黑色戾气从斑驳的金身上喷薄而出。 “噗”剑侠客等人全部支持不住元神的剧烈震荡,纷纷抿嘴一鼓,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去看武神坛了。”骨精灵忍不住这么说道,心底却还是开心得很。 元神的完全融合,比之前提升多少法术都要有用得多。有时候,在一场战斗中,有一个强大的元神,就几乎可以注定这场战斗的胜败了。 众人再次合上双眼,静心感受体内的各种变化,本来就在刚刚就应该完成这一步骤的他们,却被蚩尤强行打断了。 额头处有一个亮点一闪一闪的,且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的趋势。所有元神融合完成的时候,额头上的光点就会发出一道极其明显的光亮。 不知何处起来的微风掠过树梢,好似这是一种信号。神木林中,几道不同颜色的光亮冲天而起,震惊了不少扑棱棱展翅正欲飞过的鸟雀。 “感觉怎么样”最先完成元神融合的剑侠客眨着眼睛,问向周围的众人。 可惜,除了他,别人总好像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可他们却迟迟睁不开眼睛。 “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剑侠客看上去百无聊赖地蹲在一棵树桩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棵石头。 心底却隐隐不安,不该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是各人体质有差异,那也不至于这么半天,所有的人都没有一点动静吧45144 366 推算,日期 不行,绝不能这么坐以待毙。这么想着,剑侠客已经腾地直起身子,移到了众人身旁。 “骨头”他挥了挥手,没有反应,连感应到外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的应激性的眨眼都没有。 同样是一个挥手的动作,剑侠客一连在好几人面前试验了一番,发现大家都好像老僧入定一般,对外界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是太上老君的丹药有问题”剑侠客不敢置信地自顾自问了起来,因为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可以解释目前的状况了。 可是,若要硬说是丹药的问题,可他明明同样也服下了一颗,为何独独只有他没事 龙太子额头上的光芒,原本越聚越亮,可就在霎时间好像流星陨落一般,晦暗一片,只留下了沁满汗水的额头,似乎因为油性在闪闪发亮。 龙太子乏力地睁开眼皮,神情憔悴:“我,我这是,元神融合了吗” 元神融合应该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精力旺盛,怎么反而还会虚脱了龙太子有些狐疑地望着四下里。 他是继剑侠客之后第二个清醒过来的人。 显而易见,能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好像只有剑侠客一个人,“剑侠客,你感觉怎么样”说来也奇怪,明明刚才还乏力得很,可问出这句话时,体力却已经开始恢复了。 恢复的速度,甚至也比想象中的要快很多,感觉那片刻之间的乏力好像是错觉一般,从未发生。 “我感觉挺好的。”剑侠客无心自己,回答得有些敷衍了事,因为无论怎么看,都是他们遇到了困难啊:“你别光说我,说说你啊你怎么样” 龙太子扭了扭脖子还不算,又挥舞了几下子胳膊,确定浑身上下都正常了,才点头道:“奇怪” “啊”剑侠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龙太子这算个什么反应啊感觉是不好还是好啊奇怪难道不算疑问吗,那点头又算什么。他简直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啊 龙太子仍然站在原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脚,好像这四肢都是从别人身上卸下来,重新组装上去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又熟悉:“刚才感觉很乏力,可现在我却又觉得自己精神抖擞,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 “这样啊”剑侠客挠了挠后脑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仍然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刚才的担心不过只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丹药的效用可能各有不同,但最终还是会殊途同归,确实是自己多想了。 另一边,其他天命之人也陆陆续续完成了与元神的融合,确实证明了剑侠客的猜测,丹药的效用是货真价实的,只是具体表现在每个人的身上是各有不同罢了。 或许,这就是兜率宫特殊的炼丹技法吧,毕竟闻名三界嘛 “这回,还真是多亏了太上老君。”舞天姬觉得身子更加地轻盈起来,整个人也神清气爽的。 不比这段日子在天庭之上,或许是蚩尤即将破封的缘故,连九重天随处可见的七彩霞光都在荡漾着一种混沌的雾霭,而那混沌的雾霭,或许就是来自于戾气的源头蚩尤。 只是,天界始终都有那么一层层的禁制交互,汹涌的戾气在这里也全然施展不开它的张牙舞爪。 戾气被稀释了不少,直达天宫的时候,就只残留了一些抹不掉的混沌雾霭了。但是,空气却是怎样都掩盖不了其的恶臭味的。 “巫蛮儿”一个中年大叔一直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怕打扰到众人,这才选择默不作声,直到看到所有的天命之人都清醒过来,他才朝着巫蛮儿走过来。 “啊,是巫逢大叔啊”巫蛮儿笑脸相迎:“您有什么事吗” 巫逢看了看四下,想说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妥,一张嘴是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硬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巫蛮儿却笑笑,她知道巫逢在顾忌什么:“巫逢大叔,你不用多心的。他们都是天命之人,你如果告诉我一个人,那我回头还是要告诉他们的。与其这么费劲,您现在就一起说了呗” 巫逢是村里有名望的能工巧匠,而他的绝技,并不轻易传人,这才导致拥有此能力却又造诣深厚的,整个神木林也再挑不出来第二个人了。 巫逢见巫蛮儿这么说,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我推算过了,现在是月初,再过十五日,月圆阴寒之时,便是蚩尤破封而出的最佳时机。邪神一定会选在那个时候的。” 这是他好几日不眠不休,结合了星象罗盘,潜心研究了好多天才研究出来的结论。绝对万无一失。 “十五日”巫蛮儿不禁重复了几遍这个字眼。再有十五日,到那时蚩尤必定攒足了足够的怨念与戾气,天命之人万难是其敌手。 想和其有资本一战,并且最大程度地提高胜算,只能赶在十五日之前。 巫蛮儿心思有些沉重:“谢谢您了,巫逢大叔。”这件事情,她还需要和同伴们从长计议,好好筹谋一番才可。 “还有一事。”巫逢话还没说完:“若想再次将其封印,一定要选在天将亮未亮之时,那个时候,是蚩尤一天之中最虚弱的时候。” 巫逢不仅推算出了蚩尤破封的日子,同样还尽他所能,将蚩尤的弱点也打探出了一二。 戾气是阴邪之物,不应该在午时,也就是阳光鼎盛之际,才是其最虚弱的时候吗众人惊诧之余,但还是选择了相信巫逢所说的话。 毕竟,时辰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不是他们随便凭心意而胡乱猜测就可以猜测得准的。 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得做到尽善尽美,才是成功的第一要义。否则,他们只能一世又一世的将蚩尤封印,永不能把他彻底消灭,最终还得落了个元神尽毁的下场。 谁也不知道,五百年的间隔,对于天命之人来讲,就好像是一场永远做不完的噩梦。循环往复,有因有果,原来才是事物的常态。 如此漫长的时间,而他们只能在荒芜年岁中收集破损的元神,一点点地融合,才能获得和其他生灵一样投胎转世,重入轮回的资格。 这种苦难,任谁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91144 367 枯魂,众生明晦 如何才能增大和蚩尤决战的胜算,什么时候出击占得主动权,这些都不是巫蛮儿一个人说了算的。 但是神木林的一切事宜,却是由她说了算的。 巫蛮儿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想法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况且,族长倘若在世,也必定会同意的吧:“巫逢大叔,这里很危险,你们不如先撤吧” 巫逢因为有着一身绝学,所以成功的成为了族里继族长之后,说话很有威望的一位。 这个话题是老生常谈,巫蛮儿明白,可她却并没有办法任之度之。况且,人心都不是恒常的,更何谈时局呢 这注定是一场坚难的谈判。先是巫逢这里就很难说服,巫逢双眼圆睁,语气都有些气鼓鼓的:“巫蛮儿,这个话题,我记得我们是早就探讨过的。” 先抛开什么共患难之类的说辞不谈,这种东西很多人往往是一临阵就会脱逃的,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就一定是那个勇者。 倒不是说他们缺少担当,只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善恶总在一念之间,而一念却会决定正邪两重之隔。 但是,故土难离,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的,巫逢也用十分认真地态度回答巫蛮儿:“就算我答应了,族人也不会答应的。所以,你趁早打消了这种想法。” 他也不愿意对着一个尊重长辈的晚辈摆脸色,实在是不能顺着她的心意胡来啊 巫蛮儿抿紧了嘴唇,不顺当是肯定的,但为了大家的安危,这事还是得硬着头皮做下去:“巫逢大叔,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几句,好吗” 人家小姑娘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要是自己再黑着张脸,粗声粗气的,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罢了,到时候实在不行,还是一口回绝了她不就好了 想开了,巫逢看上去也就不那么凶巴巴的了:“你说吧” 巫蛮儿颔首,算是感谢对方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当时之所以还没有让大家离开,就是因为蚩尤破封之期虽然将近,但毕竟还没有准信。蛮儿理解大家想要守护家园的心情,这才最后松了口。” 今时不同往日,巫蛮儿不能就这样把族人放置于危险的境地,不然族长可真就要死不瞑目了。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巫逢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毫不客气地一声冷哼:“帮你查出什么时候是他破封的日子,你才好把我们都驱逐出去。” 有时候,人说的话和做的事真的是很不可理喻。正如巫逢这捉摸不透的逻辑。 巫蛮儿简直冤枉:“不是的,巫逢大叔。你们留在这里,抵挡不住蚩尤的。而且,天命之人还会分心,到那个时候,一直潜心的准备发挥出的威力肯定不足。”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了,不到万不得已,她本想把这些话吞进肚子里,无论怎样都不说出来的。 可是,巫逢却并不给她这样子的机会。这话一出,是把他们这些人当包袱了,巫逢其实知道他们的实力有几斤几两重。况且,这些日子以来,天命之人和他们同吃同住,努力的过程他看在眼里。 “哎”巫逢抬头看了看树木掩盖,看不到阳光的天边,心里一股莫名的悲怆上涌:“蛮儿,这回就应你了。老族长也该可以安息了。” 巫蛮儿不住地点头,“那族人的工作就交给您了。” 人类大部分的活动往往都是随波逐流的,真正有想法的并没有几个。若真有那么些个个例,早就成为了人群之中的领袖了。 只需要有一个,最好还是极具威望的人站出来,为他们指出一个方向,人群就会跟着往那个方向去走。 花了不到一日的时间,巫逢大叔一出马,还真的说动了不少的族人,大家都在准备先行撤离了。 天空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不但没有花草的清新,相反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在作祟。 众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蚩尤破封的前兆,没有瓢泼大雨,已经够庆幸的了。 暗灰色的墓碑就那样被笼罩在蒙蒙细雨之中,肃穆之中隐藏着几分总也化不开的悲戚。 “神木林族长,巫难平之墓。”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知道,巫蛮儿心底那不能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最先发现这一端倪的其实就是龙太子和飞燕女了,飞燕女感觉眼睛有些发涩:“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呢” “是族长的心愿,他不让我和你们说,怕,怕丢了神木林在天命之人面前的脸。”巫蛮儿有些磕巴地说出了原因。 事实却远非如此,突然的横祸居然造成了族长的死亡。巫难平的心口被狠插了一刀,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武器不知踪影,只有那满身的疤痕,和早已无力回天的血窟窿。 “族,族长”巫蛮儿用手死死捂着他的心口,想尽力堵住血的流势,可是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苍白着嘴唇的巫难平临终前最后的一句话,只告诉了巫蛮儿,不要告诉其他的天命之人。一来,一族之长的死讯传出去,让神木林都有点抬不起头。 当然,这个说法很牵强。巫蛮儿也知道这只是族长编造出来的谎言。 第二点,巫难平才算是说出了他真正想要说的话,那有什么飞来横祸的意外可以夺走他的性命,这也只不过是骗骗人而已。 看似是意外的事件,其背后却是一场精心的蓄谋,他们查不出来源头和动机是什么,自然也不足为奇。 但巫难平心里心里或多或少都知道,妄想侵占神木林的家伙,一定是蚩尤派来的爪牙。 这口恶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但是天命之人尚需要养精蓄锐。只待时机一成熟,胜了蚩尤,也算是替他报了仇。 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巫难平才不让巫蛮儿告诉任何人。至于杀破狼,实在是隐瞒不了,因为他和巫蛮儿一样在场。 雨水顺着墓碑一寸寸地滑落,全部流进了潮湿的土壤当中。一束白色菊花被立在墓碑前,雨水的洗练使得花瓣更加的纯白无暇,花香四溢,冲淡了不少空气中的死寂。 “我们这回一定要成功。”巫蛮儿攥紧了拳头。不仅是为了神木林,更为了同样身处水深火热的生灵们。144 368 再相逢,只当初相识 大唐官府和化生寺就坐落在长安城里,蚩尤这些天派来的队伍源源不断,即使是他们二者合作,也撑不住多久了。 程咬金是想过去找救兵,可是现实却根本不允许这种想法的实现。且先不说,他们如何在重兵围困的情形下,突出重围,也不说人间其他地界是否遭受着和长安一样的战火。 单论这来势汹汹且源源不断的敌方队伍,他们去搬救兵,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咳,咳”华烨倚在一堵墙边,胸腔剧烈起伏着。这回可再没有那样的好事了,化生寺的和尚们就快要自顾不暇了,谁还能给他疗伤 他的眼皮费力地抬起,往屋内不断张望着,里边的人进进出出,不是别人,都是他的师兄弟,还有不少是化生寺的和尚。 没错,他们全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伤,就连法明长老和空度禅师都不能幸免。他们在本已受重伤的情况下,过度运功,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这里面负责给他们疗伤的,全部是不会任何拳脚功夫的大夫医者,有从民间征集而来的,也有唐皇特意从皇宫中抽调来的御医。 总之,暂时只能使用一些草药什么的,止住伤势,不至于恶化了。想要立即伤痕痊愈,重回战场,是绝不可能的了。 这几日,本已消停不少的蚩尤,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数度派兵,想要一举拿下长安。他们人员伤亡惨重,真不知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撑多久。 “哎”华烨心里不是滋味,有些话,他硬是憋在了肚子里面。就是因为说出来,会不合时宜,会使军心溃散。 连那个指挥作战的大唐官府的门派师父程咬金,现在都重伤不起,这样一个主心骨倒下了,令华烨极其不安。 见屋里仍然忙碌着,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他。华烨索性抽回眼神,呆呆地望着阴郁的天空,只要那些家伙再发动一轮攻击,长安城今日必定要沦陷了。 若没有神兵天降,若没有高人助阵,岂不是真的哎,自己在想些什么呢,神仙高人他们恐怕也面临着一样的危机吧 就这么呆坐着,华烨才发现,日头西移了,原来已近黄昏,可那屋子里好像还没有忙活儿完。 “下一位,华烨” 华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头闪过一丝雀跃,和这连日来笼罩着他的阴影不同的开心。 因为,这一阵阵的痛感,真的使他厌烦到极致。 他费力地倚着墙根,一点点地站起身子,这样的力度不知是不是过大了,他倒抽口冷气,龇着牙咧着嘴,就以这样一副看上去有点面目狰狞的样子进了屋里。 与此同时,两朵白云悬浮在大唐官府的上空。 “这里的戾气怎么这么重”神荼捏着自己的鼻子,不停地扇着风,想要把这难闻的气息从他身边赶走。 “这是一国之都,作为蚩尤主要攻击的对象,不难想到,会落到现在的局面。”郁垒双手环胸,看着地面下的一派忙碌之象。 “我们下去吧。”神荼这么说着,人已经抢先飞下去了。 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作为仙人,平日里受人间香火,这香火也不是白受的。 尽管,神荼和郁垒在天庭没有一席之地,看守离恨天也只是一个闲散仙职。当神仙这么多年,一个人的香火都没有受到过,但是好奇心和责任感还是驱使他们飞下界去。 夕阳染红的傍晚,阳光已不再那么炽烈,这不大的一间屋子里,唯一的些许光芒却被两个身影给遮挡住了。 正在给华烨上药的一位大夫,见状抬起眼帘来:“还没叫到你们,就出去排队。” 他这是把神荼郁垒当成受伤需要治疗的弟子了。 神荼不好意思地笑笑:“打扰各位了,我们就是来看看。” 郁垒可笑不出来,哪怕这笑容背后的意思是,抱歉更多一些。因为各种伤口恶化都还没来得及处理,空气中一股作恶的味道充斥鼻尖。随时都令人忍不住地在胃里翻涌。 但一直坐在屋里的大夫和伤员,他们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反应。 郁垒深知表现出来不太好,就一直紧闭着嘴巴,连呼吸都是尽可能屏住的。 “不是伤员”之前一直与他们对话的大夫眼底里终于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不是伤员,就赶紧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从天不亮的时候开始忙碌,一直忙到了日暮黄昏,心情能好才是奇怪可是医者仁心,做大夫的又不能对病人发火。 “你们别误会啊”神荼继续陪着笑脸:“我们路过这里,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忙是可以帮得上的。” 至于怎么路过,神荼做了隐瞒。他并不想过早地暴露身份。 其他人倒还好,无心这其中的漏洞。可是这话听在华烨的耳朵里,传递的信息可就大不一样了。 “你说,你们是恰巧路过”华烨一只手臂正放在桌子上,任由大夫给他裹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纱布。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只要伤势得到了有效控制,话痨本质立马又暴露了出来。 神荼和郁垒仍没发现华烨这么问话的用心何在,只是点点头:“是,你们这里伤员众多,我们路过觉得好奇,所以就来看看。” 说话的时候,神荼还特意盯着华烨的眼睛,就是为了增强自己这话的可靠性。 这两人,不当面拆穿他们,看来是不死心啊:“这里是大唐官府,你知道大唐官府是什么地方吗” 华烨越说越兴起,索性直接将没缠完的纱布胡乱搭在手臂上,“大唐官府啊,闲杂人等勿入。” 华烨自然不知道,他在天宫离恨天外的天书阁是和神荼郁垒见过面的,甚至他们还一起并肩作战过。 这是天神特有的能力,能在下凡之后,将和他们有过各种缘分人类的记忆抹除掉。不管这法术双方愿不愿意,法术一旦在离开南天门的时候,便会即刻生效。 神荼苦笑,这小子还真是话唠,发生了这么多大事,竟还不能磨磨他的性子。 “可腿长在我们身上,我们想来就来了啊”神荼只想和他开个玩笑,但是自己的表现在此情此景下,却像个闹事的。144 369 似,云开雾散 可能真的是闲职当太久了,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神荼这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合时宜。尽管郁垒不断手握成拳,以掩在嘴边,小声地咳嗽,提示着他该闭嘴了。 华烨推了一把神荼,“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看的,请你们走吧。” 和这种人,华烨并不觉得有什么废话好讲,原来话唠这个毛病是可以自行克服的。 “外面兵临城下,你们还能扛得住多久”郁垒不喜欢多嘴,在神荼二人纠缠之时,他终于忍不住说了问了一句。就这一句话却拥有一针见血的效果。 华烨手中推搡的动作就是一顿,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人:“所以,你们不是恰巧路过的吧”也是,世上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就算大唐官府现在是一团乱麻,也不会有外人可以随意进出的。 神荼这才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看你怎么理解了。我们确实是想看看如今的局势如何,但为何会来到这里,确实是凑巧路过。” “想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华烨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之前这二人之中的那位既然可以说出那样的话来,就证明他们是贵人。 这个时候,贵人怎么可以得罪呢 “不,不好了。”一个跛着腿的弟子跌跌撞撞地撞了进来:“他们,他们又来了。” 这么快华烨不禁看向了天边火烧一般的云彩,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下去。蚩尤还真是贼心不死。 不过,惆怅也只是暂时的,很快他又找到了唯一的希望,“二位,有句话呢,说得特别好,既来之则安之。那么,你们一时又脱不开身,干脆就”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才不至于彼此之间都没退路。华烨相信,面前的二人一定明白了他的意思。 神荼郁垒来了就不打算躲躲藏藏,自然是直面邪佞,当然不需要华烨再着重提醒一遍。 “神荼郁垒必当全力以赴。”二人双手抱拳,郑重地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便匆匆赶至了城门处。 虽然羽化成仙,但夸海口的事情,他们也不敢随意表露。尽己所能,应当还可以撑一段时间。 城门处还有着一些弟子在顽强抵抗,可不少都已经重伤,处于昏迷边缘了。 蚩尤派来的这群怪物之中,有不少都可以修成人形了。正如站在前排的这个,他颧骨突出,鼻梁下塌,美丑自然一目了然,但是真的配得上“面目狰狞”一词了。 声音也尖锐得刺耳:“呦呵,就你们这个样子,居然还可以请到救兵”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在他眼中,众人的负隅顽抗根本就不堪一击,纯粹在浪费时间。 神荼郁垒定定地扫视着这些家伙,这样庞大的数量,且前仆后继,真是难为这些人类了。 “废话不多说,开打吧”郁垒右手一扬,手里就握到了一把剑。这把剑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也难能可贵了。 二人好像两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周身包裹着的已是提前运转在体内的灵力。当神仙当了也有几百年了,这种安逸的好日子已经快使他们忘记真正的战场上该是什么样子。 神荼一只腿半跪在地上,双手中的短刀刚好割过迎面而来的两只飞鸟的羽毛,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郁垒踩在神荼的后背,借力剑光飞出更高更远的地方,几番打斗下来,局面居然被他二人撕出一道口子来。 就有趴在地上咳血的弟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半跑半摔回了大唐官府:“好,好” “好什么”一整个屋子里除了大唐官府的弟子和和尚以外,就是几名从各个途径调度而来的大夫。长安的安危无疑是所有人密切的关注点。 那人咽了口唾沫,一路赶回来,再加上不断撕裂的伤口,已经岔了气:“好,好消息。有俩人,他们已经控制住局面了。” “呼”一屋子的人心在紧紧揪着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刚才的那俩人还真是贵人,难不成是神仙下凡听到他们的祷告不成吗华烨这么想着,就傻傻地笑起来。 大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伤成这个样子,还笑得出来:“喂” 他不得不打断某人美好的畅想,好心提醒:“你再笑,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可就又要崩开了。” “哦,对不起。”华烨回过神:“看我这张嘴,我可能是伤到脑子了,要不然怎么都控制不了它。” 众师兄师弟刚刚亲眼瞧着华烨去请那两人帮忙,还真的以为他“痛改前非”了,心里无一不为之欣慰的。谁料想这才正经了几秒,瞬间就又被打回了原型。 “华烨好好治伤,不要再给人家添麻烦了。”一位师兄忍不住挑眉冲他道,说着,还顺势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已被处理好的伤痕。 他和华烨受伤的程度都差不多,但华烨就因为废话太多,极不安分,他那位大夫在好多地方是反反复复,来回弄了好多个来回。 “就是,看到这个了吗”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金针来:“你要再给我唧唧歪歪,我就扎你一针。” 华烨真的不是要故意给别人添麻烦,只是总控制不住他自己。对此,他深感抱歉,也尽量在控制他那张嘴。 但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挤眉弄眼,只为搞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来。他就更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看,看看这些伤口,哪一个不比针眼大,不比针眼深”他用指头不断地点着他那些犹未处理好的伤口。 拿针扎他,以为他会怕吗 大夫也不多说,拿起一根金针来,找准了穴位,一针下去,“呼”他长出口气,整个世界一下子都安静了。 “这一穴位,听说是哑穴。”老大夫将金针重新整理整齐,放回了自己的药箱。作为大夫,熟知人体穴位是必须的,但有些穴位起不到救死扶伤的作用。就譬如这个哑穴,又有哪个黑心的大夫会给病人封了哑穴呢 “我这也是被你逼的。”老大夫为了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还不忘了解释。 华烨眨眨眼睛,想让老大夫放他一马。早知道大夫有这本事,他说什么也不会说话了。老大夫也不理睬他,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了,抓紧给伤员包扎才是正事。 370 妙计,差异 老大夫的此举落到一些大唐官府弟子的眼睛里,可是格外惹眼。 早前劝解华烨不要说话的那位师兄,小跑着过来,凑到老大夫跟前:“您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教我们怎么扎针吧,尤其是像哑穴这样的穴位,我们想要百发百中。” 百发百中还以为这是射箭吗果真是一介武夫。老大夫心气不爽地咳嗽一声:“行是行,但你不要随便拿这招去祸害别人。” 这些年轻人的难处他也理解,他只陪这小子,处理个伤口近一个时辰而已,就已经受不住了。更何况,这些与其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啊,简直就是深受其害。 同样位处长安,和大唐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玲珑阁,这里的内室也是人挤人。 “你真的想好了”关原并没有回大唐官府,而是选择呆在玲珑阁。不是他躲避战事,而是这同样也是程咬金的安排。 第一战场需要战士,可是后方更需要能为百姓带去安抚的官兵。关原这几日一直忙着在城里镇压各种人心惶惶造成的不同暴政,直到刚刚才菜回到了玲珑阁。 结果,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很多人,不管是鲜衣华服,还是粗布麻衣,都汇聚在这里。 是卿月打算把她玲珑阁里的珍宝送给这些有困难的人,众人听到消息就蜂拥而至了。 至于该送给哪些真正有需求的人,还没有开始筛选。 面对关原的疑问,卿月只是淡然一笑:“钱财是重要,可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好多人都吃不上饭了,我把这些给他们,他们或许还能再熬上几日。” 长安被四面围困,粮食一时难以运进城来,这个时候,粮食因为稀缺,价格自然要水涨船高。富人还好,可是穷人是真的快要揭不开锅了。 “那他们呢”关原很气愤地指向人群一角,那分明就是一个乡绅土财,居然还想要浑水摸鱼,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疯狂敛财的好机会。”卿月也不急,慢慢道出:“我会逐一筛选好的。” 话说得容易,筛选,穿成那个样子就敢招摇过市行骗的,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炫耀心在大肆作祟。但凡是个正常人,当然这个正常指的仅仅只有脑子,总该会伪装一下的吧。 毕竟,目的明确的情况下,谁都是抱了必得的决心的。 “山人自有妙计。”关原能想到的,她好歹干这行这么多年,宝物真假优劣,都会在她眼中显露无疑,看人嘛,更没有什么难处了。 “你,你,你,还有你。”卿月踮着脚尖,在人群中一连挑出了好几个明显的有钱人。 当然,那位一身华衣的家伙是首当其冲被淘汰掉的。骗子,毋庸置疑。 还有一男子,身上的衣服倒穿得破破烂烂的,可是想必是太在意自己的形象,脸上油光水亮,连头发都被整理得紧紧贴着头皮。 还有如此不搭调的造型吗毫不犹豫,ass掉。 有浑身上下都打扮得很穷酸的,可是他们的眼神和动作却出卖了他们。 一个蓬头垢面的大约是乞丐的一位老者,无意中蹭到了他的身上,如果他们只打扮成了一般人,那这样嫌弃厌恶的眼神还不算异常,可同样衣衫褴褛的他,不应该早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吗 怎么还会躲闪,而且眼睛中是满满的厌恶之情。 诸如此现象的多到数不胜数,卿月一下子就揪出不少混水摸鱼的骗子。 成果是挺显著的,但是好像还混杂着很多吧,关原指了指人群:“这就是你说的妙计” 不是说卿月的妙计不好,只是很明显这只能筛选到伪装得很劣质的一些人。 “把大家带到二层去吧。”卿月没有回应关原,转而回头去吩咐店里其他的伙计:“分批次。” 一来,二楼也一时之间塞不下那么多人,二来,人数太多的话,她怎么好好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 十人一组,大致分了有四五组的样子,玲珑阁决定把宝物赠予有需求的百姓这一消息,还没有扩散出去,所以人也不至于太多。 要不然,这里的门槛怕都是要被踏碎了。可然而,卿月把这些宝物拿出来救济穷苦百姓,也只能解掉目前的燃眉之急。 因为只要外边的蚩尤的手下一日不退兵,他们就一日无法恢复与外界的联系,长此以往下去,粮食就不再是水涨船高,而是有价无市。 但愿那一天迟点到来,只要能够坚持到天命之人再次封印蚩尤的那日,一切就守得云开。 卿月回身从一只小木盒里取出来十枚玉佩,并且一一分给了面前的这十人:“这些玉佩不敢说价值连城,但也算珍品了。大家拿着先对付对付。” 卿月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留心了每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富人装穷,前来牟取私利,必定是会有破绽的。而她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抓到这破绽。 有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枚玉佩,在掌中摩挲了几遍,就开口骂骂咧咧地:“哼,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这给我们的根本不是什么玉” “啊这不是玉啊”其余众人纷纷讨论开来。 卿月用眼神示意角落里站着的伙计,并且扭头冲着对玉佩评头论足的男人说道:“品质好坏与否的玉,我想,你都不需要吧” “你,你什么意思”男人怔愣了一秒,心虚的感觉溢于言表。 “送客。”卿月并不打算当众拆穿他,毕竟人人都是爱面子的。 事实就是这样,不同阶层,不同的生活环境对人产生的影响都是深远持久的。无论一个人再怎么努力遮掩,都是徒劳。 有钱的人家即使本身是个外行,可这种东西应该也看多了,不会不识货的。看到使用手段得来的货色差强人意,伪装得再好,心理素质再高,也会存在很大的破绽。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认不出东西的真假优劣来,那种眼神和普通老百姓的眼神也必定会有所不同。 比如,未能达到预想的失望。 “你这个方法是很好。”事后才知道卿月计划的关原点头道,但是这却不是他说话的重点,欲抑先扬,重点在后面:“但是,你没有想过吗,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所有人,那你看走了眼,怎么办” 371 忘川之水,泛滥 任何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绝对的,卿月摊摊手,颇有点无奈的意思:“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个才是我真正要给你们的东西。”卿月转身拿来一只木盒子,上面雕刻的花纹明显比之前那只高级多了。 打开盖子,里面跃然绽放出荧光般的璀璨,就算是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比之前的那些个玉佩不知强多少倍。 “谢谢这位姑娘了。”不多时,一人就捧了这样一颗夜明珠。 当初,为了找这些夜明珠,卿月可是差点儿把命都折在了里面。不过,再珍贵的东西,也要物尽其用,才算有价值。 “如果你们还有困难,尽管来找我们。只要还有用得着的地方,玲珑阁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大家的。”卿月表态。 以前她一手创办玲珑阁,本意确实是在为她自己考虑,现在来看,还是多顾全大局吧。 毕竟,天命之人一旦成功,离她回去也就更近了一步。虽然玄奘取经在小说当中用了十几年,但是这里是游戏世界,一切还有机会。 “如果你们大家还有谁的亲朋好友,他一样有困难,玲珑阁不会坐视不理的。”卿月承认,这散财的一开始,心里面确实是有点难受的。毕竟,搜罗就好比磨刀,不是一口气就可以办成的,是她花了很多心血,天南海北地各地跑,才找到的这些物件。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可以熬过这个难关,自己就可以回家,这些东西又带不走,迟早都要被别人拿去,索性救了急也是功德一件。 至于阁里的伙计嘛,有句话说得很好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跟着她这么久,做生意的门道应该摸得七七八八的了,完全可以白手起家。 城里的风波暂时得到了控制,可是暗流依旧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它们仿若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成熟的时机。 幽暗无光的地府深处。 “咕嘟,咕嘟”轮回井里不断冒着水泡,这可把一直守在旁边的孟婆给吓了个半死,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要知道,轮回井虽然长得是水井的外形轮廓,但是并不是水井,它是与三界流通的一个通道,并且可以改换众生的命盘,这才使得所有从这里跳下去的人进入到全新的一世。 但是这里怎么会有水而且还是源源不断的那种 “牛头马面,你们快去看看,地府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也是异常的”孟婆心绪不宁,总觉得隐隐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自从地府的大门被封,负责接引魂魄的差事就换了人,他们俩兄弟现在是闲人,只能跟着孟婆,打打下手。 本来就闲得发慌,现在一看有差事要来,哪里还会挑三拣四,当即就兴冲冲地答应了。 奈何桥下的忘川泛滥,不断溅起的水花漫上了石桥,使得本就阴寒逼人的桥上更添了几分彻骨冷意。 “是,是忘川”马面一时都结巴起来,因为这真的是怪事一桩。 他们在地府里担任地司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光阴,却还从未听过忘川会泛滥,还会溅到桥面上来。现在可好,这是眼见为实了。 “哈哈”一道黑影夹带着深重的怨念,借着忘川河水之势,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此时,它就站在奈何桥的另一端,正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盯着牛头马面。 “糟,糟了。”马面的双腿在发软,“我们,我们怎么办” 谁都知道,忘川里边的是什么东西。那都是心怀怨念,怎样都派遣不掉这股恶气的恶灵。无人敢惹,就是地藏王都不会是它们的对手。要不是有着忘川河水的压制,地府早就被它们掀个底儿掉。 牛头看到马面这副怂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愣着干什么当然是回去找人来。我守在这儿。”他又何尝不怕,但总不能任由恶灵随便欺占了地府吧 “好。”马面提起一口气,就向来时的路上狂奔。牛头既然决定留在那里先行抵挡,那就证明随时会遇到危险,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不能掉链子啊。 奈何桥上呜咽之声越聚越多,全部是跟着泛滥的忘川水一起涌上来的恶灵。被封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之身。它们若不为自己讨上一二公道,岂可善罢甘休。 牛头大声呵斥:“快回忘川水里去,否则等地府秩序重建以后,你们将会得到比现在残酷百倍的惩罚。”这话说得状似豪迈,实则马面此刻真想扭头就跑。 又或者,他偷悄悄地往桥下瞄去,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跃然于心。 如果,如果待会儿这群恶灵真的打算扑过来的话,以他的身板根本一下子都扛不住,与其等死,不如,不如他们不去忘川水里,自己去。 只要不和他们共呆在一处,他就是安全的。 另一边,轮回井中原本只会咕噜冒着水泡,现在已经溢出里井口边缘,孟婆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马面喘着粗气,老远就在冲着这个方向招手。 孟婆紧跟着眉心就是一跳,也小跑了起来:“怎么了” “忘,忘川水泛滥了,全部溅到了奈何桥上。”马面在保持自己头脑清晰的时候,又尽量把事情描述得详细一些。 孟婆第一个反应不是跟着马面一起心焦到不知所措,上蹿下跳,而是很快就联系到了那口轮回井上:“难怪井里面也会有河水,看来真的是忘川那边出事了。” 照理来说,忘川之水,距离奈何桥之间的差距岂是可以用常理推算的,河水每涨一寸,相应地,奈何桥也会高上一寸。 二者永不会有交集之处才是,现在突然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想也不用想,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这事,你赶紧告诉地藏王去,我去看看。”孟婆用眼角瞥了瞥身后的方向,示意马面动作快些。 忘川之水虽然一直承载着成百上千的恶灵,可是因其包容性巨大,河水称不上清澈见底,但也不像此刻,黝黑如墨。 牛头看着漆黑一片且恶臭熏天的忘川之水,说实话,他是真不想跳啊 这一犹豫,已经有好多只恶灵缠到了他身上:“唔,放,放开我”牛头的脖子被恶灵死死地缠住,又有数不清的恶灵贯穿进他的身子,整个人都好像坠落进了深渊。 372 伴君,如伴虎 “住手”孟婆大老远就看见了牛头被围困的这一幕。在人间就以她这个年龄,早应该颐养天年了,可她还是得中气十足地喊一声,保不齐,待会儿还要拖着这把老骨头打架。 “哦,又来一个。”一个沙哑的声音竟带着几分兴奋:“一起上。” 黑压压的一片半透明的灵体渐渐聚拢过来,这种强差性的对比,不是单靠着什么胆量,就可以抵抗得住的。 孟婆紧咬牙关,瞳孔里映衬着的全部都是恶灵的影子。有影无形,又或是有形无影,都大大增加了判断其弱点的难度。 而灵体,就属于第一种情况。一个女灵,半身都被忘川水封印着,却还挣扎着冲脱了束缚,飞到了奈何桥上。 “怎么办”因为孟婆的突然出现,使得牛头暂时脱险。 “拖。”孟婆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她因为心念轮回井的事情,所以离忘川较近,这才能及时赶过来。 马面听了孟婆的话,更是一步都不敢停歇,直奔地藏王的灵殿去。 灵殿,就是地藏王办公的地点。像他和牛头这样普通的守门的地司,一般若无传召,是没有机会来这里的。 也是因为不熟悉,这才导致了马面在找灵殿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功夫。 “你来了还不快带我去。”地藏王火急火燎地从灵殿里面冲了出来。一向很注重仪表的他,此时也没有形象可言。 马面回头环顾了一圈,是在和他说话吗没有半个影子,看来真的是他。马面忙不迭地点头:“是,是忘川那边” 不过看起来,地藏王好像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了解清楚了,都不用他详细解释。地藏王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我已经知道了,忘川是整个幽冥地界最重要的地方,绝不容许出差错。”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忘川赶来,只不过走在前面的人是地藏王,而且比之后的马面快出了整整几十米的样子。 “地藏王,您,您慢点。”马面在后面气喘吁吁。原来看上去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的地藏王,快起来的速度还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忘川河中所有的恶灵已经全部上了岸,只不过因为孟婆和牛头的强撑,它们一时之间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进展。 “奇怪。”孟婆呆在地府的时间比牛头马面要长得多,所以很快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些恶灵之所以会被困在忘川之水里面,就是因为执念太深。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执念过深,必将成为一种负累,严重一些的就会演变为心魔。 忘川的作用,绝不仅仅是把它们困在里面,很多灵体就是本身执念过重,放不下也忘不掉,只能靠忘川之水不断冲淡以及时间的淡化。 不得不说,比照今日的情况来看,忘川在幽冥地界还真是一处圣地。奈何桥上的恶灵虽然众多,但比起以往的累积来说,已经是少了很多了。 除了完全放下离开忘川的,也除去站在这里与他们对峙的,忘川中没有上岸的那些才是绝大多数。 “忘川禁制,尔等居然擅自冲破。”地藏王浑厚的声音振聋发聩,不少恶灵都是一抖,后退了半步。 可然而,地藏王震慑力在这些恶灵面前,能起到一定作用也只限于这半步了。 忘川河中波涛不断地翻滚着,腥风扑面,根本就没有哪个生灵愿意在此多做停留。 “你们要等的人都还没来,千年万年都等得了,怎么偏偏急在如今这一时半刻”地藏王也知道和它们硬拼,并不占优势。所以,只能采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办法。 这么反常,叫他如何不联想到最近正在蠢蠢欲动的蚩尤,这一定又是他的阴谋诡计吧。既然无法从正途攻入,就强行从内部瓦解。 “胡扯。休要再骗我。”一个灵体因为发怒,整个半透明的身子都快要散在了阴风之中。这千年里,他一直在等他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个仇人一次又一次地走过奈何桥上,而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瞪着眼睛。 忘川河河面就好像一面顽强坚固至极的镜子,他只能看得到镜子里面的东西,却无论如何都出不去。 “是你放不下,那个人走走去去,辗转多世,你再寻仇,也没有意义了。”这回接话的是牛头。 不是地藏王慢了半拍,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还记得,曾经他发下过一桩宏愿,他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但如今看来,无论他做再大的努力,想要实现,都是遥遥无期。因为人心一日还在胸膛中跳动,还能思考,就会有着七情六欲。这一点,三界众生谁也逃不掉。 有着情感,就难免会有执念。 “那我问你,你想怎样”地藏王一把将牛头拽到自己身后,厉声问道。是因为心中怨恨难平,想要拉地府陪葬,还是想回到三界,即使违背天命气运,也要自己掌管命运 “还有你们,你们又想干嘛”地藏王面色越发地难看起来。他从来没有处理过如此棘手的事件。 蚩尤这是将地府放在火上烤啊一个不小心,连带着所有的地司都要灰飞烟灭。 紫气氤氲的天宫里情况好不了多少。因为白泽的到来,天神们再也无法独享太平。 “启禀陛下,南天门就要守不住了。”一个托着宝塔,蓄了胡须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 他姓李,因此也被众仙称作托塔李天王。天王的称号自然不是彼此之间的哄笑或者抬高,而是真真正正的封号。 李天王的情况和神荼郁垒相似,都是由人一族羽化登仙的,可缘何待遇差别那么大。无外乎就是,李天王有一独门法宝,天地人三界无不忌惮其实力。就是他手掌心拖着的那方宝塔,玲珑宝塔。 玉帝自然高兴有这样有能力的臣子都为他所用。可是,同样不要忘记,玉帝的小心眼名不虚传。 仙人们没有实力,会被他弃如敝履,认为天庭当中养不下那么多仙人。实力太盛,他又恐人家功高震主。李天王当了这么多年的天王,又哪里不晓得这样的事情。 因此,每一次觐见玉帝,他都是如履薄冰,当真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 373 情非,得已 只见玉帝双眸逐渐睁大,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再次问道:“你说的可是白泽就那只上古四灵兽” 这可叫他如何相信,在天宫的历史上,白泽也算是功臣一名,怎会投靠了蚩尤去,反而还帮其对付起天庭来 李天王顿了一顿,已经回归一副淡然神情:“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那确是白泽无疑。” 这个玉帝,除了小心眼,怎么还如此多疑。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叫他亲自去探查一番,现在他费劲带回来的消息却又被质疑,这令他怎能不生气。 “哎,这世道是怎么了”玉帝闭目靠在了椅背上,有点儿神情恍惚。 难道是朕治理不当当三界共主这么多年,玉帝第一次怀疑己身。否则,好端端的天庭瑞兽,是不会无故反咬一口的。 可是,不应该啊。自己每日在玉帝的宝座上勤勤恳恳,万事万物都亲自决断,什么吃喝嫖赌均不沾染,完全没有道理的。 看到玉帝一副十分伤神的样子,李天王跟在玉帝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把他的心思摸了个大概,已经大概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他是很想起身告诉玉帝,他的治理是在哪里出了问题的。又或者换句话说,不是他的治理存在问题,而是他的心眼太小。 心眼小的人,承不下大事,自然心里的一碗水端不平。 但是,也正因此,玉帝的个性,这个事实除非有一天他自己悟到,否则的话,实在不应当由别人提出。 况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李天王上前一步,抱拳:“还请玉帝尽快下令,速让我等前去南天门进行镇压。”没有玉帝的命令,天兵无法调动。 这时,玉帝才算回过神来,立即下令,将御前所有天兵天将悉数派给了李天王。天庭不比其他地方,唯一的通道就只有南天门。 只要守得住南天门这一关隘,一定就可确保天庭无恙。 白泽在南天门处一阵怒吼,声波就将许多天兵的武器纷纷震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对于他们来说,从没有见过无双翼的兽类可以飞至九重天的地界。更何况,这家伙的实力绝不容小觑。 “让开。”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巨大阴影笼罩在众天兵天将的头顶之上,忽而由闪过。 玲珑宝塔快速旋转着,只见李天王竖起剑指,口中念起咒语。熊熊烈火便从宝塔之中飞出,以飞快地速度包围在白泽周身。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白泽怕的东西并不是火,而是水。水火无情,对于四灵兽来说,只怕一样就算得上是致命的弱点了。 白泽昂起脑袋,长啸一声,那烈火就被它吸入了腹中:“别白费力气了,缴械投降吧” 和天宫开战,这只是权宜之计,也确实是逼不得已,是它没有办法选择。 李天王的战斗力在整个天庭都是数一数二的,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和白泽对阵,这么快就败了下来。 对方是四灵兽,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它的实力差距。但是这差得也有点多了吧。 李天王吞咽了口唾沫,一直以来,他都是以玲珑宝塔走天下的。除却塔的威力,自己几斤几两,没人比他再清楚了。 “怎么傻了”白泽抬起四蹄,迈步走入了南天门来。其实这样也并无不好,最起码免了更多的死伤。 “别,别进来。”一个银盔小将,举着长矛的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他很怕这个怪物,李天王纵横天庭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没有背景的,由凡人修炼成仙的,能得到玉帝如此的重用。 在他们这些天兵眼里,那一直是看齐的标杆啊。可是,现在就连标杆都摇摇欲坠,叫他怎能不怕 “让我来。”一个身量约莫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空中连翻数个跟斗。 一个散发着阵阵金光的圈子,一条红色长绫,这是三太子。李天王的三子李哪吒。 “呼。”众人不由得松口气。李天王父子一直都很厉害,父亲是天王,有着一方宝塔坐镇。儿子哪吒本身又是金莲花做头,玉莲藕做身,那浑身携带的宝物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年龄太小又有父亲在上的缘故。哪吒的功劳有不少都记在了李天王头上,也估计有这个成分在,李天王才能跻身天王之列。 “哪吒,你怎么来了”李天王不禁嗔怪起来,虽然哪吒替他解了围,但是玉帝身边不能无人啊。 “嘿。”哪吒由于是莲藕做身,外形限制,已经永远停留在孩童的模样了。这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他的性格也和孩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上阵父子兵,我也要来。” 哪吒的心里隐隐还有着一丝小雀跃,但是他深知父亲的臭脾气,这才没有说出来。天庭安逸了数百年,他们难得碰到这样强有力的对手,正好解了闷。 李天王拗不过他,只得点头答应,料想玉帝那边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那好,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负责进攻。” 外人不知道,还当他有多么大的能耐,其实他这玲珑宝塔还是哪吒的师叔送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助他降服桀骜不驯的哪吒。 除此以外,他当年为人,不过是一个陈溏关总兵,既没有入教修习,又没有高人指点。只是仗着法宝盖世无双以及自己熟读兵法,这才站稳了脚跟。 火尖枪一刺,万道光芒冲着白泽而去。可是,四灵兽不是浪得虚名,这些光芒打在它宛如城墙一般坚硬的皮肤上,全部散为烟雾。 就连哪吒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的宝物众多,双脚一跃,腾身空中之时,脚下踩着两个着火的轮子,这可是可与老君炼丹炉中的火相媲美的风火轮:“看看你还吃不吃得消。” 话音未落,哪吒将双脚下踏着的东西踢了出去,化作两只火球,疾疾飞去。 “哪吒”李天王想要阻止他,可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风火轮中年不灭的火一样被白泽照单全收。 “还给你。”白泽发出了一声咆哮,紧接着两只轮子被它从嘴里吐了出来。 “你”还是少年心性的哪吒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是你逼我出绝招的。” 374 大难,已至 哪吒将两只轮子踩在脚下,其上的火焰才又重燃了起来。他自打得到这宝物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见到过哪个人可以把风火轮的火都熄灭。 要真以为我只有这点本事,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哪吒脚下踏着的风火轮火花四溅,这是只有在他使出三头六臂这样压箱底的法术才会发生的现象。 哪吒的全力以赴,却被白泽毫不留情地用来抨击耻笑:“我什么招术都还没使,只是在被动防御,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保留了呢” “让你说大话。”哪吒的混天绫绕在了臂上,乾坤圈从头部套入,斜挂在胸前:“接招吧。” 曾经一个混天绫就被他用来搅乱了东海,一只乾坤圈就在海畔剥龙皮,抽龙筋,令龙王三太子也对他跪地求饶。 这一段经历纵使不光彩,总被人用来诟病,说他桀骜不驯,但实力最起码可见一斑。 一片红光大盛,混天绫变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紧紧缠绕在了白泽的身上。被束缚的感觉令白泽不爽地从喉咙处发出了一声嘶吼,头刚从红色的长绫中探出来又被一只金色圈子爆头,“吼”,浑身坚硬的白泽只有头部是唯一柔软的部位。 却被哪吒的乾坤圈歪打正着地打了个正好,它脾气哪能再好,一片雾蒙蒙的白光微弱亮起,它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尝尝被痛扁的滋味。 哪吒伸出一只手臂来,乾坤圈又连接在白泽不同地位敲打了一遍,才复回到他的手中。这是哪吒在试探,哪个部位才是白泽的弱势,事实证明,只有头部。 乾坤圈冰凉的触感令哪吒心一颤,那么强烈的摩擦,应该会产生巨大的热量才是,怎么反倒是冰冰凉凉。 不等哪吒过多思考,他不用眼睛瞧着的熟悉的红光却彻底黯淡下去,被一片白光覆盖。 “嘶”混天绫被撕扯成许多个碎片,飘飘扬扬飞在南天门几根石柱之间。乍一看,还以为是天庭有什么大喜事,在庆贺什么呢 “你”哪吒咬着牙,怒火攻心,以至于眼前甚至还有点发黑。 在他的眼睛里,从来都看不到对强大力量的畏惧,有的只是对自己不满意的愤懑之情。 “哪吒”李天王接住了从半空垂直下落的哪吒:“你也别急,它毕竟是上古四灵兽之一。”比不过,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可能。”哪吒的脾气一上来,谁都拉不住。不然,也就不会有当年差点水淹陈溏关的惨剧了,即是如此,挡得了老龙王的水淹,还是躲不过哪吒执拗的自杀。 哪吒收回了自己的三头六臂,现在依然是那个粉色小裙的孩童模样。这一身服装也是由莲藕莲花来的,变不了样子了。 他伸出有些肉嘟嘟的小手,任凭一片红色的绫布落在自己的手心,又紧紧攥了攥:“你,你当真以为,混天绫是能被毁了的吗” 能被称为宝物的东西,就断然不会被轻易破坏。不过即使这样,混天绫此次受到的损伤也难以弥补了。 哪吒攥着那片红色绫布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就见散落各处的红色绫布聚集到他的手上,一片温润红光闪起,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又恢复了一条长绫。 哪吒有些心疼地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褶皱,这样的瑕疵再也修复不好了。 白泽眼见着不肯低头的哪吒黯然神伤,心头划过一丝不忍:“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毁过你的东西。”只不过是想错错天庭的锐气,好叫他们知难而退。 它的歉疚,落在哪吒的眼里,可全部变了味,这是一种无形的叫嚣,是在炫耀,也是在嘲笑。 “哪吒,你冷静点儿。”李天王亲眼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睛充血,就知道他要上去和白泽硬拼。依照他不服输的性子,说不定非要打出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冷静”哪吒怒火中烧,几乎丧失了理智:“它都要把混天绫毁了,我怎么冷静” 这一反问,直逼得李天王哑口无言。本来是要好好商讨对策的,不过看这情形,对策再怎样商讨,一到白泽面前,就满盘皆输。也确实没必要。 罢了。李天王下令:“无论如何,一定守住南天门。” 下界神木林,巫蛮儿双目紧闭,她在借助神木林一族中最高的树来查看三界各处如今的状况。 神木林中有一参天高树,传言上可通天,下可接地,三界之中没有它无法延伸到的地方。 只是开启这高树,没有历届族长的应允,是会当即被族里除名的。巫难平已故,一时族里也没有继承人可以接过族长的重担,巫蛮儿借它,也自然不会有人管制。 “情况如何了”巫蛮儿收了脚下循环不已的阵式,就听到众人心急地向她询问。情况只能是愈加糟糕,就连南天门都要被攻陷了,巫蛮儿摇头,实话实说:“不能再拖了,距离巫逢大叔所说的最佳时机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得尽快做决定。” 迟早都要一战,主动权还是握在他们手上比较安心。 那也就是说,距离天将亮未亮之际,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时间确实很紧张。看出了剑侠客神色中的犹豫不决,骨精灵便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拖到明天去吧” 时间自然可以无限顺延下去,但前提是得在十五之前,并且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三界炼狱。多耽误一刻,便会有更多的生灵失去生命。 剑侠客摇头,瞥了一眼骨精灵,别说他没有那个想法,就算有,骨精灵也不好当面拆他的台吧:“我是在想,我们应该在这一个时辰内做些什么准备。” 就是他的心里也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大战一触即发,意味的就是随时到来的沉沦与死亡。 “这个嘛”骨精灵埋头,故做沉思状:“其实我们什么都不用准备” “什么”众人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语惊四座。 蚩尤那么强大,他们去是要阻止他的破封,说不定,还要想尽办法消灭掉这个后患。又不是去赴宴,走个过场而已,骨精灵怎么这么轻描淡写地就一笔带过 “要硬说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话,那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才可以有一个好精神。”面对所有人投来的眼神,骨精灵不得已补充道。 375 开战,在即 武神坛经历了一夜的俱寂,带着浓厚的露水,即将引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几名颇不受这里主人待见的不速之客踏上了这一方土地。 “天命之人,都来齐了啊。”蚩尤的金身几近悉数剥落,只有围绕在最外面的一圈淡淡的灵力光芒在闪耀,证明他还是受着禁锢。 “不来齐,怎么封印你。”骨精灵并不是在扯闲篇,而是借此在偷偷打量着四周。虽说蚩尤不至于耍那么阴毒的损招吧,但还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警惕一些,聊胜于无。 “来了就出招吧,不要婆婆妈妈的。”一眼就看透了他们心思的蚩尤大方承认他并没有使任何的阴招:“没有陷阱,尽管出招。”只是希望,速战速决。 巫蛮儿手里托着一只蓝色透明的球体,同样,和她发髻之中插着的发簪一样,是她的武器。那颗蓝色的球可不一般,据说里面融入了巫蛮儿的命魂之玉。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间掐得刚刚好,动手吧。” 众人脚底生风,纷纷踏上云层,将蚩尤的金身封印围住。又是一场五百年的拉锯战,该是做个真正了断的时候了。 “每隔五百年你就要出来一次,真是够闲。”剑侠客苦笑,面对此情此景,往事全部涌上心间,一时不忿。 “那又如何”一股浓浓的戾气交织在一起,直接冲着剑侠客的面门而来。本来就是如此,野心驱使他不向命运屈服,五百年是封印失效之期,他当然不会安分呆在空壳里。 剑侠客脚底踩着鱼肠剑,见状,急忙一个侧身,戾气是躲了过去,不过却因为动作过猛,险些栽了下去。 蚩尤本来就觉得胜券在握,见到剑侠客的样子,更是大肆嘲笑:“你和以前比起来,全然不同了啊。” “是吗”剑侠客一个后翻,他实际上不止会御剑术,那只不过是初涉三界之时他掌握的技能。经历了这么多,他若是仍然没有长进,那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些。 “横扫千军。”剑侠客将鱼肠握在了手间,使出了这招大唐官府的绝技。自打踏上了天命之路,很少有大场面会促使他用上这招,并且经过不断的灵力提升,他再也不会再三招过后,因为过度消耗而体力不济。 “住手。”骨精灵展开骨翼飞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剑波震出的方向被中断,但还是击到了骨精灵的右臂上。 “唔。”骨精灵捂着渗出血的伤口隐忍:“你傻了吗” 剑侠客早在骨精灵奋不顾身地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傻了眼,现在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怎么了吗” 是啊,他百思不得其解。对付蚩尤,不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吗 骨精灵把剑侠客微微用力抬起的右臂按下去,正色道:“现在封印未破,你拿这种锐气满满的攻击性的法术去对付他,难道不是在帮他” 封印是被蚩尤从里到外破开的,本来他本身的力量就足够令人忌惮的了,可倘若还有人里应外合,这不是他们在自掘坟墓嘛 一时气急的剑侠客,居然差点铸下了大错,得亏有骨精灵不顾生命危险及时阻止:“你没事吧”剑侠客盯着骨精灵白皙的臂膀上有些狰狞且血流不止的伤痕,真有一拳捶死自己的冲动。 骨精灵向左一个侧身,那道伤疤刚好被她遮掩过去,故意也好,无意也罢。现实就是,剑侠客看不到令他揪心的伤痕了。 “行了,你也别觉得自责或者什么。”骨精灵的心脏忽然猛烈跳动着,整个身子欲火焚身般的难忍。她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异常的反应,多多少少和体内残存的蚩尤戾气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依旧像以前一样,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不同的是,这背后主宰的心情大不一样了。以前是怕别人发现自己是异类的自卑感,甚至说是排斥感也不为过。而现在,她只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拜托,这回无论如何,你都要撑住了。骨精灵不断在心头告诫着自己。无论蚩尤有没有打算以这种联系,进而操控她,她都一定要保持自己头脑的清醒。 “我,我先回去了。”骨精灵声音低沉,但她尽可能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好在大家的心思全在蚩尤身上,也没有什么人心细如发发现她的伪装。 天命之人的站位都是严格按照阵法来的,每一个人站在哪里,势必都会对所有人的状态造成一个影响。 “开始吧。”剑侠客将鱼肠剑高高举至头顶的位置,往里面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其余人也都同样举起手中的武器,并往其中注入了灵力。各色光芒的灵力冲天而起,映衬得天边云朵都变成了五彩的。它们终在天边汇聚成一个发光的光球,里面正是所有天命之人的精纯灵力。 骨精灵的灵力从玄冰刺当中断断续续地流出,她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手臂不住地在颤抖着。 她想尽可能地把体内的灵力注入到玄冰刺之中,哪怕下一刻她就会因为灵力虚耗而从高空坠落,也算值了。 可现在看来,这一点小小的要求,恐怕都做不到了。飞燕女就站在骨精灵一侧,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色,一脸担忧地问:“骨精灵,你没事吧” “没,没事。”值得庆幸的是,在体内有什么隐隐约约妄图控制她的力量的压制下,她还是可以保持头脑的清醒。 蚩尤金身上的一双瞳孔猛然间亮起了两簇红光,像是暗夜之中的两盏灯笼,十分的引人注目。 但是天命之人全心在灵力的注入之中,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这个迹象。 只有骨精灵看到了这两簇红色光芒,为,为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了。玄冰刺中幽蓝色的灵力终于像断了线的风筝,没了踪影。 “你想干什么”骨精灵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发现,和蚩尤交流根本不需要谈话。他的气息尚存,他的力量也就根植在自己的体内,无法拔除。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沦为蚩尤的傀儡,甚至会被蚩尤拿来做宰杀同伴的刀。 “给我杀了他们。”蚩尤并不打算偷偷摸摸地用这种方式和骨精灵对话,他直接公之于众。 376 昏昏,霎时晴昼 这世上,要说有什么力量最是强大,一定不是移山填海,不是与日月并肩,而是蛊惑人心。 因为人心最是难以掌控,最是善恶难猜。 骨精灵攥紧了拳头,是啊,这一幕,原来发生了很多回,每一次,她都在苦苦挣扎,挣扎着摆脱宿命的纠缠。 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让她不得不以兵解,提前退出这场最后的战争。是胜是败呢,原来她都没有亲眼见证过。 骨精灵展开双翼,她的瞳孔在一闪一闪地散发着和蚩尤同样的红色光芒,尽管她不断地在告诉自己。她体内有着的不仅仅是蚩尤残存的戾气,还有着炎黄二帝的元神。 但是,相比较于蚩尤霸道的戾气在体内蚕食,那一部分似乎并无法抵抗。 她忽闪着翅膀,在脑内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用尽全力地飞到了地面上。这样的高度,就算她会做出迫害同伴的事情,他们也不会猝不及防。 “你别太得意了。”骨精灵盘膝坐在地上,这回无论如何,她都要摆脱蚩尤的控制。 “骨头”自打被蚩尤的一嗓子吸引开注意力的剑侠客,亲眼目睹了骨精灵陷入挣扎的一幕。这回,她并没有选择牺牲自己,但同样还是令剑侠客很担心。 “我们要相信她。”逍遥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她离开了这里,就证明不想误伤了我们,也有信心拜托蚩尤的控制。” “是,不想让她挣扎,我们就赶紧收服了蚩尤。”龙太子也出言道,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血管内血液的流速都比以往快了不知多少倍。 “大胆骨精灵,竟然不听我的控制。”蚩尤暴怒,以往每一次都是成功的。只不过,与其说是控制,说的难听点,就是摆布。 蚩尤并不在乎靠着天命之人的内讧,他才能在其中得利。而是,他就喜欢看着天命之人狗咬狗,无法凝成一股神的悔恨感,每回看了他都能解气不少。 否则,这漫漫百年的苦难时长,他该如何排遣。 骨精灵静下心来,才发现,蚩尤的戾气虽然仍然在体内,但比较于刚才活跃的状态来讲,现在它更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了反应。 “呼”她睫毛轻颤,微微睁开了眼睛。却不敢抬头看向蚩尤的金身,因为她怕那两族红光,能控制她的红光。 她呆站了片刻,直到确定戾气不会再卷土重来的时候,才真正长出了口气。这回能抵御成功,应该不是她心性坚定的缘故吧,骨精灵脑海中不禁闪过那只芙蓉玉瓶。 是老君炼丹炉里练出来的丹药吧。加固了炎黄元神与自身肉体的融合,也就加强了自己与炎黄二帝之间的联系。相应地,也会削弱蚩尤戾气的控制。 她展开双翼,腾空而起,看着光球中的颜色渐渐由五彩变成了白色,还差一点儿。她不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手掌中幽蓝色的灵力聚起,“嘿”她用劲将那团幽蓝色火焰推入光球之中。 山河在光球的映衬之下,一时黯然失色。之前由于戾气的释放,明明电闪雷鸣的天空也霎时放晴。 白色的光球在得到骨精灵的灵力之后,转变成了无色透明,一道裂缝突然出现在其表面。 “这是,成了吗”骨精灵的脸庞被光亮照成了白色。她振翼飞向自己原先的站位,“我们,成功了吗” 众人点头,看着高空那道从裂缝中宣泄而出的白色光柱,直直地照到蚩尤的金身封印上面。 尘土四溅,表面斑驳的金身又重新回归了往日的光亮,微亮的晨曦中,它散发着光亮的金属光泽。 几朵云彩飘忽下坠,刚才的封印,好像耗尽了他们的体力。现在,每一个人只想坐在哪里大口呼吸。 “骨头,你没事吧”剑侠客顾不上休息,凑到了骨精灵的身边。他问的自然不是骨精灵胳膊上的那道鱼肠剑痕,而是蚩尤控制她的事情。 “没事儿,老君的丹药这回真的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骨精灵感慨地说道,要是没有老君的丹药,仅凭着自己那时强时弱的意志力,说不定她又会再次沦为蚩尤的傀儡。 “看来,我们去兜率宫走了一趟,意义还真不小啊。”神天兵打量了武神坛一眼,虽然有些破败不堪,但那是因为战斗的原因,相信这里会慢慢恢复生机的。 “天命之人,你们当真以为我被封住了吗”众人身后一个森寒声音骤然响起。 “蚩尤”剑侠客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怎么回事明明刚才他们亲手封印了的,不正是蚩尤的金身吗 “神木林的推测向来不会出错,除非”能在任何危险的时刻,还保持冷静的头脑,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巫蛮儿了。 她掌心中托着的蓝色球体,似乎感觉到了主人气息的不畅,也在隐隐不安着。 “可是,不应该啊”巫蛮儿随即又否定掉自己脑袋中一闪而过的想法。 让巫逢大叔测定时间,不是他主动请缨的,而是自己内心的请求。如果真的是这一环节出了问题,那么他们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会有这个打算的。 “别不相信。”蚩尤的目的已然达成,在那个神木林内鬼的帮助下,终于成功解开了封印。 虽然因为挡路的天命之人害得自己有一部分力量又被封印了起来,但好在自己已经获得了自由,告诉他们这一整盘计划也无妨:“正如你所想的那样,本座能重获自由,真是多亏了巫逢。” “巫逢”这个名字,她曾经是那么的敬重。她甚至还把族人撤离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是他却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叛徒。 巫蛮儿摇摇头,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一时之间竟无法承受:“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明明刚才还沉浸在战斗胜利的喜悦之中,可这不到片刻的功夫,形势非但没有偏向对他们有利的一方,反而更加的危急了。 蚩尤听闻此言,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天命之人啊,和本座作对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巫蛮儿只想知道,蚩尤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才会收买了巫逢大叔,使他忽然会反过来出卖亲如家人的族人。 377 真相,埋葬 “本座说过,威逼永远比利诱有用。”这一回,蚩尤倒是不再绕弯子,“什么好处,只要有人给了更多的好处,他们随便就会倒戈相向。” 原来,不是巫逢大叔为了一己私利而背叛族人,是蚩尤在背后搞鬼。 “卑鄙”巫蛮儿咬牙切齿,却也只说了这两个字。 蚩尤是卑鄙,拿捏着他人的情感与短处去威胁人,虽然知道巫逢大叔是被逼无奈,但是事实上依然是他背叛了神木林。 即使陷于两难境地,巫逢的选择仍然令人心寒。更何况,什么样的威逼是必须他一个人承担的吗 “你也犯不着气急败坏的骂本座。”蚩尤难得脾气好了一些,愿意讲这么多废话:“他自己过不了他心里的那关,本座所做的只不过是推波助澜。” 推波助澜真是好冠冕堂皇的托词,“我其实真的不懂,你也是人族一员,却为何屡屡兴兵燹之灾”剑侠客自打从天书阁和多方渠道知道了一些往事之后,心里不解更甚。 之前只是不解,蚩尤屡屡想要破封而出的那颗恒心究竟为何,难不成只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三界共主之位 可是,事实却比他所知道的复杂得多。世事向来如此,眼睛看到的,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结果。可这中间的过程如何,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知冷暖了。 “你不是去过天书阁,不是查过本座吗”蚩尤不答反问,显然对这段过往并不感兴趣。 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自然也就无谓为自己澄清了。况且,澄清的结果,也无法代替自己已经根深蒂固的恶人形象。 “是,天界的账完全可以另算,但你”后面的话,剑侠客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就被蚩尤强行打断了:“婆婆妈妈的,这就是命定的天命之人”戾气凝聚成的光球在众人面前炸裂。 上古时期的蚩尤虽为人类,但是灵力的强大足以震慑三界。从他的身形就可略见一斑。 他的双脚一跺,地面上立马就深陷下去一个大坑,整个身体站直了更是堪与天地并肩,尽管这只是视觉上的误差,但无可否认的是,众人在他面前,就好比蝼蚁一样渺小。 这样一只凝聚着冤煞之力的戾气光球飞来,几乎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乓的一声巨响,仿若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中,骤然惊现一道闪雷。待被激起的尘土重又落地之后,众人已经倒地不起。 “前世的你们,实力好像不止这一点儿吧。”这话绝对不是蚩尤在故意讽刺,现实如此。 “你,你别得意太早。”玄冰刺在骨精灵倒地的瞬间,就倒插入了松软的泥土中,现在她拄着半截埋在土里的玄冰刺,艰难站起身子来。 要说天命之人中,谁最恨蚩尤,一定非骨精灵莫属。长期的阴暗角落,虽然也有她自己心魔难捱的因素,但这间隙无限的放大,不都是拜蚩尤所赐吗 “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你再次被封。”玄冰刺横亘在身前,里面正在满满地汇聚着骨精灵所有的灵力。 之前一直想有所保留,不过是为了保得残命。但若全力以赴,未必就不能拼个玉石俱焚。 “本座算是看错了你,只会说大话的下属,本座还用不着。”蚩尤身子微转,山石崩裂,就连天空都似乎在摇摇欲坠。 无边的戾气吞噬了即将东升的旭日,整个武神坛都笼罩上了一层阴暗的气息。 “嘶。”众人刚爬起身子来,狂风怒嚎着,还有戾气的肆虐,他们脚下的一片大地全部破裂。 骨精灵咬着牙更是脚下一颤,她低头一看,几块尖锐的石块和着地面下陷刚好把自己的脚腕划出一道口子来。从痛感感知,这伤痕还是颇深的。 “大家按照之前练习好的阵法站吧。”现在,剑侠客只想庆幸。得亏他们除了对封印之时的阵法有多演练,还特意加强了平日几招阵法的练习。 任何一个阵法,虽各有千秋,但同样都是威力巨大。毕竟,这些可都是大唐官府的师兄弟们从天书阁中看来的。 “好。”众人应和着。从一开始前来应战,就知道今天这一遭必定没有这么简单。即使现在半数灵力都耗费在了封印一个金身的空壳上了。 但是,还有着半数灵力可以调运,胜败还不知呢。 一个金色的圆圈从众人的脚下生成,里面包含着许多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符文,但隐藏着的力量却是不可估量。 圆圈的中心位置刚好通过几人阵法不断的加强跑到了蚩尤脚下的位置,数到光芒从圆心中一齐迸发而出,缠绕在了蚩尤身上,一层又一层。 金色遍地,似把黑色浓厚的戾气全部遮挡了下去。逍遥生见此就是长吐一口气,自己额头上已经滚落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真想腾出手去抹一遍。 “别放松”剑侠客在一旁看着逍遥生有懈怠的意思,赶紧大喝一声。 现在如若有一丝一毫灵力输出的不稳,那么就会前功尽弃。 他们没有那个灵力去支持再来一次这样的阵法运行,所以这一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金色的光芒浮现到每一个人的脸上,把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晰可辨。视野里哪里还有一点黑色戾气的踪影。 胜利,似乎触手可及。 天边乌云散去,电闪雷鸣终于遮挡不住太阳大放光芒的趋势,纷纷回到了属于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下子,我们是真的成功了吧”回想起蚩尤层出不穷的幺蛾子,巫蛮儿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成不成功并不由他们说了算,许多大自然的感知往往是最灵敏且准确的。但看这云晴雨霁的样子,应该算是彻底解决来这一祸端吧。 剑侠客看着蚩尤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天地之间,像极了传言中可接天地的不周山石柱。心里的疑惑却更甚,那个问题,他还是想得到答案。 他不想要一个搪塞,更不想要一个逃避。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会为了人族而敢于同天庭叫板的人,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难道蚩尤的死,就可以换得三界真正的平安了吗还是另一种真相被埋葬的开始。 378 真龙,再世 眉头紧蹙,已然成为了剑侠客的标志动作。 不由他多作思考,片刻的安宁也没有。骨精灵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他并没有回头去看,也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回事。 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似乎这沉重一击全部被招呼到了脑袋上,剑侠客只觉得一时间耳聋眼花。同伴们的惊呼声和一张张惊异的面孔他全部感受不到。 “当真以为本座有那么弱吗”蚩尤本来已经不动的身子,不知何故又动了起来:“你们刚刚的一击,纯粹就是在为本座挠痒痒。” “休要猖狂。”龙太子举起长枪,已然冲了上去。一跃数丈,一枪也有千钧之重,可是他们的对手却偏偏是有着不死战神之称的蚩尤。 再不想承认,事实也是如此,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蚩尤轻轻一挥手臂,龙太子连带着全力击出的长枪就被甩了出去。 轰然一声,龙太子倒地,连着翻滚了几圈,最后只能趴伏在地上不断喋血。 剑侠客则倒在骨精灵的怀里,一时之间难以清醒过来。 “这是大势所趋,你们也见好就收吧。否则,有更大的伤亡就得不偿失了。”蚩尤朝着众人的方向走来,由于身材的高大,每走一步,都是地动山摇。 众人各有伤势,不过再难聚到一起给出全力一击了。 骨精灵怀中的剑侠客睫毛一直在微微发颤,能够看出来他想极力摆脱这种迷乱的感觉。骨精灵轻轻摇动着他,嘴里却说着和他清醒全然无关的话:“不是说好,冰夷会来,大鹏会来的吗” 剑侠客清醒是迟早的事情,她并不是十分担心。但是,外援若迟迟没有到来的话,他们就真的抵挡不住了。哪怕那些说好的援助,只是来拖延时间也好啊。 “嘶。”剑侠客齿间发出一个声音,他本能地蜷缩起身子来。 骨精灵这才发现,身边空气的温度不知何时骤然下降,“怎么这么冷”,她不停地搓着手臂,身上的汗毛也全部竖了起来。 她本来应该是不畏寒冷的,毕竟玄冰刺中自带的泠冽寒意,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而且还运用得得心应手。 但是,灵力的大量流散,使得她身体的机能也极速下降,甚至比一般人还要俱冷。 这么说骨精灵掐起一个诀咒,目光移到了一旁的玄冰刺上,桄榔一声响,本已飞起来的玄冰刺又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骨精灵神情黯然,果真如此,她既然会对冷意瑟缩,那就是连玄冰刺也控制不了。 就这样一个状态,还怎么和蚩尤打 “诸位久等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自天边传来,听上去,似乎还有点喘。 这铺天盖地的寒意,这不染世俗的声音,看来是冰夷了。众人抬头望去,一只飞龙在云端若隐若现,它从昆仑山巅特意赶来,难怪说话还喘着粗气。 冰夷飞向地面,随之而来的还有怎样都遮挡不住的彻骨寒意。 “呵”自从冰夷现身之后,剑侠客不见清醒,反而身体愈发抖得厉害了。骨精灵只能不断摩挲着他的脸颊,往他的两只手掌中呵气。 “他没事吧”冰夷面容情急。生怕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到来,导致剑侠客成了这幅样子。 “没事儿。”骨精灵扛着冷气硬挤出一丝笑容,人家是来帮他们的,再冷也要忍着:“他只是头部受了重伤,应该休息一会儿就可以清醒了。”只是清醒而已,但是想要再加入战斗,短期内怕是绝无可能了。 “我来看看。”冰夷掀起自己的长衣一角,半跪在剑侠客身边。只有变成人形,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冷意外散。 这股天生自带的冷意无论怎样都不能被他压下去,让他很是困扰:“你们好点了吗” 众人互看一眼,比起冷意来说,他们身上的伤明显更重一些:“你多虑了。” 只有骨精灵暂时失去了对玄冰刺的操控能力,抗寒能力更是差得怕人。但现在,体温也逐渐恢复了不少:“好多了。你还是先看看剑侠客吧。” 骨精灵用微抬起的膝盖垫在了剑侠客的后脑勺下,也免得冰夷查看起伤势来费事。 冰夷并起双指,探上了剑侠客发凉的额头,片刻之后,那边才传来松口气的呼吸声:“不至于伤了要害。”只见他扬起长袖,蓝色的冰晶覆盖在剑侠客的额头上。 剑侠客微颤的睫毛眨了眨,如此反复了几回,才算是睁开了一双眼睛。 “我怎么晕倒了”他痛呼一声,抬手摸了摸阵阵发痛的脑袋。这才想起来,他走近蚩尤的时候,冷不丁被蚩尤突然扬起来的手臂,打了个正着儿。 冰夷缓缓站起身子来,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竟然在他一个起身的动作之中,众人都能感受到隐隐的杀意。 “现在,终于轮到你我之间了。”冰夷双脚一跃,一只蓝色的巨龙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另一边同样身形巨大的蚩尤冲过去。 “冰夷,你别胡来”蚩尤自打冲出了封印之后,情绪一直很平淡,很难有什么大起大落。他现在虽然不是怕一条龙,但冰夷的实力并非不值一提。 不必要的损耗,蚩尤还不想耗费在它身上。毕竟破封而出,还有很多后续事情是需要他亲自处理的。 冰夷哪肯听蚩尤的警告呢,他把数年的自由之身被束缚一事全部算在了蚩尤头上。 不顾一切的愤怒燃烧到了极点,空气中的温度也随之降到了极点。原来,这自带的冷意还和冰夷的脾气息息相关啊。 众人的眉毛上都浅浅覆上了一层冰渣子,别说阻止蚩尤破坏三界了,现在就是连召唤武器也是不可能的了。 骨精灵更是瑟缩成了一团,眼见着双脚被冻结成冰,一步也动不了,却也不好开口劝诫冰夷。人家好心好意来助阵,他们总不能做倒打一耙的事情。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拖延时间的任务只能全部交托在控制不了自己暴躁脾气的冰夷身上了。 “逍遥生,靠你了。”剑侠客默默在口中念叨着逍遥生的名字,为今之计,只有逍遥生最先恢复了部分灵力,才可以帮助他们。 但愿冰夷的怒火可以使他多撑一会儿。 379 战事,胶着 蓝色的光芒与黑色的戾气交互到一起,一时难以辨认究竟是哪一方更占上风。 只觉得两种颜色光芒大盛,交织在一起的灵气场足以使任何生灵靠近不了那附近。 本已放晴的天空也由于受武神坛的影响,乌云逐渐聚拢过来,纷纷扬扬的大雪竟然从天际飘下。一片一片,触及皮肤,沁入心底。 三界当中,任何事物都是休戚相关,正如眼下,这奇异的天象突然造访,可见冰夷和蚩尤的灵力对决,打得真的是难舍难分。 两股力量在冰夷和蚩尤面前渐渐凝聚成一颗光球,里面的戾气和灵力参半,只能看到蓝色和黑色的光芒在当中游走,你逐我赶。 逍遥生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正在极力恢复着自身的灵力。虽然没有同伴和他说出来,是不想让他压力过大,反而适得其反。但并不代表,逍遥生意识不到此刻眼下形势的严峻。 当然,众人也没有把全部重担都压在逍遥生一个人身上,这无疑是不公平的。大家全部都尽可能地调动起体内剩余的力量来重新汇聚灵力,如若全靠逍遥生一人,那就是坐以待毙。 这样的话,他们想恢复再与蚩尤一战的能力怕是绝无可能了。 逍遥生的身体外围轮廓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色光晕,他的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轰隆”一声,似天雷过境炸裂,每个人心中就是一颤。这个时候,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冰夷和蚩尤二者胜负已分。 逍遥生仓皇间睁开双眼,由于没有把握好最后一丝灵力的归处,他嘴角沁出些鲜血来。 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晕在黑色戾气的重重包裹下,渐渐从一个人形身上褪去。 “那是冰夷”逍遥生眯了眯眼,才认得出来。不过就是一个斗法的时间,他怎么就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他也顾不得肺腑内无处可去的一丝灵力在乱冲乱撞,径直走了过去,搀扶起冰夷来。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扫过了他变得更为宽大的衣袖,忍不住惊叹道:“你,你怎么” 冰夷的身量何止是缩了一圈,连既定的个子都能矮下去,这才是让逍遥生真正惊诧的地方。 冰夷眼帘遮下,眼眸中是遮挡不住的失落之情:“灵力散去了不少,修为也顷刻散了,所以这身量才”相信之后,不用他多说,逍遥生也能懂得了吧。 还好在被戾气震开的最后一刹那,他用仅存的为数不多的不少灵力护住了重要心脉以及各处,不然,现在可不是身高缩水的问题了。 “麻烦你转告诸位,吾要回昆仑山修炼,这一回的忙不能帮了。”冰夷微微颔首。这回的问题貌似真的很严重,就在他和逍遥生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的身形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下去。 飞龙在天,它的双眼斜睨过地下站着的蚩尤,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和他一战战死也罢,可这蚩尤却偏偏采用了这种再阴毒不过的招术。 明明知道他最在乎的是真龙真身,符文封印尚未全部解开,这样子拖延下去,势必他又会变成了一匹凡马的外表。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只能对不住天命之人了,冰夷转头飞向了昆仑山巅的方向。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以全部的力气尽快赶到昆仑山脉去,借助那里的灵力镇压下去这股作祟的戾气。 离恨莲华扇的扇坠在风雪中不停摇摆,从其上的扇子中发出一阵耀眼的金光,金光好像好像漫天飞舞的雪花,均匀地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好,好暖和。”骨精灵本来有些蜷缩的身子,终于在感知到逍遥生的法术之后,得以舒展了不少。 金色柔和的光芒暗淡下去,逍遥生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这回可真的把他累了个够呛。 眼前更是一黑,就要仰面栽下去,刚刚清醒过来的狐美人见状,赶紧在后面搀住他:“你理应悠着点才是。”帮大家恢复灵力虽然是势在必行,但可以一点一点来,何必非要一股脑全把灵力灌进去呢 逍遥生摇摇头,得亏狐美人扶住了他,现在他已经稍稍舒服了不少:“来不及了,冰夷也败了。”说着,逍遥生把目光投向那边的蚩尤。 蚩尤虽然不像冰夷的伤势那么吓人,但可能受了什么暗伤。不然为何,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助其余的天命之人恢复灵力。 玄冰刺以手柄为中心,高速旋转着,从那转起来的漩涡之中,喷出来至冷冰雪,比冰夷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干什么”剑侠客大喝道,一步踱到了骨精灵身前,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你疯了吗” 冰夷是上古独霸一方的真龙,在他与蚩尤对战的时候,也才堪堪有这等寒意。 玄冰刺纵然也是出于昆仑神山,是不可多得的上古神器,甚至还经过了兵器锻造图中的锻造。可是,再厉害,终究也是玄冰刺本身厉害。 主人灵力的强弱,直接影响到武器力量发挥的效果。可骨精灵现在,能把玄冰刺发挥到极致,难道不是打算玉石俱焚吗 如果最后少不得要动用这种法子,也是气运将至,说不得什么。可是,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骨精灵就准备拼个你死我活了吗 骨精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眼睛盯着蚩尤道:“那就一起来。不然,不要阻止我。” 数道异彩光芒冲天而起,这是他们能与蚩尤做的最后一次了断了,成败在此一举。 “哼”蚩尤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不自量力” 也难怪,蚩尤会再不屑天命之人的威胁。毕竟,他有没有受伤是一说,可天命之人的状态却是和强弩之末无异了。 流光溢彩的光芒久久闪耀在武神坛这里不肯散去,连西方的灵山净土,都少不得受了些影响。 大鹏立在云彩一端,踌躇难忍,是天命之人助他重回正道,他们有难,自己却碍于灵山的规矩,未能及时出手相帮。可如何是好 “三界之事,我佛门理应不插手才是。”佛祖的声音突然响起:“可万事万物都逃不过缘法二字,当时既是因,那这果,便由你去偿还了罢。” “是,弟子遵命。”大鹏拱手。虽然二者之间的关系微妙,可是在佛祖面前,他永远的身份都是弟子。 380 梵音,遍布 得到了佛祖的首肯,那么他下界,自然不算坏了灵山的规矩。 脚下的云朵似乎已经急不可耐地就要离开,但是佛祖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大鹏回身,“佛祖可是还有什么事” 此行多凶险,但依他的了解,佛祖是断然不会说出什么万事小心之类的话来的。 “一人之力终归渺小,你我之力也难以回天。究竟怎么做,梵音遍布的时候,我想你会知道的。”佛祖说完一通话,也不管大鹏理解了多少,直接就扬起手掌,催促着让他离开。 “前面的话我懂,可后面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大鹏喃喃自语着,脑袋中的思考却也没有耽误脚下的行程。 毕竟,灵山上的日子向来如此,佛祖一句云里雾里的见解,他向来需要花好久的日子来消化的。 武神坛,光彩熠熠,乍一看,还以为是在庆祝什么,不靠近的话,永远无法接近事实的真相。 他化身一道光芒,降落在众人身侧,“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大鹏本身佛法高深,不属三界之内,当时若不是他负了重伤,蚩尤也不会见缝插针地进而控制他。 这样一股势力突然的加入,对蚩尤不是个好消息。他果断抽身退步,大鹏一招打了个空,长久以来对峙的局面,也因为其中一方的主动退出,而失去了平衡。 众人被轩然而起的灵力波及闪出,连连倒退数步不止。 “大鹏,你可果真是好管闲事。”蚩尤不忿,明明就要成功了,可就是这么一个瘟神的突然造访,害得自己的计划一拖再拖:“灵山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不提这些还好,一提这些,大鹏对蚩尤的厌恶之情就更甚。灵山的规矩他一个外人,还跟他谈什么灵山的规矩 大鹏叉腰,很是不耐烦:“灵山的规矩我自当遵守,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蚩尤如何也想不到,身处三界之外的灵山,他这么做还是得到了佛祖的首肯,根本不怕蚩尤抓到什么把柄。 他双手并在一起,口中念起口诀,随着身边的飞沙走石,双手之中渐渐凝聚出了一道迸发而出的光束。 嗖嗖的几声堪比箭矢破封而出,全部打中了蚩尤,可是打中归打中,影响并不大。 “你还有什么绝招,快使出来啊。”剑侠客忍不住催促着,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大鹏的先行试探而已。 “刚才,刚才那招就是我最厉害的法术了。”大鹏羞得满脸通红。以前和天命之人作对的时候,那些招数全部是在戾气控制下使出来的,佛法的攻击性向来并不大。 “那,那你就不停地多打几招好了。”骨精灵只能这么说。消耗对方体力,虽然是一个笨办法,但最起码可以牵制他是确实的。 大鹏的法术攻击确实没有带给蚩尤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却影响了他体内穴位的畅通无阻。 蚩尤怒吼一声,大地也为之颤抖,四周飘来的雾气尘土全部混杂进了翻滚的戾气之中。 蚩尤巨大的身体外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戾气,刀剑不入,这回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大鹏又尝试着攻击了几轮,别说攻击到有效部位了,法术被打至最外面的一层戾气上,就全部被吞噬了进去。 大鹏幻化出自己的原形来,他还有一样杀手锏没有用,那就是自己那比钢铁还要坚硬数倍的双翅。 双翅扇动,带动起来的是平地生起的旋风,其中带起来的沙石有不少都是被戾气裹挟着的。可见,大鹏的杀手锏说不定真的有和蚩尤一拼的机会。 方向各异的劲风搅动着这一片土地,“呸”,一头齐肩短发的骨精灵也受不了头发糊了满脸的烦扰,下一秒,她更是感觉身体一轻,自己竟然被这狂风带上了天。 “骨头”剑侠客抓着骨精灵的脚腕,想把她拉下来,但现实却好像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还准备做对到底。 众人全部被带上了黄沙漫天的半空,一个着力点都没有,只能任凭着狂风肆虐。 大鹏已经铆足了劲,全力发起了一击,两股力量的针锋相对,令武神坛满地的石块在转瞬间全化为了齑粉。 众人若不是有着灵力护体,下场也会如同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块一样。可即便如此,肉体被撕裂的痛感还是十分的切实。 大鹏一开始还和蚩尤平分秋色,令众人看到了一丝曙光,甚至不约而同地认为肉体上被撕裂碾压的痛感也值了。 可最担心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汹涌的戾气将靠近它的一切事物,沙石和生灵,甚至飘渺的光束全部吞噬了进去。 大鹏倒地的时候,竟然已经满身血痕,连一向让他引以为傲的翅膀都被折断了一只。 狂风没有让它发怒的理由,也渐渐平息下来。逍遥生掌心中一朵金色莲花盛放,他尽量偏过头去,不去看那狰狞的伤痕。金色莲花对于同样是佛门弟子的有着异常的妙用,治疗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但对于普通人来讲,治疗效果怕是适得其反。大鹏挣扎着从口中吐出什么字来。 逍遥生附耳过去,才勉强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不要,不要再为我耗损灵力,你应当留着,还有大用。” “这”金色莲花吐露出的点点光亮依旧源源不断的流入大鹏体内,逍遥生纵使心有迟疑,但是仍没收了法术。 大鹏无奈,一把抓过逍遥生的手腕,迫使他不得不与自己视线平齐:“我来之前,佛祖说,待得梵音遍布,我们才有翻身的机会。” 是他太过心浮气躁,忘了灵山的教诲。佛祖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看来如果不理解什么是梵音遍布,就不会取胜的。 “梵音遍布”逍遥生在口中重复着这四字,难道是让一众天命之人全部念诵佛经吗 可这怎么可能,且先不论他们有没有那样强大的念力和凝聚力,单论佛经的内容,在场的除了他一个化生寺弟子也无人可知啊。 梵音应该是一个泛指吧,逍遥生一经思考,手掌中的金莲也就不知不觉停止了转动,更是迅速枯萎了下去。 “啊,对不起。我再来一遍好了。”逍遥生注意到自己走了神,正准备再次施法之时,却被大鹏厉声喝止了。 381 败局,既定(一) “你当真不用”这一次,不仅是逍遥生执意要为大鹏疗伤,就连一旁眉头紧锁的狐美人都这样问道。 伤势如此重,就是大鹏再说他如何不受三界管辖,也就不会受影响之类的语言,也很难叫人放得下心来。 “真的不用,我又不是断胳膊断腿,自己一点儿一点儿来吧。”大鹏没有任何迟疑,果断谢绝逍遥生和狐美人的好意。 “佛祖说的话,你可记住了”大鹏一脸期望地把他所有厚望全部寄托在逍遥生身上。 逍遥生点头,记住是记住了,无外乎就是几个字而已,可是这背后想要传达的深意是什么,恕他一时愚钝,真的难以理解。 头顶上方忽现一片阴影,众人下意识地往四周散开,逍遥生也可以及时散开,但是一旁的大鹏伤势过重,怕是来不及了。 逍遥生将手中的离恨莲华扇往空中一抛,金色的盾牌替他和大鹏挡了下来。 循着离恨莲华扇发出的光芒望去,这一片突如其来的阴影,果然不出所料,是蚩尤。 他的一只脚抬起来使劲碾压在离恨莲华扇发出的一轮金色光芒之上,“咔嚓”一声微弱的碎裂声传入耳朵,逍遥生揪起大鹏的衣襟,赶紧往外边跑去。 就在他们刚跑出了那一片阴影笼罩下的土地,身后金色的盾牌便全部碎裂成了一颗颗光珠,像一碗水的迸裂,溅起的水珠冰冰凉凉。 “收。”逍遥生右手刚放下大鹏,就抽回手来,将离恨莲华扇紧握在手间:“金刚护体。”这一招,不仅是用来防护蚩尤意犹未尽的脚的继续下落,还有刚刚那些金色的光珠。 “什么佛门弟子,也不过如此。”蚩尤双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之前都没有见他亮出来过,可见,这回是真的要见真章了。 大鹏本来就有点心气不畅,听到蚩尤如此不屑的轻贱,更是气得发抖:“你,你休要胡说。”是他学艺不精,丢了灵山的脸,又干灵山何事。更何况,蚩尤的由来天下人谁人不知,打不过也并非是他能力不济吧。 长刀破空划来,即使逍遥生加快了离恨莲华扇转动的速度,金刚护体可笼罩的范围不断变大,直到把所有天命之人都涵盖在内,也还是抵不过长刀可崩天地的趋势。 薄薄的一层金光于顷刻间化为乌有,眼前只有一片闪耀着银光的长刀挟着毁天灭地,誓吞九州的气势。 耳朵中似乎只有自己的呻吟声和风声响起,既有杀气腾腾的怒号,也有温柔拂拭过面颊,飘起一缕发丝。 众人体力不济,全部被弹出数十几米外,五脏六腑好像要炸裂般了的难受,只能趴伏在地上不断咳嗽,满地的血迹染红一片。 “梵音遍布,梵音遍布”逍遥生眼睛呆呆地盯着一处。他明白,在这样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覆灭,唯一可改变这天地运势的,可能就只有这四个字了。 可,什么是梵音遍布 骨精灵吐出一口血来,却胡乱地擦了擦,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逍遥生犹没有意识到骨精灵这话是在问他,整个人疯魔了一般,他誓要搞清楚这四字的真正含义:“梵音遍布。” “梵音遍布”骨精灵当时站着的地方远离逍遥生和大鹏,只看到他们二人在低语着什么。现在看来,大鹏说的那些话里,最关键的就是这四个字了。 灵山传来的可救万民的法子,不管有没有用,都做死马当活马医吧。 “大鹏,当时你说的原话是什么”骨精灵下定了决心,去求解这全部的话语,一字不漏。 大鹏便把他在灵山上的事情,一一说给了骨精灵听。 还以为知道得多一点,就会解得这其中意了,现在看来,还是不能够。骨精灵一颗火热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直到巫蛮儿一句话响起:“骨精灵,当时神木林里你一句话,我到现在都时常想起。可能,那才是真正的救世之法。”她双腿不住地发颤,却还坚持着站起身子来,走到了骨精灵身侧。 真正的救世之法“你什么意思”骨精灵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巫蛮儿想到了不成 “你说,三界天下不是你我的,是万民的,是所有生灵的。”巫蛮儿看着骨精灵一双眼睛,似乎越来越认定了这个想法:“依靠众生的力量,是否就是所谓的梵音遍布” 一句话,一个笑容,就是暮鼓晨钟。巫蛮儿如此的一番推测,却在大鹏心中猛然炸裂,把种种疑惑不解全部一扫而空。 “可是”剑侠客却另有思量,“现在三界,人人自危,谁还能贡献出那一份力量。” 更何况,许多的生灵还是如同凡人一样,是无法运用灵力的,又叫他们如何站起来反对蚩尤的暴力 “梵音遍布,和众生的能力大小不相干。”大鹏捂着折断的一侧羽翼,“这事交给我好了,你们只管负责收集三界至纯灵力好了。” 大鹏展翅,可于瞬间翱翔过一湖一海,受了伤,虽然飞行颇费劲,但勉强飞往几个地方,还是可以的。 神荼郁垒虽为天神下凡,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已经和大唐官府的众弟子一样,退守在城门里的大唐官府了。 好在提前遣散了百姓,一时之间,倒不至于尸横遍野。 “你是”华烨惊呼一只大鹏居然就那样冲出了敌军的包围圈,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天命之人需要你们的帮助。”大鹏并没有多言,搁以往他的性情,这是一个炫耀自夸的好时机,但是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华烨苦笑:“我如何不想帮天命之人,可他们远在武神坛,这里也随时会被敌人践踏。怎么帮”无论是那边,还是这里,形势都不允许。 眼前的这个家伙,真是莫名其妙。 “不需要那些,关键靠你们的心。”大鹏戳了戳华烨胸前的位置,意有所指。 在巫蛮儿成功解开了佛祖一言中“梵音遍布”的秘密之时,他就知晓了该怎么做。 的确,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也确实没有一战,甚至是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但是,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恰恰拥有,也是蚩尤永远无法战胜的东西。 382 败局,既定(二) 制胜的关键就是一颗心,心并非恒常,它们可以颓丧,也可以坚强。 比起鬼哭狼嚎,哀鸿遍野,众生所做的并不是把生与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自然更不是素不相识却承载重担的天命之人身上。而是,一颗坚定信念的心,一颗不惧邪恶势力的心。 只要三界中的众生拥有这种念力,逍遥生再将其经过佛经的转化,就可以把这些看上去虚幻的念力,变做来源于天地间至正至纯的灵力。 “我的意思,你懂了吗”大鹏看着面前一脸威严的地藏王问道。不得不说,不愧是地府之主,就这样看着他,都会令大鹏心里不自觉地生起一股敬重之感。还好,他已然超脱于三界之外,并不受其影响了。 这才能大大方方地站在这里,把他想要说的,说与对方听了。 最后一站,大鹏留在了最后。因为天庭远在高高的云层之上,九重天那样的高度,本不算什么,但是以他身体目前的状况,想要飞上天宫,少不得要费一番周折。 “你是何人”大鹏跌跌撞撞地飞到南天门前,感觉半条命都要丢在了路上,却换来一张张冷面相待,一柄柄长枪严阵以待。 叫人好不心寒,三界之中,九重天最高,未曾料想人也最为寡淡薄情。 “我来只是为说一句话,你们用不着如此。”大鹏眼睛四下打量着,看来这群天兵天将,是不打算放他进去了。 也无妨,他在这里说也是一样。这么想着,大鹏就要收回目光。却在一个不经意间,瞥到了另一边正在于天兵天将大战的白泽。 “白泽”大鹏这才明白,天宫严防死守,是不会给蚩尤的爪牙机会以混入天庭的,却为何与其余两界一样遭逢大难。原来是白泽这家伙,也难怪天庭一片断垣残墟。 “你说的话,如何能信”一个天兵手里端着一柄长枪,在大鹏费尽口水说明了来意之后,居然还是心存疑惑。 “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被这样一怼,大鹏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现下能管事的全部在与白泽对战,也不知道这几个漏网之鱼是怎么回事,竟然还能抽身和他在这里争吵纠缠一些没有用的废话。 “这是灵山的大鹏,你们还挡在门口干什么”一个声音冷不防地出现在天兵天将身后,却无端平息下去了大鹏心中的不少怒火。 总算有了那么一个开眼的,李天王手中托着宝塔,看上去神情异常难看:“若有怠慢,我在这里赔罪了。”说着,他便要躬身行礼。 灵山的人,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大鹏不在乎这些虚礼,但活活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冤枉气,现在看到有头有脸的天王当面向他赔罪,怒气早就散到九霄云外去了:“能带我去见玉帝吗” 南天门一锅乱粥,实在不适宜把这个法子宣扬出来,更何况,大多数的仙人此时应该聚集在灵霄宝殿才是。 “众爱卿,有何见解”玉帝俨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看来是十分受用这个高位。 起初听到白泽这四灵兽要攻入南天门,他身为玉帝,确实是心乱如麻。不过经过外面的战事来看,天兵天将应该足可以支撑到天命之人封印了蚩尤。 树倒猢狲散,白泽就是再厉害无敌,也不会冒着和天庭做对的风险去固执己见。因此,他玉帝的宝座是高枕无忧了,也不会引起民愤。 毕竟,这祸端又不是他招惹来的,当然是大放心宽,从容不迫。 “玉帝”大鹏高声喝断玉帝的问话:“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什么办法能够击退蚩尤,也能解了目前的危局吗” 在大鹏看来,玉帝如此不冷不热的态度,实在是不像一个天地共主该有的姿态。 “大鹏,你这话何意是在指责朕”说着,玉帝还挑起了眉毛,看起来,颇有几分怒意上涌。 大鹏即便不是三界中人,玉帝如何都不会干他的事,但还是不敢当面撕破脸皮:“大鹏没有这个意思。” “启禀玉帝,臣倒是觉得此法可用。”一位步履坚实,却白发苍苍的老者星君上前说道:“经过佛门弟子的转化,必可解眼下危机。” 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星君的眼睛故意瞟向了灵霄宝殿的殿门外。 大敌当前,最忌讳的莫过于就是军心不稳。不管大鹏说的这些,是确有其事还是巧合一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百益而无一害。 玉帝思量至此,也点头欣然道:“天宫必然念力强盛,绝无二心。” “如此,甚好。”大鹏转身离去,竟是一眼都不愿意在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大殿上多做停留。 蚩尤想要破封而出,这是三界遭受的第一场大劫难,能不能躲过尚且不可知。可这天庭,若没有人给玉帝当头棒喝,怕是危难就在眼前,可玉帝还仍活在他为自己编织的美梦里。 当真是无可救药。大鹏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落在玉帝的眼里,这分明是对他颇有微词。偏偏此人又是灵山的来使,他倒也不好说什么。 大鹏展翅飞于九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可来往于三界。其间,彤云密布,太阳都为之失色。 “如何了”逍遥生背靠在剑侠客的身后,他发出的金刚护体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尽管大鹏可飞千万里于一息之间,但这对于他们每时每秒都把性命放在刀尖上搏斗的人来说,简直是漫长无尽。 “都差不多了,你随时可以开始。”大鹏有意地瞥向了高空,在那层层被云雾遮挡之后的高天之上,那人不知道能将他的话理解几分,又传达几分。 “既如此,我先回灵山了。”大鹏马不停歇地就要赶回灵山,这是他与佛祖的约定,事情一旦解开死局,就速速返回,万不可在三界多逗留,以免坏了他们的气运。 更何况,他的伤势过重,若不回灵山,在此地沾染了更多的戾气,怕这积累下来千年的道行是要一朝散尽了。 众人拜别了大鹏,他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有情有义,因此什么时候要走要留,他们也不便多插嘴的。 “听见了吗,蚩尤,以你一己之力,怎么对抗三界,趁早束手就擒。”剑侠客剑指着蚩尤,底气一旦足了,连说话的气势都不同于以往了。 383 困兽,之斗 蚩尤心里虽然感叹事态不妙,但仍不相信自己会输:“不过,一群蝼蚁而已。”他承载的可是千万年之力,又陆陆续续收集了不少怨力,定是不会输的。 “哼,你就逞能吧。”骨精灵没好气地怒骂一句,继而又扭头对逍遥生道:“动手吧。” “好。”逍遥生将离恨莲华扇往空中一抛,这一招并不曾出现在化生寺任何事法术记载之上,但想来和收集天地灵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这一刻,清风拂过树梢,走过千万里路途,带来了点点如星光般璀璨的光亮。 “哇”骨精灵不禁被这样盛大的场面所深深震撼:“这就是三界众生不灭的念力吗” 心是最难控的,也是心才将众生立于不败之地。 离恨莲华扇中飞出许多看不懂的佛家经文,交杂着那些光珠汇聚成一道道温和却坚韧不拔的光束向邪神蚩尤射去。 “啊”尽管蚩尤早做出了防备,可是正如佛祖给出提示的那般,一己之力不足以改天换地,放在蚩尤身上,也同样适用。 他哀嚎着,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身体一片片碎裂开来,或许是上天的惩罚,这一世,他将化成永无可依的荒魂,淹没在时间的洪流当中。 天地之广,却再也容不下他了。 “你后悔吗”看着即将神形俱灭的蚩尤,剑侠客心里一定想要得到那件旧事的真相。 “不,永不。”曾有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原来,也是因人而异的。最起码,蚩尤就是那个例外。 巨大的黑色阴影极速退散,仿若被吸入了一个漩涡之中,蚩尤正在一点点地消失:“无我,无战事。但三界,也难久享太平。” 是耳朵坏了吗众人不由自主地掏掏耳朵,蚩尤居然没有再自称本座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等大事。 剑侠客低着头,目光定格在地上那一片的光与影迅速交融:“你是说天庭吗” 能让蚩尤有这么大成见的,似乎只有天书阁中记录的那一段往事了吧。 “或许该有什么规则吧。”蚩尤彻底地消散在无形的风中,只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规则用规则来束缚他人吗”神天兵和舞天姬面面相觑,几乎是下意识地认定了,就知道蚩尤不会有那么好心。 他口中的规则不正是天庭自成立之初就存有的天条嘛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相信谁都晦懂得的。 “天条是用来约束天神,但却有一人,是不在它约束范围之内的。”龙太子摩挲着下巴,直到刚才,他也才意识到蚩尤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吧。 至于天条,他想,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同时又是见证者,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了吧。 “还有一人,是,玉帝”剑侠客反问。即使他不是仙界中人,通过坊间所传的一些东西,也能推断得出玉帝在天庭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哎呀”骨精灵使劲跺了一下脚,她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她想起来一件事情。 说重要倒也没有多重要,只不过是先前答应了别人:“山河社稷图。” 剑侠客挑了挑眉:“我知道啊,山河社稷图,不就是那天地人三书之一嘛”难不成还有什么问题 骨精灵耸了一下肩膀,看来剑侠客是真把灵台山里面答应须菩提的事情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须菩提说过,他想要借山河社稷图看一眼。” 剑侠客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可能是刚才在战斗中,伤着了脑袋吧,这才这么不灵光的。”虽然只是一个借口,但无疑眼下的这个借口出现得刚刚好。 骨精灵弯唇笑笑,剑侠客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就不拆他的台了,她转身重又踏上了武神坛。 这里已是一片废墟,入目的一片黄沙掩盖下,还有着那高耸入云的蚩尤金身仍是完好,不过它只是一个空壳而已。 骨精灵伸出手指,指了指被封印住的空壳:“你们说,那里会不会有山河社稷图” 剑侠客抱着双臂走近:“有没有山河社稷图我不知道,但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倒是真的。” “什么”骨精灵反问,不过仍然背对着剑侠客打量起来眼前的这尊金身,心里很是惋惜,早知道蚩尤用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就好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封印了一个空壳。 骨精灵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表现出很强烈的好奇心,剑侠客也就不再绕弯子:“天地人三书彼此之间应该可以互相感应的吧。”都是三界至宝了,而且又算本源,没有道理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骨精灵听闻此言,也频频点头,不得不说,剑侠客的思考真的可解一时之难,不过又出现了一个极复杂的问题摆在眼前:“那我问你,其余的两部你从哪里来” 莫要说山河社稷图没有着落,就是其余的两部也不在他们手中。仅仅只有那一本生死簿,虽然知道下落,但是却夺不过来。这条路算是彻底不通。 “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找吧。”逍遥生气息难免紊乱,但还是不遗余力地在武神坛四周搜寻起来。 很多东西在逍遥生的心里悄然改变,像是不再只如书中所言而活。但成长的过程,还是使他保留下了至善的那一部分。 既然在灵台山应允了他人,就万没有做不到的道理。这一战,恢复众人灵力的是他,负责聚集三界正气的人依然是他。逍遥生现在体力已经透支到了一个极限,但由于心底的那份允诺,使他仍旧闲不下来。 眼前一黑,逍遥生就要一屁股往后栽下去。狐美人赶紧搀住,嗔怪他道:“答应了那须菩提的又不止你一人,好歹还有我们呢你着什么急呐,况且,你要再出个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 之前,久久牵住心神的是蚩尤破封一事,既然眼下大难已解,当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不要在这个喜悦的当口,再发生什么乐极生悲的事情。 逍遥生面色发白,但也不再坚持了,狐美人说得有道理,这也不是他凭着一时固执就能找到的:“我没事,你快去和大家一起找找吧。” 384 危机,解除 “砰砰”,骨精灵弯起指头叩在金身上,“里面果然是空的。” 虽然即使到了现在,她都不知道,蚩尤是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招金蝉脱壳的。 “也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山河社稷图”剑侠客也走到金身附近,手掌覆在上面摩挲着。 “反正也是空壳而已,不如打碎它好了。”骨精灵握起拳头,与其猜来猜去,还不如一拳下去砸得痛快。 金身中空,所以骨精灵的一拳头砸下去也没有用多大的力度,就破了一个大洞出来。 一道剑光闪过,鱼肠剑在剑侠客的召唤下,沿着金身外围划过一圈,在日光的照射下,上面那半截被齐齐斩断。 剑侠客大喊一声“破”,鱼肠剑的威力岂止只有眼前看到的这么一点,剩下的那半截也全部碎裂在风中。 “这么重要的宝物,蚩尤理应随身携带者才是。”众人纷纷踏上武神坛的正中,原先的金身所在地。 一道七彩霞光从深陷进地面的洞穴里冲出,仿若有什么阻碍它的东西被掀开一般,光芒是如此的耀眼,并不加以掩饰。 冲天的万丈霞光直逼天庭,震荡灵霄宝殿,众仙纷纷有些手足无措。 “命人,命人赶紧去查看。”玉帝指出来的一根手指都在狂抖。此时,降服蚩尤的消息还没有传达至三界,这么大的阵仗,令玉帝以为是蚩尤要打上天宫了。 既然是这样,那他玉皇大帝的宝座可真就要到头了。天庭的那一桩旧事,使得他们与蚩尤结下了莫大的梁子,而他身为天庭之主玉帝,自然首当其冲地倒霉。 不多时,一举着笏板的仙君回到大殿上:“启奏玉帝,是下界宝物现世了。” “哦,如此啊”玉帝浑身的冷汗好像于一时间全部凝在了身上,终于可以松口气了:“那,那下界是何宝物啊” 居然可以有这么大的阵仗,将灵霄宝殿都可以撼动。遥想五百年前,那泼猴出世的时候也像极了今日,但愿不会是另一个麻烦啊 玉帝的心思并未言明,即使他内心慌乱,也不能在众仙家面前失了他的威仪。不过,有此种心理的又何止玉帝一人,殿里站着的仙家都惶惶不安起来。 直到那位仙君举着笏板,弯腰禀明:“是山河社稷图出世,曾被划分为天地人三书中的天书。” 如此甚好,玉帝大喜。今日此事,尽管一波三折,但胜在皆为有惊无险:“那你速去下界,将天书取来。” 既然是三界至宝,那理应该交由天庭保管。 “这,这恐为不妥。”举着笏板的仙君提出了异议,不是他不肯,而是天庭的千里眼与顺风耳亲自将调查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那山河社稷图是天命之人发现的。” “哦那又如何”玉帝斜睨了一眼仙君:“谁发现的,与谁真正拿到手,可有什么必然联系”天命之人虽然解了三界危局,但也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凌驾于天人之上。 “自当,无甚关联。”仙君顺着玉帝的意思说了下去,但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干的。势必会得罪一方,无论是权力大到只手遮天的玉帝,还是被视为解救万民的天命之人,都不是他开罪得起的。 “臣从千里眼顺风耳那里得到消息,天命之人拿山河社稷图是有要事要办,不如我们等其完成了,再取回来也不迟。那时,一切水到渠成,相信也不会落人口舌。”自觉的说话滴水不漏的仙君正在暗自感慨伴君如伴虎的坚酸,却不想真正的不易就要来临。 “你什么意思”玉帝拍案而起,“难道朕现在去取,就会惹人非议吗” 三界之中,天为清,地为浊,天界由他掌管,那就不该再有什么人多嘴多舌。 “臣不是这个意思”看来此计不通,仙君绞尽脑汁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 但是,玉帝却偏偏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既然如此,就别浪费时间了。早去早回。” “是。”事到如今,仙君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 大唐官府里,伤员照样只增不减,但有了神荼郁垒的相助,局势也没有变得不可控。 “郁垒”神荼叫着他的名字,“你看到了吗” 郁垒知道神荼指的是那道震撼九霄的七彩光芒,“嗯,蚩尤应当被击退了。” 神荼大咧咧笑着:“不是应当,是无疑。” 有这种光芒盛放来自于武神坛,并且不夹杂着任何戾气,蚩尤这回是输得彻头彻尾。 “喂”神荼转身对着一群仍未退离的鸟兽道:“蚩尤都倒了,你们还赖在这儿” 他们并不是反应慢了半拍,这当中有不少生灵的体内都继承过蚩尤的戾气,多多少少是有着感应的。 只是,这中断来得太突然了,居然没有哪个可以及时做出反应。 “散吧,散吧。”神荼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他打算放他们一马,就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 天地之间需要的是一种可以尽量维持平衡的规则与秩序,而不是暴力的镇压。 这是这一趟下凡,人间给他最切实的体验,而这些,不知道那位端坐于九天之上的玉帝可还记得吗 “快,快。”身后突然一片嘈杂,引得神荼郁垒纷纷转身。 二人却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有一群百姓跪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场景有些混乱,但大致的意思好像是在感激神荼郁垒两人的救命恩情。 “大家快请起,这是在干什么”郁垒尽管不爱说话,但最见不得这种场面。 神荼也曾为这事嘲笑过郁垒,身为天神,只因为他们是小神小仙,受不了多少供奉。但凡仙阶上去了,威名也传出去了,受民众的香火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郁垒都是最先浑身不自在的那个。神荼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忙着先扶起离他们最近的一位孩童。 孩童很执拗,固执地摇头,见神荼郁垒来扶他,甚至还甩开了他们的手,奶声奶气地道:“奶奶说你们是天神下凡,救了我们一城的百姓。” 这么小的孩子,并不知道结草衔环的典故,也不知道涌泉相报的道理。但是,人性中的那天生纯良使他明白该做什么。 385 冤家,多路窄 郁垒使了个眼色,故意放低了嗓音:“不是叫你低调着点儿嘛” 神荼可不愿无故背这口大黑锅,脸色铁青着回道:“你动静也很大的,好不好”他不打算撇清,但好歹也拖一个人下水才公平。 “不与你争辩。”郁垒一时哽住了,自顾自地思考着:“明明和蚩尤那群爪牙打斗的时候,四下里的众人全部都撤离了。”看这情形,怎么倒像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面临着随时丧命的风险,谁敢把心放肚子里。”华烨这一动,浑身好不容易被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后面紧跟着一个老头儿,跑得气喘吁吁,腰杆都至不起来:“你个小兔崽子,要是再不安分,把伤口又崩开,我可不负责给你治。” 神荼郁垒哀叹口气,冲着迎面一瘸一拐走来的华烨道:“你不好好养伤,又乱跑什么”说实话,就华烨那点伤,别看外表挺唬人的,实际也不会要了命。 但是,若是因为他们,让华烨再不安分,又整出点什么幺蛾子,那就休想从老大夫那儿看到什么好脸色了。 “我说,你们现在这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老大夫猛地一甩衣袖:“罢了,罢了,随便吧。” “嘿,别哭丧着个脸嘛。”华烨很自然地将双臂搭在二人的肩头上,也不管神荼郁垒二人心里作何感受,一个人便开始了感慨:“要我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从天而降,还装什么” 神荼当然知道华烨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身份,但总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毕竟那样顶礼膜拜的大场面,他可应付不来,就更别提性情古怪的郁垒了。 于是,神荼便只好挤眉弄眼地故意拉开话题:“我们这儿有一种药,既可外敷,又可内服,你不想试试吗” 明知道这小子不会这么乖乖配合,但神荼还是不得已把赌注押在了他的身上。 太阳真的打西边出来了,华烨那家伙眼中有光芒闪了闪,立马弯唇忙不迭地笑道:“好啊,好啊。” 落日的余晖斜斜地铺满一地青石砖,三人无言踏在石板上,还是郁垒忍受不了心里的煎熬,率先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华烨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头也不回地走在二人最前面:“天神,很厉害啊,难道你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神荼摇头,这不是谦虚的说法:“这里面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郁垒不动声色地挡住华烨看过来的视线,冷着一张脸:“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的是,我们的身份是不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 “说起来,还真的感觉自己没心没肺的。”华烨的眼神中居然有着一抹与他话痨极不搭调的愧疚:“直到看到你们在城门处浴血奋战,我才想起来,你们就是守卫离恨天的那两位仙人啊” 郁垒眼神示意神荼向前,并且凑近附耳说道:“凡人怎么会记得” 神荼同样也被华烨这一番话惊得不知所措,只能挑挑眉:“应该不是他的问题,他刚才不也说了,他本来是不记得天书阁的事情的。” 本来不记得,为何又会无端响起。这里面必定还有什么因缘。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就知道华烨最终也会绕到这个话题上,看到神荼郁垒二人没有回答,他又指了指被晚霞填满的天空:“回天庭,玉帝不会怪罪你们吗毕竟,你们下凡这么久了。” “哼”,郁垒抱着双臂,目光无处安放,只好随意盯着一处墙的拐角。 神荼见状,只好拍拍郁垒的肩膀以示安慰,“不高兴也得承认,玉帝还是天庭之主,你在外面好歹对付一下吧。” 哪有当众给人家下不来台的,郁垒仍不为所动,神荼只能使出浑身解数,绞尽脑汁:“你可别忘了,隔墙有耳,小心千里眼和顺风耳。” 这两位虽然也是天庭不得志的小神小仙,但最起码人家有着一技之长,无人可以替代,状况比他们要强多了。万一郁垒这消极的态度被他们知晓了,他们就算要立志脱离天庭,怕也是逃不过天规的惩罚了。 “看机缘吧。”神荼的苦口婆心终于有了起色,郁垒改口,虽然仍然是一副冷冰冰的感觉,但在尚未成事前,算是守住了这个秘密。 “切”,华烨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里:“你们这些神仙啊,总喜欢说一些故弄玄虚的话,有时候啊,你们真的” 背后卷起一阵狂风,沙土更是无情地扫过屏幕后背,华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我的妈呀,不是吧” 瞧他们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啊总不会真因为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几句玩笑话,就给惹恼了吧 华烨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慢吞吞地转过身。 天边绮丽的晚霞已然失去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又浓又重的乌云,正在从头顶的方向压过来。 “该不会,该不会”华烨咽了口口水,“是来抓你们的吧” 天生异变,偏偏这里还站着两个天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去。 神荼郁垒二人脸色发青,有些寒栗,但更多的却是惊异。他们这样的小仙即使玩忽职守,玉帝也不会有理由这么快就察觉到,还派人来追啊 “怎么办”神荼和郁垒背靠背站在一起,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沁了一层汗出来。叫他再回那个势力并且冷冰冰的天庭,他可不干。 “那就誓死抵抗好了。”郁垒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抬头死死盯着那厚重的云层。 不比神荼的慌张,郁垒的反应还是相当镇定的。他不认为,玉帝会为了他们还专门派仙人来找寻,就算当时是奉了玉帝的命令下凡,可是逾期不回转,玉帝那个一碗水端不平的家伙也定然发现不了。 厚重的云层之上不断传来仙君的叹气声,这差事他是真的不想揽到身上来啊。白玉笏板上映出一张愁云满布的容颜来,仙君就那样打量着堪比镜子的笏板,“把我的抬头纹都愁出来了” 虽然他成仙的时日已久,但自认为驻颜有术的仙君,最伤心的无非就是看到脸上皱纹的出现了。 386 丧兴,而归 乌云就那样不紧不慢地飘过大唐官府上空,神荼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去,一颗心才算又落回了地面:“吓死我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种被抛弃的失落感。毕竟,也在天庭呆了那么多年了,要说没感情是假的。神荼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低低地咒骂一声:“贱。” 郁垒挑挑眉,憋笑,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是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对玉帝统治下的天庭抱过什么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了。 乌云下的阴影渐渐笼罩在整座武神坛上方,聚在一起研究山河社稷图的众人犹未察觉。 仙君踏步从散开的云雾间走了出来,白衣不染纤尘,而心境本也应当如此,可奈何做出的事却不敢令人苟同。说到底,还是在乎这一身的名利,与凡人的那些官员在乎头上一顶乌纱帽别无二致。 “天命之人。”他毕恭毕敬先行了个礼,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小仙失礼了。” 剑侠客不明就里,见状便拱手笑道:“哪里哪里。”消息传得可真够快的,这难道是天界瞻仰他们的大名,特意派了名仙使前来吗 仙君脸皮薄,这事又做得极度心虚,脸上也渐渐挂不住了,天界神仙特有的威仪早就被丢在了一边:“是,是此地的山河社稷图出世,玉帝就想,与其让至宝流落一方,不如交由天界管理。”末了,还不忘讪讪地陪笑了几下子。 “是吗”舞天姬的飘带拖地,沾了不少泥土,全然没有了在天界当仙娥的讲究,但从外表来看,也并不觉得气质有一分一毫的流失:“玉帝的手可真是越伸越长了呀。这三界,就没有一个地方,不会是他无孔不入的。” “舞天姬,你须得自重。”好歹共事多年,仙君善意提醒。这话被玉帝听去了,她休想再得到重用。 “我并不觉得,舞天姬她是不自重。”神天兵也走上前来,对玉帝的不满,他本不想公诸于众,但现在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最后一层窗户纸倒不如索性戳破的好。 “大家”以和为贵,下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逍遥生就重重挨了一脚,他捂着嘴这才没有痛呼出来。 狐美人赶紧揉揉逍遥生刚刚被自己踢到的位置,压低了声音:“这是人家的私事,你就不要多嘴了。” 什么以和为贵要是没有原则的以和为贵岂不成了任人欺负了嘛不过,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天界的事情,他们当然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狐美人这么想着,因此一见逍遥生不合时宜地就要开口说话,难免一时心急,使用了暴力。 “哎呀,你们也别在这里和我过不去,不是”仙君眼一闭心一横,“有什么不满,也得冲着玉帝,毕竟我只是听他的命令。” “可见,你就是个传话的。”杀破狼早就看够了这场闹剧,一言不发的他说起话来总是一针见血:“既然如此,麻烦你上天,告诉那位玉皇大帝,我们偏偏抗旨不尊。” 杀破狼说话算是难听了,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仙君留。而眼前的这位仙君,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上仙,但平日里在灵霄宝殿上参政议政,也是无人敢随意否决的。 他自然受不了这气了,但偏偏心虚,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将头低得越来越低,都快埋进了地里,才红着脸道:“小仙这就上天,禀明玉帝。” 这种差事,果然传话才是最好的法子。 “什么人嘛”骨精灵和飞燕女不约而同地撇撇嘴。 “这事,他也难办。”舞天姬愁眉不展,淡淡的眉毛皱成一团:“是玉帝逼得太紧了。” “所以,就怕好事多磨。”骨精灵从坍塌得不成样子的石阶上跳下来:“我们趁早带着这山河社稷图给那个须菩提送过去。”她其实是有私心的,那须菩提也是仙人,资历老道,连天上诸神都要让他几分。 反正,一个拥有着另外一个世界的宝图,他们也用不着。今日的事情,已经再一次证明,山河社稷图不是宝贝,反而是一个烫手山芋。 就按照与须菩提的约定,到时候,为了争夺宝物,打得不可开交的也不会是他们。 剑侠客忍不住翻了白眼:“还好事呢”想想自己刚才那傻兮兮的模样,他就觉得丢人:“这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那可是他们拼了老命,才解决掉的蚩尤。天界不派人来阿谀奉承几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惦记上山河社稷图了。 “行了,我们出发吧。”骨精灵摆摆手,打断了剑侠客的满腹牢骚。这个宝图在手里多呆一日,就少不了与天庭的交涉。 今日不成,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仙人前来取图,搞到最后,又大战一场,也不是不可能的。 “骨精灵。”巫蛮儿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中好像有些抱歉的感觉:“我可能不陪你们去灵台山了,神木林百废待兴,离不了人。而且,巫逢的事,我想要彻查,绝不姑息。”说着,她攥紧了拳头,一扫之前的失落。 骨精灵愣了一秒,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有事忙,就尽管去。再说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道理一直捆绑着你们啊。” 说到最后,骨精灵环视了周围的众人一圈。当初答应须菩提的也并非是在场的所有人,每一个人都应当有着自己的生活。 再要什么事情都一起去做,好像就有点自私了。 剑侠客听闻此言,也频频点头:“骨头说得对,你们要有什么事情处理,尽管去。” 逍遥生抿了抿唇,他当时是在场的,但他放心不下化生寺的情况:“剑侠客,我也想。毕竟,化生寺是养我教我的地方,我若不亲眼看看它没事,心里面”实在难安。 说到后面,逍遥生都没声了。心里面不是不纠结,只是孰轻孰重还是有个结果的。 剑侠客拍拍他的肩膀:“这又没什么,你想回就回。但是,有一点,你得答应我。” “啊”逍遥生没想到剑侠客答应得这么爽快,几乎是不假思索,“你是说,帮你去看看大唐官府吧。” 两个门派共同负责起长安百姓的安全,不用剑侠客说,他也一定会去看看的。 387 探寻,水落石出(一) “其实,你不必跟来的。”巫蛮儿走在前头,双手交握。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神木林的事情她其实并不想让一个外人参与进来,但又不好直说。 杀破狼直言,巫蛮儿的顾虑她不是不知道:“你放心,不该我听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被杀破狼这么一说,反而是巫蛮儿不好意思起来,“那你跟来吧。但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怪伤人感情的。” 神木林中,古木参天,一片鸟鸣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好似回到了从前,重又拥有了生机。 唯一美中不足的却是,偌大的林子除了刚刚到来的巫蛮儿和杀破狼,一个人都没有。 “好在,巫逢没有在这个事情上骗我。”巫蛮儿松口气,当时说好了的,巫逢带着神木林族人远远地避开武神坛。 阳光的照射下,树木葱茏茂盛,巫蛮儿却突然淌下了冷汗:“不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杀破狼一脸担忧地扶住面色凝重的巫蛮儿:“什么不对” 巫蛮儿眼神有些呆滞,紧盯着一处,自言自语起来:“怕只怕,巫逢把他们带到了别处。”难不成自己当时的自作聪明,反而害了族人 将他们带离了神木林,却恰恰合了蚩尤的心意 杀破狼叹口气,巫蛮儿一时心急,分析得有很多处都不符合实际情况:“我觉得你想多了,神木林族人应该没有事的。” 这话好像是暗夜中难得的一缕光芒,巫蛮儿随即转过身来:“何以见得”她知道,她现在已经无法冷静地做出合理的推测,她需要一个旁观者,来替她这个当局者看清局势。 “你想,巫逢即使骗了我们,也并非他所愿,是被蚩尤胁迫的。”杀破狼特意放缓了语速,就是希望巫蛮儿尽可能地听清:“他理应不会对族人下手才是。” “但若是蚩尤的意思呢他既然可以选择为其办事,难保这一回也难逃控制。”巫蛮儿反问,杀破狼的分析并没有使她放下心来,心中越来越后怕。 “你别急,听我说完。”杀破狼就知道,话说了半截,最好不要停,“如果,我是说如果,巫逢做出伤害族人的事情,一定非他所愿,是蚩尤授意。那么,蚩尤暗中行事,一定不会做出力,反而没有好处的事情,他若抓了你的族人,为何不拿他们的性命来逼迫你” 三界众生浩浩,蚩尤不会去专门对付一些和他无冤仇的人的,除非是另有目的。 巫蛮儿点头:“看来,是我多想了。不过,还是要把族人和巫逢找出来,我一定要问问清楚。” “这是自然。”杀破狼明了,不然巫逢会成为巫蛮儿心头永远的一根刺。 在丛丛林木间穿梭,叶片花朵轻柔拂拭着衣裳下未掩盖的皮肤,花木亦是如往日,不同的是,危机已解,这里即将迎来族人的归期。 带着隐隐不发的雀跃之情,巫蛮儿带着杀破狼走到了神木林中最高的古木旁。 她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树干,不知是不是当真经历了许多年月的原因,树干竟然微微剥落了些树皮,褶皱的树皮带给人的触感很粗糙。 巫蛮儿将整只手掌覆在了树干上,灵力像水波一样漫散开来,一圈又一圈,轻颤的睫毛像要展翅而飞的蝴蝶,轻柔却极富灵敏。 这不是窥探天机,更不是巡视三界。神木林的族人彼此之间有着特殊的感应,八成是先辈们知晓神木林的意义重大,才特意设下如此的法术吧。只不过,没有这颗古木的激发,一切都只会是隐而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巫蛮儿才缓缓睁开双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们确实没事。” 也是她刚才一时心急,居然只会站在一边,胡乱猜测,居然忘了神木林中的古树,就可以做到随时了解族人的情况。 “既然找到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杀破狼看着笑容僵在脸上的巫蛮儿,愈发不解。 “巫逢不在其中。”巫蛮儿现在甚至觉得,多放任巫逢在外一天,危险就会愈来愈大。虽然明明知道,他是被人捏到了短处。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巫蛮儿抬脚跨过一段横在地上的藤蔓,“那里离这里倒也不远,满打满算,也不过一日的路程。” 这个巫逢,好歹答应了带族人远离武神坛,居然也只有花费一日的时间就可以走到,这么短的距离,好在是蚩尤的计划没有得逞。 嶙峋的山石林立此间,风不大,但吹过这样一片宽敞的土地,竟然带起了无边的沙土飞扬。 “是巫蛮儿”老远就有人看到了这边走来了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这句话仿若平静无波澜的河面突然被投掷进去了一枚石子,激荡不已。族人们纷纷朝着这边聚拢过来,神情激动:“是胜了吗” 巫蛮儿的眼睛立时盈起一层水雾:“嗯,咱们这就一起回去。” “慢着。”杀破狼走近,他也不想打扰神木林众人重逢的喜悦之情,但是很显然,有一个问题必须立即解决:“巫逢呢” “巫逢”人群之中立即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讨论,一时之间,各说各话,众说纷纭。 巫蛮儿摇摇头:“大家先不要吵,巫逢他,情况有点复杂,大家先告诉我,他如今人在哪里”不到万不得已,也不知道事实的情况下,巫蛮儿隐瞒了巫逢叛族的事情。 “巫逢他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说再去附近勘查勘察,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一位中年男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可是,他一连走了好几天,我们都在担心,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巫蛮儿居然也问到了他,这更让众人觉得巫逢凶多吉少了。 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小女孩,伸着肉嘟嘟的小手要过来拉住巫蛮儿:“蛮儿姐姐,你怎么叫他巫逢呢” 本来是童言无忌,但听者有意。众人从小女孩这里终于发现了事情的猫腻:“巫逢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巫逢是继巫难平之后族里倍受尊敬的一位长者,人人都很尊敬他。更何况,是一向知书达理的巫蛮儿,她一直都称其为巫逢大叔,怎么现在直接去掉了“大叔”二字,直言其名讳 388 探寻,水落石出(二)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巫蛮儿看着众人投来的急切目光,便把她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巫逢,他怎会这么糊涂啊”一个白发苍苍,背部佝偻的老者说到神情激动处,甚至还咳了好几声。 巫难平遇难,确实不幸。但是,偌大的神木林不可一日无主,重新选取一位族长出来,是势在必行。 他还曾在巫蛮儿和巫逢两人之间徘徊不定,最终他心里偏向了巫逢。不为别的,就是看中他有经验,比巫蛮儿年长,理应更可以胜任才是。现在看来,竟是他眼睛被鹰啄瞎了,好坏都辨不出来。 “大家也别瞎想了,一切还是等到找到巫逢再说吧。”巫蛮儿安抚着大家,扭头对杀破狼道:“我们带着大家先回神木林吧。” 蚩尤已亡,相信和蚩尤有着什么交易的巫逢,不会不知道的。现在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不出几日,巫逢定会回到神木林。 若他的短处依旧被拿捏着,那他定会回来寻求帮助。若他的秘密随着蚩尤的死亡而烟消云散,那么他也一定会回来负荆请罪。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在神木林里呆着,看看巫逢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神木林终于回归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井井有条。除了“巫逢”,这个人,这个名字,不知从何时开始,好像成了阖族的禁忌一样,谈论不得。 虽然谈论不得,但每一个人的心里比明镜还要清楚,他们都在等着巫逢的回来。 议事厅宽敞明亮,却独独少了一些生气。在这里议事,好像心头总有着几分压抑之感,很难自在起来。 巫蛮儿摆弄着窗前的花草,今早刚刚浇了水,感觉空气里都是湿湿的晨露气息。 “巫逢回来了。”杀破狼突然迈步走了进来,正对上发呆的巫蛮儿。 巫蛮儿悬在空中的手就是一滞,下意识地回道:“带他进来。”想必,巫逢怕是还不知道东窗事发了吧。 不多时,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跟在杀破狼身后走了进来。斥责的话语还未说出口,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瘦脱相的大叔,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裳各处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这还是那个受人尊敬的巫逢大叔吗以往他是很看重这些着装以及外在形象的。巫蛮儿喉咙处有些干涩,但还是说了出来:“你回来是干什么的” 巫逢的头垂得更低,身子也不自觉地往阴影处缩了一缩,他想把他全部躲藏在阴暗里,也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减轻一些他的负罪感:“你都知道了。” 说话有气无力的,确实和以前大为不同。也不知道这短短的时日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可以让一个人自内而外的改变了这么多。 巫蛮儿心里虽然受了颇大的震撼,但还是对巫逢所做的事寒心不少:“我想听你解释,为什么会叛族是族人待你不好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这,这说来话长。”巫逢自打进入了这间厅堂,头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杀破狼极不耐烦地道了一句:“那就长话短说。”休想以这样的借口蒙混过去。 巫蛮儿知道,要想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摸个遍,就必须要巫逢说来话长,哪能长话短说:“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聊聊。”杀破狼差点坏了事。 “现在也就你和我两个人,都说出来吧。”巫蛮儿定定地站在一边。她知道,巫逢现在必定满心的愧疚,但那又能如何。 从一开始,巫逢在神木林和蚩尤中间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就应该能预料到有这么一刻。 “我本身不是神木林的人。”回忆似乎被牵回了二十多前。是啊,他本来不是他们这里的族人,可每一个人都待他很好,都堪比亲人一般。 “哼,异人,怪物。”巫逢蜷缩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一角。等待着他的是永无止尽的拳打脚踢,每一次打到身上的力量换来的全部都是他一声声的闷哼。 也只能是闷哼,他越是反抗,招致的拳头反而更重。 “你说话啊,你个哑巴。”一个个头在一众孩子里算是高挑的男孩骂道。 “那个人是”巫蛮儿打断了巫逢的回忆,因为她实在想不到这样恶劣的行为是会来自于神木林。 “那是发生在我来神木林之前的事情了。”巫逢一点一点地挪进了光亮里,那种愈合不了的阴影迫使他无限向往阳光。 就因为他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预测到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就被他人视为不详。 不必说是那些各有心思的成年人了,就是所谓的一张白纸的孩子们,同样也没有怀着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他。 “我一怒之下,就,就杀了那个为首的孩子。”当晚,他潜入了那个男孩的家里面,终于手中握着的匕首插进了那人的胸膛。 巫蛮儿面色苍白,原来巫逢不仅有着这样备受争议的身世,还背负了一条人命:“是族长带你来神木林的是吗”除此以外,不会再有别的解释了。 一个外人不可能随便进入有禁制的神木林,而他那些过往也不会就此销声匿迹。看来,是有人刻意帮他隐瞒。 “那日,族长外出寄住在那个村子里。我被村民痛打,绑在木桩上,他们准备烧死我,说是要让我偿命,还说像我这种妖孽,就应该早点解决。”巫逢脸上的苦笑,笑起来面目狰狞。 使得巫蛮儿浑身起起了鸡皮疙瘩,她后退了一步,强撑着自己镇静下来。 族长救了他,他问:“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巫难平那时的回答,他至今都记得尤为清楚,一幕幕旧事浮现,恍如昨日那般清晰:“如若你杀了我,那也是我自作孽。不过,我却希望给你一个机会,也算是给我一个机会。” 村人的怒气必须得撒,那个男孩的死也必须得偿。于一片震天的叫骂声与悲愤的眼神之中,族长被绑在了木桩上,熊熊烈火无情地吞噬着他的身子。 “族长,他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巫蛮儿根本不相信巫逢说的话。 如果真有那么大的火,就算能耐大到能够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那浑身烧伤的伤疤又该作何解释 怎么看,巫逢的话都是漏洞百出。 389 探寻,水落石出(三) “没说过,不代表没发生过。”巫逢只留下了简短的一句话。他知道,尽管这听上去好像匪夷所思,但这就是事实。 “那好,麻烦你告诉我,为什么人被大火吞噬,还可以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即使是天生神力的异人也不该一点儿影响都受不了。 “孩子”眼神一直在退缩的巫逢不知为何突然抬起头来,选择直面巫蛮儿:“知道得太多,对你真的没好处。” 看来,事实真的是一言难尽。巫逢这话绝不是在威胁,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承受不了。巫蛮儿深吸一口气:“没事儿,你尽管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故事既然开始了,就一定要接下去,绝对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真正的神木林族长,其实早在那场大火中就死掉了。”巫逢居然啜泣起来。 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说谎。可这一切却又叫人如何相信是偷梁换柱李代桃僵之计,抑或是孤魂游荡这两种解释无论是哪一种,都难以让人信服。 “他说,这是我和他的一个机会。”巫逢垂下泪来。他自己的机会,没有人比他再清楚不过。可是巫难平的机会又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在探寻,为了报恩,他拼命学习推演之术,以期通过这个来解开那个机会是什么,然而令他失望的却是,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直到这一次蚩尤的破封之期将近。 “你的意思难道是,这么久以来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族长,是一个有魂无形的人”巫蛮儿感觉自己的身体从脚部开始一寸寸地变凉。 有魂无形,那与寿数将近的死者有何区别为何族长的魂魄却可以留在这世上这么多年,而且骨精灵身为地府的弟子,也来过神木林,见过巫难平的,她也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是,不过我也很好奇,他是用什么法子逃过了地府阎罗的收魂的。”即使逃得过众阎罗的层层追捕,但生死簿的记载却无法更改。 “这才是导致你和蚩尤交易的原因”巫蛮儿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和族长有到牵扯。 而且,很显然族长在这件事中起到了很大的承接作用。 “他知道我的过去,我也不想让你们看到一个魔鬼的我,还说,有帮助族长的办法。”巫逢无法拒绝蚩尤给出的最后一个条件。 年轻时的经历一直是他心里不敢揭开揭开的伤疤,而把这一切暴露在人前是需要巨大勇气的。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是圣人,无法正视过去,一定会把这段不见光的旧事一起带到墓地里去。 族长的恩情不得不报,况且以魂魄之力存在天地间,一定很痛苦的吧。 “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选择,蚩尤他不需破封,便令三界险些沦丧了”尽管说了这么多,巫蛮儿还是不能理解巫逢做出的决定。 当时的情况,明显已经不是单靠着几个天命之人就可以镇住的,要不是大鹏及时赶到,集合了天地正气,那后果不堪想象。 “什么叫不需破封”巫逢不明白巫蛮儿何意,甚至也不明白蚩尤叫他那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神木林里里外外都有着先辈们灵力的遗存,紧邻武神坛,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就不会安然度过这上百年。 表面上看,是蚩尤的爪牙侵入,族长巫难平不惜牺牲自己来保全众人。但是,细细想来,却是破绽百出。 “封印被我们加固之后,蚩尤却出现在武神坛的另一端,他早就逃了出去,只是我们发现得太晚。”巫蛮儿现在想想还后怕,这种事情若说没有人帮助蚩尤里应外合,是绝对做不到的。 “难道是那个时候”巫逢的眉头深皱,一个不经意的猜想窜上心头,却令他心生寒意,下意识地希望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不过,经过巫蛮儿的描述,和之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这又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你想到什么了吗”巫蛮儿音调都高了几分,即使巫逢不说,她也隐隐察觉出了些什么。 “蚩尤让我,杀了族长。”一层水雾渐渐模糊了双眼,他啜泣道:“他是一个魂体,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就在想,与其这样处处受限,还不如试一把。” “所以,你就杀了他”巫蛮儿一把将本已经有些摇摆的巫逢推得后腿数步:“你口口声声说,族长是你的恩人,可哪有这样报恩的” 巫逢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把糊在脸上的泪水抹了个干净:“你不觉得奇怪吗族长明明知道是我杀的他,为什么在魂飞魄散之际,却对你说,是蚩尤的爪牙侵入的神木林” 正常情况下,都应该拼尽最后一口气,把他这个后患无穷的内奸揪出来才是。当时心里的负罪与愧疚压着他,如今看来,族长怎么倒像是刻意隐瞒了很多东西似的。 巫难平,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的谜。 巫蛮儿听巫逢这么说,也发现了中间的端倪,还真是疑点太多:“蚩尤不会有能力在未冲破封印的情况下,就已经行动自如。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介质替他完成这一项不可能做到的任务。” 她慢慢踱到窗边,随着真相的渐渐浮出水面,她好像整个身子被扔进了冰窟窿里面:“依照蚩尤的性子,他怎么会花费这么多精力,只为一个族长安排这么多局,除非是另有着不可告人的某种目的。” 而且,一个只承载了魂魄的灵体,虽然听上去好像很脆弱,不堪一击似的,但是没有了肉体的妨碍,反而是不会轻易被人打散。 “你是怎么杀掉并且驱散族长的魂魄的”巫蛮儿问向一边的巫逢,这个问题很重要。 “似乎族长他早有预见,他看到我来了,一点儿也不惊奇。”巫逢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况,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巫逢他再有些不寻常的异能,说穿了,也是一介凡人。没有外界的力量,怎会拥有驱散魂魄的能力 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匕首被悬在空中,上下摇摆不定,巫逢咬着牙,却始终都不敢刺下去。更何况,一把匕首而已,怎么会驱散魂魄呢 巫难平眼中一点惊异都没有,甚至有着一种巫逢解读不出来的神色:“你要动手吗” 390 探寻,水落石出(四) 巫逢上下的牙齿相互碰撞在一起,这真的非他所愿,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对,对不起。” 但愿蚩尤所言是真的,他有办法帮助巫难平摆脱枯魂流离之苦。这些年,巫难平由于灵体不稳,而遭受到的反应他都看在了眼里。 却无能为力,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无论真假,总得一试。 其实,他也有私心。他若不这么做的话,他当年的事情就会被传出来。难道要他顶着骂名过完后半生吗 “既然选择动手,为何你还犹犹豫豫”巫难平不耐烦起来,这个样子与往日的他截然不同,他一双手突然抓住巫逢握着匕首的手腕:“你如果下不去手,那我自己来。” 不等巫逢反应过来,匕首的利刃就刺入巫难平本来虚幻的灵体,“你为什么不反抗一下” 又或者,只要巫难平抗争,他就可以顺水推舟,当作任务失败离开。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巫难平反而会采取自杀 灵体渐渐变得透明,忽而又开始散为光斑,也就在那时,巫蛮儿恰巧赶到,本以为巫难平会把他这个心怀不轨的家伙说出来,“可是他却选择了隐瞒。” 大门吱啦一声被拉开,一道光亮照了进来,一头银发的身影不紧不慢走了进来,“又或者那不是隐瞒。” “杀破狼”巫蛮儿捂住了自己的嘴,“你不是走了吗” 杀破狼点头:“我没走得太远。”因为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这才去而复返。一直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却不想被他知道了更大的秘密。 “那不是隐瞒,也不是巧合。是族长的计划。所以,巫逢大叔只是计划当中的一环。”杀破狼已经分析出了大致的走向,尽管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一直在这里思考的人尚不得知,杀破狼不过在外听了几句,还可能是残缺不全的,他怎么就可以做出这样的结论。 “我若说了,你别不开心。”杀破狼只望向巫蛮儿,生怕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得罪到她。 巫蛮儿没有说话,因为即使杀破狼不说,她自己本身也想到了那个层面上去。 “巫逢突然要杀他,可他不仅不躲避,反而还对自己狠下杀手。事出之后,也对巫逢叛族之事绝口不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反常到像是故意设下的圈套。”杀破狼几乎可以肯定:“和蚩尤里应外合的人其实是巫难平才对。” 至于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目的是什么,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再者,天上地下,有能力避开地府追踪的,除了蚩尤,怕也没有第二个存在了。 所有看似寻常到极致的点连接起来,似乎都通向了一条线上,那就是巫难平真的和蚩尤在暗通款曲。 “你胡说。”巫蛮儿下意识地维护起族长的声誉来,即使所有的疑点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你说好不急的。”杀破狼皱了皱眉,一向最为理智的巫蛮儿原来也会有方寸大乱的时候。只是以前还没有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才能保留着一丝冷静。 “巫蛮儿,我求你。”巫逢突然跪在地上,额头更是咣当一声磕在了坚硬的地板上:“求你帮帮我,我妻子和女儿都被蚩尤抓走了。” “大婶她们也被抓了”巫蛮儿觉得脑仁开始作痛。这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事是她无法掌控的。 神木林族人不少,当时在外边找到大家的时候,因为没有人特意提到,巫蛮儿就以为大家全部是一起行动的。又加之巫逢的妻子也是个性格有些古怪的怪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喜欢去热脸贴冷屁股。 可没想到,偏偏这么巧合就出事了。 “没有什么是巧合,只有事先的必然。”杀破狼起初也很惊诧于巫蛮儿的纰漏。毕竟当时出了那么大的事,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面面俱到。 一向攻于算计的蚩尤,为了完成他的计划,肯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多留几条备选之路才符合他的性格。很显然,光靠巫逢心里的自责与巫难平,很难拴死他。 把巫逢的血亲绑走,才是万无一失的良策。 “那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去找大婶她们了吗”巫蛮儿这才明白,为什么平常一个精干的人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她摇摇头:“可是现在蚩尤已败,难道大婶她们依然没脱险” 愿意跟着蚩尤胡作非为的那些宵小之辈,尽管可恶,但是蚩尤这座后山一倒,他们怎么还有胆子绑着这些人质。 “和那群坏蛋没有关系,蚩尤把她们关在了一个险峻的山谷里面,大致有数十丈的高度,还有一条湍急的河流流经谷底。”之所以对那里的地形如此熟悉,就是因为巫逢不想把这些事情传出去。 这才一个人犯险的,有没有命回来就不说了,光是接近谷底靠一个人的力量就是决计不可能的。 “巫”看着巫蛮儿半天不说话,巫逢以为她仍在犹豫,因为他的关系而致使巫蛮儿迁怒到了自己的妻女身上。 “我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巫蛮儿做出了承诺。她沉默,不是因为在犹豫该不该施以援手。 事情一码归一码,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牵扯。更何况,他们之间说到底都是同族,路见不平,尚且还能拔刀相助,没有道理到了同族里反而行不通了。 只是,她心里虽然极度的想为巫难平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却不能够。甚至,巫蛮儿觉得巫难平的魂魄并没有被打散,他就游荡在世间的某个角落。他和蚩尤不冲破封印就可以重获自由是有直接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甘之如饴的自杀与不符地府传统的游魂徘徊阳世,这里面被苦心隐藏起来的究竟是什么 是她一直以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被巫难平蒙蔽了什么,还是事实另有隐情一切除了等待,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那个山谷在哪里”连番的事情接踵而来,令巫蛮儿不敢再多做无谓的猜测:“我们这就出发。” “噬魂谷。”巫逢的鼻头一酸:“大恩大德我一定会” 巫蛮儿伸出手,示意他打住:“你知道,用不着的。只要你悔改就好。” 391 星辰日月,变换 “噬魂谷”听名字就不像是人间的地界,如此的阴森诡异,也不愧是蚩尤找出来的地方。恐怕比起那幽冥的聚集地地府来,还要不遑多让。 “噬魂谷在什么地方”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让人感觉浑身发冷,头皮也麻木得紧。巫蛮儿停下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 “武神坛正东的方向,约莫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可以到了。如果动作足够快的话,一日就可往返。”巫逢这么说,只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使巫蛮儿二人不会觉得此行过于麻烦。毕竟,所有的希望可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一日的时间,未必回得来。”不知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杀破狼直言不讳:“噬魂谷地形复杂,你所描述的不过只是视力范围所能到达的。看不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暗潮汹涌。” “那”巫逢不知杀破狼何意,还以为是他萌生了退意,心里面暗叹大事不好。眼眸中好不容易亮起来的金光忽而又黯淡了下去。 “你不用管我的态度,我只是把最浅显的情况如实说了出来而已。”杀破狼拉着巫蛮儿的衣袖,两人一起没入重重叠叠掩映的林木间。 方寸灵台山上,瑞气鼎盛,偶尔碧空之中还过飞过几只仙鹤。或许是感到了山河社稷图的强大灵力,这才会有这么多的祥兆出现。 剑侠客叩响了三星洞的大门,“我们是剑侠客和骨精灵,有人吗” 敲响大门的时候,二人心里其实都有些忐忑,毕竟当时来找须菩提的时候,可是要闯过层层的关卡的。 “二位,久等了。”还是那两个小童,只是这回话里话外明显带了些敬重,不同于之前流于表面的客套和礼貌。 “原来这里还有另外一条路。”剑侠客和骨精灵跟在两小童身后,走入了一条看似无止尽的悬空铁桥上。 “哎,你们倒是走慢点儿。”剑侠客小腿肚子有点发软,毕竟这铁索连起来的吊桥之下可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的。 “看不出来,会御剑飞行的你,还怕这个啊。”骨精灵捂嘴偷笑,还故意在桥上颠了一颠。 “我,我没说我怕。”剑侠客挺了挺胸,硬是迈开了僵住的双腿。 两小童一直在憋笑,出于尊敬,一直没有笑出声来,但从背后看来,还是能看出来两人一直在微微发颤。 “有那么怕吗”骨精灵戏谑的笑容又添了几分疑惑:“就算底下是深渊,你也可以御剑的啊。” 她不太明白,这莫名其妙的畏惧是从何而来。 有时候怕不是单纯的畏惧死亡或者什么,而是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把握不到的无力和仓促而已。 “两位,师父已经等在里面了。”再长的路也总有尽头,走下了吊桥的剑侠客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 回头看凌于山石壁上的吊桥,这么长的一段煎熬,待会儿完事之后他绝对不会走这条路了。 “不愧是天命之人,这么快就找到了”须菩提端坐在一方草榻上,看起来是刚刚调息过。 “须菩提前辈,这是您要的山河社稷图。”剑侠客从怀里摸出了一幅卷轴。 现在这个东西可是令天上天下不少生灵都眼红的宝物,他们把它带来可是顶着不少的压力与风险的。 剑侠客思考再三,尽管这么和前辈说话不太好,但是总得让这个隔绝世事的须菩提知晓眼下的形势才可以:“您当时说的是借来看几眼是吧” 须菩提目不转睛地盯着山河社稷图,手指虽然得以安放,但是却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剑侠客和骨精灵一心想着怎么措辞,当然是没有发现须菩提的这种异常了。 “要不,你说”剑侠客压低了声音,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旁边的骨精灵。 骨精灵脸色一僵,自我安慰道:“我说就我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事实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总感觉好像他们处处受制于天庭,都快成为了天上那群神仙的提线木偶了。 这种感觉很让人难受而已。 “须菩提前辈,天庭看上了山河社稷图。给不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骨精灵一口气已经说了一大半出去,但是须菩提好像仍然没有什么预想中的反应,她只得继续道:“但是,我们得提醒您一下。把山河社稷图留在身边的时日愈久,越会引来天庭的不满。” 他们不是天界中人,也自然不怕什么牵扯。只是天庭的做法令他们看不上眼而已。别看须菩提隔绝世事,但是说到底他依旧是个归隐的仙人。 既然还是仙人,那就意味着在还在玉帝的管辖范围内,哪能随心所欲地做一些小动作呢。 “二位放心,自有分寸。”须菩提将手中的卷轴一抖,山河社稷图缓缓展开在面前。 “里面当真是一个有别于三界的世界。”须菩提的目光移过山川河流,略过花鸟鱼虫:“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日月星辰。” 骨精灵皱了皱眉,虽说她算不上心细如发,但好歹还是个女性,敏感的特性是和其它女子一模一样的:“难道是错觉吗” 为什么总感觉这个须菩提好像和山河社稷图有着很深的渊源似的。可是,不应该啊 这幅山河社稷图不是被蚩尤控制的嘛,况且看须菩提那双目圆睁的样子,分明也是惊奇于那画中世界,是第一次见无疑。 既然是第一次,可那种莫名的哀伤又是从何而来骨精灵不禁嘶了一声,眼神略有些烦躁的无处安放。 最后,还是看向了光芒四射的山河社稷图里。因为里边的动静是这一片空间里最吸引人的了。 里面静止的花鸟鱼虫,河流小溪,明月清风,好像一时之间都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隐隐悬浮着的光芒背后,能看到它们好像要跃然跳出纸面。 “须,须菩提前辈”剑侠客的一声大叫,使得骨精灵不得不从沉溺其中的变化当中缓过神来。 “须菩提前辈”她这才看清那山河社稷图上浮动着的金光之后,是须菩提 他整个身子悬浮在空中,双臂微张,面上竟然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糟糕,我们把他拉出来。”剑侠客已经冲上了近前,须菩提那是要被吸入山河社稷图了。 392 旧事,不提 金色的光晕笼罩范围越来越大,骨精灵拉住欲上前的剑侠客:“你别去了,不然连你也会被吸进去的。”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下半个身子已经没入光晕的须菩提依旧面带着微笑,真正的当事人反而一点儿也不心急,剑侠客蹙眉:“你不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奇怪吗” “你总算发现了。”骨精灵撇撇嘴,“你刚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乱冲乱撞,我还真怕你也给被吸进去。” 虽然从万阳真人那里得知了山河社稷图与他们这个世界互通的法子,但是进去以后仍然是危机四伏。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贸然再次涉险。 “须菩提前辈,他难道是自愿的”剑侠客看着已经一点点消失在光晕之中的身影,忍不住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须菩提好歹闻名已久,不会连山河社稷图的作用都一无所知。而且,瞧他那神情,分明是开心得很,哪用得着像剑侠客刚刚那个样子,白替他操心了。 光芒终于褪去,四下里回归了一片平静,要不是仍然飘在空中的卷轴可以作证,还真的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说好是要把这图借给须菩提看一眼的,没想到他人直接被吸了进去。 剑侠客不是担忧天庭又派人来索要宝图,他该如何应对,而是怕须菩提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 “不过,他既然是自愿,那出不来,说不定也是他乐见其成的。”剑侠客自我安慰着。别人的决定即使错了,也不该轮到他们承担后果。 “那把须菩提的事跟他的弟子说一下,我们返回长安吧。”骨精灵知道剑侠客心中所想,他早不想呆在这里耗费时间了。 两人一拍即合,却在山门处遇到了许多灵台山的弟子阻拦:“你们诓骗了师祖,还敢说走就走” “这些都是误会。况且,那宝图明明是须菩提自己要求看的。你们总不能好赖不分吧”剑侠客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这年头做个好事,都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师祖明明只是要借山河社稷图一观,为何现在人却消失不见”几名为首的弟子气势上愈加不肯退让半分。 好像强词夺理的人是他们一样,骨精灵抓起剑侠客的手腕,就道:“不要和一群傻子计较。”这话可能说得不礼貌,但是对方的态度真的恶劣到让人忍不住骂脏话。 骨精灵展开骨翼,带着剑侠客欲飞上云霄。无谓的争端只能让这群愚昧无知的弟子更加狂妄,等到须菩提自己愿意从山河社稷图里出来了,真相自然而然就大白了。 “想走师弟们,摆阵。”几道白色的道服在视野里闪动,骨精灵感觉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张不断张大的光网,转瞬间就压了下来。 “这什么东西”骨精灵打量着四周,才发现把他们从高空压下来的那张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变成了一个球体。 而他们就被关在球体的正中央。 “这可是专门用来锁你们这些异人的。”一人竖起剑指,指尖上一颗光点闪烁,看来他是此法阵得以持续不断运行的那个关键。 “哼,异人”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只是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好啊你们,居然还有同伙。”为首的弟子加快念起了口中的咒语,一个发光的圆球越缩越小,紧紧贴合在剑侠客和骨精灵二人周身。 “放我们出去。”骨精灵气不过,一拳一拳狠狠砸在了发光的球壁上,“什么灵台山,还高人,高人就教出了这样一群弟子吗” 身后缓缓走出一中年男人,虽然穿着的衣衫极为普通,但周身的气质却迫使人屏气凝神:“你说人家是异人,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是常人了吗” “我当是谁,原来”那弟子放下戒备心,还不忘嘲讽几句:“原来,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夫。” 骨精灵和剑侠客这才费力地将目光投到来人的方向去。方寸灵台山钟灵毓秀,可在这山脉附近,他们也只见过一个除了灵台山弟子以外的人。就是当时为他们引路的樵夫,这一回不会那么巧就是他吧。 “山野村夫,不会无故欺压来客。可你们,却是在丢须菩提的脸。”无巧不成书,来人还真的就是此前的樵夫:“你们还是尽快放了他们,免得传出去变成了笑话。” “无知樵夫。”那人咬着牙齿,喉咙里依稀传出了隐忍的发怒声:“你” 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玉佩被樵夫从一方丝帕当中取了出来,“放他们走。” 那些身着道服的弟子神情皆是一变,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你是”即使有个别反应快的家伙,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剑侠客的脑袋中忽然闪过当时他们在下山时见到这个樵夫的情景来,他是说过,他是灵台山的弟子,是须菩提的弟子。 至于是因为什么主动脱离了师门,至少在眼下看来,是个谜了。 “你是逸渊师叔”还是那个为首的弟子反应最是快,尽凭着那枚门中象征着身份的玉佩,就认出了眼前的樵夫。 逸渊师叔,一个近些年几乎在门中销声匿迹的师叔。灵台山门中弟子不在少数,但大多师承于须菩提祖师坐下的弟子,因此叫须菩提一声“师父”,真的是无上荣耀。 对于这个自小到大被视为天才的师叔,门中弟子皆是又好奇又不敢多言。甚至说,这是一个禁忌。 一直以来,只有师父赶弟子出门的,鲜少见有弟子会主动脱离师门的。更何况,这个师门还是三界人人心向往之的灵台山。 极力的打压与封锁消息,反而令消息如枯木逢春一般,一切都在不知不觉间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什么师叔”樵夫苦笑一声,似是在自嘲:“不过是一个樵夫而已。倒是各位少侠,可不可以放了他们二人” 那个为首的弟子先是一愣,然后直接收起了不断散发灵力的手指。紧紧贴在剑侠客二人身侧的光雾这才散了。 剑侠客和骨精灵忙着活动脖子,因为法阵的原因,致使他们二人在封闭的空间里不能做任何大幅度的动作。 刚才那猛地一扭,确实把脖子扭伤了。 393 只影,独醉 要不是樵夫,也就是那什么逸渊师叔的突然出现,他们就不会因此扭了脖子。 “你们也别怪师父,他是有苦衷的。”逸渊虽然脱离了师门,但无时无刻不在帮着灵台山说话:“山河社稷图的事情,应该和我的师弟有关吧。” 他勉力才扯出一个笑容来,当年的事情如旧时的潮水,声势纵然浩大,却俨然成为了不可追忆的过去。 只是,心底的愧疚难安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半分,反而愈加严重起来。逸渊在想,须菩提师父也是一样的吧。这才不惜冒险进入山河社稷图中。 是为了减少心底的愧疚,也是为了看看那人还好不好。 “这是你们门派的事情,照理来说,我不应该多管闲事。”剑侠客顿了顿,又道:“但是山河社稷图中的世界和三界有别,须菩提前辈初来乍到,还是不宜多呆。” 思考了许久,剑侠客觉得有关于天庭的事情,还是得提前和灵台山的人打个招呼:“这段时间,你一定得把山河社稷图看好,天庭随时会派人来抢夺。” 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被扣上抗旨不尊,别有异心的帽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逸渊紧抿着嘴唇,他自己发誓,永不回灵台山,灵台山的事情也再和他无关。但是,让他亲眼看着好心人办了好事,还要受到冤枉,却是不能够了。这才出面帮他们说话,即便如此,这也是他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我不是灵台山的人。”逸渊嗓音低沉,眼睛并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只是呆呆盯着他自己的脚尖:“这事,你应该和他们说去。” 撂下这句话以后,逸渊便重新背好身后的木柴。说过的话,是不可能反悔的。况且这样悠然的生活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尽管有时候会面临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迫情形,但好在心里不必背负太多。 “哎,你”剑侠客想叫住他,却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 “他们的浑水,我们还是不要趟得好。”骨精灵和剑侠客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这群弟子倒是极听逸渊师叔的话。这一次,他们的眼神中虽然还是满满的防备与猜忌,但是并没有人以任何的理由出来阻挡了。 山河社稷图里,月色清冷,为连绵不断的山巅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是夜,鲜少有什么生灵出没。 须菩提被长袖掩盖着的双手轻轻划过山路两边的草木,带有夜色独有的湿润气息在指尖流连:“万阳,你在哪里” 他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找寻这个曾经遗失的弟子。当年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 他骗了万阳,实情其实他了然于心,只是为了自己的固执,而生生逼走了万阳。这些年,说是夜不能寐也不为过了。 他提起下裳,逐步走向了一处亭子。亭者,停也,人所停集也。倒是今夜的好去处。 界阳井,山河社稷图唯一与外界联通的通路。这井边,一直守着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井口,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井边,一棵半死不活的枯木,唯一还算是有生机的地方,就只有最高的一枝树枝上还依稀存在着零星的绿意。 万阳斜倚在有些松动的树干上,时不时仰起脖子来,手中一个小陶罐,“似是故人来。”山河社稷图刚刚有很强烈的反应,应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人。 是不是安歌,他不清楚,但心底迫切的希望却令他心意难平。这么想着,眼底的醉意更浓,他微微晃了晃手中的陶罐,里边的东西是他自己酿制的桃子酒。 这世上原来真的没有一成不变,唯一算作不变的就只有“变化”二字。 桃子酒虽然没有时令下即时采摘下来的桃子那般鲜美,但贵在香味得以持久浓醇。自打安歌走后,他嘴上不说,却时时来这里守望着界阳井。无非就是希望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桃子放不住,他也走不开,就干脆酿了酒来,却不想发现了另一种自己十分喜欢的味道。只是,终究少了些惯常的滋味,好在还有醉意可以麻痹。 身世的特殊,令他不得不去逃避现世的苦难。哪怕躲到了一幅图里,永生永世,也比在外面受着冷遇要好。 安歌算是他唯一的知己,可他却不是安歌的那个唯一。这才有安歌走得不管不顾,偏偏留了他一人。 桃子酒全部被喝到了腹中,暖暖的温意上涌,令万阳打了个嗝。也罢,只影便只影,只做孤芳自赏也未尝不可。 晨光下,积聚了一夜的雾气袅袅升起,一片软和金光之中,图中世界迎来新的一日。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可万阳真人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昨晚来的人会是他逃了这么多年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小小的四脚亭里,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站了许久,一夜未眠。只有这夜间的风,飒飒而过,陪伴着他。 须菩提知道,万阳一定知道有人来了,但却并不一定知道是他。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在这里,万阳自会找上门来。 四脚亭处于这片山脉的高处,站得高,占据了地形优势,也就看得远。 终于,视野里闯入了一抹与山间景象不同的颜色。 那人一看到四角亭中有人影闪动,似乎反而变得很激动。脚下没有犹豫,加快了步伐,走进亭里来:“安歌,你” 所有的澎湃全部凝滞在一个“你”上,下一秒,万阳只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每一次遇到过去的事和人,就好像老天在和他开一个巨大的玩笑,总要把他的伤疤揭开来。 他神情黯然:“怎么是你”师父两个字,他是叫不出来的。 须菩提瞧见万阳的这个样子,浑身还有淡淡的酒味,看来是喝了一夜的酒。可见,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你喝酒了” 明明是很关切的语气,不知道为何通过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全然变了味。依稀回到了灵台山的时候,师父在责问弟子:“你拿了为师的东西” 万阳真人微微点了点头,但是幅度太小,不刻意去看的话,怕是以为他一直像块木头一样杵在了那里:“心胸不畅,喝酒,聊以。” 394 浩荡,之初 很简短的回答,万阳还和过去一样,无论什么情形下,问他,他也总淡淡的回答着。 不是他没有脾气,在那样的环境中挣扎长大,再锋芒的脾气也懂得适时规避,在人前他总善于用这种淡漠来保护自己。 也只是在进入了山河社稷图中这些许年,这里的生灵个个都有着自己的生存法则。彼此之间,互不相关,也互不干扰,就见怪不怪了。 “我并不是在苛责你。”须菩提几次想说为师,可立马又想到,万阳已经离开了师门,他再没有机会在他面前以一个师父的身份去说话:“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这话说完,二人之间便又陷入了沉默,须菩提不是很自在:“酒喝多了,伤身。你从此以后,便戒了吧。”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说这些吧”万阳定定地望向须菩提的眼睛里,并不给他面子,直接询问起他的来意:“有什么话要说,你大可以说。但你不会每一句话都得到我的回答。” 有些事情,早些说清了。免得彼此面子上都挂不住,到时又闹出什么无端的不快来,可就麻烦了。 “万阳,山河社稷图中终不是长久之计。与为与我回去吧。”须菩提有些哽咽,情绪的激动令他的白色长胡须微微颤抖着:“哪怕不是灵台山,三界各处,哪个不比这里要强。” 须菩提深知,他苦口婆心的劝导,即便落在万阳的耳朵里,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别有用心,但是他也得说出来。 这些年,万阳活得不如意,逸渊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还为此离了师门,他又何尝痛快过 “最起码,在这里,我肆意得多。”万阳拂袖就要离开,须菩提骨子里有股傲意,想让他作出让步,主动离开是不可能了。 “你甘心吗”清风拂过山间草木,汇聚于四角亭这里,将二人的衣袖吹得飘扬。二人原本都是修道之人,身上的气质自然与众不同。 本该仙风道骨,与尘世无染,可是须菩提的这一句话却像是打破了万阳的所有理智。 万阳嘴角牵扯出异样的弧度,看上去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情绪:“不甘心,不甘心又如何是要和你争个长短,还是要做一个杀死师兄弟的不仁不义之徒” 人家待他恶劣,没有用一种公平的视角去看他,可他却不能借此发泄心中堆积的不满。一时的畅快,换来的却是连他自己都看不起。 此刻,灵霄宝殿的玉帝正憋红着一张脸,天命之人太过猖獗,居然敢直接驳了他派下去的仙君的面子。这和变相的打他的脸并无什么不同:“还有哪位仙君,愿意下凡替朕走上一遭”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若说一开始,他也不过是慕名想将山河社稷图占为己有,可是如今这事搞得三界上下人尽皆知。他费些周折拿到了宝图还好说,顶多一时脸上下不来台而已。可倘若,他一次次地派人出去,却都是无功而返,那他这玉帝的颜面可真要扫地了。 玉帝见众仙家垂着头,便知道这事确实难办,可总不好自己把自己的面子丢尽,便佯装愤怒,拍案而起:“朕偌大天庭,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两个仙人吗哼,那长此以往,朕看,这仙界也拱手让给下界那些凡人妖魔好了。” “陛下,气大伤身,无需动怒。”激将法屡试不爽,当即就有人打肿脸充胖子:“臣愿意一试。” 玉帝眼中神色甚是复杂,堪称是悲喜交加了。喜的自然是,在一群闷葫芦当中终于有个大胆的站出来的了。悲的却是,站出来的并不是他早先心仪的几位仙人,是一个在天庭众多资历老道的人当中最为名不见经传的一个。 玉帝有些艰难的开口:“爱卿,莫要逞强。这事,强求不得。” 正如邪神蚩尤要与他们天庭开战。尽管其本尊没有来得及在这里耀武扬威。可一个四灵兽白泽,可是把这天上一众神仙给折腾了个够呛。 白泽来得蹊跷,走得也蹊跷。以它的实力,若决心想把天宫夷为平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在轰轰烈烈的武神坛一战之后,白泽就像是突然接受到了什么信号。即将被攻破的南天门这才算是给保了下来。 这事件,倒是给了玉帝一个教训。有多大的能力,便揽多大的差事。若当时没有李天王父子强撑,而是随便找了几个仙君去抵挡,怕是根本撑不到白泽主动离开的那一天。 因此,看到一个莽撞的毛遂自荐者,玉帝并没有感到他的大计终于有了交托之人,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担忧:“爱卿不妨先且退下,看看其余诸君可还有愿意一试者,也好彼此之间搭个伴。” 对于及时挽救他形象的人,玉帝总是和颜悦色。并没有直接言明是因为不信他的能力,只是一定要找到一个他满意的仙君来保驾护航才是。 玉帝的算盘打得响亮,但是现实却没有一个人应和。玉帝见此就不由真的恼怒了起来:“诸君当真愿意放任宝图就此流落三界不成,今天这事,你们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陛下,他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是啊,谁说不是。”更何况,那山河社稷图原本就并非天庭独有。和人家争夺,就是在无理取闹。这么蛮横的事情,也只有自诩三界之主的玉帝可以做到了。 最近一段时间随着蚩尤破封的前后,大事常有,小事不断,打破了天庭维持了至少上百年的祥和,分歧一出,君臣之间也难免互存芥蒂。 玉帝很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听到这些仙人们的满腹牢骚,可偏偏有几个嗓门大的,怎么压都压不住的破锣嗓子,说起话来还滔滔不绝。 “诸位爱卿,可还有谁愿意一试”玉帝声音愈渐低沉,心内很是不快。 此前毛遂自荐的那位,双手紧紧握着笏板,上前一礼:“小仙荣登仙界多年,却还没有机会为陛下,为各位仙友排忧解难,陛下何不直接交给微臣,微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玉帝大手一扬:“就依爱卿所言吧。”不得不承认这么尴尬的局面,若是没有这个仙人来解围,那他一时还真不好收场。 395 终现,转机 众仙最后不欢而散,玉帝为了他的面子,也不会再自讨没趣,就索性早早散了惯常的议事。 至于那位自告奋勇的仙人,据说为人之时,命盘就异于常人,对应天上的一大星宿,这才能尽早脱了人身,入得仙界。真名早已不记得了,事实上,天神们也并不会对一个过往的凡人俗名感兴趣。仙人们称呼其为“辰君”。 这位辰君领命下凡,他可不是单纯借此机会表现自己,若说取得玉帝的厚待,他在天庭呆了数百年,怎么一个机会都把握不住。还要借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扬名。 只不过,没有这个借口,他又如何能到人间走上一趟。天庭虽然是众人心向往之的圣地,可也只有长留其中,才知道,这仙人当得可不如传说中那样的潇洒恣意。 在半路流连了几日,辰君才借着仙力寻到了方寸灵台山。 由于三星洞内当真悬浮着一副宝图,每每接近其中,都会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众弟子才对此前剑侠客二人的话半信半疑,不得不加强了戒备。 为的就是天上那帮仙人再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几名身穿道服的弟子纷纷排起阵来,守在山门处:“仙君何故来此我们师祖尚在闭关,有事还是改日再来吧。”领头的弟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辰君自觉一路上也耽误了不少时间,这种以公谋私的活动也该适可而止,就急急赶至了三星洞洞口外。 这些弟子这么说,那必定就是不愿意把山河社稷图交出来了,可是他在玉帝面前夸下的海口也必定得搞出些名堂来:“小仙来此呢,是取图不假,但回绝的话,也应当是由须菩提前辈亲口来说比较好吧。” “你”弟子被一口气噎得哑口无言。眼前的仙人虽然看似不讲道理,很难打发,但他说话也算是滴水不漏了。 像灵台山这样的大门派,有什么仙人来使,本都不是什么大事,由弟子引接,直接带到须菩提面前就是了。哪有弟子直接回绝的份儿。 可是,现下师父失踪数日,洞里面还一直飘着一副图,灵力的散发强大到不可忽视,连他们都能感受得到。更何况,面前的这位可是九重天上特意派下来的神仙。 无论如何,都得把所有来者拦在山门外。为首的弟子名叫子轩,算是三星洞里二代弟子的佼佼者,他攥紧了拳头,只能不讲理了:“师父闭关,外人一律不得引见。上仙,还是尽快离开,恕不远送。” 辰君并不是会被三言两语就打发掉的那种人,更何况,早就知道此行艰难的他,也预料到必会在灵台山这里遇到刁难。只是,任凭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他们的托词居然会是须菩提闭关。 “无妨,菩提祖师闭关一日,小仙就等他一日,闭关一年,就等他一年。”辰君说着话,就要迈开腿走近山门:“时间,对于仙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 “我们三星洞不比寺庙道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留宿的,您若依然赖在这里,我们就要开战了。”说着,子轩右手一伸,一柄浮尘被他紧紧捏在手间。 其余众弟子见此,纷纷移动脚下步伐,当真摆出了一个阵势来。此阵,便以子轩为阵眼,辰君一眼便看出了阵中玄妙。该阵旨在防御,并不是进攻,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想让他进去。 “不愧是须菩提的弟子,可惜还是太嫩了些。”光看阵中流动的浮光,他就知道,这阵发可百倍的提升原有法术的效果。可惜,修为依然尚浅的弟子,技术有法阵加身,也难是他的对手。 辰君将手中的笏板抛出,白色的笏板在空中高速旋转着,竟然比一把长剑还要锋利,白色的光束势如破竹,阻挡在其面前的流光全部被震往两侧。 “噗”阵眼的子轩至关重要,受起伤来的程度也将会是以往的好几倍。看着地上未干的血迹,子轩才意识到,这就是凡人之资和仙人的区别,即时后天努力,也很难赶上这种差距。 而赶不上这种差距直接带来的危害,就在眼前。辰君将笏板重新握在了手间,已与一瞬间来至了门前:“我远道而来,可是贵派却并不把千里来的客人当座上宾,反而三番两次要赶小仙离开。那么,小仙也不需要处处礼让。” 辰君将右手搭在了子轩的肩膀上,一股热量随即传遍子轩的全身,好似有千钧之重的力量一下子被压在了肩上。 子轩挑着眉,艰难地抬起脖子来,就如此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可子轩却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山河社稷图,我们交不出来。” 辰君并没有听他多言,直接一矮身子,钻进了山洞之中,幽暗无光,他身后紧跟着一群穿着道服的弟子,他们打不过这人是真,现在唯一可以期盼的似乎就只有眼前的仙君找不到那图了。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那么强烈的灵力反应,根本隐藏不了。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给我站住。”气喘吁吁的子轩追了上来。辰君并没有想要对他不利,因此在辰君手掌离开之时,那逼人的压迫感也自然随之散了。 只是,一时耗尽的体力是很难补回来的了:“仙君,我们并不是要冒犯你。”事到如今,一味的隐瞒真相只能适得其反,倒不如说出来,如果眼前的仙人可以因此放他们一马,也不算白费力气了:“我们的师祖日前借山河社稷图一观之时,不慎被吸入其中。” “有此等大事”辰君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知道那是天地人三书之一,蕴藏的力量强大,这也才会让玉帝无时无刻不在惦记。 但他万万想不到,三界都极为尊敬推崇的须菩提,竟然也拿它没有法子,反而着了他的道。 事情总算有了转机,子轩长舒口气:“我们灵台山并不会将宝物占为己有,只是恳请仙君再多给些时间,总不能看着师祖困在其中吧。” 逸渊师叔的字里行间,可以依稀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再结合之前那两位天命之人所言。 他们可以认定,须菩提祖师被吸入山河社稷图并不是什么意外,绝对是他自愿的。至于背后的原因,大概就只有师祖本人和那个古怪的逸渊师叔了解了。 396 牵制,荡九天 “这”辰君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了,这个时候取走山河社稷图,未免太不讲人情了些,他又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的那种人:“既然这样,那就先带小仙去看看吧。” 无论实际情况如何,还是得亲眼看一下才好做出定夺。 一副点缀着山川湖泊,飞禽走兽的景物跃然纸上,它们微微凸起,好像要从图里面冲撞出来一般。 整幅山河社稷图都被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下,强大的吸力让人望而却步,只有辰君仍在一步一步往那边靠近。 “仙君,还是不要再靠近了,小心被吸进去。”子轩善意提醒。 辰君又走了几步,直至感觉他的灵力也运用到了极限,才停了下来,眉头蹙成了一团,“不愧是三大奇书之首,须菩提祖师这一去” 这三星洞里全部都是须菩提的徒子徒孙,他也不好把心底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身处山河社稷图中的须菩提无法知道外面的堆积如山的事情都在等着他处理。 还在软磨硬泡着希望看到万阳可以放下固执,跟他返回真实的三界:“你学了这么多年道法,也不可能不知道,这图中世界只适应原本生存于这里的生灵,你这么做实乃逆天之举。” 说到最后,须菩提干脆叹口气:“山河社稷图留你不得啊。”逆天,那就是违背三界原有定律,招致的祸端无论采用什么法子都避不开。 “那就不牢你操心了。”万阳真的很头疼,须菩提曾经是他的师父,纵然这么多苦难颠沛全部拜他所赐,可他真的不可能对恩师大打出手,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飘浮在半空的山河社稷图微微抖了抖,子轩捂着阵阵抽搐的胸口,紧张地看着辰君:“你在干嘛这时候是关键时期,碰不得。” 辰君并不是急不可耐,而是想一探图中虚实。更何况,被困里面的人,可是三界人人尊敬的须菩提祖师,就是他,奉了玉帝之命,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根根游丝一般的光线漫漫漂浮在流光之上,不过很快就又被浑然一体的光雾遮盖。 界阳井中井水泛滥,竟然喷起有一丈多高的高度,万阳慌乱中下意识地抓着须菩提的衣袖,就往旁边闪:“这可是你搞的鬼吧” 须菩提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意象惊到,但脑子还是清明的:“我人在这里,如何搞鬼。” 万阳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不是你的那些好徒儿。” 他们就都是好徒弟,只有他不怀好意,成天惦记着师门的宝贝。这可是当年那一众师兄弟的统一说辞。 山河社稷图里纵然自成一个世界,不受外界因素干扰。可它毕竟是三界五行下的产物,多多少少都是会受到一些牵制的。 尤其是当两个世界的连接入口一旦打开,外面若有什么动荡,则会直接波及到图里世界。界阳井的井水喷发,就证实了这一点。 “再这样下去,这图里面怕是要崩溃了。你快出去,叫他们停手啊。”万阳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后一处藏身之地再遭到什么破坏了。 须菩提皱着眉头,弟子们没有他的命令,是绝不会去动洞里的东西的。难道是有什么其他的人也在 “走”须菩提下定了决心,就是绑也要带上万阳一起走。二人跳入井中,任凭冰凉的井水在面颊上流过。 万阳不断挣扎着,可惜他的法力和武功全是从须菩提那里学来的,见了本尊,便只有被钳制的份儿了。 似乎也能感受到山河社稷图的动荡,辰君想要收了灵力,才发现,宝图已经开始大量吸入他的灵力,就是他想要收手也不行了。 轰隆一声乍响,好似晴天霹雳一般震颤,辰君被图里忽然涌出的灵力震开。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揉揉脑袋,扶着石壁,才晕晕乎乎的站起身子。该不会他做下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吧 耳中吵吵嚷嚷的,继而视野里面一片一片的白色道服晕染开来,只见所有弟子全都围向了前面一处。 “师祖,您没事吧”子轩眼疾手快,已然将须菩提搀扶了起来。 须菩提神情淡淡:“没事。”还好这些年来,他潜心修炼,要不然在刚才的情形下,他一人都难以脱身,就别提还要带着一个身体心灵上都极度不配合的万阳。 万阳没有运用什么灵力,是一路上被连拉带拽的,他呆呆地望着地面:“为什么把我带出来” “你一向都自以为是,对,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总喜欢用你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自以为是,不分青红皂白。”万阳忽的激动了起来,步步逼近须菩提。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这一对儿师徒上,除了辰君,根本没有人发现山河社稷图的异常仍在继续。 “你们快闪开。”辰君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道,他亲眼看着那卷轴越缩越小,直至变成了一道夺目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 辰君脚上腾云,立马追随着光飞了上去。这光不受控制,来势汹汹,要是冲到了灵霄宝殿,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图中的一应山水以及生灵全部化作了这一道光芒,好似有思想一般,穿云破雾,在空中上下飘忽,速度虽快,但却并未伤及无辜。 辰君摊开手掌,极力跟了上去,可无论他用多少灵力去催动脚下的云朵,始终都和那道光差了一截。 看到它并没有横冲直撞,辰君的心反而更加的紧张起来。没有横冲直撞,就证明是有谋划的。 而且,看那个方向 辰君远远望向光芒飞去的方向,那不是南天门嘛 天庭之中,本来负责查探三界消息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因为大战过后,难免会有所懈怠。 山河社稷图所化的光芒飞来的时候,这二人还正在倚着石柱打盹。 轰隆隆的破云声以及风声,这让顺风耳极度烦躁起来:“什么动静这么大”他揉揉惺忪睡眼,推了推一旁睡得正酣畅淋漓的千里眼:“快醒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人的相互配合,才可以得到完整的情况。 一颗巨大的光球势不可挡般直冲着南天门而来。千里眼和顺风耳下意识地一蹲,将身子全部蜷缩在了石柱后面。 397 天钟,余响不止 上报天庭和禀报玉帝在这一瞬间都根本不存在于脑海之中,趋利避害才是千里眼和顺风耳做出来的下意识决定。 呼啸而过的风声在顺风耳的耳朵之中被千万倍的放大,这样振聋发聩的震感令他腿肚发软,整个人都借着石柱才勉强蹲得住,不至于瘫成一团。 “你振作一点儿,我们得赶紧把这事上报给天庭。”千里眼摇晃着身子发软的顺风耳。 顺风耳捂着自己的耳朵,其实千里眼说了什么,他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但是好歹有着几百年的默契,对方的意思还是很好懂的:“来不及了,你不是千里眼嘛,就这光球的速度现在怕是已经将灵霄宝殿震塌了。” 他们现在过去了,根本赶不上,说不准还会把小命送到那儿去。 千里眼哀叹一声,要是他没有打盹儿就好了,那样子的话,就能帮助天宫避开这场浩劫,尽可能地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光束盘旋在灵霄宝殿的上空,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它身后不远处是追上来的辰君。辰君可没有时间去猜测它的意图是什么,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直接飞进了大殿之内。 玉帝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直接就慌了神:“大胆,你这是要犯上作乱吗”能让他这么手足无措的,也只有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那只猴子了。 况且,当时的情况也是有征兆可循的,但是,辰君的事情发生得真的太突然了。 辰君脸色很不好:“还请陛下和各位仙友们赶紧离开灵霄宝殿。” “这是”何故一句话还没问完,灵霄宝殿上的琉璃瓦便纷纷掉落了一地。 众仙惶恐不安,悠然的日子持续百年之久,任谁都不想经历波折。 巨大的光球并没有给辰君解释的机会,甚至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一殿的仙人,直接将大门撞出了一个大洞来。 “陛下,小心”站在玉帝身后的几名侍者眼看着光球忽略了所有的仙人,直接冲着高位上的玉帝就要扑来。 一个执剑的侍卫几乎已于一瞬间挡在了玉帝的面前,他的牙齿上下打架,不是不怕,而是身为侍卫,他就只有一个职责,保护陛下。 或许陛下性情乖张,为人也缺点不少,但为臣者,还是会在第一时间选择维护他的。 玉帝早已经吓得面部表情僵扭了一起,坐在龙椅上的他,双腿居然都不住地颤抖起来。 光球却忽然停止了下来,就那样飘浮在玉帝面前。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它的光芒忽的收敛了不少,转而为一种柔和的,像极了皎月的光线一般悠悠飘洒下来。 “回陛下,这便是那,山河社稷图。”辰君眼见着局势得到了有效控制,因此不敢隐瞒,“是,是微臣打破了山河社稷图的灵力平衡,这才惹来如此大的祸事。” 言简意赅,辰君已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并且隐瞒了关于须菩提被困山河社稷图一事。 在他看来,坏了宝图的平衡就是他的冒失,如若把须菩提这一可有可无的事件说出来,能不能减轻罪责先且不论,却无疑是把他们拉入了火坑。 “你”玉帝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来。光芒已经遍照了整座灵霄宝殿之内,一副泼墨山水画缓缓展开在玉帝的面前。 “这便是那山河社稷图”玉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宝图,不愧位于三书之首。 图中的景物突然剥离于纸面,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全部汇聚在离图三寸高度的位置。 “这是怎么一回事”危机解除了不错,可是这一奇景,玉帝还是不能应付过来。 辰君如实回答:“微臣,也不知。”难道就因为他擅自使用灵力干扰了山河社稷图中的世界,所以这宝物就被毁了不成 应当不会才是。但凡有点灵气的器物都不是那种容易损坏的。更何况,这山河社稷图可是闻名三界的三大奇书之首。 整幅卷轴全部以光点的形式汇聚到了一处,“桄榔”一声,地面上只留下了装裱宝图用的木质材料。 那些光点分分合合,最终竟然排成了一排排的文字:天地之初,始为阴阳。清者天,为阳;浊者地,为阴 “这些文字怎么会是山河社稷图中就有的”玉帝正疑惑间,金色的文字环绕在一起,飘出了灵霄宝殿。 “那个方向是,天钟。”殿内有人声音不大的说道,但让玉帝听见,却是足够了。 “辰君爱卿,烦你去兜率宫,替朕请太上老君亲自来一趟。”不知为何,看到山河社稷图幻化出的文字,玉帝说话全然没了往日的那种感觉,竟客气起来。 辰君木讷点头:“微臣领命。” 金色的符文绕着天钟旋转了一圈又一圈,它们在找各自与天钟最为契合的位置。一点接一点的浮光进入钟里,而每一个字进入的时候,都会和钟的表面碰撞,发出一声沉稳有力的响声。 天钟是天界的圣地,无人可以敲响,千百年来都处于沉寂状态。仙界都有传言,只要天钟响起,就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玉帝无力地将双手搭在双腿上,这天钟的响声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又何必劳烦太上老君亲自来一趟。 整座灵霄宝殿里的仙人也都各自交头接耳起来,谈论的话题无外乎全部是关于山河社稷图和天钟的事情。至于究竟为何,还是要等到太上老君来了,一切才可以盖棺定论。 辰君赶到兜率宫之时,老君已经换好了一身的衣服,不似以往炼丹那般随意,是刻意整理过的。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知道玉帝派他来的意图了不成 辰君不敢有失礼数,先拱手作揖,才言:“玉帝派小仙前来,请老君往灵霄宝殿逸聚。” 老君并不意外,直接走在了前面:“这才是大势所趋啊。” “大势所趋”辰君饶有兴致地念叨着几个字。他总觉得老君好像知道这其中莫大的内情似的,但看面色,依旧波澜不惊,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才是。 这么想着,他就已经被落到了后面去,直到走在前面太上老君的声音再次传来:“辰君仙友,再发呆下去,怕就赶不上一出好戏了。” 辰君快步跟上,老君所说的好戏又是什么意思 398 千里迎来,顺风不期 “陛下,太上老君来了。”辰君恭恭敬敬地向玉帝行礼。这横生的波澜,不知对于天庭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如若是好事,那他还可以置身事外,可倘若是什么坏事,那他可真成了罪魁祸首了。 “天钟响了”玉帝的威严好似荡然无存,说话也有点有气无力:“老君,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太上老君微微颔首,以示对这位天地共主的尊重,方才将身子转到了天钟的方向,极目远眺至目不能及:“该是天地秩序重新诞生的时候了。” 天钟本身,就是一种规则秩序的象征,它的意义就是为寻求一种公平。既然会重又响起,那就证明到了新规则诞生的时候了。 “新规则竟然是山河社稷图”玉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谁又能想到,一向作为三书之首的山河社稷图,其中居然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玉帝不自觉抓紧了衣袖一角,太上老君望着天钟的方向,声音却陡然响起:“这是天命所至,陛下即使再不愿意见到,也不得不承认了。” 天地共主的位子,并不等同于就可以真正的凌驾于仙人魔三界之上。换句话说,天地共主也是由这天地形成之初的规则既定好的。 只有跟随三界不断相变化的规则才是真正的天命气运的主宰者。 “那好,诸位爱卿就随朕一同出去看看吧。”既然无法阻止新规则的出示,就索性大度一些,主动接纳。 玉帝几乎可以确定,那新规则一定有好多都是针对他的。或者,说的再直白一点,再准确一点,是针对所有即将坐在玉帝这个宝座上的仙人的。 历届玉帝都没有长久坐在高位上的先例,因为他们即使法术高超,善于推断未知,却始终都没有跳出三界五行的界限,也就生生世世活在轮回之苦中。 天钟之上镌刻的符文历来繁碎,没有一个仙人可以全部解读出来是什么意思。也因神秘,天钟在诸仙心中占据了很高的地位。 天钟表面被一层薄薄的金光笼罩,整个钟面散发着柔和的金黄色光晕。 “终于,它要出世了。”太上老君不断摸着自己的胡须,一颗心竟然隐隐激动起来。 谁都没有看到玉帝眼中的那一闪即逝的黯然,直至一片刹那光华大盛,从南天门处直接照亮了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离恨天。 整座天宫都被新规则的金光紧紧包裹住,看清新规则的内容就那样近在咫尺地飘荡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众仙都忍不住雀跃起来。 除了两个仙人生不如死,一位是玉帝,新规则的诞生确实针对的是天地共主,他的权力再也不能发挥至极,好在他的名声或许可以从此跟着改善一点儿,他也就苦笑着欣然接受了。 还有一位,就是南天门处一石柱后面的千里眼。本来只是跟着众仙想凑凑热闹,毕竟新规则的出世,可不是人人都有幸看到的。谁能预料到,那么强烈的光芒,都照射到了离恨天处。 本来视觉就异于常人的千里眼,猝不及防地看到那样的一幕,万千光芒无边升起,又被无限放大。他捂着双眼,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双眼感觉一瞬间被千万根尖细的针尖扎了个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双眼睛了,最脆弱的却也恰恰是这一双眼睛。这些年,守卫南天门,眼睛也跟着落下了许多眼病,可是每一次都可以逢凶化吉,但愿,这一次也不例外。 “千里眼千里眼你没事吧”顺风耳此前被呼啸而过的光球震得双耳轰隆作响不说,又生生熬过了天钟的钟响,早就不堪忍受的他,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儿了。 谁能想到,千里眼又倒下了。看他的情况,怕是比自己还要惨:“你可别瞎啊,你要是瞎了,以后我就得一个人守门了。” 顺风耳这话虽然玩笑居多,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担忧。毕竟那样的光芒本身已是强烈至极,又加上千里眼自己的特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你乌鸦嘴,快闭嘴吧你。”千里眼气不过,明明知道他难受得紧,还要开这种玩笑。即使知道顺风耳是担心他,他的情绪也好不起来半分。 真不知道这新规则的出世,究竟是为了众仙好,还是故意在和众仙做对。不然,如何解释他和顺风耳纷纷中招的事实 “二位仙友,随老夫来吧。”太上老君笑得一脸慈善,好像早知道他们会搞成这幅狼狈模样似的。 顺风耳搀扶起千里眼来,挑挑眉:“老君来得真是好时候。”既然知道他们会遭这么大的罪,还不早点来,偏偏要发生了再过来。 老君何尝不知道顺风耳心里的腹诽,但也只是笑笑,没有回应他:“再不快些到兜率宫去,怕是连老夫都要保不住千里眼的一双眼睛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人家又是一片好心,顺风耳不敢再闹什么别扭了。 顺风耳思虑甚久,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讪讪开口:“老君在为千里眼治好眼睛后,如果不嫌麻烦,那再替小仙看看耳朵吧。”他的耳朵当然不至于聋了,但是总有些耳鸣,八成也是托那新规则的福了。 老君听闻,不咸不淡的说道:“治疗眼睛,耳朵都是极精细的活儿,哪有不麻烦的。” 顺风耳的心紧跟着就是一沉,老君这是不愿意替他看了不过,也无妨,他去找天庭的御医就好了,只是少不得又要麻烦了。 老君眼角余光扫到了顺风耳一脸颓败的表情,就叹口气:“老夫又没说不治。” “那你刚才”顺风耳感觉自己被耍了,不知是该恼好,还是该气好。 “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这些东西本来就需要精细。”在为千里眼蒙上了最后一层白纱之后,太上老君这才看向顺风耳:“该你了。” 与此同时,辰君刚刚从灵霄宝殿内走出来,阴郁的心情才算得到了舒缓,无论玉帝态度的转变,是不是和新规则有关系,无可否认的是,陛下终于开始讲道理了。 而他也需要下凡一趟,不为别的,山河社稷图和他的突然离去,还是得和灵台山的众位有个交待才行。 399 不竭,不解(一) 山门外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弟子全部踮着脚尖在看什么。 辰君并不为所动,人家一个门派如何,又不是他一个外人该插足的。因此还是不肯停歇地往山门处移了过去。 子轩听到身后的步伐阵阵,便转过身来,伸手一拦:“仙君,您还是不要进去得好。” 辰君不解其意,故意皱了皱眉:“我一共才来了两次,怎么两次全部都不让人进呢” 子轩抿着嘴唇,不知是想说什么。倒是身旁的人群中,有人轻轻嘟哝着:“还不是你每次来得总不合时宜。” 辰君摇摇头,轻声叹口气:“山河社稷图,我想,总该有一个交代,对你们。” 子轩也应和着点头:“再等一会儿吧,等师祖处理好就可以了。” 辰君无奈叹了口气,时至今日,也是一样的道理。万事万物都是孤掌难鸣,光他安排好了,没有对方的配合也总是难以成事的。 万阳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他整个人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过往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为何独独要把我带回来” 须菩提回想起界阳井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复又看看万念俱灰的万阳,本来不想说什么重话的他,忍不住道:“痴儿,真是个痴儿。你可知,你要是不回来,山河社稷图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坏了,坏了。”子轩在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师祖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在场的人都是灵台山的弟子,唯一可以起到作用的,大概只有 子轩凑到辰君身边:“仙君,师祖和那怪人现在吵得不可开交,您能否去调解一下。” “这”辰君一时也不知是该不该拒绝,毕竟人家的家事再怎样也没有他插话的份儿啊 他一甩衣袖,先试一试吧:“罢了,我去就是。但是,不敢保证什么。” 子轩点头:“只要您肯帮忙就好。” “山河社稷图莫名化为一道光芒了,一道光,你可懂”须菩提心气不畅,看着眼前的人一副颓废萎靡的样子,他更是愤怒至极,就要扬起手来,给他一巴掌。 辰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举在高空的手腕:“山河社稷图变成天界新规则出世了。” 万阳的睫毛这才轻轻颤了颤,看着似乎僵局得到了什么缓解,辰君看出来这是一个好时机,又慌忙补充道:“这是天命,新规则的诞生必将会淘汰一些陈俗旧事,山河社稷图即使独有图中世界,该成为其新规则出世上的一环也逃脱不过。” 看着仍未有什么大反应的万阳,辰君不得已又问了一句:“我这么问,你是懂还是不懂” 难道他说的不够直白吗外来的人呆在山河社稷图里迟早是一死,跟着须菩提出来反而是逃过了一死。真不懂这人还有什么好怄气的。 辰君就要再靠近一步,他倒要看看这人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却被须菩提大手一拦,“多谢仙君了。” 辰君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 须菩提沉吟半晌,以他现如今的法力,探寻山河社稷图后来的去向,以及在它身上发生了什么,根本不是难事。要不是治万阳的心病迫在眉睫,他一样可以探寻到辰君所说的。 万阳嗓音干涩:“如若为此,那是生是死,也是我的宿命。” “你就这么不自爱”须菩提这一次连声音都在发抖。万阳的固执,很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他的想象了。 “当年的事情,其实并不”须菩提几度纠结,本想一直隐瞒下去。可奈何万阳真的太在意这一段过往了,固执内结于心,几欲疯魔。 子轩却突然推开人群,大声阻止:“师祖,您,您三思啊” 有关师祖和眼前这个怪人的过往,他并不了解。但他怎样也不会想不到,师祖不说的原因难道会和当年的天劫没有关系 万阳心中猛然一颤,其实他一直都无法说服自己,当年敢于在那样的言论中救下一个人人视为不详的孩子,又将他收为关门弟子的人,会做出那样不负责任的决断来。 瓢泼大雨,冲刷着山路上的泥泞小道。黏黏湿湿的泥土溅满了全身,万阳就那样跪在雨地里,任凭着刺骨的雨水一寸寸地划过肌肤:“师父,弟子是冤枉的,真的不是弟子偷拿的。” 大雨伴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全部流进了嘴里,万阳也顾不得那些许,只是不停地拍打着紧闭的山门:“师父,弟子真的是冤枉的啊” “当时,我说得清清楚楚,我是被冤枉的,你为何不信我”万阳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话,还是涉及到当年他不愿直面的痛苦。 须菩提面容憔悴,好似一时之间苍老了许多:“不是不信,正是因为信,才不得已把你关入了地牢。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已经看开了,没想到” “看开怎么可能看得开,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给予我援手,给我温暖的那个人,却再一次把我推入了更深的深渊。”这些话本该只在情绪很激动的情况下说出口的,万阳在脑袋当中其实无数次地想过这样的场面。 但是,真真正正又说出来的时候,居然能以如此平淡的口吻:“这该是一个木偶,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才能看得开的吧。” 紧闭的山门终于缓缓开启,昏黄色的灯光下映出一张苍老面容,那盏灯光是那么的温暖,是他最想要靠近的温度。 曾经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冷风钻进他的四肢百骸,他是一直都渴望着能有这样一盏温暖灯光来到他的身边,为他照亮这漫漫长夜,哪怕只有一角也好。 现在,一角是被照亮了,但是只有片刻吗 万阳不敢胡思乱想下去,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对于师父,他一向是尊重中还带着那么一丝敬畏,不像寻常弟子那样,有时还可以半开玩笑似的和师父对话。 他连磕了三个响头,这不是求情,他并不认为他做错过什么,只是像以往那样,规矩不能废:“师父,弟子是,是冤枉的。” 雨夜中长跪数个时辰,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万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终于晕了过去。 倘若那个时候,他的意识尚有一丝清明,就该知道,他倒进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而不是冰冷的地面。 400 不竭,不解(二) 可惜,并没有什么如果,万阳的意识全无。 只知道,醒来后,山间一如往常的阳光明媚,而他则倒在了一地的光影之中。 “师父” 万阳紧盯着山门处那道熟悉的人影走近,他的声音冷淡至极:“万阳,偷盗师门宝物,念其平日秉性纯良,一时误入歧途,特罚打入地牢,所有人等不得去探视。” 阳光一点点地从身边褪散出去,万阳眼睁睁地看着无法触碰的光芒,这才意识到他这是真的被师父抛弃了。 地牢里有许多怨念缠身的妖物,把他放进去,无异于就是要他的命。这一点,万阳想得到,须菩提自然也该想得到。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不再管他叫做师父的应该就是那时吧。 “你身怀异能,人界容你不得。”一开口,须菩提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在万阳本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划了一道,但须菩提并没有停下来:“我那时恰逢天劫将至。” “门下一众师兄弟们,哪个容得下你”须菩提一句反问,登时令万阳哑口无言。 “无人。”万阳也不需耗神细想,当时的他处于怎样的境地,心里多少还是有数的。 “天劫要来,是怎样也抵挡不住的。平日里,我虽然不曾出面插手过弟子们之间的琐事,可并不代表我就对你们的状况一无所知。”说着这话,须菩提还有意无意地往外围瞥了一眼。 这话也是说给外面那群弟子听的,有时候的放之任之,只是想给众人一些自由的空间,万事都应该有个度才是。 万阳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什么,他这才意识到,当时一同发生的事情,远远不止他所看到的那么几件。 “飞升所要经历的一劫,是修炼中最难的一劫,熬得过,从此便可飞升仙界。熬不过,当即灰飞烟灭。”菩提祖师缓缓道出事情原委:“你那几个师兄弟善妒,逸渊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跑来告诉我。我在想,如果可以借由此事将你放至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地牢里面虽然终年累月的怨煞之气甚重,但不往深处走,有封印在,应该无甚大碍。 “那是,在护我”万阳声音颤抖着,要这么说来,一直都是他误会了须菩提了。 “嗯,谁又能想到,你误打误撞,进入了山河社稷图里面,一晃已然这么多年。”须菩提也很是不解。 灵台山的地牢里面有什么东西,他全部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从来不记得有一副山河社稷图。而将万阳吸进去之后,又就此销声匿迹。 “万阳,回来吧。”须菩提长出一口气,总算把秘密说了出来,压在心里终究不是个法子:“为此,你逸渊师弟都和我反目,脱离了师门。” “逸渊我印象中,小时候结伙欺负我的人当中,可是有他。”这个逸渊怎么还会帮助他呢 万阳不解其意,也对须菩提的话语产生了一些疑问:“既然是误会,那,那你为何不早说” 他是想喊“师父”二字的,可这二字就像是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一样,让他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天劫的劫数本身就是个秘密,说出来的话,会遭到反噬的。轻点的招至五雷轰顶,重点的直接天雷地火齐齐迸发,一命呜呼。”子轩终于看不下去了。 师祖怎么把天劫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厉过天劫的人,对于这两个字都是讳莫如深,不敢越雷池半步。 “是弟子的错”万阳重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这一幕,像极了那年他即将离开灵台山的时候。只是,心境已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若不是万阳见识短浅,也不会害来师父您”回想起自己昔日的种种,竟然连师父是在害他还是在护他,都搞不清楚。 还有何颜面顶着一个须菩提关门弟子的称号。 须菩提笑笑,说出来反而不怕天劫的祸端了:“一切都是命,当时既然种了因,那换来今日的果,也是理所当然。”说着,他搀扶起跪在地上的万阳来:“为师还想传衣钵给你呢”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不遗余力地寻找山河社稷图下落的原因之一,纵门下弟子数千,根骨绝佳的,性子中都有些瑕疵,性子合适的,资质也不过平庸。 唯一有能力的人选,竟然吃了万阳,再无第二个人。 万阳习惯了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当即就要拒绝:“师父,弟子我” “拒绝的话就先咽回去。”须菩提不听都知道万阳想说些什么:“现在你回来了,打不打算去看看逸渊” “逸渊”万阳念叨着这两个字。或许他并不是真的有心要伤害自己,按照师父所说,还帮了他不少的忙。 看来,这个人,还是有必要去见一见的。 “逸渊就住在灵台山山脚下的一间竹屋里,这么些年,以砍柴为生。”按着须菩提给的提示,万阳终于来到了一间竹屋前。 竹屋不大,但却被人收拾得干净整洁,屋前不大的小院落里,堆放着大大小小的各种木柴。 还没有来得及堆做一堆,就那样散落在地上。看来,是刚砍下来不久。万阳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无人应答。 万阳又敲了几下,都是无人应答。或许逸渊是出门,还没回来吧。 他反正闲来无事,心里多年的症结也解开不少,索性撩起衣袖,半蹲在地上,将木柴一一拾起,再堆放在角落里。 直到傍晚将近的时候,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竹屋一侧,万阳拍了拍沾上灰尘的双手,站起身来,可脚下的步子却又迈不动了,他只能呆站在原地,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近。 真是又不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万阳自我安慰着,可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就连呼吸都比往日急促多了。 “请问,你是”逸渊并没有一眼认出来眼前的是何人,毕竟在万阳的记忆中,他们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更何况,都过了这么些年,想不起来才是人之常情。 要真的是想起来了,那才是匪夷所思呢。 “万阳。”只有两个字,但经由万阳的嘴里面说出来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401 天劫,反噬 逸渊身后背着的一捆木柴撒了一地,而他正在用着一种十分错愕的表情看着万阳,好似全然没有想过这一幕的发生:“你,你是万阳” 不等他回答,逸渊居然想拔腿就跑,逃离这一有他的竹屋,“不是你发现了他们的计划,不是你帮我的,为此,还退出了师门”万阳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怎么,现在又不敢承认了”万阳走近他的身边,这才发现,这个人是该有多么的清瘦,好像风吹一下就能倒了似的。 逸渊依旧不说话,对于万阳,他心里除了难平的愧疚,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不满。现在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真人站在他的面前,好似揭开了他这么多年遮掩得极尽完美的遮羞布。 与其说无法面对的人是万阳,倒不如说,无法面对的人恰恰是逸渊他自己。 “你不想说”万阳挑了挑眉,这个逸渊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那随便你好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那个时候,你跟着他们处处打压我,也是因为看不惯我” 即使他一直觉得是能力强于普通人的异类的存在,才使普通人内心惶恐,但这也不该是一种看不惯的思想在作祟。相反,是一种极致的嫉妒感下的畏惧心理。 “没有看不惯。”今日是逃脱不了了,逸渊干脆蹲下身子把从后背滑落的木柴一一捡拾起来:“我不像你,树大招风,甚至平凡到在寻常人眼中,都是矮半截的那种。” “矮半截”在某一程度上,眼前的逸渊也算是帮了自己,照理来说,他确实不该用这种口气,可是万阳听到逸渊的话语,就忍不住反驳道:“你当时也算是耀武扬威了吧,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你比谁矮了半截” 逸渊并没有像万阳想象中的那样直接愣在了当场,他苦笑着答道:“因为你是异能者,站得高,或许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吧。” 不食人间烟火也亏你说得出口,万阳斜睨了逸渊一眼,并没有打断他,听他接了下去说道:“最高位的人,和普通人看到的风景不一样,普通人也会分出三五等级,看到的自然也不一样。” 顿了一顿,他才接着:“如果当时,他们去打压你,欺辱你的时候,我选择站出来,替你伸张正义,又或者只是一言不发,袖手旁观,那么处于劣势一端的人,将不止你一个。” 万阳张张嘴,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在找借口来开脱的时候,都能找到一时之间难以反驳的借口。 “怎么没想到吧。”逸渊看着已被自己整理整齐的一捆捆木柴,这才把正脸全部转了过来:“你所看到的,你所经历的,不过只是沧海一粟。有时候,人性就是这么复杂,就是冷酷到自私的地步。” 彼此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非死即伤的恩怨,大致就是一种人云亦云罢了。为了明哲保身,为了不把自己牵扯进去,而主动选择进入坏人的那一方阵营里。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万阳想知道,逸渊既然活在这种懊悔自惭里,但倘若再来一次,还是否会改正。 “我不会。”逸渊打断了万阳接下来要说出口的机会:“我不会选择站出来,即使再来一遍,我想,我还是那样自私的吧。” 承认自己的恶,总比伪善来得好。逸渊不想哄骗任何一个人,更不想哄骗自己。 “那你又何必脱离师门,过这种清贫的日子。”很神奇,听到对方斩钉截铁般的回答,他并没有很生气,反而很佩服他这种勇气,这种敢于承认自己的勇气。 “或许是,只是想尽力减少一些心里的负罪感吧。”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也不知道,或许真的是因为人心复杂,复杂到连自己都要看不清自己了。 万阳伸出宽大的手掌:“走吧”他并没有原谅眼前的逸渊,只是师父想看到门下弟子重聚的那一天。他想极力办好。 逸渊却还在犹犹豫豫:“我说过了,我不会回去的。” 万阳蹙眉,索性蹲到了逸渊身侧,彼时他正蹲在地上数着刚刚砍来的木柴:“你之前脱离师门,不就是以为师父明明知道了事实,却没有阻挡他们的谋划嘛。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一切全是误会。” 逸渊声音依旧有些低沉:“我知道,师父是什么人,我知道的。只是,习惯了这种生活,不想回去罢了。” 一个门派里,总会分出个高低,而一有高低,心里难免会有不平衡。还不如一个人住在竹屋里,饿了渴了,就自食其力。 万阳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他这些想法,是自己曾经有过的。 “你回来了”须菩提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万阳身后移了移。不出所料,依旧是万阳一个人回来的:“他,还是不肯回来吗” 万阳点点头,又安慰起须菩提来:“但是,逸渊他知道是误会师父了。如果,师父想见他,大可以以后抽时间去。” 须菩提苦笑着点头,嘴巴微微开了开以后,还是合上了。有句话,他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就算说出来,又没有什么意义,只不过徒增彼此之间应该哀伤罢了。 他似乎时日无多,天劫的反噬近在眼前。还有什么时间去见逸渊一面。 “哦,还有这个。”万阳将手中的那方丝帕掏了出来:“这里面的东西,是逸渊托我交给师父的。” 丝帕中包裹的是一枚玉佩,每一个须菩提坐下弟子身份的象征,但是它上面已经有非常明显的一道裂痕了。 “他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捏起这枚玉佩,须菩提心里更是冰冷起来。 人各有志,也强求不得。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须菩提似乎有所预感,道出天劫秘密的反噬已经要来了,这才不得已支开了万阳。 待到这一方洞穴里只留下他一人的时候,须菩提这才爬上床塌,打起坐来。双手掐指一算,果不其然,天劫反噬就要来了。 一道惊雷划破天穹,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声,照亮了大半个夜空。令不少人心里跟着胆寒。 脚下一顿,万阳这才反应过来,须菩提哪里是什么累了,分明就是想一个人挨过天劫反噬。 402 天雷未灭,地火已消 洞穴外生起一层结界,像烟气一样氤氲开来,无论其上承了多么重的力,都会立时向四方散去。 万阳捏紧了拳头,而拳头最外层则包裹着的是体内的灵力:“师父,您倒是撤掉这结界啊” 万阳在山河社稷图里修炼多年,本以为法力就算称不上是登峰造极,也算是炉火纯青了。可是,面对师父下的结界,他竟然一样的无能为力。 一道道天雷在半空外聚合,直到汇聚成一股粗壮的雷电下劈而来。 须菩提知道结界外站着的人是万阳,因此便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疼痛表现在脸上。他紧咬着下唇,任凭那从九霄外引入的雷电在身上游走,却不能发出任何一声痛苦的叫喊。 双手紧紧揪着衣衫,本来连褶皱都没有的衣服,却快要被撕得四分五裂。 “须菩提,你可知错”天雷的轰鸣声仍犹响在耳侧,但是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这些动静背后的人声。 “道出天劫是错,其,其余不是”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了,这种形神俱灭的感觉也只有在上次飞升渡劫的时候才感受过。 那个声音居然有了片刻的沉默,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你既已知错,地火的刑罚就可不受。” 盘桓在须菩提脑门上空位置处,迟迟未劈下的天雷忽地散尽,三星洞外阴郁的夜空也忽然月明星稀,一切似乎从没有发生过。 “这是,怎么回事”须菩提并未觉得一时庆幸或者有劫后重生的喜悦涌上心头。反而是无边的疑惑,促使他眉头蹙得更深。 “师父”结界解开了,万阳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半伏在床塌上的须菩提,他孱弱地喘息着,可见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难道这就是新的天地秩序”须菩提不得不把所有的疑惑和辰君所说的新规则联系在一起。因为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天雷地火的极大反常。 向来渡过天劫的人只要提到任何有关天劫的二字,哪怕只是只言片语,都会受到天雷地火同时加身的惩罚。 像方才他那样的回答,虽是遵从了本心,但在施以天雷地火刑罚的实施者耳中听来,却是犯了大忌讳。也是须菩提认定自己命不久矣,又加之完成了内心夙愿,这才说了这样的话出来。 那个声音的沉默也恰恰说明了它在迟疑,而令它迟疑的原因,应该就是天宫新出世的规则了。 “总算有点人情味了。”须菩提舒展了眉心,微微抬起乏力的双手:“万阳,带为师出去走走吧。” 万阳哪会答应,就须菩提现在这个状态,根本连床都下不了。他接过须菩提搭过来的手,声音却是不容置疑地坚定:“师父,您就别再逞强了。”哪有刚刚受过天劫的人,就不安分地到处跑 “不,不是逞强,为师一定要到外面去看看。”也不知是不是想证明那个猜测。即使他知道,出去看到的是繁星点点的夜空,除此之外,也不过一轮明月而已。 他还想看到什么呢他还能看到什么呢 万阳反扣下他的手掌:“那我去,我去替师父看。”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须菩提要出去的事实了,没想到,须菩提还是固执己见地一定要亲眼看看。 万阳将双手搭在膝盖上,半蹲着:“那师父,你上来,弟子背你去看。”还记得,小的时候,他第一次遇到师父,就是被人打得很惨的那次,师父也是这样背他回来的。 这个世界,以前不曾经历,经历得多了,才知道,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还是会有那些古道热肠的人,即使身处事外,也依旧会给别人带来温暖。 须菩提只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摆出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去拒绝。 万阳就知道依照师父的性格,就是他说破了大天,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那只能来硬的了。 他走近须菩提的床榻,轻轻将手垫在了他脑后,因为害怕牵扯到伤处,这一系列动作,万阳都做得极致小心。 “我背您。”万阳背着须菩提走出了洞穴,三星洞并非只有一个洞穴,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上百个,其中连接也异常复杂。 万阳虽然在山河社稷图中生活了几十年,从年轻到中年,半生的光阴全搭在了里面。不过,对于三星洞的布局结构仍然深深刻在脑子里面。 夜空,经历过雷电交加的洗礼,似乎比以往更加的晴朗。星星铺满了银河,连月亮都为之皎洁了几分。 “师父,您看到了什么”万阳很好奇,夜色是美了不少,但也不至于让劫后的师父特意来观赏吧。 “很亮的星,很圆的月亮。”厚厚的天幕足以遮挡一切肉眼凡胎了:“天冷,我们回去吧。” 几日后,对于灵台山的众人来说是一件大事。万阳不仅重归师门,当年的事情得以沉冤昭雪,还即将接任灵台山的下一任掌门。 尽管一开始万阳再三推脱,毕竟无论是不是主动,还是习惯了这么些年的自由自在和无束缚,猛然间将这么重的担子扛过来,确实难以适应。 可须菩提说什么都不给万阳争辩的机会。让他接任掌门,这一打算,是早就有了的。只不过,当时碍于门下的形势,还有许多道路要一一清扫。 “灵台山第一任掌门须菩提,今把掌门之位传给其坐下关门弟子,万阳。”负责宣读这一重大事项的就是在年轻一辈中后来居上的子轩。 有关师叔们那一代的恩怨,他只是有所耳闻,了解不深。毕竟,好多弟子的法术都是由师祖亲授。只是从名头上听,他们是那些从没有见过面的师父们手下的弟子了。 以前,很是不解师祖的想法。现如今看来,这是师祖在兑现他的承诺,他有且只有一位关门弟子,以前是,现在是,就连未知的将来,也一直都是。那个人,就是他们灵台山未来的掌门万阳师叔。 师祖真的很器重这位万阳师叔啊这么想着,子轩的视线不由地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灵台山弟子众多,但除了各个师叔们名义下的弟子会常常聚在一起外,平常都闲散得很。不知是不是须菩提年龄大了的缘故,这才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403 灵台山,继任 这么一想,接任掌门一事,是须菩提祖师早就有了的打算。 人群中忽然有个人影在四处乱窜,且陌生得很。子轩习惯性地皱皱眉,身影陌生本来没有什么,毕竟整个灵台山的弟子众多,相互之间不相熟,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继任掌门这样大的仪式上,哪个弟子再做这样没有眼色的事情,就非常可疑了。 不想破坏这样的气氛,可也不能放任不管。子轩一向算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那种人,终于忍不住手往那边一指:“什么人,站住” 身影僵在了原地,接受着众人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低头不语,真是恨不得把头都插进土里去。 万阳和须菩提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逸渊” 逸渊倒还没说什么,反而是子轩的脸颊迅速红到了耳根处:“是,时师叔啊”完了,完了,这回丢人可丢大了。 “万阳师弟接任,做师兄的不来看看,就太过分了。”被发现以后,逸渊反而也处之泰然了。人,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 灵台山自打开派之初,就只有须菩提这一位掌门,天劫都能挺过来的他,其实大可以不必这么急着寻觅下一个掌门人。 须菩提双手衬托着一朵盛放的莲花,莲花半浮在手掌上方,缓慢地旋转了一圈又一圈,细碎的光芒遍布在这一片窄窄的视野里面。 “谢谢师父。”万阳接过这朵莲花,才终于明白,原来师门的至宝,就是这样一朵莲花。 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够荒谬至极的。当年,他那些师兄弟冤枉他偷盗师门至宝的时候,也未必就知道师门至宝究竟是何物。 仪式终于落幕,万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些师兄弟呢”过往,他并没有怀念,只是想知道各人的下落而已。 而他的心胸也没有狭隘到,会再次报复到他们身上。 “灵台山容不下那样尔虞我诈的弟子,为师飞升之后,自然把他们都遣散了。”遣散了门中弟子,万阳失踪,逸渊又主动脱离了师门。 但是,灵台山的基业还是需要传承。自打那之后,须菩提再收弟子,并没有直接收在他的名下,而是以那些弟子的名义收在了他们名下。 他这个师祖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师祖,但还是得担当起了师父的责任。 “以后,门派里的事情,就全部交托给你了。”须菩提轻轻捏了捏万阳的肩膀,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灵台山的弟子,可以不会运用上乘法术,但是心思一定要正。”须菩提说出了他唯一的要求。 当年万阳的事件,令他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该是有多么的重要。因此,在那之后,对于弟子品行的教导,须菩提看的比法术运用和灵力操纵还要看得重。 “你可听到了什么”辰君一脸忧色地询问着身旁快把身子都倾到云端里的顺风耳。 顺风耳并没有立时回答,仍然将手放在耳畔间,挤眉弄眼地听着下面的动静。 辰君无奈,只好转移了目标,问道另一旁的千里眼:“你可看到了什么” 千里眼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还在费力地看着下界。 不得不说,太上老君还真有一套。平常会炼个各种功效的丹药不算,居然对医术方面也颇有些造诣。 他的眼睛受到了强光刺激,本以为没有一段日子,怕是无法复原了。可是,老君一出手,这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恢复如初了。 千里眼抬手抹了抹眼睛,就是,就是这后遗症有点多了吧。自打被太上老君治过以后,他怎么不到一会儿,就觉得双眼发涩,而且,居然常常会迎风流泪。 辰君哪里知道这些内情,看着千里眼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他托千里眼和顺风耳看来的情况,有多么催人泪下呢。 不禁啧啧感叹:“也是,纠缠了几十年的误会,终于解开了,确实值得高兴。” 顺风耳把身子摆正,扭了扭有些别着的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了” 辰君笑笑:“看千里眼的反应,我就可以猜个七七八八。”要不是当时着急地赶回天庭复命,他也想在三星洞多呆些日子。 顺风耳憋笑:“千,千里眼,你快给他解释解释。” 千里眼这才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一个手帕,将泪水拭干净以后,才道:“你说的那个人,他继任了灵台山的掌门。感人嘛,也算可以了。” 辰君的自言自语,他一个字都没有漏听。还自己思考着,难道是只看到了画面,没有声音的缘故他怎么觉得马马虎虎,就和寻常门派换掌门人一个感觉啊 “看到因为山河社稷图翻出来的这一些旧事,都有个妥善的安排了,我也就放心了。”辰君嘴角不自觉勾了勾,这又岂止是得到了妥善的安排,而是把两个本来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的心结给解开了。 千里外一株杨柳,在初春的薄雾中重新焕发着生机,它抽出了绿意。一个事件的终止,无非是另一事件的开端。 逸渊抬了抬肩上的包袱,他真正向往的生活,并不是日暮西山,带着一天的疲累归家。而是,像现在这样,走走停停,一直走在路上,也不会觉得日子单一到乏味。 以前,他活在了对自己的不满之中,随着万阳的回归,他也算是可以摆脱过去的影子了。从今以后,灵台山是真的和他没有关系了。 逸渊深吸一口气:“上路吧。”就是,不知道,已人过中年的他,还能走多远。 战火荼毒了这一片战场,即使重兵压境的危难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万事万物不会永远像雁过无痕,叶落无声那个样子。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它存在的痕迹,无论以何种方式。 大唐官府里的不少弟子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有些伤势过重的,至今还卧塌在床。因此,宫中由唐皇派来的那些御医也就仍然留了下来。 只有那些来自民间的,程咬金想到,也是时候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团聚了。这才把各类名医又散去了不少,只留下了唐皇派来的一部分。 “好难闻的味儿啊”已经许久没有踏足这一片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了。 但是一进来,这股浓烈的中药味顿时把剑侠客胸中激荡的感情硬生生地压下去不少。 404 误会,解释 “你们这儿,改做药铺了呀”骨精灵不停扇着鼻子前方这一小片范围内的空间。对她来说,中药的味道有时候堪比那些死尸腐肉的味道了。 “呕”终于憋不住了,骨精灵弯着腰找了一处吐了起来。剑侠客忙拍着她的后背:“你在这儿慢慢吐啊我先去看看。” “你”骨精灵哭笑不得,有这么说话的人嘛什么叫,“你慢慢吐” 剑侠客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你就将就将就呗”比起这个来,他目前更需要知道,大唐官府是个什么情况。 “师父师父”剑侠客一边轻声呼喊着,一边挑起帘子,矮身钻入了一间屋里。 既然有中药味,那就证明这里应该有不少伤员。病人嘛,最需要的就是卧床静养了,剑侠客本着能不发声音就不发声音的原则,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里面。 “什么人”一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来,紧接着,剑侠客便感到一个阴影冲着他的头上就劈了过来。 他急忙侧身一躲,更是伸出手顺势抓住了那阴影的本尊,有些扎手。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把扫把。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正满目愤慨地盯着他:“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居然连救人治病的药,你都要偷”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任谁都不敢顶啊。剑侠客忙摆摆手:“大爷,你真的误会了,我是这里的弟子,不是什么小偷。” 还想辩解着什么的剑侠客,亲眼看到老者啐了一口,还直接喷在了他的脸上:“呸,你是这里的弟子,你怎么不说你是天王老子呢” “噫”纵使剑侠客再想替自己申冤,也得先把脸上的这堆东西都洗干净才行啊。 他仓皇逃出门外,飞快地趴在一口水缸边,费了老半天的劲,才算把那些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说我是小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大唐官府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来往。”剑侠客忍不住轻声嘟囔起来。 “或许人家只是个大夫呢”骨精灵不断捶着自己的胸口,闻惯了也就不觉得这个味道刺鼻了。 “大夫”剑侠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夫虽说不是什么特别有学识的那一拨人吧,但最起码人家也不会是那个样子。” 剑侠客本来想看在对方是一个老人家的份上,不管有多难听的话都得忍着,但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骨精灵并没有顺着他的心意说下去,反而挑挑眉:“你不打算去看看那位老人家吗他万一要是搞些什么不太好的东西,那你不就得不偿失了吗”说着,骨精灵还戳了戳自己脸颊的位置。 因为,她很清楚地看到,刚才剑侠客费力清洗的地方,就在那里。她不过是再次提醒一遍而已。 剑侠客果然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当即奔向了那间屋子里面:“我哎,人呢” 刚才那个横到不行的老大爷呢,怎么刚打完人这么快就逃离现场了吗 “哼,千万不要被我找到。”剑侠客一拳砸在了一张有些摇摇晃晃,桌腿高低不一的桌子上。 轰隆一声,剑侠客这拳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上面用纸张草草盖着的种种药草当即撒了一地,听到动静的人一窝蜂地朝这间屋子里涌来。 “怎么又是你”一群人中,首当其冲的还是那位和剑侠客结下了梁子的老者。 “这里是大唐官府,身为大唐官府的弟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剑侠客虽然面上有些过不去,但还是挺了挺胸膛,以示自己的理直气壮。 没有道理啊,他没有道理心虚的。 那位老者也不甘示弱:“你是这里的弟子,那好,你过来,我看看”说着,还很不耐烦的招了招手。 “看什么”剑侠客算是怕了对方,说上几句硬气话,已是极致了。总不能真动起手来吧。 “看你有没有负伤啊”老者见剑侠客不过来,竟然径直走了过去。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发生,剑侠客当然不会像个木头一样,任凭对方动手动脚的吧。二人一时之间扭成一团。 旁人怎样劝解都没有用,二人中没有一个愿意低头退让的。 华烨在隔壁房间里平躺着休息,都能听到旁边的鸡飞狗跳。 “看来,还是得我出马。”他跛着脚移到门边,眼睛的余光却憋到了站在廊下的骨精灵:“怎么是你啊你不进来吗” 骨精灵看到了华烨,这才意识到,剑侠客应该是进错房间了。这间才是他的师兄弟们呆的地方啊。 里面的缠斗声越来越嘈杂,骨精灵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呢,这就出现了一个关键人物:“你快去看看吧,你剑侠客师兄在里面好像和其他人起了什么争执呢” 里面的屋子草药味更浓,骨精灵站在屋外,虽然也是一股药味,但好在可以通风,她是不会随便进去的。 “仇大夫,你快住手啊”一进屋,华烨就看到了给他诊治的那位老大夫和剑侠客缠斗在了一起:“你们别打了他是我师兄。” 华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打,要说打吧,剑侠客很明显在让着仇大夫,可要说没打,他们一个一个手挤来挤去的又在干嘛 “师兄”华烨聒噪的声音,在仇大夫耳中听来已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他也是大唐官府的” 看着对方满脸的不相信,剑侠客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仇大夫,麻烦您告诉我,我哪里不像是大唐官府的弟子了。”这位大爷居然真的是一名大夫,传出去,岂不是真的要笑死人了。 “大唐官府的弟子,在,在城门外大战,就,就没有一个不受伤的。”仇大夫感觉刚才的自己真的是无礼至极,真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 剑侠客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的样子,确实和那边华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啊。 只不过,负责的战场不一样嘛每个人和每个人遇到的情况也不尽相同。他们天命之人的伤大都伤在了元神处,从外表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元神再高度的契合,也终究比不过天生就是配对的元神和肉身。 405 看破,不道破 “仇大夫”华烨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我们那个屋里还有不少伤员喊疼呢,您就赶紧去看看吧” 仇大夫正愁没有台阶下,华烨这小子虽然话多,也是个有眼色的,他立马应和着:“啊,对,我去看看。” 看着一群人确实离开了这间屋子,剑侠客才放下心来:“就刚刚那位老大爷,他是大夫”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有些能力强的人,脾气怪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可这位大夫,可绝不仅仅是脾气怪吧,这简直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啊 “是啊。”华烨点着头苦笑,“他就那种人。师兄,你别理他。” 这样一番话,任谁都可以这么说,独独华烨说起来心虚到不行。回想起几天来,仇大夫就算性格不太好,但毕竟也是来自于宫廷,说话做事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 现在整个人大变样,华烨可不敢拍拍胸脯,说这事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自己这话痨的毛病没把人家逼疯已经算是很好了。 “呵。”华烨干笑了几声,得想个法子赶紧把话题转移开才行:“对了,剑侠客师兄,蚩尤破封那事,你给我细讲讲呗” 知道他一向闲不下来,料想这样的话题,剑侠客也不会拒绝。况且,这又是彰显个人魅力的时候,剑侠客师兄鼓掌赞成还来不及呢 剑侠客脸上并没有露出很自豪的表情,因为和蚩尤的纠缠早已使他身心俱疲,更何况,最后能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也绝不仅仅是几个天命之人的功劳:“骨头呢” 骨精灵一直在外面站着,让他很不放心。 “是你们啊”骨精灵一眼瞥到了从一间厢房里出来的神荼郁垒,主动打起招呼。 这院子不仅通风敞亮,还可以看清每一间房屋的状况。 “你是天命之人”神荼笑着迎了过来,虽然只是在神木林里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他当时可是把每一位天命之人的长相都看过好几遍的。绝不可能记错。 剑侠客此时扶着华烨也从里屋出来,脸颊顿时红了一红:“你们快别提什么天命之人了。” 以前的他,确定很在意这个名头,即使从来没说过,也无法掩饰内心对这个称号满溢的自豪与骄傲。 可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最起码,在他的认知里,天命之人只是三界众生的代表而已,代表的可能是一种力量,可能是一种信念。 或许,他的能力从来没有得到什么发挥呢,“你们不回天庭了吗”看着神荼郁垒誓要留在这里的样子,剑侠客下意识地认为这两人是打定了赖在这里不走的主意。 “那天的异象,不止我们看见了,你们肯定也都看到了吧”不等他们回答,剑侠客再次追问道。 新规则的诞生,意味着玉帝也不好继续独大,这样看来,神荼和郁垒的决心似乎毫无意义。 “有一个仙阶,真的不容易,回去吧。”骨精灵也跟着劝道。天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升入仙界呢。可他们倒好,主动退出。 神荼笑了几声:“你们快别说了,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要动摇了。” 郁垒眼中却划过一丝精光,声音低沉着道:“天庭还是得回去一趟。”话毕,忙抱拳谢过了剑侠客二人。 “什,你说什么”神荼惊异,忙压低了声音:“喂,关键时刻,你可别给我掉什么链子啊”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离开天庭的吗,怎么现在又要回去了 郁垒却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拉起他的手腕就踏上了云彩:“一会儿再跟你说。” “这是怎么回事”剑侠客看着二人远去,便问向一边的华烨。 华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话匣子一下被打开了:“当时我们正在抵御蚩尤的爪牙,师兄,你可不知道,那个场面啊,简直” 剑侠客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自己也是,才离开多久,怎么把华烨的毛病也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才清清嗓子:“说重点。” “呃,重点”华烨看得出来剑侠客并没有多少耐心听自己絮叨,他也不想再看到身边出现第二个仇大夫,只得长话短说:“重点就是,这两位神仙突然出现,替我们挡下了不少敌军,不然,长安早就被攻陷了。” 纵使是大唐官府和化生寺联手又能如何,他们终归还是凡人之躯啊,怎么可能敌得过那些戾气缠身的魔物。 剑侠客拍拍华烨的肩膀,很是欣慰:“以后再问你什么,你就这样回答。” “哦。”故事说得太快,华烨看上去似乎还意犹未尽。 剑侠客扯了扯嘴角,生怕他又开始了源源不断的叙述,忙拉过骨精灵来:“我们去看看师父吧。”回来这么久,既然一众师兄弟还好,那也应当去看看师父了。 这话可不仅是对付华烨的推辞之句,也确实是剑侠客的想法。 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程咬金和别人不同,房间还是比较偏僻的,尤其是当他再次找到了卿月之后,那房间的选取是越来越偏僻。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剑侠客轻轻扣响了门板:“师父我进来了啊” 程咬金的声音在里面懒懒地响起来:“哦,你进来吧。” 他们师徒之间没有什么繁文缛节,自然相处夜随意得很。 看到剑侠客完好无损地站立在自己面前,程咬金居然鼻头微微发酸,他偏了偏脑袋,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来,才又道:“啊,骨精灵也来了。你们,还顺利吧” 程咬金并没有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那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是值得倾诉的一件事,那不用他问,剑侠客自然会说的。 “还行。”剑侠客回答的淡然,顺势搀上了程咬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了床边。 因为想着要给他们开门,程咬金着急忙慌地从床上起来,不由地就牵扯起了浑身的伤痛。 但一看到自己徒儿的那张脸,程咬金还是下意识地摆出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伤痛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好歹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师徒。程咬金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也一样瞒不过剑侠客。 只不过,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没有说破而已。 406 四方,有神(一) “师父,你的伤势”沉默良久,剑侠客觉得还是得一问:“你不要觉得瞒得过我。” 程咬金面色泛红,还是被剑侠客看出来了。不过,只要他不说,料想剑侠客也没有什么办法了,总不会把他的嘴撬开吧。 骨精灵也习惯了这师徒俩的相处方式,便劝解道:“你还是给他看看吧,不然,小心他用强。” “他敢”程咬金才不会给自己下不来台,当然矢口否认,强撑着面子。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凉意,是袖子被人掀开了,剑侠客脸色灰败地望着他:“这就是你的伤势” 很明显,虽然经过了处理,但是不知为何,伤口还是发生了严重的溃烂现象。 “啊,它,它只是,看起来,看起来挺严重的。”程咬金第一次紧张到结巴,这个理由说着连他都不信。 “这只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呢,是不是更严重。”剑侠客呼吸有点急促,忽然从床边弹起,大跨步冲了出去。 “我去看看啊”骨精灵指了指剑侠客离去的方向,疾步追了上去。 “你去哪儿”骨精灵是不想打扰剑侠客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啊,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 “去找仇大夫”门板被人打开,一缕缕阳光洒进了屋里,即使现下的天气是初春。万物复苏,渴空气中的冷意还是令屋内的众人拢紧了衣衫。 仇大夫用胳膊肘顶了顶一旁和师兄弟们滔滔不绝的华烨:“你师兄来了。” “啊”华烨这才扭头,看到了脸色并不太好的剑侠客:“师兄,你找我吗” 说实话,他并不认为,剑侠客会有需要用得着他的地方,但还是出于对自己不标准的定位,笑着凑了过去:“师兄,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一定尽力。” 实在是人手不够,因此前段时间的那一战,所有的大唐官府弟子全部上阵,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久久不曾出现在华烨身上了。可想而知,华烨这一秒有多激动。 剑侠客却无情地一把推开他,目光看向华烨身后忙着给伤员包扎伤口的仇大夫道:“仇大夫,我要找的人是你。” 仇大夫一连诧异,心想,此人未免太有点小肚鸡肠了吧,刚刚的事件,只要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啊,那分明就是一场误会。怎么还会秋后算账呢 “我,我可是大夫,你别乱来啊。”仇大夫伸出指头警告着。 剑侠客这才有感自己的表情太过僵硬了,定叫人家误会了,这才悠悠道:“我是想请您,区看看我师父的伤势如何。” “哦,你早说嘛”仇大夫松口气,伸手一拽,把随身带着的药箱挎在了肩膀上:“快走吧。” 大唐官府伤员的疗伤工作已经快要告一段落了,最近正在收尾。上面都答应了,把这段日子忙完,就准他告老还乡。 “师父,这位大夫医术高明,请他给你看看。”剑侠客侧身让出个通道给仇大夫,示意他不要再耽搁了。 “额”看过程咬金露在外面的手臂,思考半晌,仇大夫才又说道:“可能需要褪去外衣细细查看一遍,二位在此,多有不便。” 这是让他们出去了,骨精灵推着剑侠客往门外走:“有劳仇大夫了。” “怎么”骨精灵背着手站在剑侠客身侧:“还生气呢你师父他这肯定不是要故意隐瞒的啊” 骨精灵忙着宽慰剑侠客,一时居然忘了把身后虚掩的门合上了。 天边两道金色光芒像流星一般陨落,声势浩大,要把天穹撕裂出一道口子似的。 剑侠客眼疾手快,下意识地横跨一步,将骨精灵挡在身后,确定她确实没有危险了,这才眯了眯眼睛望向天边。 两道光芒像夜空里绚烂的烟花一般盛放,无数看不清数不尽的光芒一簇簇地洒遍整个视野所及。 暖暖的金光照得剑侠客脸庞微亮,两缕游丝般的光芒飞向了虚掩的大门那边。 骨精灵这才反应过来,她忘了关门了:“坏了” 她急忙回身准备去关门,却发现两道光芒已经定在了门板上,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 两块门板,每边都有着这样一道金色光芒。骨精灵伸出手想去触碰这两道光芒,这光芒来得委实离奇了些,却不伤人,目的也很值得探寻一番。 “这灵力”骨精灵皱了皱眉,更是奇怪了。 “怎么了”看着骨精灵这副伤神的样子,剑侠客更是一颗心高悬起来。 “很熟悉,这灵力很熟悉。”骨精灵忽而苦笑起来:“可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来自于哪里。” 两道金色光芒忽然变大起来,光晕渐渐合作一团,两个人影在其中依稀可见。 “你们这什么记性,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们了啊”神荼虽然说着气话,但脸上神采飞扬,定是发生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对不起啊,我们没反应过来嘛”骨精灵询问:“你们这什么意思趴人家门板上,不准备下来了是吗” 看不出来,天神还有这种癖好啊 看着剑侠客和骨精灵二人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神荼依旧笑而不答,还催促着郁垒说:“你说啊,你自己央求的,别什么都让我说。” 郁垒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是他开口向玉帝说明的,但当时不知是谁笑成了一朵花:“我们特意请示,下到凡界做个门神。” “门神”剑侠客和骨精灵对视一眼,大大小小的仙人职位倒也是听过不少,门神倒是第一次听说:“玉帝答应了” 听以往神天兵和舞天姬的表述,玉帝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难道这也是新规则出世的好处之一吗那天宫的众仙倒是因祸得福了。 当初,一个个被逼得不得以下界讨要山河社稷图,现在托山河社稷图的福了,一个个从此终于有那么一点儿自由了。 他们虽然并不清楚发生在灵台山的事情,但是毕竟被吸入到山河社稷图里那么久的时间,对其灵力反应还是比较敏感的。 更何况,当时那么大的阵仗,整个天穹都被照亮了,除非是一点儿灵力都不通的人,不然是不会没人知道此事的。 “都是守门的,但在冷清寂寥的离恨天上守门,还不如来到人间呢。”神荼并没有因为从天庭跑到了人间,就兴趣恹恹,相反,他干劲十足呢。 407 四方,有神(二) “据说,这几天还会有不少零零散散的在天庭闲散的仙人会陆续下凡,在这里做个人间小神,不比在哪里自由多了。”神荼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来,他是当真没有怨言呐。 这样也好,并不是说地位高,内心就总是欢愉的。 “程将军的伤”仇大夫已经在里面叫了。 剑侠客迫不得已终止了和神荼郁垒的谈话:“我们先进去了,你们也快回岗位上去吧。虽说玉帝好说话多了,也不敢大意啊。” 两道光芒飞回门板上,确实,没有灵力的人,怕是很难勘测到什么,只不过寻常罢了。 不过,人间从此千门万户都有了这样两尊神仙守护,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仇大夫,怎么样”剑侠客一回去就抓着仇大夫问个没完,好像不这样逼迫,对方不会“就范”似的。 “将军此次的伤势确实很重,伤及肺腑都是轻的了。哎,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处理的伤口,现在反而化脓,更棘手了。”仇大夫脾气固然不好,但提到医术方面,还是相当严肃的。 同行之间往往有着不可言明的奇异关系,但是仇大夫发誓,在这个事件上,他还真没有存了打击那位同行的心思。处理程将军的医者,虽然伤口的缝合可以看出来也是用心,但手法太过生疏,该避开的地方全部没有避开。 对于十分在意医药病理的仇大夫来说,这简直就是眼里的一粒沙,叫他如何不生气:“而且,还有一事,我不能确定。” 上了年纪的仇大夫本身就满脸的皱纹,这么神色一严肃起来,更是显得苍老了许多。 剑侠客不由地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仇大夫,但说无妨。” “将军伤口化脓也只是处理不得当,感染而已,终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伤口附近淤血难清,且有黑紫色的血迹残留,应当是中了毒”大夫一定要言论得当,这是对病人的负责,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就这么信口开河,也不失算是草菅人命了。 因此,这事,仇大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等剑侠客和骨精灵再追问什么,仇大夫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寻常的毒,也没什么。只是,这个毒,以前也没见过。” “麻烦您了。”剑侠客恭恭敬敬地把仇大夫送走,脸上的神色才变得凝重起来。 程咬金此时正斜倚在床榻上,两眼发呆地盯着某处,也不参与到刚才的谈话之中。 剑侠客走了过去:“师父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这么麻烦,他居然只字不提。 九重天上,辰君爬上云头,同僚门要下界去党神仙庇佑一方,不知为何,这事居然全由他来掌管。 玉帝不仅要他记录每一个仙人详细的去处,还要他时时考察诸位仙人在凡界有没有什么越矩的事件出现。 因此,他刚刚忙着去登名造册,一时间,都没有办法给玉帝回话了。 灵霄宝殿里,玉帝双眼微合,似乎在闭目养神。整座大殿此时空无一人,玉帝却迟迟没有离去,很明显,是一直在等辰君的回禀。 “微臣参见玉帝。”辰君从衣袖当中掏出他自己随身携带的笏板,高高举至面前,因为是急匆匆地赶回来,呼吸还有些不平稳。 “下面的事情,怎么样了”也不等辰君开口,玉帝反而询问起来。 近百年来,不断有仙人飞升,偌大的天宫倒也不是没有他们的去处。只是,既然受尽人间香火,却又不办些实事出来,终究是说不过去。 新规则也不允许这一点,这才把那些没有具体职位的仙人派遣下界,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神仙。 这么一个好主意,可还是神荼郁垒给他的创意呢。无论是不是主动寻求改变,因为新规则的诞生,玉帝已然改变了不少。 这对于仙界来说,绝对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好消息。 “回陛下,这卷轴上记载的便是,各仙家的去向。”因为是刚刚下界,还不会有什么贡献出来,卷轴上暂时也只有他们的去向这一条消息了。 玉帝微微抬手一挥,卷轴便从辰君的双手当中飞了过去。 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如何。玉帝的神情恹恹的,就连翻阅卷轴的时候,面部也没有什么表情。 这不禁令辰君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要知道,玉帝翻看到卷轴,可是由他整理。 现在玉帝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表现,难道是对他工作的不满意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玉帝终于看完了最后一行字句,这才把目光重又放到了辰君脸上:“朕想,这各地应该还缺个总管事务的职位,负责时时上报天庭还是空缺,爱卿着手去办吧。看看天宫可还有符合这种条件的仙家没有。” 辰君大喊一声是,心里才算是落了地。看来,是他多虑了。玉帝应当是真的身体不太舒服,或者感到索然无味,和他自己本身是没有什么关联的。 这一夜,长安的百姓凑聚在护城河边,一个个脸上皆是笑意盈盈,望着夜空那头绚烂一片。 众仙下凡的景象表现在寂静无声的夜空之中,是一种难得的异象。百姓们肉眼凡胎,自是看不出来什么,只是这万千光芒流散,让众人以为是一场流星雨。 宫墙之内,也是喧哗不已。唐皇一手抱着自己的小皇子,脸上也难得露出笑容来。前段时间的压力真的太大了,今夜好在天公做美,才有了这番美景。 “皇儿,看到脚下这片山河了嘛”他冲怀抱着的皇子低语。 当时,因为蚩尤的破封,而导致天生异象,皇儿又偏偏在那个时候降生,这一直是唐皇心中难以迈过的一道坎儿。生怕三界的时局逆转,再把皇儿的性命也给搭进去。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一切不过是有惊无险。这一片山河大地,往后更加需要他的治理,唐王朝也终将会在他们李氏子孙的悉心耕耘下,走向繁盛。 夜风撩起衣袖一角,唐皇轻轻转过身子,用背部替皇子遮挡住微风,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甜的皇儿,唐皇自嘲地笑笑:“也是,你才这么小,哪懂得那么多呢。” “来人。”唐皇对守在一边的近侍说道:“去找钦天监来。” 408 魔族旁支,噬魂谷 天有异象,吉凶尚难评定,不得不引起重视。 尽管这场流星雨似的奇观不像是什么恶兆,但还是令唐皇心中难安。大唐的江山社稷可是一点儿险也冒不得了。 “陛下,钦天监来了。”近侍不到一会儿便来回禀。 “天象可意味着什么”唐皇并没有兜圈子,而是一言问出了他心中最想知道的问题。 即使是万民之主的皇上,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有些东西,是真的隔行如隔山。 钦天监先行过礼,方道:“此乃九重天上的仙人下界,对于社稷并无害处,反而是大大的益处。”只是,益处只会体现在具体每个人的身上,对于安邦定国其实一点儿作用都起不到。 毕竟,三界互通,息息相关,但也总有其不可逾越的范围。天神手再长,也是万万伸不到人界来的。 “既如此,朕也可安心了。”唐皇怀抱着不足满月的皇子,返回了寝殿里。 “小子,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剑侠客和骨精灵在夜色中离城,安静了许久的剑灵终于按耐不住在剑鞘中抖动起来。 “呵。”剑侠客故意挑眉笑道:“你要不说,我还真给忘了这茬儿呢。” “什么”一声剑鸣,鱼肠脱了剑鞘,在剑侠客头顶上方盘旋了好一阵儿,重重地砸下来。 “哦”下手还真够狠的,剑侠客揉揉发麻的头顶:“我逗你呢,怎么连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程咬金所中的毒确实不是寻常之物,或者换句话说,不是人间之物。是来自于魔界的产物。 仇大夫再妙手回春,也不会知道这毒的详细情况的。剑侠客和骨精灵之所以可以夜半出城,得到了解药的确切消息,还是多亏了神荼郁垒。 仇大夫当时一脸惭愧:“行医数十载,少说也有半生,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过多久,仇大夫就离开了,说是要再好好翻翻医学典籍,一定有什么线索的。 不过,人界的医书,就算翻烂了,也不会出现魔界的毒药。 出门之时,金色光芒一闪,是神荼郁垒:“跟随蚩尤妄图颠覆三界的生灵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魔界,本身心术不正,又沾染了戾气,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之辈,就堕入了妖道。” 也就是说,这些毒药是跟随妖物来自于魔族地界的,却早已经过更深层次的戾气炼化,进化成为了三界中魔族一大旁枝妖魔的至毒之物。 “可有解药”剑侠客知道,解药定然是有的,只是下落难以寻找。 “应当在噬魂谷会有所收获。”神荼郁垒也不能确定,只是那里确实是近年来崛起的妖魔大本营。如果连那里都寻找不到,那解毒的希望绝对渺茫至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事物并不是骤然改变的,三界之难,早在蚩尤尚未做足准备破封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谁都没有在意,三界之大,尤其在天神的眼里,它们的势力难以壮大到成为一个对手。 即使到了今天,它们背后都势力蚩尤已倒,看似是一蹶不振。可是难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这回,看我不捣毁它们的老巢。”剑侠客攥紧了双拳,不忘把出鞘的鱼肠放入剑鞘里,安慰起剑灵来:“答应你的事情,我从来没忘。” 难道剑侠客这么严肃的说一句话,剑灵也就不再吵吵闹闹了。他当初既然选择了这小子做鱼肠的主人,不正是看中了他的人品嘛。 剑侠客御剑离去长安,云层下的城廓远去,从灯火通明到漆黑一片,他们已经进入人烟稀少的一片茂林之中。 “噬魂谷”骨精灵闭目感受着下方灵力运动情况。 一片暗处,正如夜空下的土地一般,静谧非常,并没有一丝波澜。应该不是这里。 鱼肠继续飞远,呼啸而过的风于耳畔不止,吹得寂静山谷无边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奏响着什么诡秘音乐。和着心脏节拍,正在有力跳动着,在向旁人证明着它的存在。 “前面有什么”骨精灵轻声喝止御剑飞行的剑侠客:“飞慢点。” 风息树静的林子中,有什么东西宛如波涛,一浪一浪在向外边扩散。 “就是这里,我们下去。”骨精灵指了指下方,可惜夜已深,什么都看不清。 剑侠客不敢大意,既然是妖魔化的魔族聚居地,就更得小心了。他并起剑指,操纵着鱼肠缓缓下移。 山风似乎感知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从平静无波到疯狂席卷,誓要把每一棵树木都要从根拔起。 “咳,咳。”骨精灵咳嗽不止,猛然吹起的狂风,令她灌了好几口凉气。 “骨头,你没事吧”强风在树木之间形成一股强力漩涡,鱼肠根本靠近不得。甚至更为可怕的是,时至今日,鱼肠竟然还会发生无法随心所欲控制的情况。 “看来,不能用这种方法接近噬魂谷。”剑侠客很快反应过来,这样子做行不通。还是得另辟蹊径才行。 “那就用走得好了,这里反应这么大,应当也是感受到了灵力波动。”骨精灵捂着嘴说道。 风实在过大,为了完整地说清一句话,骨精灵只能捂着嘴。 “也只能这样了。”剑侠客点头答应。退出这片山谷之外,找到一个合适的入口步行进入,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吧。 “小子,你可要想好了。”剑灵忽然现身,不知道为什么,自打进入了这片山谷,他和鱼肠都有着莫名的异动。 剑灵不同于寻常灵体,他们是需要载体的。正如他依附在鱼肠剑身里面,才不至于魂飞魄散。 平常现身,都是要耗费很多灵力的,也是因为这点,很多时候他只能旁观着剑侠客与他人奋战,却丝毫帮不上忙。 噬魂谷一定和他,又或者和鱼肠有着什么直接关联。剑灵甚至觉得,离他脱离鱼肠控制,得到真正的自由不远了。 虽然异常激动,巴不得现在就进入噬魂谷最深处,好一探究竟。但是,剑灵始终还是为剑侠客的安全考虑:“如果到时候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再想及时抽身退步可就难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剑侠客活动筋骨,已经胸有成竹的样子。 409 突生,嫌隙 鱼肠由强力的漩涡之中挣脱开来,冲上夜空,沉浮许久,才寻觅到一个稳定下来的角度。 来山谷之时,顺风顺水,并不代表返回的时候也依然安全轻松。 剑侠客操纵着鱼肠在山风的影响下,艰难盘旋,“终于到了,收” 鱼肠连带着剑鞘被剑侠客重新背回背上,别看只是一个寻常御剑的小法术,但是因为外力的不断阻挠,剑侠客此时双脚踩在松软的树叶铺就的泥土上,竟然还轻微喘着粗气。 “我们步行进去吧。”纵然气息不稳,剑侠客还是一秒都不愿意耽搁,径直走进了山谷之中。 “我劝你,最好隐藏起灵力,不要有一丝一毫的泄露。”剑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平常闷不吭声的剑灵今天话居然这么多,剑侠客不由地奇怪:“知道了,你怎么这么活跃”当然是和以前的他做比较。 “或许也是因为这里的缘故吧。”叫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噬魂谷绝对是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在这里能有灵力上的相互反应,实在是匪夷所思。 “进去就知道了。”骨精灵一弯腰,撩开一支垂下的树枝来。不熟悉的地形,记得骨精灵做起一切来都小心翼翼。 因为每一步的行差踏错,都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刚刚还只是惊动了山风,就令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骨精灵简直不敢想象,万一再有什么变数,那该如何应对。 早前到达噬魂谷的巫蛮儿和杀破狼同样也没有多少进展,虽说他们已经深入了山谷深处,但针对巫逢所说的一个山洞,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该不会是巫逢在骗我们吧”,杀破狼背靠在一粗壮的树干上,歪着头问道。 连日来的找寻,还得避开山谷中的妖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渴了,喝点山间的泉水,饿了,就只能找点野果来果腹。 这样持续的状态,似乎也把他的热情磨没了。 “他没有理由骗咱们。”巫蛮儿同样靠在这颗树干上,树干很粗,一边站一个人都还放得下:“噬魂谷太大了,一时找不到也是有可能。” “可是,这里似乎并不会好好配合我们。”杀破狼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天糟糕的环境,好像把身体里的暗伤给全部牵出来了。 巫蛮儿一双细眉抖了抖,终于叹了口气,这些天来能坚持下来不容易,没有等到云开雾散,昨夜的山风四起,看起来是更难前行了。 “嘘”杀破狼突然压下一只手臂来,往树木花草之中缩了缩。 有些急促的呼吸响在巫蛮儿身侧,令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出事了” 或许是刚才太过投入,巫蛮儿居然都没有发现四周的异动。 杀破狼尽可能地用巫蛮儿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常年生活在无底洞,暗中判断四周环境并及时做出反应,这应该是基本技能。” 他轻轻拍拍巫蛮儿肩头:“好像有人过来了,我们去那边躲起来。” 经过前几天的观察,巫蛮儿和杀破狼本以为只要没有接近噬魂谷的最深处就算安全,也就渐渐没有了防备。 这才敢在暗夜里找到一个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以此好来观察四周变化,并且好研究一下之后行动的方向。 却不想忽起了山风大肆摧折林中草木,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使他们有些手足无措了。 噬魂谷确实不可以轻易动用灵力,杀破狼和巫蛮儿只能一步步向着隐蔽的草丛间移去。速度既不能过快,又不能过慢。过快必定会暴露他们所处的位置,过慢又来不及隐藏自己。 真够焦头烂额的,杀破狼腹诽着。正如他自己所说,勘测突发状况,本来是他所擅长的领域。可是一进入噬魂谷,一切能力似乎都受到了阻碍,大打折扣不说,有的甚至一丁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 要是,要是这搁以往,他一定能早点发现这种异动,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么被动的局面了。 “躲好了,千万不要露出一点儿痕迹。”杀破狼嘱咐身边已经完全没入草丛深处的巫蛮儿。虽说以他的角度来看,巫蛮儿的隐藏万无一失,可是他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一个不慎,所有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由噬魂谷的外围进入其山谷深处,并没有很长的距离。最起码,比剑侠客和骨精灵所想的都要短得多。 可这一路上,却发生了令剑侠客忍无可忍的事情。他咬着牙,愤愤不平地骂道:“不是答应帮你了嘛,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他这话是在对背上背着的鱼肠剑剑灵所说,平常有个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这家伙都躲着从不见人,可现在是需要通力合作,把存在降到最低的时候,这个剑灵又不知道想突显什么。 剑鸣嗡嗡足足响了一路,不说会不会被山谷中的妖魔发现,光听这个烦躁的声音,就足够把一切行动计划全搅乱了。 骨精灵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您就安静点儿吧。算我求你了。”这一路上,听得她脑袋里似乎都有回音了。 剑鸣仍然自顾自响着,并没有因为骨精灵的苦求和剑侠客的气急,就有丝毫的收敛。剑灵的声音反而再次响起来:“你们真的误会我了,这不关我的事啊” 他也正因为这点苦恼着呢。按说神兵利器虽然很难操纵,往往会有着其独自的思想和感情,像他这种外来融入的剑灵,即使不能达到完全的契合,长期的磨合也不会出现这么混乱的局面。 剑侠客嗤笑一声,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是吗,你是剑灵,剑不听使唤,不是你搞得鬼,难道是我干的好事” 剑灵无故蒙了这么大的冤枉,说起话来肯定不能再和颜悦色的了,当即反驳道:“我从不说假话,剑鸣和我这个剑灵真的没关系,你爱信不信。” 误会不经解释,还由着它发展,结果只能越来越糟糕。这样的场面,把骨精灵留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她只能加快脚上的步伐,拉开和剑侠客的距离。 直到微微感受到空气中的异常时,才停了下来,伸出手臂拦住了后来的剑侠客:“等会儿。” 410 证明,身份 满肚子的火气,差点就没有忍住,全冲着骨精灵给撒了出来,剑侠客只能以咳嗽来伪装刚才幸好未发出的态度:“怎,怎么了吗” “你看那边。”骨精灵何尝不知道剑侠客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隐情,只是没有过多计较罢了:“那边的草丛之中绝对有人。” 尽管徐徐的清风不止,但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什么样的草木摆动是因为风,什么样的摆动是因为外力因素所致。 “那,是绕开还是”一向有主见的剑侠客,竟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能绕开。”骨精灵攥紧了拳头,“我们来不就是为了寻找解药的嘛不找到这里的妖物引路,怎么找” 应该庆幸,现在未深入腹地,遇到的妖物也不会是什么狠角色。 既不会惊动整个噬魂谷的妖魔,也会为他们提供有用的消息,送上门来的哪里会平白错过呢 草丛之中杀破狼和巫蛮儿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朦胧月色下,有什么黑影在慢慢接近。 二人以一个眼神示意,谁都没有预料到,隐藏得如此完好,竟然还是会被盯上。 草丛被拨开一条缝,月色下依稀有着暗紫色的东西映入眼帘。巫蛮儿心中紧紧一揪,连说出来的话都在微微发颤:“骨精灵吗” “是你们啊”巫蛮儿松了口气,还以为逃不过了:“只是,你们怎么会来” 他们应该回了大唐官府才是,无缘无故又没有途径神木林,是不会知道巫逢判族这一事的前后的。 正因为如此一来,才更加可疑。杀破狼眼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心里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若是这两个人,不是骨精灵和剑侠客本身,是这里的妖魔变化,那岂不是随时会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可惜的是,他这么想着,看巫蛮儿的样子,是还没有往这个方面思考吧。 剑侠客神情恹恹地回答:“是我的师父中了毒,神荼郁垒说,毒药的来源应该是在噬魂谷。”当时,神荼郁垒特意来神木林当中给舞天姬和神天兵传话,虽然碰了壁,但好歹在众位天命之人面前露了个脸。 剑侠客不用多介绍,杀破狼和巫蛮儿定当是记着的。 骨精灵虽然在一旁什么话都没有插,但在不动声色的观察之中,还是看出了杀破狼的反常,特别的安静。他是话不多,从前世到今生,向来如此,但并不意味着这个人是冷漠的。 他的眼神里最起码是温暖的,但是杀破狼现在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很明显,是在疑心什么。疑心什么呐,还不是突然出现在杀破狼和巫蛮儿面前的他们。 他一定是在怀疑她和剑侠客是由什么山谷里的东西假扮的。 骨精灵摇摇头,觉得有些无可奈何,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办法呢:“杀破狼,你的眼神呢,已经把你自己完全暴露了。这个” 骨精灵摸了摸身上,掏出了玉质的命魂之玉。 淡淡的白色月光在命魂之玉的表面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不知是不是沾染了体温的缘故,这光晕比之以往,少了些夺人的锋芒,多出来几分柔和与细腻。 这样一个看似寻常的信物,最初进入三界闯荡的时候,就是靠着它才能证明身份,一个一个结识自己的同伴。 没有想到,发展到今天,还需要用这样的一个玉质的东西来证明自己,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点落魄的。 世间的缘分当真是一个圆,兜兜转转,还是莫名的会回到原点,无论以何种形式。 杀破狼自然感知不到骨精灵话里话外的落魄,只是有点惭愧地略微低下了头:“抱歉,特殊时期,不得不警惕一些。” 剑侠客本来就没有骨精灵这么敏感,况且一心扑在剑鸣不止的鱼肠剑上的他,更是没有把这些放在心里,便大手一挥:“警惕点,也正常。你们来噬魂谷又是干嘛的” 背后的鱼肠剑依旧在嗡嗡地发出剑鸣,剑侠客这也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是个没脾气的。从一开始的极度烦躁不安,发展到现在,居然好像有些习惯了。 杀破狼把询问的眼神投向巫蛮儿,这事情算是神木林的族中事务,无论怎样,都不应该由他来这个口。 巫蛮儿用右手捂着左臂,神木林还有这么荒唐的事情,说出去恐怕也没几个人信:“是之前为我们推测蚩尤破封之期的巫逢,他判族了。” “判族”骨精灵和剑侠客二人面面相觑,谁能想象,那样一个状似和蔼的大叔,实质上是差点害他们功亏一篑的暗流。 不过,仔细想想当时的情景,蚩尤能够在重重夹击下,金蝉脱壳,元神还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挣脱了封印。要说没有什么助力与其里应外合,怕是没有谁会相信的。 “判族和噬魂谷有什么关系”剑侠客和骨精灵听得一头雾水,觉得这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关联。 巫蛮儿摆了摆手,忙着解释起来:“我还没说完,判族的背后,事实还是很复杂的。总而言之,现在就是,我和杀破狼需要找到巫逢的妻女,并把她们救出来。” 剑侠客和骨精灵不免咂舌,判族还要解救其家人。不过转念一想,判族的又不是她们,当然没有必要把罪责归罪到她们身上了。 只是,这当中显然难度更大啊,剑侠客苦笑:“这个怕是直接要和噬魂谷的妖魔直面冲突了吧。” 强龙不压地头蛇,纵然噬魂谷在天界诸神眼里不过是一个连正眼都不配被瞧上一眼的存在。但对于现在身处其势力范围内的他们来说,无疑仍然是处于下风的。 “哎,不说那些了。”骨精灵一掌拍过剑侠客的胸前:“我们一起行动,成功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的。” 广袤无垠的噬魂谷,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噬魂销骨,阴寒逼人,怕是连三界众生提起来都人人胆寒的阴曹地府都要比它强上百倍。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地府存在一种潜移默化的秩序,众生行至那里,无一不需要遵守的秩序。 因为存在规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才依旧可以大胆前行,无所顾忌。 一切似乎在噬魂谷,都走到了尽头。夜风似有似无地吹过山岗,撩拨起的不是动人心弦,而是遍地生寒。 411 一夜,昏睡 一夜无眠,似乎才是应对眼下最好的办法。但是,若人人都难以打起精神,又势必会影响第二天的状态。 几番权衡之下,剑侠客四人还是选择了轮流守夜的法子。 好在,一夜相安无事。 当破晓的光,星星点点般地洒入山谷之中,斑驳的细碎光芒就那样投影在松软的地面上。 倚靠在一棵大树旁,骨精灵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浑身都不知为何酸痛起来。 剑侠客此时正坐在一处空地上,盘起双腿,打起坐来。天要将亮时分,正是由他进行最后一次守夜。 “剑侠客”骨精灵费力地将手城在松软的土地上,才站起来。浑身好像是被紧紧勒住一样难受。 剑侠客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一样。骨精灵不得不伸手推了一把:“剑侠客” 高高挺起来的脑袋一耷拉,剑侠客猛然惊醒:“啊,有,有妖物来了。” 骨精灵的手僵在了半空,原来剑侠客坐的笔直,也能睡着。好在昨夜一直安全,不然就以他这个状态,他们怕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了:“你自己睡着了,哪里有什么妖物。” 骨精灵没好气地给剑侠客指了指四周。的确,温暖的阳光居然给这里难得的增添了一些生气,身边除了林木花草,什么异常都没有。 “呼,可能昨天太累了,不知怎的,我就睡着了。”剑侠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们该上路了吧。”骨精灵在等剑侠客和她拥有一致意想法,她也好将巫蛮儿和杀破狼两个人叫醒。 “巫蛮儿,醒醒。”骨精灵无奈地摇了摇巫蛮儿,刚才的杀破狼也是一样,怎样都叫不醒。 以前又不是没有在外面的林子里面过过夜,印象中,这两个人的心思都算得缜密细腻,绝对不会睡得这么死的。 骨精灵斜睨了一眼杵在身后不动的剑侠客,“你别傻站着啊,帮帮忙。” 剑侠客摩挲着下巴,一双眉毛又纠缠在了一起:“不对” “什么不对”骨精灵哀叹了口气:“你别想发懒啊,快把他们叫起来。”一定得趁着白日里的视线好,阴祟之物也会收到压制,赶紧深入噬魂谷才是正道。 剑侠客却不容骨精灵继续说下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眼睛却还盯在杀破狼和巫蛮儿身上:“你不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吗” 骨精灵点头,剑侠客的说法她也确实赞成:“他们是不会睡得这么死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几天神经绷得太紧了吧。”不排除她说的这种情况啊。 其实,剑侠客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昨天一晚上,确确实实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啊。 每一个人守夜的时候,都是在极力强打精神,就怕有什么东西趁机做写小动作。 剑侠客打量起四周:“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但我不可能在守夜期间无缘无故地也陷入沉睡。” 这才是让他认定有猫腻的地方。就算他平常再如何心大,和同伴们约定好的事情,因为有承诺和责任放在哪里,他都是会尽力做到完美的。 可是,正如昨天那种情况,什么完美已经完全是天方夜谭了,这可是连任务都没有完成的啊。 “听你这么一说吧,好像也挺有道理的。”骨精灵想到自己刚刚清醒的时候,浑身的酸痛也委实来得蹊跷。 她赶紧转身蹲在巫蛮儿和杀破狼身侧,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指去:“他们该不会是” 骨精灵觉得真的有必要去探探这二人的鼻息,这么大的动静都起不来,总不会是因为那个了吧。 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巫蛮儿鼻端那里,沉稳有力的呼吸正从那里徐徐流出,骨精灵这才松口气,看向剑侠客:“你也去看看杀破狼的啊。” 剑侠客翻了个白眼,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探鼻息,骨精灵不就是怕这个嘛。但为了避免无谓的争吵,剑侠客还是乖乖探过了杀破狼的鼻息。 往地下猛地一坐:“你多虑了,他们活着好的呢。” “嘶。”骨精灵倒抽口冷气:“你怎么说话的呢。” 口无遮拦不是一向是她经常捅出的篓子嘛,怎么剑侠客也沾染了这么一个毛病。 “我们还是好好在附近寻找一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剑侠客相信,只要是有东西在暗中捣鬼,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当务之急,显然,想让巫蛮儿和杀破狼清醒过来,除了找到始作俑者,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能够大片大片的覆盖植被,至少说明了一点问题。这里的土地绝对是松软潮湿的,如此一来,但凡昨夜有什么动静,应该在地面上都是有迹可循的。 骨精灵和剑侠客埋头寻找着,脚印确实存在也很清晰,但仔细看过之后便可以发现,这些脚印的来源并不是山谷中的妖魔所留,而是他们一行人的脚印。 “这么找下去,也没用吧。”骨精灵挺了挺脊背,因为一直在猫着腰找寻那似有似无的痕迹,本来就浑身酸痛的她,腰背好像有点更难受了。 “你去那边歇歇,我来。”剑侠客指了指一棵大树。骨精灵不说,但她身体的反常情况,他早看在了眼里。 剑侠客知道,骨精灵既然不说,那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他自然也不会主动讨个没趣。 骨精灵点点头:“那靠你了。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还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人家既然可以在暗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搞鬼,应该也会想到要处理痕迹吧。但是,看着剑侠客干劲十足,骨精灵也不好泼他冷水,只能有一言没一言的劝诫着。 剑侠客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那边两个人睡死过去,他一个男人,是不好对巫蛮儿动粗什么的。但至少可以去打杀破狼啊 剑侠客在杀破狼脸上扇过好几下了,杀破狼的脸颊都发红了,可依旧睡得不自知。 除了抱着唯一有可能存在的线索,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剑侠客苦笑,继续扒拉开眼前的草丛,找寻起来。 骨精灵手撑在树干上,正要借力下蹲,忽然感觉手掌中传来一股和她相对的力量,好像她使了多大的劲,那边就会反弹出多大的劲。 “这是怎么回事”骨精灵紧紧盯着手掌掩盖下的树皮,这里的树也很有问题。 412 困局,暂解 骨精灵不禁弯唇笑了起来,真的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本以为面前是一僵局,现在又有点云开雾散的架势了。 骨精灵摆手开始招唤剑侠客过来她这边:“剑侠客,你快过来” 那边的剑侠客犹自挑挑眉,这个骨精灵,既然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便是,又在无故兴奋什么呐:“怎么了” 拿开手掌,树干上居然留下了一只手印,骨精灵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儿,剑侠客咽了口口水:“你不是难受吗,第一次见身体不好的人还这么有劲。” 骨精灵嘴角不由地扯起一个弧度,这个高超的能力以及身体素质,对不起,她还真不行:“哪是啊你看” 骨精灵拉起剑侠客的手,就凑到了树干旁,并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把你的手指伸出来,放到树干上。” 剑侠客似乎想到了骨精灵这一举动的深刻含义,于是半信半疑地把手指摸到了树干的表皮上去。如果不出意外,骨精灵的反应应该证明了,不是她的原因,而是这棵树有问题。 “怎么样”骨精灵已经迫不及待地在一旁,眨巴着一双闪亮的眼睛询问着。好像剑侠客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张满怀期待的脸就会瞬间变成失落的表情。 “嗯”回答也是需要过脑子的,剑侠客正在组织语言:“很奇怪,说是如铁板一块,并无不妥,但说是如棉絮般柔软,似乎也未尝不可。” 这才是剑侠客思虑了半天的真正原因,看似相互之间这么对立的触感,确实真实存在。 换做是谁,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吧。 骨精灵也是同样的感觉,但却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因此,在听到剑侠客这一番话之后,则是不住地点头:“对,或许我们之前都找错方向了。” 罪魁祸手谁说就一定得是长脚的妖物了,根深埋入地下的草木也是完全可以通灵性的。 骨精灵突然大叫一声,把剑侠客吓得一个激灵,“我就说,为什么我昨天会感觉浑身酸痛,像是被什么紧紧缠住一样。现在看来,一定就是这树搞的鬼。” 是不是眼前的这棵,还有待查验。但这一片林子中的树木,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骨精灵和剑侠客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回巫蛮儿和杀破狼身侧。 “果真如此”骨精灵眼眸中闪烁着精光。她把巫蛮儿的袖子撩起来才发现了异常,白皙如羊脂玉般光滑的手臂上,居然有着一道道暗色的勒痕。 这还用过多思考吗这种泪痕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正常人的身上,一定是这些草木干的好事。 “噬魂谷,难怪名字叫得这么吓人。”查验过昏睡过去的杀破狼身上的伤口,剑侠客也恍然大悟。 还以为一夜就那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敢情是人家埋下了更大的埋伏给他们。他们居然还傻傻地往里钻。 “你们的昏睡也和这些脱不了干系。”骨精灵已经站起身子,眼帘垂下,一片视野中心刚好对上了巫蛮儿和杀破狼。 几乎是同一时间,火气不受控制般的上涨,再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行踪了。骨精灵抬脚就是在树上留下了一个脚印:“出来啊,你现身啊。” 剑侠客拉了拉骨精灵:“你别激动,冷静下来,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即使不冲别的,就为了不让眼前的局势进一步恶化,骨精灵也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地解一时之气。 骨精灵火气是很大,但还没有大到丧失了理智的地步,她看着没有什么动静的大树:“既然它们抢先出手,那我们的行踪必然是已经暴露的。再不出手,就真的就要完全陷入被动的局面了。” 骨精灵这话的意思倒也不是说,像她那么乱打一气,就可以改变局面。但至少,局面不会再被那些家伙一味的牵着走。 “那好,一起来。”剑侠客拔下身后的鱼肠,声音都不自然带了些冷意,剑灵知道,那冷意是剑侠客的警告,要他好好配合。 剑光闪动,大树已然被砍成了两截,一半在风中摇曳,一半在土里挣扎,好似不甘心这样的处境,一定要扭转什么似的。 “真的成妖了。”骨精灵眼睛霍然睁大。那高大粗壮的一棵树上,流出来的汁液不是寻常的树木颜色,而是如人一般的血红色。 汩汩“鲜血”从树干上外溢,场面看上去竟然比杀人现场还要血腥得多。 不多时,巫蛮儿一声呻吟,扶着脑袋才勉勉强强从地上坐起来,映入眼帘的什么都不是,而是一把沾血的鱼肠,下意识地反应使得她叫了起来:“啊” 紧接着,便是喘着粗气。待巫蛮儿稍稍镇定下来之后,杀破狼也才悠悠醒转。 看到一滩血迹的他,也只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发生什么大事了” 剑侠客清理干净鱼肠上的血迹,也才发现,自打步入噬魂谷开始就剑鸣不断的鱼肠,终于安静下来了。 看来,是这些东西的精血滋养才使得鱼肠恢复了常态。哼,剑侠客嘴角不自然上撇,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啊。 “应该是这树”骨精灵指了指完全丧失生机的大树:“这树吸取了我们的精气。” 但为什么骨精灵受到的影响最小,恢复过来也较快,这就不得而知了。 日头越爬越高的时候,剑侠客一行四人才终于收拾好一切,再次上路。 “噬魂谷当真是处处危机。”巫蛮儿眉宇之间都添上了几分惆怅:“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逗留多久,才能找到巫逢的妻女。” 骨精灵不想让这种悲观的气氛莫名散在四个人中,便笑了笑:“对啊,所以我们更应该快点赶路。不然天黑的时候,又要住在树林里,再被吸了精气可就真的麻烦了。” 是为了调解气氛,骨精灵才特意说了这样一番话。但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不是她危言耸听,凭空捏造的。 众人也就只得抖擞精神,再次上路。不管能不能完成各自需要做到的任务,至少不在最后的时间里,都不能做到放弃,尽力一试还是有相当大的可能性的。 噬魂谷最深处,一个黑漆漆望不到尽头的山洞里,烛火惺忪,无数黑影暗自明灭。 “有人来了” 413 剑鸣,起因 两“既然来了,那你去给他们带个路吧。”黑暗之中有两个人在对话。 不知是空间里太黑,还是暗夜之中风很大,后来的话语都依稀淹没在山洞里。 鱼肠一剑砍断了那棵树之后,就好像一枚石子投进了风平浪静的大海之中,立时激起多层浪花。 周围靠根生存的大树居然挪动了固有的位置,一齐围了上来,看那架势是定要把他们都剿灭才肯罢休。 剑侠客手中的鱼肠飞出,“别以为我怕了你们。” 剑光闪动在几棵大树的枝桠之间,不少枝条都纷纷掉落,深黄色的土地上铺满了绿意。 “你剑上又沾了不少血。”骨精灵指了指鱼肠的剑锋。寻常人就算挨了一剑,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多的血,这些血量的存在只能证明,这些树木此前应该蚕食过其他生灵。 血,有部分是已变成妖物的树木,但更多的应该是它们吸取了别人的精血。 “那,这血”骨精灵一句话没有说完,面前的一颗大树已经将其枝条抽了过来,骨精灵只能双脚蹬地,一个后翻,先躲了过去再说。 “剑侠客,这血”骨精灵想再次和剑侠客搭上话,可是所有的树木突然好像都在针对她似的,居然一齐往她这个方向袭来。 骨精灵只能被动地在空中上下腾挪着,远远地观望这一幕,好像一只翻飞的蝴蝶不肯停歇。 “难不成它们还能看透人心”骨精灵低声地自言自语着,因为这个想法,浑身更是一下子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那些枝桠高涨,居然在头顶的位置处交叉盘曲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只有残缺不全的光线从里面隐约显现。 “骨头,你忍一下,我这就砍断他们。”剑侠客的声音自外界传了进来。 剑侠客记得他挥舞着鱼肠大刀阔斧地砍掉那些树枝的时候,明明对方的那种势头已经被压了下去。怎么一个扭头,骨精灵反而又被困进去了。他自言自语地骂道:“还真难对付。” 鱼肠一横,点点的灵气从剑侠客体内传入鱼肠,剑侠客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剑灵交流起来:帮我也就是帮你,完成手头这些事,我定然帮你。 骨精灵也顾不得许多,管这些东西是不是能知道她心中所想,她一定要阻止剑侠客。 冰冷的寒气很快把所有的树枝树干全部冻住,骨精灵多了一个心眼,并没有直接用玄冰刺打破眼前的樊笼,而是双手手掌间汇聚了一个发光的球体,好久都没有用鬼火了,外面再包裹上一层灵力,威力也足够劈开这些不知死活的树妖了。 “你先别动。”骨精灵对外面的剑侠客大声喊道,她这么急切地想要冲出去,就是想阻止剑侠客动用鱼肠,那样子的话反而合了噬魂谷的意了。 轰隆一声,许多粉碎的木屑从高空坠下,猛的一看,和隆冬之节纷扬的大雪一般无二。 鱼肠的剑锋显然已经对中了原先高空处的那个位置,只是不知是剑侠客还没有准备好,还是听到了骨精灵的话语,没来得及采取下一步的动作。总之,总算是赶上了。 “赶快住手。”骨精灵用玄冰刺挡开蓄势待发的鱼肠剑,咣当一声,两把武器全部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剑侠客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说话结巴起来:“就,就算不用我帮忙,你也用不着这么心急吧。” 鱼肠和玄冰刺都算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神器,甚至从某种受人追捧的角度上看,因为鱼肠的怨煞之气甚重,还不如玄冰刺。 当然,单论起实力来,玄冰刺也是不遑多让。很难想象,骨精灵为了让他及时住手,不惜在抛出玄冰刺的一瞬间往里面灌注了那么多灵力。 骨精灵就知道此时不解释是真的不行了:“你没发现吗,这些树妖的血” 剑侠客习惯性地因为不解而皱眉:“血血怎么了”树木有血是不正常,但是骨精灵自己不也说了嘛,它们是树妖。 既然成妖,那受伤之后有血也是常事,何必大惊小怪的。 “不是”骨精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回头瞥了一眼被她冻在原地,一时无法挣脱的棵棵树木。 之所以没有一击击碎那些树枝,就是知道只要不破坏掉根茎,击毁再多的树枝,它们也可在一夕之间卷土重来。 而根茎作为命门所在,哪有那么容易被毁掉。她只能借用玄冰刺的至寒之力,暂时冻住它们才可成事了。 此时,真是费力才得到的一个最佳时机,骨精灵正色道出了她的发现:“血色呈黑红色,血量极大,这是别的生灵的精血。这里面承载了多少的怨煞之力,你知道用这些祭剑,会加重你多少负担。” 说这些话的时候,骨精灵甚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身后冰块一寸寸地裂开的声音,这些树妖此前拼命和她做对,原来真的是为了阻止她说出这个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 “鱼肠煞气极重,因此才会对噬魂谷有这么大的反应。”剑侠客此时才反应过来,那饶人烦恼的剑鸣声,哪里是剑灵搞得鬼。 分明是鱼肠本身感知到了这里极其吸引它的怨煞之气了。当吸收了一丝血迹的时候,鱼肠自然会安静下来,以期下一次的血祭。 “所以,你要是用鱼肠斩杀它们,鱼肠迟早会失控。”骨精灵右手一伸,玄冰刺随即飞了回来。 她都不用眼睛看,就知有无数根跟触角一样密密麻麻的枝条朝她袭来。骨精灵轻巧转身,右手在空中一划而过,数不清的枝条掉落了一地。 巫蛮儿和杀破狼因为昏迷过久,从始至终,都只能作为这场战斗的旁观者。 但是,巫蛮儿却闲不下来,一直想为骨精灵她们出点儿力,“骨精灵,不如你试试,用火烧它们。” 骨精灵果断地摇头,这个方法,是她一开始最先想到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它们必会借助火势越发猖狂,“还是用到五行之力最为稳妥。” 金能克木,其实想起来,真的相当简单。只需要用玄冰刺斩断它们的根茎,它们就算是没什么反手之力了。 可是,如何才能接近根茎处呢少不得又要费一番脑子。 414 终入,最深处 屑“可惜了”满地的狼藉突然大放异彩,破碎的木屑也好,零落的树叶也罢,一时之间全部回到了枝头。 而那些弯曲得不成样子的大树也于一时间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若不是骨精灵挥手臂所用到的力气大,真是要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一定是说话的这个人干的,剑侠客收起鱼肠,鱼肠的秘密可不能被它们发现了,若是失控,后果简直不敢相信:“你是谁”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并不是什么很高明的做法。有些时候,这样子做也并不一定就可以躲在暗处。因为气息,灵力,声音都可以暴露主人的藏身之处。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形家伙从林子的掩盖间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看不到五官,只能有一个大致轮廓。或许是对方修为不够,也可能根本就不屑于修炼出面容来。总之,噬魂谷里的生灵行为怪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骨精灵别开脸来,不想看他:“可惜什么” 她是不想接茬儿的,可对方既然话说到一半,很明显,这样的意图是想让她去问。 黑袍怪果然接了下去:“可惜你们有这么强的能力,我们却只能做个对手。”貌似很惋惜的样子。 果真如之前猜测的情况一样,既然那些树妖主动出手,就证明他们的行踪是早就暴露了的。 现在看来,噬魂谷里,最低等的妖物,无非就是刚刚那些难以除掉的树妖了。它们现身只是为了探探他们的虚实如何。从眼前的这个黑袍怪开始,真正的战斗怕是才要到来。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骨精灵笑笑,光是打斗,还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对方地盘上,实在是不值得的很。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多套些有利的信息出来。 老大给的任务是及时把这几人带回去,可没有要他多做逗留啊。这么一想,黑袍怪的回答自然就有些迟疑。 可该如何是好看这女子架势,若他不答应,是很难进行下一步了。他的法术有几斤几两重,他又不是不知道。 罢了,先答应才是正经。反正,噬魂谷是出了名的旁门左道,不在乎他再多添几分不光彩。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嘛,黑袍怪心一横,便问出了口:“什么赌约” 骨精灵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快,怔愣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有两个凡人,听说被抓来了这里,不知道” 黑袍怪大喜,还当是什么呢老大让他把这些人带回去,不就是因为那两个什么用都起不了,还活着碍眼的两个凡人嘛。 黑袍怪当即满口答应:“这个简单,这个赌,我赌了。哈哈”又傻笑了几声。 “切忌,得意忘形。”临出发前,老大嘱咐了好几遍,而他转身就差点儿给忘了个干干净净。黑袍怪一个回神,这才止住了连连的傻笑。 骨精灵没有料到对方的性格还颇有些欢脱,一时也忘了趁热打铁。直到剑侠客在身侧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骨精灵这才继续说道:“听闻噬魂谷这里植被珍惜,有不少的毒药,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交流,怎么样” 比起找人,骨精灵觉得,替程咬金解毒才是迫在眉睫。既然当时抓走巫逢妻女的是蚩尤,那这里必定有着什么利益链,只不过他们没有发现而已。 虽然随着蚩尤元神的彻底消亡,利益链算是断了。但借此向外界提出什么要求,也不失为一种好算计。 她不相信,噬魂谷甘愿养着两个没有用的废人。当然,也不排除巫逢的妻女已经遇难的可能。 程咬金中毒也是有时日的,确实不能多耽搁。 黑袍怪这回反而没有再思考,直接点头答应,只不过,显然他误解了:“看不出来,你们这些正道,也喜欢找毒药害人。好说好说。” 那位仇大夫说过,是药三分毒,就算是治病救命的草药,也不能说是没毒性的。神荼郁垒的话语,也侧面证明了这一点。 噬魂谷不为三界所容,里面的草药即便真是解药,也要称呼其为毒药。说不定,以毒攻毒反而才是解毒的关键。 “我们怎么知道解药,哦,不,那个可以解毒的毒药长什么样子”剑侠客当时便脱口而出,问出了他心中的不解。只是,这解毒的毒药,怎么念,怎么拗口啊 好在仇大夫从程咬金的体内提取出了一部分毒药的残渣,神荼郁垒使用仙术,硬事还原出了那毒药的样子。 仇大夫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居然啧啧赞叹起来:“果然不是寻常之物,这人间难寻啊” 剑侠客横了他一眼,因为之前的误会,仇大夫本来就有点怵剑侠客,被他这么一盯,哪里还敢继续胡说下去,只得吞咽了口口水:“不超百里之地,这毒药附近必然长着可解其毒的草药。” “百里”剑侠客双目圆睁,其实他只是不可思议而已,而这表情落在仇大夫眼里,却是又变了味。 仇大夫只当对方是闲范围太大,觉得麻烦罢了,便只能赶紧说话挽救:“你们只要找到外貌不同的草药各一株就好,我,我自可分辨。” “那,就有劳仇大夫了。”剑侠客恭敬作揖。 仇大夫哪里知道,对于会使灵力和法术的人,这些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剑侠客愁的只是,该采哪株,现在仇大夫主动把事情揽过去,剑侠客当然得表示谢意了。 黑袍怪走在最前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任务完成得这么顺利而且完美,该向老大讨什么赏呢 这么想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个山洞前:“就是这里了。”黑袍怪已经先迈腿走了进去,也不管后面的众人有没有跟上来。 “黑袍”老大背对着众人,语气之中满是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就是黑袍的老大,也没有想到,黑袍这个缺根弦的家伙,办起事来难得这么利索。 “我把他们带回来了。”黑袍怪说起话来,沉稳有力。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老大万一没有听清,那不就扫了兴致了嘛 他还等着赏赐呢 “神木林的巫蛮儿,天命之人。”果然和蚩尤是一丘之貉,还没有正眼瞧他们一眼,便知道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骨精灵不得不警觉起来,右手死死地攥紧了玄冰刺,当时和树妖大战的混乱当中,她既然召唤出了玄冰刺,就没有再收回去。 毕竟,每次的召唤,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泄露出灵力。 415 媒介,乩童(一) 在任何一丝的灵力泄露,都必将使他们的一切行为暴露在人前。 现在,骨精灵还可以庆幸,好在当时的混乱结束之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玄冰刺收掉。 巫蛮儿体力有些透支,脑袋一直晕晕沉沉的,但对方既然点出了她的名字,她又不能一直无所作为:“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一定也知道我来的目的。放了她们,我们之间也就不用开战。”莫说体力不允许,就是她的心情也不会允许她和面前的这个背影兜兜转转绕一大圈子。 “黑袍,去把那两人带出来。”被称为老大的家伙,居然如此通情达理 事有反常必为妖,众人的心跳都不由地随得黑袍怪脚踏在地上的每一步而剧烈跳动起来。 剑侠客更是不着痕迹地挨近骨精灵:“当心他们有什么阴谋。” 黑袍怪在山洞里实用起法术来如鱼得水,这确实不是错觉。他这浑身的法术全部赖于老大,离开了山洞,就是离开了老大身边。 而他真正的实力,恐怕也就和那些树妖相差无几了。 黑袍怪双袖一扬,袖底生风,一扇千年玄铁打造的牢门咯吱咯吱被打开。 “里面的,算你们运气好,有人来接你们了。”黑袍艰难地迈步趟进水里。这是一座水牢,双腿被浸泡的感觉实在不舒服得很。 “开”距离被铁链重重锁住的二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黑袍怪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只远远地解掉了铁链上早先下好的咒术。 “你们自己出来,别磨蹭。”黑袍怪的法力虽然在山洞里可以发挥到极致,但是面对老大亲自下的咒术,他还确实得趟水才可以进入咒术感应的范围之内。 “是,是巫蛮儿来了吗”牵着幼女的一位妇人,眼睛里盈起一层水雾。 这些时日以来,她们不得见天日,被关押在水牢之中,这还不算,每隔一段时间,这里的妖物都会吸取她们的魂魄之力。 神木林的族人,好歹还修习过一些灵力之法,加以抵抗,要不然换个普通人,早就被耗尽阳寿而亡了。 这么想着,妇人越来越委屈,若不是巫逢他哎,罢了,好歹夫妻,不能同甘共苦,她心里也看不起自己。 “娘”女童的身体状况已经走到了极致,只不过连日来,一直抱着生存的希望,才强撑着一口气而已。 现在眼看着即将得救,女童终于晕了过去。 “看什么还不带我们出去。”妇人知道眼下的她没有资格冲这些妖物吆五喝六的。但她相信,会把她们放出去,那就至少证明还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 妇人把女儿抱在怀里,紧紧跟在黑袍怪的后面,不进食还被冷水一直浸泡着,她也是强弩之末。但是,她不能倒下,她倒下了,女儿怎么办她们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到神木林。 “蛮儿,你可来了。”妇人的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外溢,直接就要扑倒巫蛮儿的身上。 巫蛮儿知道巫逢的妻女肯定在这里受苦了,但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她有些颤抖的伸出双手,想接过妇人手中的女孩:“婶子,小心。” 黑袍的老大手臂一挥,妇人连带着怀抱里的女孩居然就在即将步入安全地带的一瞬间,被一股风卷了回去。 巫蛮儿咬着牙,怒瞪着他喝道:“你干什么” “哼。”这家伙得了便宜居然还卖起乖来,一声冷笑笑得如此哀伤,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你们是这样的,黑袍也是这样。” 黑袍怪确实缺根弦,大多数时候不能及时揣摩出别人的心思,但此时他还是听出了老大言语中的不对来:“老,老大,你什么意思黑袍哪里做得不好了。” “你叫我老大,他们则是称呼我为,你。”他仍然发出了一阵阵的冷笑:“谁都是一样,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是什么。” “原来,就是为了这事啊。”骨精灵翻了个白眼,名字这东西不过是个代号,根本没有什么在意的必要。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乩童。”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众人心里只觉得好笑,要开什么条件直接说便是,他们这群人之中并没有谁对他的过去感兴趣。 乩童把那对母女掌控在他的实力范围内,确保有足够的筹码的时候,才又接着说道:“想要她们活命,好说。你们再交出一人的至纯灵体来,我就放了她们。” “终于说出来了。”巫蛮儿不知为何,反而松口气,“但如论,我们不给呢。我们四个人,可你只有两个人。打起来,吃亏的说不定是你。” 从今以后,不管是何种名目的妥协,她都绝不会再做。要不然,就拼个玉石俱焚。 “乩童是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双手微微一使劲,巫逢的妻女就感觉身边的空气都被抽走了,窒息感遍布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 “慢着,有话好好说。”剑侠客伸了伸手,妥协他也是不会做的,但是这个自称乩童的家伙,很明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他们虽然在人数上的确占了优势,可是也只有人和这一点便利而已。架不住对方已经得到了天时地利。更何况,噬魂谷是人家的地盘,不定还有多少看不见的敌人呢。 “乩童,仙人魔之间的媒介,无生无死,也永远不得轮回。”乩童不惜自报家门,当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你觉得,和你们打,我会有什么损伤吗” 一道寒光破空劈来:“胡说,什么乩童,根本不存在的。”骨精灵瞅准了时机,已经用玄冰刺救下了快要断了气的女孩。 方才,在一片混乱之中,骨精灵接收到了妇人的眼神示意。那是母性,是一个做母亲的在向她祈求,无论如何,都要保孩子一命。 “巫蛮儿,你照看好她。”骨精灵把孩子轻轻放在地上,以她多年在地府的经验来看,好在魂体在体内的状态还算稳固。 乩童眉目之中立时染上了一片怒气,不过,还有一个,依照天命之人的性格,只要他手上还有一个人,他们就不敢不从。 “你这样做,是想她死。”乩童又施加了压在妇人四周的灵力,妇人连本能的痛呼都发不出来,意识也终于淡薄到几近虚无。 416 媒介,乩童(二) 了“那你动手啊,你要敢动手,可就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骨精灵不由嗤笑起来。拿一个人的生命来做赌注,去威胁他人,从而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实际上,真的是一种很不明智,甚至是愚蠢的做法。很明显,当一个人还没有绝望,还有着欲望,那他就什么都不敢做。连玉石俱焚的勇气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呢 正如眼前的乩童一样,骨精灵决定趁势再激他一把:“今天我就可以把话撂这儿,以别的魂魄来换这位大婶的魂魄,对不起,不可能。” 她没有权利决定妇人的生死,同样,她更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所以,你的算盘无论如何都是打错了。如果,你是不想无生无死,那我可以帮你。” 乩童眼角处猛然颤了颤:“你是地府的人,我知道。但是乩童的宿命向来如此,无生无死,永不入轮回之道。” 看着对方情绪也算是平稳下来,剑侠客插话道:“包括蚩尤在内,很多人都想跳出三界五行,你虽然仍然在三界之内,但已经不受轮回的制约。为什么反而不满意” 一颗心,到底怎样才会得到满足。剑侠客真的厌倦了这些毫无意义的问答。回首这一路的情景,哪个生灵不是因为心魔作祟,才走上了歧路。 说到底,无外乎对现状不满足。拥有了这个,又遗憾那个;选择了这个,又后悔那个。每一个生灵似乎都是矛盾的集合体,心,才是真正的私欲来源,才是一切恶念的起源。 但剑侠客还是决定尊重乩童,毕竟他也确实苦恼。 妇人突然清醒过来跪在地上咳嗽不止,乩童的声音响起来:“你说得对,我还有欲望,便不敢放开手脚。这个人的命,还给你们。” 巫蛮儿将女童托付给杀破狼,自己则飞快地上前扶住妇人:“婶子,婶子,你怎么样” “哎,老大”黑袍明显反应不过来,就在几句对话当中,老大为什么改变了坚持许久的想法,还主动放了那女人。 “没有死亡,将会一直延续生命,也会一直延续苦难。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或许是乩童身份的特殊,每活在世上一日,便多一日痛苦。”乩童索性坐在地上,看来是真的放弃了此前的执念:“小姑娘,你是地府的人,应该最知道这些生死的吧。” 骨精灵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嗫嚅了半天,只吐出一个字:“是” “你说,你能帮我。怎么帮”生死簿上从来不会有乩童的名字。他们一群乩童,就是三界永远触碰不到的灰色地带,只能暗自沉浮,却从来没有解脱的那一天。 “带你入轮回井。”骨精灵也答得简单。因为确实如此,如若轮回井都没有办法的话,那可能他就真的要认命了。 三界之大,无论她所了解的有多少,总有一些是她无法触及的领域。 乩童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愈发的苦大仇深起来:“生死簿没有乩童,也就相当于轮回井不起作用。” “这个”骨精灵哑口无言,原来这才是乩童,那真的没有任何可以使去解脱的办法了。 众人一片唏嘘,只有剑侠客低着头在沉思些什么,他似乎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既可以达成眼前乩童的愿望,也可以归还剑灵的自由。 他拔下背上的鱼肠来,手指轻轻摩挲着它光亮的表面,要说没感情是假的,毕竟朝夕共处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一起并肩作战。 可是世事向来如此啊,不是你情我愿就好了的,更多的时候,就是要考虑到身边的形形色色。 “剑灵,你出来吧。我有事要和你说。”他不舍的既是鱼肠剑剑本身,也是寄生在鱼肠里面的剑灵。 不过,剑灵是要获得他一直以来想要拥有的自由,也就没什么好伤感的了。可惜了这一把削铁如泥的上古名剑,从此便要堕落成比凡铁还不如的废铁了。 “小子,你有事说”剑灵从鱼肠里面由一道光飞出来,正不解地看着剑侠客。之前这小子生了那么大的气,还以为会过好久才会消了气。 “你不是想要自由嘛”剑侠客看了一眼剑灵,又把目光移到了乩童身上:“你想要解脱。” 他点点头,剑侠客觉得,他现在的心里反而格外平静:“我有一招,让你们各取所需。” 但如此平静的样子,反而落在骨精灵和众人眼里,是有些不正常的。 骨精灵担忧地揪了揪剑侠客的衣角:“你别强来。” 剑灵是什么情况,她或许并不知道,因为她并不是鱼肠的主人。但是,乩童的情况真的是回天乏术。连生死簿都不曾有过记载的,剑侠客又能有什么法子。 剑侠客横亘起手中的鱼肠剑来,有些纷乱庞杂的煞气在上面来回地游走着:“你们都说,鱼肠煞气重,就连主人也会受到反噬,是不是” 说的是你们,可剑侠客却一直紧紧盯着剑灵,直到把剑灵都盯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是我说的,怎么样”这是事实,又不是他信口胡诹的。 剑侠客合了眼帘:“煞气深重的鱼肠,应该足可以毁掉一个无生无死的乩童了吧。”继而,剑侠客又抿了抿嘴唇,有些话,虽然说出来不够好听,但却是不得不说:“你想要得到解脱,就只能彻底消亡,从此以后,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你,现在将来都不会再有。你,真的愿意” 剑侠客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挑了挑,真的很难相信,做出这样选择的,只是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活着而已。 出奇意料,乩童不假思索地点头:“这样要谢谢你了。”为什么来到噬魂谷呢,又或者说噬魂谷这个概念是从什么时候在三界流传开来的。他已然记不太清了。 只知道,噬魂谷这里,天生是乩童的聚集地,就像人类擅长使用蛊毒的苗疆一脉。 后来,又有很多自觉不平,或者各自心怀鬼胎的三界各士慕名来此。慢慢地,这里真的为三界所不容了吧。 “黑袍,我去了以后,你也自己寻个好去处吧。”噬魂谷本来只有乩童才在这里生活,外来的生灵,在这里呆得愈久,三界愈要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417 同归,解脱 实心这个东西,虽然有私欲,但却同样存在着很多的真实感情。 黑袍怪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头顶上的帽子终于滑落下来,露出了亮堂的脑门:“黑袍没了老大,也不活了。” 这话可不是单纯的煽情,况且,他也没有这个功力。它是仗着乩童的法力,才不至于被人欺负,若乩童这一死,那他岂不就再次沦落至绝境。 抛开这些利益得失,单纯地站在情感的方向上,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黑袍定然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况发生了。 乩童声音沙哑了:“我真的想放过我了。”乩童的命运就悲惨在他们是一个媒介,是连通起三界的媒介,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到头来,却连生死都不是能由自己决定的。 “你动手吧,我毫无怨言。”任凭黑袍怪怎么说,乩童的心意已定。处心积虑,虽然临了变成了竹篮打水,但还是有了这么一次解脱的机会,他没有道理不坚持的。 剑灵得不到自由,正是因为鱼肠的煞气过重,牢牢锁住了他。现在如若用天生自带深重的鱼肠去彻底摧毁天生不生不灭的乩童命盘,二者应该都会化为灰烬。 那时,鱼肠不再,剑灵自然能获得期盼已久的自由。 剑侠客突然想通了什么,生命确实值得珍惜,好多人违背心愿也只是为了保住一条命。可是,当生命变为一种负担,变为一种束缚的时候,解脱才是真正寻求自由的法子。 数不尽的黑色煞气一股脑从鱼肠剑里面涌了出来,细看之下,还可以看到在那涌动着的黑色云气一般的煞气之中,实则还闪动着些有些无,并不明显的彩光。 “噗”,剑侠客受不住强力的力量涌动,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尽数洒在了鱼肠之上。 骨精灵见状,就想要过来。剑侠客咬着牙:“别过来,就差一点儿。”对,还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鱼肠就可以和乩童达到他的预期效果了。 操纵鱼肠本身就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它其中不仅有着充足的灵力,还有着无边的煞气。这回却需要把里面包含的所有力量一齐导出来,去抵消掉乩童的命盘。 山洞里一时之间各种光芒大盛,这样子的光芒,他们似乎也只在武神坛和蚩尤对决的时候见过吧。可见,这二者的互相影响真的足够强烈了。 乓的一声巨响,山洞里余响不断,众人全部被震倒在地。黑暗的山洞之中,原先的烛火全部在各种灵力的相互撕扯之下尽数熄灭,但此时的山洞并不黑暗,甚至亮如白昼。 如粉末一般细碎的光点,充斥飘荡在各个角落里。 “刚刚发生什么了”黑袍仍未清楚就在老大和那位红发少年几句寥寥的对话当中,何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他是真的慢半拍啊。 “老大”黑袍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等他发现老大确实是烟消云散了,才低着一颗脑袋呜咽抽泣起来。 恐惧是什么是习惯了一个人的陪伴与保护,而那个人却有那么一日骤然消失。黑袍一伤心,五官反而渐渐由混沌的一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张脸,数不清的疤痕,还有大火肆掠之后的痕迹,是这个原因他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吧。看来,在这噬魂谷也似乎有着伤情的过往。 但是,眼下剑侠客根本没有心情去管噬魂谷的闲事,他定定地看着剑灵:“你自由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鱼肠的存在了,他也不用每每想要拔剑挥断的时候,再去担忧什么失控以及反噬的问题了。明明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反而会有着不可言说的伤感。 “小子,你”剑灵虽然是灵体,但依然维持着死时的肉身状态,一个老者的形象。老人的声音本就低沉沙哑,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这种特性越发的明显。 “你不是想走嘛,自由还给你。”剑侠客转身看着地上的碎屑,“何况,现在你也没有东西可附了。” 剑灵走出了山洞,外面的阳光正好,或许是此前和古剑的契约关系,使得他不惧阳光,能像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行走。 即便现在鱼肠已残,但是他的灵体仍然未受到什么影响。 从此天高云淡,山高水长,是真正自由了吧。心里虽然有着难掩的落寞,但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期待。剑灵很清楚,他向来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并不会被无谓的感情左右。 正如现在一样,与那小子的缘分到了,便相聚,一路的结伴也好,一时的相知也罢,都是自然。那么缘分散了,也就各自去寻各自的生活,没有什么好感叹的。 剑灵这么想,可偏偏有人不这么想。山洞里面目已经全部暴露在人前的黑袍,八成是受不了内心的冲击吧,一路飞奔进了山谷里茂密的林子,难觅踪影。 “哎呀坏事了。”剑侠客一掌拍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光顾着惋惜鱼肠的荒废以及剑灵的离去了。他居然忘了骨精灵和黑袍的赌注。 “怎么了”主动提出打赌之法的骨精灵也同样什么都没有想起来,甚至比剑侠客还迟钝了不少。 “我们忘了问他解药在哪儿。”剑侠客自然知道应该称其额度毒药,但是眼下根本没有外人,自然也不需要顾忌那些。况且,一口一个“毒药”的话,心里总感觉不妥。 “哎。”骨精灵叹口气,以示和剑侠客同样的心理:“我们自己找好了。” 是乩童和蚩尤联手攻入长安的,那么就证明毒药的来源应该由乩童掌管。既然山洞在这里,而这里又是整座噬魂谷的中心,相信可解毒的草药必定就在附近。 巫蛮儿看着状态十分不好的巫逢妻女,深刻明白再耽搁下去,怕是没救了,便只得向剑侠客和骨精灵辞行:“我们就先走了,草药的事,帮不上忙了。” 剑侠客摇头:“快把她们带回神木林吧,看这对母女的情况,快要撑不住了。” 骨精灵也不断附和着:“是啊,你们快走吧。” 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嘛被巫蛮儿这么一说,骨精灵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一簇簇野花野草遍布在山洞附近,剑侠客有些焦头烂额:“这么多,可怎么找啊” “不如,去把黑袍抓回来”骨精灵挑挑眉。 418 去,留(一) 一听此言,剑侠客当然举双手赞成:“好啊” 骨精灵半蹲在地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什么好啊”她是故意那么说的,没想到,剑侠客反而当真了:“你不看他受了那么大刺激嘛,问他等同于白问。” 而且,看噬魂谷的情形,乩童是这里的老大不错,因为只有他对他们天命之人的身份知根知底。其余的生灵,应该主张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 如若他们冒冒失失地在山谷里面乱冲乱撞,那反而是要惹祸上身了。这么愚蠢的事,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怎么还会往上凑呢。 骨精灵招呼剑侠客蹲下来:“你别心急啊,你看,这些花草虽多,但是种类却非常单一。寻找仇大夫所说的草药,不是什么难事。” 剑侠客凑过去低头一看,才发现果然如骨精灵所说,确实是他太心急了:“那我们快点找。” 大唐官府里,掰着指头数时辰的仇大夫简直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难熬,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啊” 程咬金被他绕着头疼,终于忍不住道了一句:“仇大夫仇大夫” “啊”仇大夫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又跟着说道:“将军,你,你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说着,便快步上前,也不管程咬金是什么反应,一双手先是在程咬金额头上探了探,又在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好,还好,毒性没有发作。” “哎呀”程咬金一把推开仇大夫的手,对方是个老人家,他本来是不愿多说什么的:“老大夫,您走着不累吗” 他程咬金虽然是个粗人武夫,不懂说话的艺术。但是好歹也在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经验告诉他,说话还是婉转点比较好。 仇大夫一张老脸上满布皱纹,眼睛来回眨了好几下,居然答道:“还好啊,程将军,你就不要担心我一把老骨头了。” “来,来。”说着,仇大夫还把程咬金的被角又掖了掖,才松了口气:“您啊,现在就应该多注重静养。不然,浑身血脉加速流动,对于你的毒,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程咬金扯了扯嘴角,他只是想让仇大夫不要再晃来晃去了,看得他莫名地心烦意乱。怎么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倒像是他分不清主次,是个不配合治疗的病患啊。 如鲠在喉,但还是要张嘴说话,不为别的,只为眼前可以多少清净点儿:“仇大夫,你老了,身体也不好,这走来走去的” “走来走去,都是为了给师父你熬药啊。”外面有人接起话来,剑侠客推门进入了屋子里。 此行和骨精灵收获颇丰,还当真找到了不少的草药,应当都不是人间常有的草木。 剑侠客掏出随身携带的布包,递给了仇大夫:“麻烦您现在去熬药了,剩下多余的就当做送给您老研究用吧。” 知道对于不愁钱的御前大夫来说,仇大夫真正在意的应该是那些他从未见识过的各种草药吧。 他对这个并不关心,只要能解了师父的毒就好。 毒并未深入五脏,甚至连血脉都没有过多的受到影响,大多只是流于表面而已了。这还有赖于程咬金年轻时期带兵打仗,即便人到中年,也未曾松懈,身子底子在那里摆着呢。 但是这由噬魂谷中怨煞之气滋长长大的各类草木,毒性虽可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药性,但是用量却极需小心把控,一个不慎反而会催化毒性的蔓延。 如此一来,仇大夫找了不少同行做帮手,几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居然来来回回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把解毒的药熬出来。 “剑侠客师兄”师父的房门大开着,但即便如此,华烨端着碗来至门前的时候,还是轻轻叩响了房门:“师父的药熬好了。” 剑侠客有些诧异:“怎么是你来了仇大夫呢”他顺势接过华烨递过来的碗。他绝对没有任何责怪仇大夫的意思,人家治病救人,他哪还有道理说三道四。 只是,让华烨来这一趟,总少不了嘈杂一阵了。 华烨瞥了一眼躺在塌上的程咬金,师父病了,他心里也有些心慌,废话竟然少多了:“仇大夫实在太累了,我就让大家去休息了。毕竟,我也是大唐官府的一份子啊。” 剑侠客点点头,华烨这话说得不错,他慢步走到了床榻前,小心地扶起程咬金来,“你这回做的很好。” 剑侠客用手指隔着碗探过温度,这个时候的药,明显不是刚刚熬好的,也没有放凉,入腹应该是效果最佳的时候。 不得不说,即使有着不少被人诟病的缺点,华烨正经起来也是个很不错的少年。 程咬金用手挡下,直接一把端起碗来,仰头灌进了脖子里,喝完也不管什么形象,拿袖口一擦就算完事:“你们总别把我当那病入膏肓的废人,不过就是心气不畅而已。” 程咬金这不拘小节的样子,落在寻常人眼里必是粗鄙二字,剑侠客和华烨相视一笑,其实师父只是不想把孱弱的一面展现在他们面前而已,这才宁愿营造出一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气氛出来。 “啊”华烨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师父,那弟子就先出去了。仇大夫那里还需要弟子帮忙呢。” 退出屋门外,轻轻地合上了两扇门板,华烨嘴角竟然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啊,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仇大夫和他,一开始可真是看不对眼啊。自己的话痨也把仇大夫隐藏的暴脾气彻底激发了出来。 但是,世事就是如此,缘分真的相当奇妙。仇大夫有意要传授他医术,他当然不会拒绝。华烨甚至觉得,医术比整日武当弄枪的强多了,当然,也不排除他这个人做事总是三分热度,偏偏兴趣范围还超级宽广。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程咬金目光望着窗外的风景,这句话就像是闲来无事随口提起的那般一样。 越是状似不经意,越是在乎。 剑侠客一直是个侠义心肠的孩子,叫他留在繁华长安,怕是违背了他的心愿。程咬金也是拿不定他心中的想法,这才一问。 419 去,留(二) 碗内药已尽,空留着温热沿着碗壁无形地继续发散着。 不大的屋子里,半晌的沉默,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人再说话。 明明是冰雪消融的初春时节,不知怎的,在绚烂的阳光的照耀下,这里居然平白添出了几分萧索之感。 物什,面容,就连窗外的太阳似乎都裹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白色。 程咬金都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长安繁华,但我还想去更多的地方看看。”剑侠客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师父那是不舍得他走,他知道。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一世世的奔波,他们不断周折于天命的重压之下,现在细细想来,竟是没有一刻是获得完全的欢愉的。 只是,师父的弟子众多,他身为弟子,师父却只有一个。若论不舍,谁又比谁强多少呢。 骨精灵一直在屋子里从未走开,但却也没有走近塌前,此时听闻二人的谈话,便道:“是我初来乍到的,好多都没有亲眼见过呢。” 可不能让程咬金觉得是剑侠客自己要撇下大唐官府的。 “我又没有要责怪你。”程咬金自嘲地笑笑,他的失落就表现得那么明显嘛:“天地广阔,多去看看,多去走走,也是好事。” 外间绕过弯弯曲曲的回廊,在一进大门的空阔庭院里。大唐官府并不是私人的府邸,因此相比之下,实用性较高,建造也偏简易,并没有宅院里观赏性的水榭池塘之类的东西。 一只只药炉烧得通红,跳动的火苗一团团,一簇簇,硬是将有些凉意的天气烘烤的热乎起来。 “那里,那个,又快熄了。”仇大夫躺在一藤椅上,百无聊赖地摇着手中的扇子:“恰到好处的温度可是相当重要,你万不可小看这一点。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是这个道理。” 华烨在药炉的包围下,忙得满头大汗。此时,他似乎才意识到,原来不分场合的话多真的是招人烦的:“仇师父,我知道了。您就歇歇吧。” 仇师父嘛人家传授医术,自己自然要称其为师父,但专门加上了姓,也只是为了和程咬金有所区分。 仇大夫眉毛一竖,当他不知道华烨是怎么想的嘛:“我话多你还好意思嫌我烦,这不都跟你学的。” 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淌,这熬药可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啊。 这里一排足足有十二只药炉,他不仅要确保每一只药炉的火苗不熄灭,还得让每一只药炉均匀受热。 否则,按照仇师父所言,该用到的药性激发不出来,该祛除的毒性又散不掉。那才是身为医者的一大失败。 “你小心那是草菅人命。”华烨翻着白眼,听到仇师父又说起了这句话,自己嘴里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开始一张一合,以气音吐出了这句话。 当然,那样的声音只能通过辨口型才知道华烨说了什么。华烨背对着仇大夫,以仇大夫的视角来看,这孩子可是一直忙活着呢。 这才略满意地点头。不过,往后他可是师父了,这不着调的徒弟的脾气可是得好好磨磨:“你说你这么一个小子,还是大唐官府的弟子,怎么烧个火还看起来这么费力呢。” 华烨毫不客气地反嘴:“是是,弟子无用。那不然,师父您老当益壮,这个位置让给您”他还当真把手中的扇子隔开准备递过来。 或许是从小长在大唐官府的缘故,他们这些弟子,玩闹起来从来没有个正形,和师父也是这样没大没小的开开玩笑。 或许在某些特别在乎虚礼的门派里,他们这样的反倒成为了那桀骜不驯的家伙了。但骨子里,每一个大唐官府的弟子都是极其尊师重道的,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其他门派。 仇大夫哼了一声,转而主动换了话题:“你不要只顾着和我说话,最右边的那只药炉,那药炉快灭了。” “哦。”华烨再也不敢多嘴,细心投入控火的工作中去了。 好一通忙活之后,华烨觉得浑身酸痛,但看着一排足足十二只药炉,那里面的药可都是出自他的手啊,一种满足感顿时跃然于心。 “仇师父,你看”华烨小跑着,跑向藤椅的方向,满心的欢愉僵在脸上:“仇”仇师父怎么睡着了 真行华烨嘟囔着,天气还是有些渗骨的凉意的,他这么一个老人了,身为医者,半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居然就这样睡在了风地里。 敢情那些金玉良言都是说给了他人的,放到自己身上就是随性随缘了。华烨无奈,脱下自己最外面的一层衣裳,上面还沾了不少火苗的暖意呢。 他细心把衣裳盖在仇大夫身上,确保都掖好了,这才又轻轻叫了几声:“仇师父药好了,您不去看看嘛” 不知是不是出于职业的敏感,一听到和药有关的字眼,仇大夫这才睁开眼:“嗨,我怎么睡着了。你,你刚刚说什么” 华烨扶起他来,还顺便把自己的衣裳披在了仇大夫因为年岁大了有些佝偻的背上,看着对方投过来的眼神,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看着不远处有几只药炉:“我刚烧了火,热,给你披吧。” “哦。”仇大夫低着头,半天不曾答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致也就是从藤椅去到药炉这一段距离上所要花费的时间吧:“仇师父,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要把剑侠客师兄拿回来的草木全部熬了呢” 能理解大夫看到珍稀草药的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的激动,但也不至于让他左右同时开弓,一下子备了足足十二只药炉吧 确定不是故意在整他华烨挠挠脑袋,迫使自己停止无止尽的猜测,静静立在一旁,等着仇大夫自己说出来原因。 “你师兄拿回来的时候,有不少草药都已经蔫了,我打算先把药性练一练,然后再制成丸药什么的,就不怕损耗药性了。”说起这些有关药的东西,仇大夫滔滔不绝,眼睛里分明闪烁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精光。 “对了,我明日就要入宫,面见圣上了。”像是突然想到的,仇大夫一人收拾开那些药炉,“还有一部分,倒不着急,我可以直接把它们晾干,药性也不会流失。” 420 去,留(三) 仇大夫说的那一句话,就像是闲话家常一样随便,一度让华烨以为是他耳朵听错了:“仇师父,您,您刚刚说什么” 不是刚答应了教他医术的嘛,况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事件还是仇大夫主动提出的。怎么这才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仇大夫就要回宫里去了难道自己刚才那么拼,只是白做了苦力不成 这么一想,华烨就觉得胸腔里憋闷得很,说话语气也怪了起来:“仇大夫这么急着回宫里,难道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既然从未教授过他医术,那也无需师父师父的叫了,免得伤了真正师父的心。华烨这么告诫自己。 “明日入宫,向陛下禀明,就该告老还乡了。”仇大夫也不是是不是无意,总之是把他回宫的目的说了出来。 宫里的御医众多,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自然也不多。娘娘大臣什么病了的,自有一窝蜂的大夫去诊治,可是平民老百姓病了,却是连出诊的钱都付不起。 他一早就想离开深院高墙筑起的藩篱了,可惜陛下总不肯放他离开,现在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作为一名年过七旬的御医主动奔赴伤员身边,陛下再也没有理由不让他离开了吧。 “小子,我问你。”仇大夫突然一脸严肃。 华烨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你,你说。” 缕缕的清风划过叶尖发出的响声突然停止在耳侧,一切都仿若静止了一般。他清楚地听到眼前的人问道:“让你选择,你喜欢锄强扶弱,还是救死扶伤” 不知为何,他这一辈子孑然一身,临了既是害怕孤独,也是不想让这一辈子的心血白白浪费掉。他突然很想找到一个继承人。 华烨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这俩不一样嘛,都是帮人啊” 仇大夫叹口气:“不一样,你好好想想吧,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明日我来大唐官府,相信那时你应该会做出一个选择。” 有些蹒跚摇晃的身影在大门前顿住,迟疑了一下子,终是没有转过身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仇师父都尊重你。” “吱呀”,厚重的大门被拉开,豁然敞亮,满庭院浓郁的中药味霎时被冲淡了不少。 华烨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他的眉宇间时常是舒展的,极少因为什么事情而蹙眉。不像剑侠客师兄,身上背负了太多,也就想得太多。 他华烨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不会继承什么天命之志。一身的武艺法术似乎也并没有特殊的用武之地,难道真的应该另寻出路了吗 比如,做个大夫 他拿不定主意,更因为选择而苦恼。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石阶上。 “哎”骨精灵和剑侠客从程咬金的房里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华烨,这么安静啊,还真在他身上极少看到呢:“你师弟。”骨精灵拍了拍剑侠客的肩头,示意他去看那个方向。 无事一身轻的剑侠客,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产生过多的伤感。便走到了华烨身后:“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呢” 今天的他确实和以往很多时候不同,不,应该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华烨。 骨精灵也无处去,便坐在了华烨的另一侧,她和剑侠客之间正是华烨。 “师兄,你说这个世界上,常常需要我们抱打不平吗”华烨内心真实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是那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要问他,为什么自己一无是处,从来没有一个机会是留给他去匡扶正义的吗 剑侠客笑笑,看了看天边舒卷的云朵,内心竟然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惆怅还是什么滋味,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以前,我觉得世上不公的事情很多,做一个侠者,帮助弱小是我最应该去做的事。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华烨追问,连身子都明显倾向了剑侠客一边。 “嗨。”剑侠客揉揉脑袋,“世上所有的好像都不是非黑即白那么容易下了定义的,这也是我最近才想明白的。” 这一路走来,有哪件事情就能说真的是某个人的错误吗很伤脑筋的一个问题,剑侠客饶有兴致地盯着华烨的脸上看了半天:“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这个怪当然不止他反常的难得安静了,而是居然会冷不丁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师兄记得仇大夫吗”打死剑侠客他都不会想到,华烨的反常行为会和那名老大夫有关联。而细细想来,最近和仇大夫走的近的,貌似也只有华烨一个人了。 骨精灵感觉好笑,他们这个神奇的搭配,难道还会有什么其他故事不成:“仇大夫怎么了和你还有关系” 华烨看着天边缓缓移动的云彩,过去的一段日子,实在是太过忙碌了,身心俱疲,难得放松下来,却好像要进行更深的思考了:“他可能要悬壶济世去了吧,想要带我一同去。” 骨精灵饶有所思地点头,声如蚊蝇:“还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啊。” “你说什么”华烨挑挑眉:“别以为我没听见。” “嘿嘿,别在意,你继续,你继续。”骨精灵讪讪地笑着,她差点儿忘了,现在她和华烨坐得特别近呐。 “他问我,是要锄强扶弱,还是救死扶伤。”很明显,要做出一个选择了。华烨在大唐官府呆了这么多年,比他有本事的师兄弟多了去了。 可真正做到了像个侠者一样活着的似乎也只有身怀天命之志的剑侠客。其他人呢,不过是怀揣着一个那样梦想,聚集在了这一处。 “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你。”剑侠客并不是在推脱着什么,事实如此啊:“如果我替你做了选择,那你将来难免会埋怨我。” 都不是小孩子了,说话没必要刻意回避着什么。这是对自己的负责,更是对华烨的负责。 华烨沉吟起来,点点头:“我会好好思考的。不过”他站起身来,定定地望向剑侠客:“无论我选择什么,师父一定都是支持我的吧” 剑侠客偏过脑袋:“那是当然。” 华烨咬了咬嘴唇,直到嘴唇有些发麻,他才接着问道:“那师兄呢,师兄你呢会支持我吗” 421 去,留(四) 一  或许剑侠客他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心里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华烨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 在他刚刚进入大唐官府的时候,便知道在一众弟子当中,有这样一个命定的天命之人。 所有的光环自他而起,所有的赞扬因他而生。按说,他会羡慕甚至嫉妒才是,然而那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哥哥一般的人物,叫他怎么生得起厌来。 华烨天生就带有不足之症,对于常人而言的一些动作,于他就要做好多遍,直到习惯成自然,一套动作才显得行云流水般流畅。 一拳挥出去的力度绵软无力,就像打在了棉花上,和他过招的师兄弟都不用费心思量,该如何化解他拳掌中的力度。只因伸手一接,那力度自然化为无形。 “师父,我不要和华烨一组。”陆陆续续有弟子把这番话在程咬金面前说过。 每一次他们都以为避开了华烨,但实则在他们想方设法避开华烨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华烨的注意。 华烨躲在无人的角落,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抽嗒嗒地,直到大脑缺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酣畅淋漓了,才又扶着墙根站起来,抹一把泪水,拍一遍沾满灰尘的衣服。 大大咧咧走到阳光下,无论心里受了多大的伤,永远都不要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没有人有义务倾听你的遭遇,事实上,也没有人愿意对着一张丧气的脸。 “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会做到感同身受。”那时的剑侠客语重心长地对华烨说道。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剑侠客似乎就成为了华烨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指引方向的光亮,冉冉升起的太阳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那时的剑侠客一直很夺目,不仅在华烨眼里。因此,华烨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练好每一招每一式,只有这样,才可以站到最接近阳光的地方。 剑侠客不经意地挑挑眉,华烨渴望得到师父的支持,这是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要问自己呐虽然不解,但剑侠客还是很认真地答了:“只要是你自己不后悔的决定,我一定支持。” 一句说完,见华烨愣在了原地,该是在仔细思考他今后的选择吧。剑侠客轻轻招呼一声骨精灵:“骨头,我们走。”别人的态度只能是给一些建议,但真正的方向却是谁也决定不了的。 华烨看着剑侠客的身侧消失在庭院中,嘴角翘了翘:“我伪装得很好吧。师兄。” 好到他自己都快要淡忘了。剑侠客陪着华烨练习过一段时间,因为别的师兄弟觉得和华烨一起练习,反而会拉慢自己的进度,这才有了剑侠客的自告奋勇。 而后不久他开始跟着程咬金天南海北地各处跑了,据说是师父特意带其去开眼界去了。 后来,又过了些时日。剑侠客已经能够在一个人的情况下,就完美地做到师父布置下来的各种任务。 剑侠客,这个人,已经淡出了众师兄弟们的视野,这个名字,却比以往更加的熠熠生辉。 华烨逐渐通过不断的练习,即使手掌出血,腿脚骨折,也极力保持在人前最佳的状态。竟然渐渐改变了天生的劣势,注定的僵局算是被打穿了。 他一直都将剑侠客视为自己努力的目标,他的言行,他的习惯,甚至他的性格,华烨都争取做到极致。 剑侠客幼时生离父母亲,自是有着一段不可言说的伤情过往。但他始终都不愿在人前露出脆弱悲伤的一面,这才会看上去有些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 这当然也变成了华烨争相模仿的一点,不过,显然华烨模仿过了头。外表的开朗乐观有余,但却一个不小心变成了话痨。 要命的是,华烨似乎对话痨上了瘾,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华烨轻轻勾了勾唇角,从一开始,他就不擅长习武修习法术,靠着比常人付出更多才不至于显得他是那么的愚钝。 而他所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使自己所作所为更有意义一些。救死扶伤,行医治病怎么看都比现在要好得多,更何况,有时候还可以兵不血刃。 “师父,您歇息了吗”站在屋外的华烨已经做出了选择,明日就要跟着仇大夫离开了,如果他现在不来告别,怕是就没有时间了。 程咬金喝过了药,并没有直接躺倒睡觉,而是背靠着引枕,双眼有些无神地呆呆望着窗外。 此时听到华烨的声音,心神才勉强收回来一些,讷讷地开口:“你进来吧。” 吱呀一声,华烨放轻步子,走了进来,“弟子,弟子有事想和师父说。” 程咬金将手悬在空中,招了招,示意华烨走过去:“有什么事,就说吧。” 华烨抿了抿唇,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没有出息的家伙,明明都决定了的事情,怎么临了临了又说不出口了。 程咬金看着华烨神色有异,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便开口说道:“你剑侠客师兄要离开长安了,怎么,你也想和他一起走” 这算是被看穿了吗华烨心虚,面色飞快闪过一抹红晕,此时是提出这事的最佳时机了,他便拱手作了个揖:“弟子不孝,想,想要跟着仇大夫去治病救人。” “咳,咳。”程咬金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他手握成拳,不住地捶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才迫使平静下来:“啊,你想学就学吧,这事用不着和我商量。”华烨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那医是说学就能学好的嘛。 “哎。”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作为师父,总不能给徒弟泼冷水吧,他当然要予以支持了。 华烨一愣,想象中,师父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总不会这么平淡的,一定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师父,弟子要悬壶济世,就得风餐露宿,不会在长安定居的。” “嗯风餐”程咬金一心只想着顺着华烨的心意附和几句,因此一直没注意华烨到底说了些什么,直到自己把风餐露宿重复了一遍的时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你要走”他瞪大了眼睛。 这大唐官府是怎么了风水不好吗怎么突然一个接一个的都要离开 422 去,留(五) 一  华烨咬了咬下唇,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不是不在长安,是注定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久居。” 悬壶济世,哪有在一个地方长住的道理。况且,这一身武艺或许也可在关键时刻行侠仗义,倒也不负师门。 “罢了,你们要走便都走吧。”程咬金心绪不宁地盯着某一处,本来听到剑侠客要离开的消息,心里就多少有点不自在。 但是消息接二连三地来,他也摆不出一丝笑容来了。 “师父,何故生气呢”华烨喃喃自语着。 他果然还是个笨人,一张嘴就讨不了别开心。可明明,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去做了,从一个自卑的人主动开口,这中间的鸿沟有多么难以跨越,不是随随便便凭着一时之勇就可以做到的。 可是,效果仍然甚微。话痨惹人烦,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呢至少大唐官府里,高手云集的众弟子间,他不再是一个透明的人物了。 剑侠客师兄,那个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自己极力地靠近,却似乎在渺渺天穹下,迷失了什么,有些渐行渐远了。不过,华烨很清楚,渐远的只是距离,高度却是在无限接近啊,虽然接近的速度慢到无法丈量,但华烨仍然很开心自己的转变。 “乓,乓。”华烨用弯曲的食指叩响了剑侠客的房门,从此以后,这间屋子就要变成空房了。 “谁啊”华烨能清晰地听到门板那边传来一人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两扇门板被拉开,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庞来:“华烨怎么是你” “师父他说”很难得,看华烨的样子,是打算开门见山了。 “外面风大,你不如先进来说吧。”前段时间,可能也是因为蚩尤的事情,搞得剑侠客有些心浮气躁。对待师弟的态度可能也大不如前。 现在,剑侠客想在他走之前,尽可能地弥补些什么,让这些师弟对他有一个好印象。 “你们这是在收拾东西了吗”华烨一眼瞥见了剑侠客的床板上敞开的包袱。 骨精灵手里捧着一件衣服走过来,眼角弯了弯:“不是我们收拾东西,这些全都是剑侠客一个人的。” 她从地府而来,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话,也不该是在这里。况且,骨精灵的本源就是一堆白骨,说句实在话,除了这具身体,再有什么东西都不过是身外物,实在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不像人类,总有牵挂,总有放不下的心头挂碍。 华烨笑了笑,以示对骨精灵礼貌的回应,他心情有些低落,话痨的毛病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不治自愈。 “你刚刚说,师父说了什么”剑侠客一眼看出了华烨的低落,他可不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师父他,他对我的离开好像很不满意。他的语气也很生硬。”华烨抬头盯着剑侠客的一双眼眸,不是说好了,都会支持他的嘛。 剑侠客的眉头禁不住皱了一皱,才又缓缓舒展开来:“师父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他不是对你一个人生气。” 继而又叹了口气,“是因为,先是我,然后又是你,相继离开,师父他难保不会” 华烨眼帘微微抬了抬,便又垂下了一颗头,“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想通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噗嗤”,剑侠客绷不住笑出声来,“师父要是知道你在背后称呼他为老人家,胡子都要气歪了吧。”他这么说,不是没有故意在调解气氛的缘故。 华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做一件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东西,没有道理处处受挫的。尤其这还只是一开始,倘若一开始就出师不利的话,那往后但凡有一些不畅快的事件发生,那个打击都足以摧毁华烨心中还未长成的幼苗了。 “师兄,你也要明日就走吗”华烨的眼光在剑侠客的面庞上徘徊许久,声音低沉得怕人:“还是,今晚就走” 剑侠客把华烨从座位上拽起来:“别这幅样子,你既然明日走的话,那我今晚陪你一起喝酒,怎么样就当作是饯行了。” “那”华烨眨了眨眼睛,伸出一只手来:“要喝,便喝个痛快。”这一幕,可是他从未想象过的。 剑侠客爱喝酒,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也幸亏剑侠客那时没有这个习惯,要不然华烨又该把它定为目标了。 大唐官府里,风穿长廊,扑鼻而来的是初春幼芽抽苗的清香,鼻尖都被这种味道充盈了。 华烨早就来到了这一座不大的凉亭里,这算是大唐官府里唯一一处别致的建筑了,勉强装一回附庸风雅的文人吧。 身后能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走近凉亭这边,伴随的是酒坛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等久了吧。”剑侠客提着两只酒坛,并没有客套寒暄什么,直接掀了酒封,大口大口往嘴里灌进去:“好像很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那些日子以来,殚精竭虑固然算不上,但心里存着事,时时刻刻不敢放松警惕。 华烨半坛酒艰难地咽下肚去,剑侠客的一坛子酒已然见了底,一个人醉醺醺地趴倒在桌子边上,支支吾吾说起梦话来。 梦里说了些什么呐华烨也并不听得太清楚,因为此时的他,分明看到天心月亮,一个变为了俩个,时而重叠着,时而又分离开来。 事有反常,必为妖孽。华烨有些头昏脑胀地站起来,指头指着天边的月亮,大声喊道:“何方妖孽竟然敢在大唐官府里放肆,待,待我” 华烨手脚并用地爬上桌子,在腰间摸了起来,“嗯竟然没有带剑” 他的眼神开始游离,终于在脚下看到了熟悉的刀剑上反射的光芒,“原来在这儿啊” 他弯腰去捡拾自己觉得称手的兵器,纤长的指尖却在触碰到那坚硬尖锐的物体时,忍不住往回缩了一下,“嘶” 指尖开始温热起来,华烨舔舔指尖殷红的血珠,眉头一皱:“又腥又甜,不好喝。” 喝醉的一夜,豪情壮志发出去不少,胡言乱语更是数不胜数。不知闹了多久,华烨才消停了下来,整个人就那样四平八稳地躺倒在凉亭里,任凭凉风吹过衣襟。 423 身在何方,长夜未央(上) 一  晨光大亮,人声嘈杂,竟渐渐飘至近了这地处偏僻的凉亭。 “让那小子来见我”仇大夫气鼓鼓地叉着腰,唾沫在上下翻飞的细碎阳光之中喷得到处都是。 “妈呀,这是得生了多大的气。”几名弟子争先恐后地离开仇大夫身边,生怕自己无故惹了对方的不快,反倒先遭了殃。 凌乱的脚步匆忙往亭子当中靠近,一前一后,一深一浅,一重一轻,两个弟子喘着气,快步走到了亭子里来。 二人先是把华烨叫醒,才又把睡在桌子上的剑侠客叫醒:“师兄,你不会是在这里睡了一夜吧” “啊”剑侠客半睁着眼睛,脖子稍一动弹,就是从骨子里开始疼痛,“是啊,华烨呢”喝酒是喝痛快了,但宿醉却不是好受的。华烨心结也不知解开了多少。 两个师弟抬抬下巴:“仇大夫到处找他呢,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们可不敢惹他。” 还真是怕了不成吗倒也不是,仇大夫一个风吹一下就要倒的老人,哪里会让他们心生忌惮,只不过是怕老人家自己把自己刺激坏了。 剑侠客抿紧了嘴角,说好了一起排忧解难的,到头来,还是痛快了他自己。 “让你给个答复,你可倒好,自己偷偷躲起来,不见人影。”仇大夫一看到华烨迷迷糊糊的样子,就更好的气不打一处来,待走近他的身边,才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于是乎,眉头噎皱了起来:“你还喝酒了” 本来一张满是褶皱的脸皮就已经称不上好看了,仇大夫这一皱眉,不由分说更是一股逼人不让的气势直愣愣地上窜。华烨揉揉脑袋:“师父好像不是很开心。” 仇大夫分明是从这话里听出了值得他欣慰的消息:“你要跟我走”似是不大相信,他只能再三确定。 “要不要再和师父告个别呢”昨日程咬金的态度一直是华烨心中未过去的一道坎儿。不得到一个结果,心里到底意气难平。 仇大夫不是很满意,但也知道这样的取舍对于华烨来说其实不是很轻松的,便也自己嘟囔了几句:“就知道师父师父,连我这个仇师父的话都全部当作耳旁风了。” 笼在袖筒中的拳头抓紧了几下,终于泄了气,华烨无力地抬起脚步:“再不走,怕就晚了吧。”他竟然抢先走到了仇大夫前面。 “天色再晚,也不至于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了吧。”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谁的人出现在身后,程咬金缓缓朝着华烨二人走来。 在路过仇大夫身旁时,微微颔首示意,便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就打算不吭不哈地悄悄离开” “唔”华烨鼻尖酸涩,不知哪里上涌的泪意竟然快把他淹没了,他鼓足了勇气,才面向程咬金转过身子来:“师父,徒儿不孝。” 程咬金并没有选择宽慰华烨,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嗯,你是挺不孝的。” “啊”华烨没有想到师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时候,却听得程咬金在耳边道:“有时间回来看看,师兄弟们会想你的。” 真会有那么多师兄弟会想念一个话痨的他吗 “师父也会想你的。”让他这么一个粗汉子说出这样煽情的话来,可真够难为情的。程咬金面上的颜色异常好看,别扭了自己,也不能让乖徒满怀悲愤的上路啊。 “是”华烨眼中像盛满了荡漾的春水一样明亮,这便是剑侠客师兄所说的支持吧,是来自师父的支持。 “行了,废话不多说,走吧”程咬金大手一挥,很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能这么巧赶到,真的不是巧合,是他刻意起了个大早,急匆匆地赶到的,又因为好面子,才装出了一幅巧合的模样。 华烨再次拜别,便和仇大夫上路了,一路上又开始了他的絮絮不止:“仇师父,你打算教我写什么,我脑子不是特别好使,你可别一下子让我给人家施针把脉的,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仇大夫眼角不自觉抽了几抽,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偏偏看中了他,现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得忍着不耐道:“不会,我出诊,你先在一旁看着。”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便离了城,当然这说笑大部分源于华烨,这格外温暖的气氛嘛,自然也是华烨眼中看到的。 刚从城外回来的卿月和华烨碰了个正着儿,可惜那小子兴致太足,竟然没有看到她。 当时长安大战刚得到平息,她就急忙赶到了城外,去接一批货物,是她寻觅了好久才找到的不可多得的尺头。那衣料比月光还要柔美,具有火焰流动感觉,不能用语言表达的完美都体现在其上。 战火即便消散,对人的伤害也一时之间难以消弭,如此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 关原给他传信,说是程咬金此前一个不慎居然中了毒,好在剑侠客和骨精灵二人找来了解药,这才有惊无险。 不过,听到了这个消息的卿月,还是片刻不敢耽误,终于在今日清晨赶了回来。 “华”卿月本来想开口叫住华烨的,但是看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便知道程咬金当真是没什么问题了。 大唐官府距离城门不远,也是为了好照应整座城池的安全,卿月从城门处小跑过几个巷子转角,也就到了大唐官府的门前。 关原已经守在了大门处,一张清贵无比怀念面庞上居然染上了淡淡的疲惫之色。黑眼圈重到无法遮挡,卿月心口感觉涩涩的,说不上来的怪异难受。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她走上前,规规矩矩按照大唐的礼仪拜谢过一番。 她本不是这里的人,偏偏“父亲”又是那样一个不遵世俗礼教的人,在礼节方面也就勉勉强强了,但比之长安城中那些大家闺秀,优劣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样的大礼,于卿月而言,更是陌生得很。因此,一个拜谢的动作被她做得有些歪歪扭扭,说是滑稽也不为过。 关原抬手遮挡在嘴边,不协调的动作即使出现在这样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身上,也没有能有多少改观,该丑的地方还是丑。 424 身在何方,长夜未央(下) 一  卿月不是不知道关原在偷笑,便抬眸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不接受就算了。” “哼”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脚下却不肯再做停留,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当中。 关原黑着眼圈,精神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看到卿月急切的模样,便也跟着快步走了进去。 在卿月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也确实够忙的了。白日里跟着大唐官府的师兄弟们照顾伤员,夜间还得回到玲珑阁里了,替卿月张罗那边。 自打老张小哥出了事以后,卿月好似有什么觉悟。不再大肆搜罗什么宝物了,这次也实在是因为那种布料她欢喜至极,不然也不会在外面还不安稳的时候就亲自走一趟。 就这样两头奔忙,已经够累了,后面又听说师父的伤口溃烂,是中了毒。一时间,大唐官府人心惶惶的,他也跟着提心吊胆。 终于,这两只黑黑的眼圈占据了上风,他也没有心情去再干什么。直到卿月回来的前一两天,程咬金的毒已解,他也才跟着松了口气。 他不敢祈求什么,只要心里的负担能少一点儿,就已经是上天厚待了。帮助卿月打理玲珑阁是他自愿的,又有什么好挑剔的。 “你的玲珑阁”关原跟在步履匆匆的卿月身后,想跟她先大致说一下玲珑阁的状况。 卿月忙中抽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摇了摇:“这个不着急,等我先看过爹再说吧。” “我进来了啊。”不愧是父女,哪怕是名义上的父女,这种亲情也会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限拉近。卿月就那样站在门外,喊了一句,便推门走进去了。 程咬金听到女子特有的嗓音,就已经知道了是卿月回来了,早早地从床塌上打滚翻起来:“你个臭丫头可算回来了,想气死爹是不是” 卿月偏偏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您知道的,我对漂亮的衣服没有什么抵抗力。那种布料可遇不可求的。”这还是从自己的世界中带过来的毛病,虽然没有现代技术的方便,但是有了玲珑阁,取材反而更加方便起来。 就冲这一点,她在这里的一日,玲珑阁便一日都不可倒。 “哎”程咬金无可奈何,伸出指头在空中虚晃了半天,只能感慨一句:“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卿月抱住程咬金的胳膊:“您也不能这么想我啊,我这不一听到您身体不好,就赶回来了嘛” 说着,卿月还顺便打量了一下屋子里:“剑侠客他们呢听说他们胜了蚩尤,人呢” 有一个疑惑,程咬金一直记在心头,但总不好说什么,因为她是他认的女儿,他不能怀疑她的,可是卿月身上不能解释的谜团又实在太多了一点,叫他怎么说服自己。 “那个”程咬金干咳了一声,他们父女好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倒是一个好机会:“那个,你”卿月似乎对剑侠客这一众天命之人也颇为关注了些,哪怕如今三界太平,她也仍然很操心这个。 卿月环抱着程咬金臂膀的双手一松,缓缓垂下,“您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且先不说她有没有刻意隐藏她的不同,就算她认为自己隐藏的极好,可奈何面前的这人是父亲,他不可能什么都发现不了的。 而且,这样似乎真的很不公平。每一段关系,关系的双方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道理,自己对别人了若指掌,而别人对于自己却是无论怎样抽丝剥茧都无法辨认的一个谜团。 “你是,你不是”程咬金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他第一次发现了武夫的局限性。 平日在朝堂上,他就比不得那些能言善辩的言官们,只不过年轻时与陛下也算并肩作战过,皇帝陛下信任他远比那些后来者信赖地多。 因此,哪怕屡屡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程咬金也总有理由为自己开脱,比如什么人家是油嘴滑舌,再者轮到自己身上就是,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里去了,识文断字还有什么意义。 这把年龄了,他认识的字怕就不超过他名字中的那三个字眼。 现在说话也使他深刻地认识自己词汇的贫乏,居然连疑点都描述不出来。 好在,卿月冰雪聪明,自己便说了起来:“我不是这里的人,父亲一定有所察觉了吧。”其实,所有对她的不解,所有的疑心,全部是因为她的身份。 “父亲”二字一说出口,一种疏离感顿时显现在二人面前。 程咬金嘴巴开了开,想接什么话,可又莫名其妙地将它压了下去。卿月所说的,她不是这里的人。“这里”一定不是单纯指的大唐,可能比他所想象的这个范围还要再广阔一些。 卿月微微摇摇头,真让她解释,又不知该如何了。毕竟,谁也没去过她从小长大的世界,要如何说,别人才会对一个从来没有理解的地方产生认识呢。 卿月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述:“我不是三界的人,也不算什么三界五行外的生灵。总之,说来说去,阴差阳错吧,我来到了这里,也在非常巧合的情况下成为了您的女儿。” 向程咬金说明的时候,卿月比当时和关原提起来的时候还要简洁明了。为什么呢,她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年轻人的脑子转得总是灵光一些吧。 “啊”程咬金顿了顿:“那你肯定要回去吧”程咬金对那个世界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着,既然不是这里的,那迟早都是要回去的。 卿月有时候行为那么怪异,行踪也不定,说不定就是在为回去做准备。 月亮悄悄爬上窗子,昏黄朦胧的月色也遮挡不住天幕中那偷窥人间一切的众多星星的目光。 彼时,起风了。程咬金并没有睡去,只是呆呆地盘腿坐在床塌一角,嘴中重复着白日里卿月回答他的话:“天命之人胜了蚩尤,这是一。还有,就是玄奘大师他们取得真经,重回长安的那一日” 卿月越说声音越低沉,别人不知道,只当她是因为不舍。虽然不舍之情也有,但卿月所想的却还不是这个。 她不能向局中人透露,玄奘这一走,可不是三年五载就可以回来的。 425 几夕,暮鼓晨钟(一) 一  暮鼓晨钟,最是使人警醒。佛教规矩,晚上打鼓,清晨敲钟,见心明性。 十二年前,金山寺破落不堪,作为在东土大唐兴盛起来的佛教,却有这样一处门可罗雀的寺庙,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即便再匪夷所思这也是事实。 和尚们照旧按照习惯敲响大钟,拉开了一天的序幕。 一天,做什么呐念经,打坐,无所事事。这是修行吗也不会有人回答的。那个时候,他们不知道可以改变他们的人即将到来了。 一个面庞清秀的男孩双手合十,琉璃一般透亮的眼眸中再无杂色,他面容是那样的平静,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还真的和诸天神佛有几分相像呢。一样的不染尘埃,一样的无爱无恨,甚至一样的清冷疏离。 他迎着清晨温暖的阳光,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每一步都迈得那样坚实,那样沉稳有力,和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少不更事一点都不相符。 一身长袍,洗得已经泛白,几乎就要看不出原色了,上面也有着被细密针脚覆盖的颜色相近的补丁。寒酸吗穿在他身上,却硬是叫人说不出那两个字眼来。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穿了些什么,因为当那缕每日都会见到的光芒洒向大地的时候,他发现,他身上的阳光和所有人的都一样,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既然如此,那穿破衣烂衫和锦罗玉衣又有什么分别呐。可是,人人都喜欢极了那些表面功夫,衣服,面容,甚至说话都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独独喜欢那高高的太阳,因为它不仅使他身子暖和起来,更是无时无刻站在他身边的唯一。 他已经爬过九百九十九层台阶,心里也念过九百九十九声佛号,虔不虔诚却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有人和他说,想要出家,那就去长安城中台阶最高最陡的金山寺去。他微微笑着谢过那人,却不知道,对方是瞧他小小年纪,故意开了个玩笑。尽管那人的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多少。 金山寺,那谁人不知啊和长安城中最著名的化生寺一样“威名远播”,只不过人家是盛名,它却是卑微到了尘土里。两个极端,也只有极端,往往才会被人记住。 对方这才急了,赶忙拉住转身就要走的他:“你小小年纪,怎么脑子就已经不大灵光起来了。那金山寺,你若去了,就只有受苦的份儿了。” 彼时,阳光从他的脸庞侧面照过,映衬着他一双弯曲的睫毛越发的翘了起来,他笑笑:“没有什么大碍,那样挺好。” 对方居然跌入到他的笑容中去了,一时也忘记了再劝解,待到再回过神的时候,那孩子早就不见了人影,只有他一人呆呆地自言自语起来:“我这么做,莫非是害了他” 两扇破旧的木质门板,一扇大敞着,一扇紧闭着,他不敢擅自进去,便敲响了疏松的木板,稀稀疏疏的木屑居然都会从一颤一颤的木板上纷然飘落。 “我叫陈祎,特地来此出家,有哪位师父”他眨着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里面。 此地倒是难得的表里如一,陈旧的门板和那一地的颓败之象全部将一寺和尚困顿的生活展露无遗。 “出家”一个和尚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走到门边:“你可想好了” 他们金山寺真的是穷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众僧人聚在一起念经的时候,连人手一个的蒲团都没有,大家就只能席地而坐。 要不是那一颗颗泛着光亮的脑袋,还以为他们是寄宿在破庙里的不拘小节的乞者,哪能想到是是要诵经礼佛的和尚呢。 他点头,微笑道:“想好了,师父。” 和尚皱皱眉,对这孩子的自来熟难以适应:“入我佛门,自有人做你的师父,不是贫僧。” 他并没有被对方的一句话噎住,反而破天荒地地说了好长的一段话:“长我者,皆为我师。日月,星辰,清风皆有我学习的地方,师父何以妄自菲薄” 和尚被这身量不达他腰间的孩子惊得无以复加,嘴巴开阖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孩子”一个走路颤颤巍巍,好似刮阵风都能将他吹倒的老和尚走了过来,混沌的眼睛中终于闪过一丝亮光:“这孩子有慧根,假以时日,栽培栽培,一定可以将金山寺发扬光大。” 老和尚一句“发扬光大”,他就这样留了下来。这一留,便是十三年。 他用了十二年的时间,从俗世转入佛门,又用了十三年的时间,看天外云卷云舒和四季雨雪天晴。 原来,不仅阳光是自在快意,同门是人生良师,其余诸多景象也照样存在着无边禅意。 他嘴角轻轻勾了勾,身后有师兄在叫他:“玄奘,今天该你讲经了。” “我这就来。”他轻轻地松开勾着柔软花瓣的手指,很快地整好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往寺中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脚下却是一顿,看着犹在风中摇曳着花枝的花朵,心都跟着飞扬起来。 入了佛门,一颗心比之前更加沉淀了些许,也渐渐变得柔和许多。二哥以前常常说他,说他的性子过于凉薄了些,即使不想承认,但如今想来,那时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老和尚说得对,玄奘这孩子,有慧根,金山寺也确实在他的到来下逐渐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只是,这好发展的速度似乎比起玄奘的成长来还犹未及。如今,一十三年的光阴都在细碎的流年中悄然走过。 然则,欲速不达,有些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发扬光大这样艰巨的任务,沉重的担子又怎好全部落在玄奘一人的身上。 “今天似乎有些热闹。”玄奘察觉到了有双眼睛一直跟随着他,从他进入这间佛殿开始,就一直没有断过。他眼睛掠过一众师兄弟,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木鱼有节奏地响起,先是按照惯例将经文诵读一遍,不少和尚已经厌烦了这个环节。可是,玄奘每每乐在其中,不知疲倦。 在他看来,诵读佛经之时,它并不只是白色的纸上有着几个黑字,那里面更像是有个人在和他交谈,是为知己。 “哎”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叹息声在殿中的某个角落响起。 426 几夕,暮鼓晨钟(二) 一  玄奘不予理会,想必是哪位师兄遇到了经文上的瓶颈吧,又或者只是烦了,总之都不应当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不然的话,就是佛祖都要不开心了,没有人会喜欢半途而废的。自己尚且不能接受,又谈何让他人接受呢。 玄奘双目慢慢地合上,他选择背诵,这样子反而能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角落里一片明黄色的光晕,随着那人轻缓的动作,上面闪动着流云一般柔和的光泽,绕过一众正襟危坐的沙弥,慢步走到了玄奘的近前。 玄奘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打他进入金山寺的那天起,他就逐渐学习到了潜心修习的诀窍,每每精神涣散的时候,双目只要紧闭,就好像会走入到一种无人之境。 外界风云如何,竟是再和他不相关。 一篇经文终于背了个流畅,玄奘这才心满意足地睁开双眼,却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面容吓了一跳:“施主,何故来此” 穿着明黄色衣袍的那人笑笑,浑身雍荣华贵的气质自然外露,他弯腰凑近在玄奘耳边,轻声说道:“朕记得,你们佛家有云,说是众生平等,不知如今这话还算数否” 玄奘站起身,上半身仍然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当然作数,施主究竟有何事”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那人自称为“朕”。 那人这才悠悠开口,把身子转向一众僧人:“朕也想来为我佛敬上一支香。” 玄奘侧身,转到偏殿里,为他取出参拜要用的一切物什。香客和他们所用的还是有些不同。 玄奘默默记下,这是今日第一位香客,距离敲起晨钟的时候不到半个时辰。按照近日金山寺的状况来看,已和十三年前大有不同了。 每日一位香客的进步已经是他们之前不敢想象的。 “阿弥陀佛。”老和尚在那人参拜完之后,由左右帮忙着搀扶站起来身子,步履蹒跚着凑到那人身边。 玄奘眼中黯然,老和尚的身子大不如前,这就是时间的无情吗 “阿弥陀佛。”那人同样施以一礼,笑对着众人:“朕就不打扰各位师父的清修了。” 明黄色的衣物随风轻轻飘扬着,即将走出寺门的那人停了下来,看着玄奘,开口问道:“朕有一事萦绕于怀,不知这位玄奘师父可为朕解答一二” 漫步在山门后宽阔的草地里,玄奘始终和前面的那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施主,我们之前可曾见过面” 既然能够让他这么问,玄奘敢确定,他们之前一定是见过面的。熟悉的不是面容,面容会随着时间改变,况且,面容那个东西,他从来都不在意。 当时,他温热的气息凑在他面颊附近的时候,那个熟悉的感觉又冲撞了起来。他的这颗心,很难会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波浪,可方才,那真切的熟悉之感 “那时,朕身着的不是黄色衣物,所以,你就差点儿认不出了吗”唐皇又好气又好笑:“出家之人,果真比较健忘。” “陛下,言重了。”那是玄奘第一次称呼他为“陛下”:“原来,叫玄奘来金山寺出家的人便是当今天子。” 唐皇摆摆手:“不是朝堂,就免了那些虚礼吧。”十三年前,他是少年,如今天下已然局势大定,他也步入了中年。玄奘也由那个孩子成长为了正值韶华正好的年纪。 “不知,陛下所说的烦忧为何怎会认定玄奘就一定可解呢”玄奘走近了几步,仍然没有站在和唐皇并肩的位置。 唐皇深吸一口气,倒在了松软的草地上,答非所问:“这里真好,再没有人在朕的耳边絮絮叨叨。” 他们絮叨什么呢玄奘不问也知道答案。身为天子,那诸事繁杂到他几乎无法想象的地步。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唐皇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只是不知还能否和十三年前一样语出惊人。” 他一直记得,当阳光侧照的瞬间,那个有着琉璃瞳孔的孩子笑道:“没有什么大碍,那样挺好。” “这是天竺梵文。”玄奘双手接过唐皇手中递过来的书册,只一眼便认定了那其中被唐皇视为天书的文字:“这就是令陛下萦绕于怀的东西那现在已解,陛下应当可以安心朝政了。” 唐皇笼在袖中的双手一僵,多年未见,此时的他不也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嘛,这怎么反而急着开始下逐客令了呢:“朕看,你不是担心朕荒废朝政,是怕耽误了你的修炼吧。” 一十三年过去了,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金山寺根本不是巧合。什么“无巧不成书”,那些话语只是说给黄口小儿听听罢了。天底下就没有偶然,所谓的偶然不过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必然。 自打玄奘进入金山寺后,他便陆续派人探查过这里的消息。不然,几近荒废的寺庙何以屹立十多年不倒,还不是他暗中安排了人手,装作香客的样子前来上香。 半晌,那边依旧没有回应。唐皇伸出指头在书卷上随意划拉了几下:“朕的疑惑可不是那么好解的,你还得告诉朕,这上面的梵文是何意” “陛下如此爱好佛道,也是与我佛有缘之人”玄奘的态度莫名其妙,一双细长的眼睛不知何故眯了眯,似是想把眼前的这人看穿。 唐皇自问行得正,坐得端,却被他这审视的目光还是盯出了不自在:“你是因为当时朕诓你入金山寺出家,心中怨恨难平,所以说话才如此夹枪带棒的不成” 这一回,可轮到了玄奘不解,他苦笑起来:“小僧何时怨恨过陛下了,陛下这一番话却是把小僧说糊涂了。” “没有”唐皇冷哼起来,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且相信他一回好了:“那你讲讲,你为何就认定了朕不是一片赤诚。” “现如今,大唐天下寺庙一千有余,仅长安城中就有不下百余座。陛下以为,如何”玄奘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举手投足间的神情已然像极了那些高僧。 这番话听得唐皇懵了,玄奘好端端地为何会把话题引到这个上面去。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总不能丢了皇家颜面,便硬着头皮答道:“自前朝起大肆兴建寺庙,实耗费了不少物力财力,大唐在此前基础上,拓建一二。是为了彰显国威不错,但也是先皇和朕对诸佛的赤诚敬意。” 427 几夕,暮鼓晨钟(三) 话说倒似乎是滴水不漏,玄奘笑了,像炎炎夏日中不可多得的一缕凉风:“可依小僧拙见,事实却并非如陛下所言。” 玄奘收起那卷书册,朝着寺门的方向缓步走回去:“梵文不难,早先随着家兄在东都洛阳游历之时,多少有些了解。陛下将此物放在小僧这里,大可安心。” “站住。”唐皇面色凝重,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字里行间明明透露着对他的不满,却还不明说:“你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奘这才定住了脚步,初来金山寺之时,他的年纪不大,有些事情也就看得不是很清楚。可现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还是无知无觉就说不过去了:“金山寺一样是佛家寺庙,却为何独独受不了香火,这一点,陛下如何解释” 出尘也好,入世也罢,都有赖于当政者,时局稳,天下定,才有民众的选择。金山寺的冷清,一看就是朝廷在背后控制的原因。要不然,怎么解释,长安一百寺,只有金山寺门可罗雀。 “朕当时还在愧疚,诓你入寺,保不齐害了你。现在看来,玄奘法师真是不同于常人。”唐皇将双手背在身后:“朕若说,这事和朝廷无关呢” 玄奘显然是一个极其偏执的人,自己认定的道理就再没有推翻的可能,他更不怕得罪任何一位权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愿意怎么说,那自然就是怎么回事。”若真是那等贪慕虚荣,贪生怕死之徒,他也就不会明明在知晓金山寺的情况下,还毅然来此出家了。 唐皇不是听不出玄奘话中略带的讽刺之意,只不过,对方是佛家弟子,终究不会造下业障的,哪怕是口业也必然不会:“如今,敢和朕这么说话的人,不出玄奘左右。” 唐皇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不愧是上天选定的西行之人,也只有这等气节和能力,才可担起这样沉重担子:“金山寺近些年来,是否有不断香火”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揭开了朝廷在背后对于金山寺的控制。一个香火鼎盛的都城,庙宇之间实在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差别,除非其中得罪了朝廷。 什么原因会致使朝廷使用如此手段呢怕也是历来君王最忌讳的谋逆了吧。 玄奘沉声,“陛下既然认为金山寺不忠,又何必给这一寺和尚希望。”在他看来,这反而是极其残忍的。要不是今日对话,怕他也是要永远蒙在鼓里了。 “事有冤情,不可不察。只是,玄奘师父可否助朕一臂之力”唐皇看着书卷被玄奘牢牢拿在手中,一颗心才安定了下来。 只要能解出那其中意思,必可解他现下危急。 “如何助”玄奘尽管不认为堂堂一代天子,还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但还是问出口。 金山寺的发扬光大就靠你了,孩子。这是老和尚常常对他说的。纵然二哥说他为人太过凉薄,但人非草木,熟能无情,玄奘确实不想看着金山寺继续现在尴尬的局面。 与其说这是相互助力,倒不如说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吧。他替唐皇解决心上挂碍,唐皇帮金山寺沉冤昭雪。 “怎么样了皇上和你说了些什么”回到寺庙的玄奘,立时就被一众师兄弟们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却无外乎问的都是这同一个问题。 今早刚开寺门,身穿一身明黄色衣物的当今天子居然驾临到了他们的金山寺,其实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轩然大波,搁在任何一家寺庙都会有很大的反应才是吧。不过,毕竟是出家人,反应终归平常得很。 唐皇说,他来寺庙是来寻人的,不必惊动,该念经的念经,改打坐的也自当打坐。在选择回来讲解经文之时,皇上居然就随便坐在了角落里。 看得出来,他不想让玄奘一眼便注意到他。既如此,和尚们便也没有多言的。 “解开天竺梵文。”玄奘看着手中有些破烂的书册封皮,有些年月了,虽说他曾和二哥看过不少梵文的典籍,但时隔多年,也不知还剩多少功力了。 老和尚将手按在玄奘肩上:“既然要做,就做到极致。” 他点点头:“玄奘明白。”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玄奘几乎从来没有迈出过他的房门半步,翻译梵文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对于手头什么资料都没有的玄奘来说。好在,唐皇派人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一些天竺那边的典籍,多多少少也派上了不少的用场。 是夜,已经月余没有现身的唐皇急匆匆赶至金山寺,并且屏退了一众守卫和近侍,看起来是有什么急事想和玄奘商量。 僧人们自知此时前去,倒是显得非常无礼了,也就当做不知发生了什么,各自收拾安顿去了。 蜡油流了一桌子,烛光更显昏暗,玄奘的眼睛微微发涩,论起来,他好像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 一开始,想帮助金山寺的心情使得他在晦涩难懂的梵文里积极翻译找寻着。后来玄奘才慢慢发现,原来天竺的经文是他不曾在东土看到过的大乘佛经。 好奇的感召以及对经文的热爱,居然使玄奘沉溺其中整整两个日夜。因为唐皇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双眼都已经干涩了起来。 他慢慢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陛下,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或许,是想看看他的进度而已。 这么一思索,玄奘顺便弯腰拿起一沓子纸张,这上面是他这一个多月来的全部心血。因为翻译梵文经文,就连他每日都会做的早晚课都有些耽误了。 好在,整部书册虽然一开始看起来极其难解,但行程过半,不少记忆都被牵出来了。看眼下的情况,应该还有不到两日的时间,便可大功告成。 唐皇一进来,并没有寒暄什么,直接坐在了玄奘的床榻上,他心绪难平,眼睛呆滞地望着那摇曳的蜡烛烛芯,不时还喘着几口粗气。 “这个等你译完了,再交给朕也不迟。”他苦笑了一下,面部都有些不协调的僵硬:“玄奘,你可知,为何朕要知道这书册中,所言何意吗” 玄奘诚实地摇头:“小僧不知。”他既不是唐皇,又不是神佛,怎会知道一个人想些什么呢。 428 孽缘,深浅 “泾河一龙王,他与人打赌,不惜克扣降雨的时辰点数,触怒天庭,被玉帝下令斩首示众,永不得列入仙班。”唐皇不再避讳,说到激动处,还停下来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接着道:“魏征负责主持他的斩首” “魏征。”玄奘禁不住在嘴边重复了一遍,尽管他已遁入了空门,但这魏征实在是名满天下,如今大唐不可多得的忠臣啊。 但不知魏征遵循天旨,去斩首那私自滥用私权的泾河龙王,又与唐皇有何干联“陛下,为何愁眉不展”玄奘细心地将有些被风吹皱的纸张铺平,这才又看向了唐皇。 想必翻译天竺经文并不是唐皇真正需要厄待解决的问题,这泾河龙王和魏征的牵扯怕才是让他烦忧不止的关键所在:“可是与魏征大人有所关联” 唐皇抿唇笑了一笑,有些事真是难以启齿:“知我者,玄奘也。”要知道,这件事情是该有多么的荒唐,连他这个当局者都不是该从何说起,更毋论身处事外的玄奘了。 “陛下深夜来此,该不会只是为了表明和小僧志趣相投吧。”说着,玄奘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书册,翻开了下一页。 在唐皇陛下犹豫该不该开口的时候,他已经译完了一页,“陛下来找小僧,却不说话,不仅耽误陛下的时间,还严重拉低了小僧翻译经文的效率。” 这个玄奘是看他们过往有一面之缘的交情吗怎么说话永远口无遮拦,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可是大唐的天子自己是君,他是臣,君臣之礼好歹也是要遵守一下下的吧。 唐皇暗自苦笑,对这事只是有些无力罢了,但玄奘这个态度,要搁金銮殿上的自己,怕是要怒发冲冠了吧。可是,偏偏在玄奘面前,这所谓的火气就是烧不起来。 玄奘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来此的目的自然也不是无谓的寒暄客套之类的,便大大方方当个奇闻逸事说了吧:“朕几日前忽做一梦,梦里那泾河龙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朕慑到了地府。在地府之中,他恳求朕想法子让魏征无法对他行刑。” 玄奘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有指间的毛笔如流水一般挥洒着,证明他确实处于醒着的状态。 唐皇不免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朕说话。” 玄奘轻轻将毛笔放置在了笔搁上,转向唐皇:“魏征是臣,陛下是君。君让臣如何,便如何,何烦之有”梦中那荒诞离奇的事情,在玄奘看来反而不足为奇。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估计就是从有记忆的那一年开始,在夜晚入睡之后,便时时有奇事发生,各路神仙鬼怪都曾入梦来。 针对这一点,玄奘自然也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所以,在别人眼中难以相信的梦中怪事在玄奘这里反而不需要过多赘述。 “魏征若听朕的,那便是公然与天庭做对,是触犯天庭。犯的罪岂不和那泾河龙王大同小异了。”唐皇每每说起此件心烦是,脑袋就昏昏沉沉地抽痛。 梦中的泾河龙王居然向他下跪,涕泪横流,只求他能够想方设法阻挡魏征。说来也怪,那一夜,唐皇迷迷瞪瞪的,平常的自己本就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 如若有什么法理和人情发生了冲突,他也总能把各人私情置于其后,做出让别人无可挑剔的决定来。 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会继承大唐的大统,并且在他的治理下,大唐已经逐渐成为东方最强大的国家,万国来朝已经不再稀奇。 唐皇鬼使神差地答应了那泾河龙王,一梦惊醒,阴风入骨,他不禁打了个冷颤。那梦还真的是真实得很,直到惊醒之后,梦中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记得清清楚楚。 “陛下,您怎么样了”守在近前的老太监一脸担忧地凑近,大殿里的蜡烛一根根地燃起,灯火通明,似是把所有的阴暗的东西都要逼出这寝殿才肯罢休。 “朕,方才做了一梦。”唐皇挣扎着就要下床,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袖上居然沾上了一大滩的血渍,“这,这不是梦吗” 即使梦里的情景再如何真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醒了就是醒了。 身边的太监似有什么话要说,冲着一屋子的婢女使了使眼色:“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去吧。” “怎么”唐皇披上了一件外袍,有些心神恍惚地坐在塌边,脑子中全部是梦里的情景。 刚刚清醒过来的慌乱之际,他并没有注意到太多。现在看来,如果是一场梦那么简单,那么他衣袖上的血迹如何解释,直到现在都令骨缝生寒的阴风怎么回事,还有,还有这老奴的反应为何这么反常 “陛下刚刚入梦,有婢女来报,说是看着有人提着把剑进入了您的寝殿。”老太监一边压低了声音说着,还一直偷偷观察着唐皇的脸色,他得做好随时见好就收的心理准备。 虽说陛下算得上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到底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他说话还是得十分小心。 唐皇面色发白,冷汗涔涔,却并没有打断老太监的话语:“后来,老奴急匆匆地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就发现” “发现什么”唐皇一双眼睛不安地闪动着。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梦里在地府中,那龙王就是提着把剑见他的。 “那人提着剑,在陛下的床边,门窗全部大开着,一时之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老奴惊恐至极,忍不住大喝一声,那怪人连带着他的剑已于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陛下的猜测没错。”玄奘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把唐皇从回忆之中拉到了现实。 “泾河龙王有事相求,并不敢把陛下怎样。他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怕您清醒之后,对这承诺不承认而已,其实,也不失为一种威胁。”玄奘看着面前的纸张在烛光的映衬下有些发黄,心情也难以愉悦起来。 “玄奘说得没错。”唐皇终于完全回过神来,恢复了不少往日的威仪与朝气:“一诺千金,不管他使用了什么手段,朕既然承诺了,自会遵守。” “那陛下还有什么可烦忧的”玄奘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明明把笔都放到了笔搁上,就是准备今夜就算完成不了翻译任务,也要替唐皇解一解心中烦忧。 429 捱不过,夜难眠 但这心没来由地跳得慌张,屋外的夜风渐大,吹得年久失修的门窗咯吱作响。从来不会因为外界环境变化而影响到自己的玄奘,心里居然隐隐不安起来。 唐皇自当没有听到玄奘话中的漫不经心:“行刑那日,朕借故拖住了魏征,可谁料那魏征沉沉睡去,在睡梦中竟然也能斩了泾河龙王的首级。” “如此一来,想必那泾河龙王是恨透了陛下吧”玄奘洞若观火,打从一开始泾河龙王居然能想到求助唐皇,他就知道,悔改在他身上是没有多大可能了。 “是,自打那日以后,朕每每入梦,都必会被那泾河龙王冤魂缠身,实在是苦不堪言。”唐皇眼睛盯着桌案上的那一卷书册道:“终有一日,观世音菩萨给朕托梦,说是只要找到可解这书卷中所言为何的贵人,必可解眼下大难。” 双手笼在宽大的僧袍之中,玄奘并没有因为他成了皇上的贵人而感到些许欢愉:“天竺梵文虽然难解,但其中所言,到底是佛家经文,能解其中之意的,光是在长安恐怕就多到数不胜数” “玄奘。”唐皇真的看不透此人心中想什么,他是想极力撇清什么吗 乓的一声清响,一只糊着窗纸的窗户飞起,擦着玄奘光滑的脑门就破空飞去。 “泾河龙王”唐皇声音明显颤抖起来:“你为何苦苦纠缠着朕不放你的死,也实非朕愿。” 那龙王已修成了人形,但是难平的怨气令他眉宇间黑气阵阵,竟是怎样也散不掉。 “阿弥陀佛。”相比之下,玄奘反而镇定地多。世间所有事,都可以用因果二字来解释,知晓了前因后果,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和尚,此事与你不干,你不要多管闲事。”泾河龙王提着把散发着银光的宝剑步步逼近:“你要我的命,我如今就叫你归西。” 剑光竖直劈下,玄奘不仅不躲,反而用手一把握住了剑刃,语气坚韧:“你的死实是和陛下无关,这样子做,你只会让自己永堕阿鼻地狱。收手吧,放过他,也放过你。” 泾河龙王哪里还听得进去,怒气早已冲昏了头脑,理智全失的他将所有错误全部归责到了唐皇一人身上。 锋利的剑刃轻轻颤抖着,终于,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出现在了玄奘的手掌中央,那殷红的印迹就像是一束红梅落到了白雪茫茫的大地上,格外刺目。 “陛下是九五至尊,历代天子都有真龙护体。你认为,你伤得了他吗”玄奘早知道了唐皇性命无忧,只是想让龙王早些认清现实,趁着怨恨未深,及早抽身。 龙王仍未死心,誓要找个人来陪葬,他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伤不了他,那就杀了你,让你来陪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玄奘也终于明白,他今夜为何无故心慌了。 龙王本就属于仙一族,现成了魂魄,又多少没了天条的制约,什么轮回,什么报应,一应都对他没了作用。锃亮的宝剑上散发着无数道光华,朝着玄奘的面门就劈过去。 “你定要一个人来偿命的话,也罢。”玄奘根本躲不掉,似乎除了认命也再别无他法。 须臾间,玄奘似乎听到了那人熟悉的声音又响在耳侧:“玄奘,你混账”,一如十三年前,他在高高的城门下,遇到了一个年长自己些许的少年:“想要出家,那就去金山寺好了。” 柔和的金色光晕从玄奘的额头飞出,不同于那宝剑咄咄逼人的气势,像暗夜的萤火,虽微弱,但积聚力量之后,也可照亮一方天地。光晕所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大,掩盖了宝剑锋芒毕露的光华,甚至将泾河龙王也全部罩在了其中。 等了许久,也不见锐利的剑刃穿透肌肤所带来的痛感,玄奘缓缓张开双眼,“龙王”已经不在了。 “菩萨托梦时,朕就应当想得到。”唐皇如释重负般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玄奘,好像有千言万语,却一时找不到头绪。 “陛下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知为什么泾河龙王会突然放弃,但玄奘总觉得一切不会就此结束的。 “玄奘可想救万民于水火”不想做的事,他也不会勉强。 玄奘重新坐回桌前,提笔在纸上继续翻译着:“天下大定,何有水火之势陛下操劳了,还是多休息几日好了。” “这书册上的经文待解读出来之后,只要朕日日诵读,便可消弭泾河龙王的怨气。然则,东土只有小乘佛经,西天灵山有大乘佛经,取得经文之后,必可消弭怨煞,永固江山社稷。”唐皇一提到江山社稷,眼神中便满溢着无法掩盖的光华:“你若不愿意朕自然也不会勉强。” “陛下这番话,玄奘倒似是在哪里听过。”玄奘将笔又重搁下,“不瞒陛下,自打玄奘遁入空门,这十三年来常常梦到观音大士对小僧说,时机成熟,便要前往西天取经,进而普渡众生。” 唐皇大喜:“你这是答应了”他笑得眉眼弯了起来:“朕认你为御弟如何” 玄奘不解,摇摇头:“出家之人,要虚名何用。陛下,煞费苦心了。” “十三年前,朕诓你入金山寺,本以为你会从此怨恨,不想也只有玄奘这样的人,才配做朕的御弟。”唐皇想要认玄奘为御弟,并不只是为了刚才那救命之恩,他确实很欣赏玄奘的为人。 可惜,这样的人是注定不能入仕了,既然不能入仕,那好歹也要认他做个御弟。 玄奘听完唐皇的理由,笑得僵硬:“玄奘听陛下的就是。”这个御弟的头衔无非也是虚名,他并不在乎有还是没有,只是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和唐皇继续无谓的纠缠了。 陛下也好,金山寺的众僧侣也好,他们只当他是天生的慧根,是命定的修行之人。 殊不知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没有谁是天生的就会看破红尘的。时至今日,他也不能说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僧人。这颗心,还是会为一些俗事纠缠。 或许,他真的和常人有所不同吧,不过,那也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在他淡然一笑:“没有什么大碍,那样挺好。”的背后,他怀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430 十二载,东都之行 “二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陈祎费力地抬起蜡黄的小脸,看着面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哥哥。 二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江流,莫怕。二哥不会让你饿肚子的。”说这话时,不争气的肚子却咕噜一声,羞愧地他当即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二人本来是陈姓秀才的儿子,却因父母突遭大难,而流落市坊。 母亲被奸人凌辱,羞愧难当,一气之下,竟把当时尚未满月的陈祎放到了木盆里,想让弟弟随着江流顺流漂下,兴许哪个好心人看到了,弟弟就可活命。 知道了这事的二哥,不可置信地怒瞪着母亲,像发了疯似的沿着河流的方向狂奔,终于让他在一处浅滩边,找到了在木盆里放声大哭的弟弟:“祎儿,不,二哥以后就叫你江流。” 他要永远记住今天险些与自己失散的弟弟,如果他不努力,那么发生在弟弟身上的惨剧必将不远。 他无力地抱起弟弟往回走去,他也不过一个孩子,双脚都磨破了皮,但他咬着牙,硬是不敢停下来。母亲,弟弟,都是他不能再失去的亲人。 “娘”清晖的月色下,那妇人躺倒在一片血迹里。她终是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和内心的自责,而选择了以死明志。 可是,这样的母亲是自私的。她还忘了,她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吗 他们本来还有一个哥哥的,不幸的是,早在家中先前的变故中,就已经随着父亲去了。 现在全家上下,真的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打那以后,兄弟俩一路辗转,不知怎的就来到了东都洛阳。无亲无故,还不能自食其力,是没有人愿意收留两个孩子的。他们只能在一间酒楼里,给人家刷盘子,以此来争取些微薄的收入,也仅仅只够裹腹而已。 酒楼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轰然倒闭,他们连唯一的落脚地都没有了。此时,已近黄昏,二人却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陈祎饿得有些腿肚子发软,但是他知道二哥一直都很努力,只是为了让他尽可能地过得好受一些。为了哥哥,自己再饿也不能表现出来。他像一只小猫一样温顺地跟在二哥身后,再也不多嘴说什么。 “好你个疯癫赖皮的酒肉和尚,不忌荤腥,还敢在这里和老子逼叨个没完,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东西起开”一个粗哑的声音响在人影渐渐稀疏的街道上,十分的刺耳难听。 “二哥”陈祎抓紧了哥哥的衣袖,在他印象中,他只有二哥这一个哥哥。曾经自己一时恍惚,嘴里喊出了一句哥哥,居然把二哥气得一整天没有和他说过话。 打从那以后,他一直十分小心着对于哥哥的称谓“二哥”。 二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怕,我们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于是,他牵起了陈祎的小手,往那间铺子的方向走过去。 这是一间卖肉的铺子,刚才大声叫骂的正是眼前这袒胸露乳,粗鄙不堪的屠夫。 貌似和他起了争执的人就是眼前身着土黄色僧袍的僧人。 “施主,贫僧只是想来你这里化点缘,你又何必恶语相向呢”和尚双手合十,看上去却是没有任何的恶意。 陈祎轻轻拉了拉哥哥的袖子:“二哥,我们走吧。”他并不认为别人吵架和他们有什么相干,大唐这么大,吵架还不是常有的事情嘛。 和陈祎兄弟俩一样驻足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明明稀稀拉拉的街道顿时产生了一种热闹的错觉。 屠夫本来就觉得当众和一个和尚吵起来有些难堪,四下里又不知何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人群更让他手足无措。 他挥舞着犹沾着肉腥气浓厚的菜刀,更是不留情面,把对象转换成了众人:“看,看,看什么看。要买肉的就买,不买的就起开” “这人怎么这样啊”人群中不断传出来斥责的声音,渐渐讨了个无趣,也就散了。 “还有你,快走,别挡我生意。”这屠夫是附近出了名的吝啬鬼,不少人去找他买肉的时候,他都会想法子缺斤少两的。 生意能好才怪呢,越是不好,他反而不思考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越来越抠门,只能是恶性循环了。 “这和尚也是,怎么偏偏找他来化缘呢。”一个大家闺秀模样的富家小姐附耳在身边的丫鬟身侧,“去吧” 丫鬟随即福身,轻道一句:“是。” 裙角飞扬在风中,丫鬟把一只银裸子扔进了和尚化缘的碗里:“这是我家小姐给的,她还让我告诉你,天色黑了,你快些回去吧。” 和尚道谢,看着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又不慌不忙地朝着陈祎两兄弟走来:“你们饿吗” 陈祎下意识地眨了眨璀璨如星河的眸子,点点头:“嗯。” 二哥年龄大了些,还得时刻护着弟弟,就多了一些警惕之心,一边轻轻朝着陈祎摇头,一边小声道:“不要。” 陈祎瘪了瘪嘴,哥哥的话,他是向来最愿意听的。 和尚隔着宽大的袖袍摸了摸二哥的脸颊:“放心,这个给你们。” 碗里的银裸子在夕阳的余晖下依然那么闪亮,面对如此的诱惑,二哥别开了头:“这银子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吧。”无功不受禄,他们绝对没有理由拿别人的东西。 和尚无奈地笑笑,将陈祎的手掌摊开,把银裸子塞进了他的手中:“净土寺的僧人,虽然也需要化缘,但更希望看到众生脱离苦海。” 说完,那土黄色的身影渐渐融入了橘红色的夕阳里,只有手中沉甸甸的银裸子证明了刚才不可思议的一幕:“二哥,你看。” 二哥将银裸子接过,犹豫了片刻,便一咬牙,“走,二哥带你去吃东西。” 世上真会有这么好的人吗宁愿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拱手让于他人,哪怕这所谓的他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二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看着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陈祎心中再也无法镇定。 饭食之事,有了银钱,倒还不至于成为一大烦心事,可是住宿的问题近在眼前啊。 二哥攥紧了拳头,慈爱地看着陈祎:“有一个去处,只是往后,就要苦了你了。” 431 师兄弟,最熟悉 陈祎吸溜进了最后一根面条,抹了把嘴,温热的气息还活跃在唇齿间,令他回味无穷:“二哥说的是净土寺吗” 二哥笑得眉眼弯弯,“江流最聪明了,二哥想什么,你都知道。” 被这一夸,陈祎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我看净土寺的和尚很好,二哥为什么说,以后要受苦了” 净土寺江流还不知道,出家意味着什么呐这么想着,二哥将头低了下去:“这样子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他既没有看破俗世,也并没有想皈依我佛,就这样出家,算不算是成了骗子。 正当二哥陷入纠结的时候,陈祎的小嗓门在一边清亮地响起来:“二哥不会不厚道的。” 二哥咬咬牙,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谁愿意骗人骗己:“江流,我们走吧” 他牵住陈祎小小手掌,他的手心里面已经遍布了一层薄茧,这让二哥的心狠狠漏了一拍,更加坚定了那个不算成熟的想法。 净土寺背靠青山,前倚河流,占据了东都一片不可多得的好山好水。 “你们怎么来了”当夜晚的明月高悬,寺中一片蝉鸣,尽管有些聒噪,但在庙宇肃穆的气氛下,反而成为了一种具有节奏性的声音。 来人就是白日里给他们银裸子的那个和尚,二哥嘴唇翕动着,半晌都说不口:“我,我和弟弟想要想要出家。” 到最后,二哥的声音简直只能靠嘴形来辨别,神奇的是,那和尚居然听懂了。 比陈祎兄弟俩快高出半截的身子往背后铁质的大门上一靠,豁然敞亮的灯光由里向外地映照出来,和尚笑笑,也不问他们缘由:“那就进来吧。” 净土寺的住持是一个早已过了耄耋之年的老人,但身体却格外的硬朗,面色也是终年红润。或许是早不沾世俗烦扰了吧,无欲无求,自然身体也得到了最佳的调理。 住持跪在佛堂中,见了和尚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便招招手,示意陈祎两兄弟过去:“你们喜欢这些吗” 老和尚皱纹密布的双手就像群山万壑一样,那上面的沟沟坎坎十分的明显,二哥和陈祎居然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深知这样十分不礼貌的二哥立马转移了视线,还暗地里伸出小手抓了抓陈祎的手,二人这才看到了老和尚正指着一本发黄的书卷。 二哥猛地吸了一口气,有些讷讷地答道:“我喜欢上面的油墨香。” 这话说得不假,老和尚余光看去案前摆放得端端正正的那册书,这书册是高祖皇帝赐给净土寺的珍宝。那上面的油墨自然比一般的要强上百倍,也被净土寺视为镇寺之宝。 宝物,宝物,多半也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这书册是自域外传来的天竺经书,靠着净土寺里的现有资料来查看,老和尚至今也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陈祎同样也吸吸鼻子,让他感兴趣的好像还不仅仅是那油墨香,他伸出一只指头:“我能去那里看看吗” 老和尚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陈祎走近桌案,那泛黄的书册上静止不动的文字在他眼中,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熟悉。他当时说了一句话,把一众寺庙的和尚都惊呆了,就连朝夕相伴的二哥都久久回不过神:“这字不是中原的,是梵文。” 老和尚激动不已,居然一下子从蒲团上站起身,抓着陈祎两只自然下垂的手臂,声音就那么颤抖着说了出来:“孩子,你,你是如何知道这文字是梵文的” 陈祎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光芒黯淡下去,此时他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其实,我是真的没有见过。” 绕口令一般的回答,并没有浇灭老和尚内心激动的火焰。 梵文是来自天竺的文字,那里有着佛家圣地灵山。通晓梵文的人,必定是佛学底蕴深厚的人,不然,就算那个人如何的博览群书,也绝不会知道有关梵文的一丝一缕。 可这个孩子,没有半点与经文有关的知识,现在却可以一眼看出这文字归属。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是天生的修行者,是与我佛有缘者吗 打那一夜之后,俗世少了两个陈姓兄弟,佛门却多了两个和尚。 这一日,长捷带着玄奘下山。 “长捷师兄。”玄奘在长捷身后轻轻唤了他一声,本以为从此不能再以兄弟相称,自己心里会很不适应呢。 但,那也只是本以为。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发生过,在内心哪怕想了数千次,也总会和事实不一样。 长捷听到这清亮的一声唤之后,步子顿下了,心里却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抓住,窒息感憋得他很难受。但他知道,出家的规矩不能坏,于是,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玄奘师弟,有事吗” 玄奘不知道此时的长捷心里简直是像滴血一般难受,他白皙透亮的脸蛋上,嘴角往上扬了扬:“也没事,就是很喜欢和长捷师兄这样子走,感觉以前的日子又回来了。” “哦,是吗”长捷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说不清究竟是苦涩多一点,还是甜味多一点:“那就好。” 那就好,他也只能说一句“那就好”,遁入空门已经是事实了,覆水难收,他早该意识到的。 “我们去那边看看。”长捷指着一处人头攒动的地方。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去凑热闹。玄奘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今天是他们兄弟二人,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师兄弟二人。他们师兄弟二人下山采买的一天,他们需要把一个寺的和尚吃饭该用的米粮全部买好。 “让一下,让一下。” 玄奘和长捷二人瘦弱的身躯硬是被人群挤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又是和当时那个屠夫相似极了的场景,眼前的秃顶大叔,他右手高举着泛着银光的菜刀,用那只油手紧紧地抓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 兔子在濒死之际,不断地挣扎着,两只小后腿虽然又细又短,但依旧拼命地蹬着,生死总得搏上一搏。凭什么,凭什么生死全由他人决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长捷入寺不多,但最基本的佛法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佛家弟子,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刀下亡魂呢 432 莲花,托生(一) “和尚”那人左手依然按着不断蹬腿的兔子,右手却使劲将菜刀插进了案板里:“和尚就应该在寺庙里念经打坐,这些闲事还是不要管得好。” 长捷有些结巴起来,他不会引用大段大段的至理名言去说服他人:“它,它既不愿死,你又何苦去做恶人。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终于被他想起来一句广为流传的名句,用在此处刚好。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人一上千,铺天盖地。和尚娃娃,你这话说出去简直笑死人了。”屠夫不以为然,甚至真的好想笑:“我就是卖肉的,你不让它死,那就是让我死。” 见长捷不语,摊贩摆摆手:“行了,看你是个出家人,又是一个娃娃,赶紧走吧,这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长捷眉眼低垂着,没出家之前,他也确实荤素不忌,但今时不同往日了,遇到这样的事情若还不能阻止 玄奘在随身挂着的布包里翻找着,“这个够了吧” 玄奘的身高也刚刚比案板高出一个头来,他被几枚铜钱置在案板上的时候,还费劲地踮了脚尖:“这只兔子,我们买了。” 回时的路上,长捷愁眉不展,玄奘越发的不解起来:“二呃,长捷师兄,怎么还不开心这只兔子不是得救了吗” 兔子在玄奘温热的怀抱中极度不安地挣扎着,玄奘安抚地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一会儿回了寺里,就放了你。” “兔子是得救了不错,可钱全用来买了兔子,住持要的东西我们都没买齐。”长捷情绪低落,很难打起精神。 玄奘抚摸在兔子柔顺的皮毛上的手就是一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屠夫靠杀生挣钱,我们如果不把那份钱交出来,那他不就死了嘛。” “玄奘说得对。”长捷笑笑,总感觉来了净土寺以后,江流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想法都莫名地成熟了。 看到这个样子的弟弟,他应该是高兴的,却不知为何,反而有些不认识玄奘了。 住持看了眼雪白的兔子,没有苛责什么,直接轻轻地挥手:“咱们寺坐落在山林里,寻个好去处,把它放生了吧。” 玄奘把它带到了一处宽阔非常的空地里,净土寺周围应该是安全的吧。猎户们就算想来打猎,也多少会为他们自己的福报着想。 兔子一路上就不曾安分过,玄奘其实很好奇,它被困于生死一线的时候在挣扎是常情,为何现在脱离了危险,它还是在挣扎 “哎”玄奘勉强勾了勾嘴角:“看来,你也不是很喜欢我啊。” 松开双手,那一抹白色雪球般肉乎乎的东西像发了疯般地一头扎进了林子里。玄奘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变得僵硬,因为他亲眼目睹了,那只被他和二哥救下来的兔子,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干燥粗糙的树皮上,殷红的血色那样刺目,明明都是很深的颜色,但那氤氲开来的血迹却不知为何像滴落在了白雪皑皑的大地上。 玄奘缓缓下蹲,看着兔子雪白无暇的皮毛上就那样沾染了鲜血,上下起伏的胸膛在不知跳动了多久之后,终于变得冰凉。 “我不后悔救了你。”玄奘声音虽然低低哑哑的,但却超乎意料的坚定。 许久未见玄奘回转的长捷不免心急起来,他在林子里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终于看到了那个最熟悉的身影半蹲在一棵大树前:“玄奘,你干嘛呢” 二哥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和,玄奘亲手刨了个坑出来,他打算把这只主动赴死的兔子葬了。 “它,它怎么死了”长捷尽力别开眼去,这个死相有点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估计,是我害了它吧。”玄奘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明白了兔子奇怪的做法。 “但,我不后悔。”这样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他以为的搭救,对于被救的那一方,或许是苦海的另一个方向呢。自己所认为的好,不代表就真的是好的。 “你别自责了,兔子嘛,可能是惊吓过度了。这才撞死的。”长捷拍了拍玄奘的肩头,出声安慰者。话虽然这么说,但长捷的心里总是涩涩的,被塞得难受。 玄奘摇摇头:“我也不是自责。”二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净土寺,刚好赶上了晚课。 一路上,长捷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似乎影子一直被踩在脚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兄弟间变得这样陌生疏离,一开始还只是称谓上的变化,可现在,他却越发的看不透玄奘了。 他摇摇头,低声道了句:“江流,你太凉薄了些。” 玄奘低着头在走路,却并不代表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二哥声音那么低,但他还是逐字逐句都听得很清楚。 这么多年,他的印象中,亲人只有二哥一个。可二哥这么说他,要说他的心里不难受肯定是假的。 玄奘握了握拳头,当晚,他就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那梦里,所有的人都临水站在无边的荷花池上,脚下大大小小的粉色莲瓣,绿色荷叶全部被笼罩在濛濛的金色暖阳之中。 “这里是哪儿”玄奘缓步地朝前移动着,这里他确确实实是没有来过的。但正如他几日前看到的那样,所有的梦都不是毫无征兆的,会做这个梦,一定不是什么无中生有的。 “你不记得这里是哪儿了吗”双脚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玄奘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朵莲花。 它浮在水面上,轻轻转动着,泛起的涟漪和别的莲花衔接在一起,整座没有尽头的莲池全部被一个个同心圆包围。 玄奘左右看了看,没有他人:“你是和我在说话吗” 莲花快速地围着玄奘转了一圈:“对啊,你就是金蝉子啊,怎么变得如此蠢笨了呢” “金蝉子,是谁”玄奘不明就里,只有一点是他目前可以确认的,那就是,这朵莲花对他没有恶意。 但他相信,会做这个梦,绝不是无缘无故。 莲花应该是气急了,正地在玄奘身边转过一圈之后,又反向转了一圈,“我是托生你的莲花啊,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哼,好你个薄情的金蝉子” 玄奘苦笑,他从不认识这里的谁,更没有来过这里。更何况,看这里的样子,莲花不下千百朵吧,一模一样的莲花,叫他怎么分辨 433 莲花,托生(二) “我走了。”莲花叫嚣着要离开这里,可除了将一池子池水摇晃地更加荡漾了几分,看不出来任何它要离开的迹象。 暖暖的金色光芒笼罩下,好像有一个人影在逐渐朝着玄奘靠近。 玄奘瞪大了双眼,一袭白衣,脚踩莲花,法相庄严,这不就是净土寺里的那尊菩萨嘛:“阿弥陀佛,弟子拜见观音大士。” 没错,都说观音菩萨有千万化身,每一个化身都是形态不一,但其身上的那种感觉却是无论如何都错不了的。 观音手里托着一只有着白玉般温润质感的净瓶,那里面斜插进了一株苍翠欲滴的柳枝。 柳枝上绿莹莹的光芒闪烁不断,竟是在金光笼罩的世界当中也未能黯然失色。 观音开口:“这一世你叫做玄奘。” 玄奘仔细咀嚼着观音的这一句话,什么叫做“这一世”难道说,他的每一世,观音都了若指掌吗 “弟子,不懂。”玄奘垂眸,看着在他脚边徘徊不定的小小莲花,心里突然温暖极了。他甚至有些相信了这朵莲花所说的。 “金蝉子,你本为佛祖座下二弟子,因为在灵山大会上,不听说法,轻谩佛法,特将你的真灵贬入东土。如今算来,已是第十世。”观音将发生在玄奘身上的前因娓娓道来。 却是对他如何怠慢了佛法,那前九世是如何渡过的,只字不提。玄奘听得肝胆俱颤,既不是因为原来他的真身有这么大的来头,也不是因为他已然度过了九世轮回,再来一世就凑成了十全十美。 细细想来,金蝉子未能悟道,却有得如此大的惩罚,都已经轮回转世了十世,还未能修成正果吗 玄奘舔舔发干的唇舌,他知道,他有什么想法都不该在菩萨面前有所隐瞒:“弟子愚钝,金蝉子虽然是弟子的本源。但终归,金蝉子是金蝉子,玄奘是玄奘。既然已经丢掉的记忆,为何让玄奘替他偿还” 一语道完,玄奘自嘲地笑笑。还真被二哥说中了,玄奘,陈祎,你真是凉薄得很呢。 观音缄默了片刻,“这个问题,还是由你自己去悟吧。即日起,你启程前往长安,在那里,你将会有不同寻常的际遇。时机成熟,自然修成正果。” 白衣消失在了金色光芒之中,玄奘四下里找寻着观音的踪影,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他只能垂手:“是。” “小莲花,如果我是他,那你会希望我回来吗”唯一可以和他聊天解闷的也只有脚下这时远时近的莲花了。他不想白来这梦中的灵山一遭,如何也要知道更多的过去。 莲花有些欢快,因为这一世之后,金蝉子就可以回来了:“那当然,你都不晓得,灵山就我一个,有多孤单啊。” 玄奘看着无边无际的莲池中上下沉浮的莲花,这不都是它的同类嘛。于是,极目远眺,声音似乎也有些飘远了,像是从万年积雪不化的冰山上传来的:“可惜,我不是他,他也不会是我。” “金蝉子,你怎么了”莲花不断用着它粉色的莲瓣触碰着玄奘的鞋边,好像都快要哭出来了:“你知道吗你以前在灵山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你这样别扭的性格,灵山容你不得啊。” “是吗”玄奘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粉色的莲花,脸上难得露出没有羁绊烦扰的笑容:“我和他还真是像极了。” 这个梦,不知持续了多久。玄奘回忆起来的时候,脑中就只有接近黄昏色的金光和那盈入眼眶,怎样都挥之不去的轻轻粉色。 “玄奘,你终于醒了。”清醒之后,长捷大大松了一口气。玄奘不知道怎么了,这一觉居然睡过去了一天一夜:“你饿不饿师兄给你做一碗素面去。” 玄奘一摸肚子,本来没有,被二哥这一说,好像还真的饿了:“那就麻烦师兄了。” 卧榻有些凉,玄奘极不舒服地坐在上面扭了一扭。看来,那不是梦啊,他是真的去了一趟灵山。 菩萨说,他需要即刻前往长安,那里会有际遇在等待着他。他握紧了双手,做出了决定,此去长安,看来是势在必行了。 只不过,他并不是为了金蝉子可以早日重回灵山,也不是为了那什么十世修行好人的名头。这些东西,太过虚无缥缈了,人一死,精魄一散,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如那什么劳什子金蝉子一样,莲花和菩萨,他们都说他是金蝉子,可金蝉子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名字的关系啊,别人说他是金蝉子,他就要按照那种规定的轨迹去生活了吗 他不甘心,更不乐意,此去长安,他要证明,玄奘是玄奘,金蝉子是金蝉子。 二者可以有前世今生的关系,但却绝对不能代表彼此。就算最后,最后金蝉子重回灵山,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玄奘的人了,他也要好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以玄奘的身份活过一世。 一碗素面下肚,空空的肚子立时暖和了不少,这该是最后一次吃二哥做的东西了吧。 从此,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一个洛阳,一个长安。 玄奘定定地看着长捷,“二哥” 这两个字可是把长捷吓了一大跳,他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轻轻捂着玄奘大师嘴:“玄奘,快别瞎喊。你我二人出了家,俗世的称呼就不要再用了。” “哦”又是一个称呼的缘故,江流,金蝉子,陈祎,玄奘,还有那数不清的九世的名字,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他已然分不清楚了,只想用着这个身子,用着这个身份,真真正正活个自己出来。 “二哥,你就让我这么喊吧。”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睡了一天一夜,梦里,有菩萨,有灵山,更奇妙的是,还有一朵会说话的莲花。” 玄奘尽可能地用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开始他们的告别。 可是,二哥确实是他最亲的亲人,长捷挑挑眉,似乎已经预知到了什么,表情郑重起来:“好,二哥就二哥。那江流呢江流想说什么” 玄奘左右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我想去长安。” 长捷眼神空洞:“什么时候” “今天,今天就走。” 434 有缘人,际遇 长捷抓着玄奘瘦弱的双肩,那硌手的触感使他深深自责,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弟弟。玄奘如今十一岁了,再过几日,就要十二了,却瘦成了这个样子。 他眼睛充血:“二哥不问你为什么要走,只问,能不能,能不能过些日子再走好歹,过了你的生辰再走。”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就因为一个梦吗睡了一觉起来,他相依为命的弟弟居然要离开他的身边 玄奘摇摇头,异常坚定:“说来可能二哥不信,但梦里确确实实是菩萨告诉我的,让我即刻出发,说是长安有什么机遇在等着我。” “那好,二哥陪你一起去。”让玄奘一个人去,他总会担心的。 玄奘没有料到长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二哥,你这是又何必呢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样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二哥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二哥并不喜欢长安。 若不是梦中有人和他说那样的话,他不想活在金蝉子的光华之下,他大概真的会在净土寺中度过余生吧。 江流决定的事情,就算他这个当二哥的磨破了嘴皮子,也是徒劳的。但是,“再怎么样,你也没有必要独自上路吧” 长安,大唐都城,对于千千万万的人来说,那里高不可攀,是所有追求仕途者的最高圣地。但是,于长捷而言,那里只不过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地方。 说起来,他真的该庆幸呢,庆幸当时的阴差阳错,让他迷迷糊糊来到了洛阳。这才得以逃离长安的阴影笼罩。 “二哥”玄奘站起身子来,用他犹未长开的双手学着拍了拍长捷的肩头,像二哥之前那样:“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我也不想当那么自私的人,明明知道你不喜欢长安,还偏要你也跟着去。” 长捷没有料到,看起来不谙世事,一直在他并不成熟的羽翼保护之下长大的江流,原来心里却是看得这么透彻:“江流,真是长大了。能不能告诉二哥,梦里是什么样的” 玄奘讲述了他如何在梦中遇到一朵莲花,如何临于无止尽的池水之上,还有那个从此会形影不离一直困扰着他的“金蝉子”。 “它,很真实。”玄奘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会明白他的心情,那可能就只有一母同胞的二哥了吧:“我不想别人说我是谁,然后我就去做那个人。” 那样子的人生和傀儡戏演员手中的木偶没有一丝差别,也或许当他很久很久以后,会真的变成那个金蝉子吧。但最起码,不是现在。 简单的收拾好包袱以后,玄奘向住持等人辞行,由长捷一路送下山去。 “长捷师兄,你该不会恨我吧”玄奘看着二哥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实话,做出决定的人虽然是他,但是确实怕因此影响到二哥的心情。 长捷按压下心中的阴郁,扯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平和的笑容:“弟弟想去解答心中的疑惑,想要去做真正的自己,我这个二哥有什么好怨恨的。” 是啊,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在一起呆了有足足十一年,再有三日就要十二年了,换成谁都不会习惯突然的离开吧 江流却可以狠得下心,说走就走。这不禁让长捷恍惚,究竟是江流在一直依靠着他,还是他这个做二哥的一直在依赖着弟弟。 “那,二哥,后会有期了。”玄奘伸出一只手在山路上冲着长捷挥了挥。 转头的瞬间,最后再看一眼净土寺,它已经隐入了层层的云雾之中,从他这个方向来看,除了流云一般肆意挥洒盎然的欢畅,竟是什么都寻不到了。还当真是一片净土呢,只是不知他在长安城中能否找到这样一处寺庙。 长安城,城墙墙角下,刚刚独自度过了十二岁生辰的玄奘,遇到了一位华服少年:“敢问这位小哥,想要在长安城里出家,该去哪里呢” 就在他抵达长安的前一天晚上,他又做了一梦。 梦里还是那片金色光晕笼罩下的莲池,菩萨对他说,进入长安城,在城脚下不足三百米处,会有一个身着黄色衣裳的少年,他说你去哪里落发为僧,你就去哪里落发为僧。 这便算是际遇的开始了。 之前跟着长捷在净土寺出家,住持居然以机缘未到为借口,迟迟没有给玄奘剃度,只是赐了他修行的法号。 所以,严格说来,他还不能算作是出家了。剃去三千烦恼丝,才是遁入空门的第一步。 那少年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被一根玄色发带高高挽起,一开口,便是唇红齿白的形容:“你可是真心” 玄奘点头,“自然真心。”若心不真,何苦千里迢迢来此,还离开了他最亲的二哥。 少年又笑了,玩味地看着他:“看你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大的志向。那我就给你指条明路好了,长安城中,金山寺最高,山崖最陡,石阶最多。你若诚心,那里最适合不过了。” 玄奘笑着谢过了少年,转身就朝着金山寺所在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少年本来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笑得眉眼弯弯,一看玄奘一脸正经的模样,反而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拉住玄奘:“喂,你小小年纪,怎的脑子已经不大灵光起来了。那金山寺,你若去了,就只有受苦的份儿了。” “没有什么大碍,那样挺好。”小小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阳光之中。金蝉子能做到的,玄奘照样可以,而且做得只会比他更好。 少年耷拉着脑袋,一天的好心情似乎于一瞬间烟消云散:“我这么做,莫非是害了他” “御弟御弟”唐皇连着喊了好几声,玄奘才渐渐回过神来。 “是玄奘走神了,陛下方才说什么”人家都说黄粱一梦,这大梦初醒的滋味可确实叫人心神恍惚啊。 唐皇叹了口气:“御弟何时才能对朕敞开心扉” 玄奘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玄奘随时都可以前往西天取经,只待陛下的圣旨。” 原来,这几乎夜夜萦绕于心间的际遇就是指这取经。 菩萨说过,当他进入长安城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此生的有缘人。他的际遇承合全都因他而起。 435 枝头,西转 很明显,唐皇就是那个命定之人。既然因缘际会下,取经已经是势在必行,那他也绝对没有退缩的道理。 “御弟,可有想好什么时候出发不如让钦天监为御弟择个黄道吉日”唐皇一口一个“御弟”,看上去倒是颇为受用的样子。 玄奘一向害怕麻烦,什么时候出发,其实并不重要。虽然身为佛门中人,但在这些方面,玄奘反倒看得没有那么重要了:“玄奘即日就可出发。” 在金山寺中呆了这么多年,似乎在等的一直就是这个时机。时机成熟,也就不好拖拖拉拉的了。 唐皇没有想到玄奘如此干脆,双手背在身后:“朕可真是找了一个好御弟。那御弟哥哥朕明日便设宴为你饯行。” 设宴玄奘揉揉额头,身居在深山老林中的寺庙,和尚大多数都是不善言辞的,比不得那些官宦人士,沉浮多年:“设宴就不必了吧,玄奘说话怪无趣的。” 唐皇下意识地就立马否认:“朕与御弟可是投缘得很呐,看他们哪个敢觉得御弟无趣” “不过” 就在玄奘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唐皇一个“不过”,似乎让他看到了希望。 “不过,御弟不愿打这些交道,那就免了吧。只是,明日出城门之时,一定要朕亲自送送御弟。” 待到第二天,长安城中因为几则消息轰动一时。一是说,一夜之间,天子陛下不知怎的认了一个御弟;二是说,这御弟无权无名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个金山寺的和尚;三就是说,皇帝陛下因为一梦烦扰,转天就让他的好御弟去灵山取经去了。 坊间不禁流言四起:“哎,你听说了吗那御弟居然是个光头和尚”说这话时,语调中明显带着几分讥笑。 “是啊,是啊,皇家的人最是薄情寡义了。”因为说的是坏话,另一个接茬的人都不敢把声音放出来,仍旧低低地压着:“人家御弟刚刚捞着一个好名头,这不,第二天就得给皇上鞍前马后地干活。”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类似的流言不少,唐皇虽然无可奈何,可也没有法子。造谣生事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便就由他们去了。 权当是百姓们没了谈资,拿拿朝廷皇家说上一说好了。反正,清者自清。 并且,他也不想否认,一开始去找玄奘,不正是怀抱着那种想法的嘛若是因此对那些看穿他心思的百姓横加阻拦,还定下了什么罪状,那也未免有点太过了。 少时,就立誓要做一代明君的他,既要受得住高处不胜寒的孤高,更要受得了他人的言论评判。这些,都不过是最基本的。 玄奘,是一个救他性命的人,更是让他愿意以真心相待的知己,否则,直接以君身份让他前往灵山取决就可以了,又何必将他认为御弟。 “御弟,再往前走,可就要出城了。”唐皇看了眼夹道欢迎的百姓,心中并没有因为那可以带来福音,消弭怨煞的大乘佛经有了着落,而感动轻松欢快。 玄奘停下脚步,回身笑答:“陛下,就送到这里吧。此去多年,还望陛下可以每日坚持诵读玄奘译出来的那篇经文,如此才可以早日化解龙王心中的不忿。” “难为御弟了,临行前还总想着朕。”这等圆滑世故的话,他往日说了不知多少,此时多少真情,多少假意,也不好说。总之,却是比以前多了许多真心实意。 “长安城中所有枝头皆向西生长之日,便是玄奘回来的征兆。”玄奘笑得莫测。 不知其中有什么机缘的唐皇没来由地认定了这个征兆。 “为什么他当时会那么说呢”卿月在程咬金的房间里犹自发着呆,早把疑惑不解的程咬金忘在了身后。 这里的一切和她所知道的那个世界有些相去甚远,不死的战神蚩尤居然会真正覆灭,没有任何法力的金蝉子转世玄奘居然还玩起了玄学那套。 总之,太多太多的匪夷所思都在朝着她无法预测的方向去发展。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事件的大致走向还在认知范围内,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应该不会出现多少大问题。 “卿月,你的东西都堆在了大街上,别人没有办法开张营业了。”关原突然走了进来,看到了相互沉默不语的卿月和师父程咬金。 “你们,你们聊。”关原嘿嘿笑了几声,只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人家父女俩说话,他掺合个什么劲呢。 “你不用回避的。”卿月叫住了他:“这个事情,你一样知道。”关于她身份的话题,她之前已经和关原说过了。 有的人,明明没有多么深的交集,也没有共同经历过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但就是很容易走到对方的心里去。对于卿月来说,关原扮演的角色更多的就是那个样子。 “你们”程咬金一双眼睛先是在卿月身上看了看,又飞快地瞥到了关原的身上:“你们该不会” 卿月笑笑,她还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毕竟,她确实不是这里的人,还是不要和谁有过多的感情上的牵扯好了。 “听说卿月姑娘回来了。”骨精灵蹦跶着和身后的剑侠客一前一后进入了这间屋子里。 “你们有什么打算”卿月直进主题,她对如何打败蚩尤可没有任何的兴趣。 剑侠客细心打量着程咬金脸上的表情,虽然是去意已决,但是仍然不想在师父的脸上看到任何异样的表情。 不过,卿月回来了,再怎么样,也不用他多担心了吧:“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下去,我和骨精灵打算去各地呃,云游四海吧” “我很好奇,你的身份是什么”以前总有种种顾虑,但现在看来,卿月虽然身份是谜,但绝对不是敌人。 卿月故意蹙眉,嘟囔着:“突然都对我这么感兴趣啊。总之,我不是这里的人,就这么简单。” 一个,两个,她可以解释得过来。这再来几个,就烦死了。只有这样子的回答,最干脆利落。 夜幕再次降临,长安城中静谧一片,卿月倚着小轩窗,微微侧身看着天上的发着明黄色光晕的月亮,喃喃自语着:“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唐僧,你会用几年才能取得经书” 她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楼梯口,看着她的身影,关原也心事重重。如果她要走的最后一道屏障是玄奘法师,那他宁愿取得真经的期限可以无限延长下去。 尾声 “骨精灵,你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我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因为早早知晓了宿命的注定,即便内心的某个想法蠢蠢欲动着,我也总会选择视而不见。 地府,幽深晦暗,却是我心里最温暖的地方。人间,盛世繁荣,总带给我数不清的惊喜。一世,又一世,我也不知道经历了几次轮回,几次转世,只是不甘自己只能如浮萍一样漂浮,却又无能为力。 又一个三月来了,轻风盈面。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桃之夭夭,粉色堆叠在视野里的每一寸角落。 距离我此时离开大唐的都城长安竟然也有三年之久。三年,足够让我确定,一切真的风平浪静。 “剑侠客,今天气氛尤其好,你舞剑给我看吧。”我左手轻轻托起一朵完整的粉红色桃花,左瞧瞧,右看看。 一朵桃花有它单独的美感,成片的花雨虽然有别于那种秀气,却有着不一样的恢弘壮丽之感。 桃花并不是我最喜欢的花,或许是因为这身子是白骨堆砌出来的吧,天生就缺少文人墨客的触景生情,也缺少闺中少女的多愁善感。 风花雪月,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它们好看,仅仅如此,只是合眼缘而已。若是,非要说出个什么来,我想,我最喜欢的应该只有生长在阴阳交界处的彼岸花了。 三界众生应该有不少生灵都是极其忌讳它的吧,不因别的,谁要是见到了它,就意味着生命走到了终点。 不过,世间本来也无绝对的生死。但是,很多人却不知道这一事实,或许是在装疯卖傻,也或许是真的在喝下孟婆汤的时候就忘记了前尘往事。 这倒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都不愿意和眼下的此生此世做一个彻彻底底,干干脆脆的了断。皆因他们惦念着某个人,某件事。 我自然也不例外。我喜欢彼岸花,我喜欢它那种开到极至的凄婉之美,每一次都那样努力认真,大有凤凰涅槃重又归来的气势。有时感觉明明已经走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骨子里却是一股不服输的劲。 和它这样一对比,桃花,似乎有些小家子气了。可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俗物一个,我和三界其他生灵一样,惦念着某人,某事。 那个某人,一头的红色长发,却从来不喜欢随意披下来。他人眼中的他,我眼中的他,总是把那亮丽的长发高高束起,尽管有时候他那并不娴熟的手法把头发扎得跟个被人踩扁了的包子似的,他也全然不在意。 我也问过:“你为什么总是要把头发束起来”还有句话,我至今都没说过呢,他把头发扎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某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少年剑客,行侠仗义的话,总要有些朝气的。把头发高高挽起,显得我比较有精神。” 某人大概还不知道,他嘿嘿一笑的样子,其实是在冒傻气。可偏偏,世上就是有像周瑜和黄盖那样的人。 某人做的某事,最令我惦念。这一世,在我初入长安之时,我记得,那时也恰逢三月左右。 我的记忆是定格的,当时并不认识某人。粉色的花雨飘飘洒洒,无尽的桃花粉色勾勒出我至今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个红色头发的少年,他身影修长,剑在他的手中不断挥舞,比天上最绮丽的彩霞还要明艳几分。 可惜的是,我怎样都看不清他的脸。也或许是遗憾,才总会让我时时记起。 某人,某事,就这样成了我心头不可言说的惦念。正因为这惦念吧,每每看到桃花花落,形成花雨的时候,我总是会微微愣神,脑海里浮现的全部是剑侠客舞剑的样子。 思绪已然飘远的我,只在一片朦朦胧胧,总也看不清楚的淡粉色中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握着剑,誓要卷起一池春水。 “怎么样”剑侠客已经小跑着跑到了我的身边,见我没有反应,还特意伸出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骨头我问你,还满意吗” 我讪讪地笑了笑,想得有些远了,这才久久回不了神:“你,你能不能再给我舞一遍,我刚才没有看清。” “你啊”剑侠客翻了个白眼,用手指头戳在了我的额头上,愠怒着道:“那我再舞一遍,你记着看啊。” 我笑笑,拍手表示内心的欢快。他翻白眼是真,生气却是假的。某人的一颦一笑,休想瞒得过我。 剑锋泠冽的寒光被簌簌花雨融入三月的春风之中,每一招每一式总和这漫天飞舞的花瓣相得益彰。他已然改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不懂得收敛锋芒的意气少年。 好的剑客,应该和好的画师一样,一笔一划在笔锋下勾勒出的是青山绿水,剑锋的一撇一捺挥舞出的也是潇洒肆意。 他高高跃起,双脚蹬在了一株桃树上,借力在空中一个翻转,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剑侠客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他快步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就往被花雨迷住了眼的林子外跑。我佯装生气,甩开了他的手:“你干嘛” 他的手掌轻轻扫过我的额头,带着温热暖意。说实话,在三月春风的拂拭下,冷热是最适中的。我并不需要这暖意,可是,却依旧对这熟悉的温度恋恋不忘。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说好了的,今天要在城西酒楼一聚。”剑侠客一双眼睛打量着我的面部表情,很想看透我究竟是故意假装的,还是真心给忘了。 我嫌弃地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出来脸上的任何表情,因为,我是真的忘了。 “哎,走吧,走吧。”我仓皇地反抓着他的手,变被动为主动,往往是扭转局势的一大窍门。这一点,我可是百试百灵啊。 果真,剑侠客也不再说什么了,我们很快就走到了那间城西快要废弃的酒楼。 “哟,客官,是您二位啊”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一见我和剑侠客走了进来,立马就丢下了手中打着噼啪作响的算盘,凑了上来。 此人真是身兼数职,还要忙里偷闲,抽时间来和我们打招呼,我都有点同情他了:“老板,其实你用不着的,我们来了这么多回,早就熟悉了。” 剑侠客却对对方的好意来者不拒,随便抓了一把碟子里的瓜子,就嗑了起来:“老板,你家的戏台子搭好了没要没有,我们可以帮忙。” 这里是大唐境内一处很是落后的小村落,我甚至曾经暗暗怀疑过,是不是就是号称最精准的玲珑阁里的地图上都没有这里的记载呢老板早年孤身一人闯荡,行至此处,身上的盘缠消耗殆尽,恰逢这酒楼的原主人要为远嫁的女儿筹备嫁妆,为了尽可能的体面,哪怕是再不舍,也要狠心贱卖。 就这样,或许是厌倦了漂泊,也或许是老板慧眼独具总之,现在的酒楼已然易主,而这主人就是眼前穿着朴素的集掌柜,小厮,厨子于一身的老板。 正如今日,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晚上戏台上的主角。 每年三月的这个时候,这家酒楼里都会搭起戏台子,不过,整间酒楼上下,从掌柜到下属就只有老板一人。 剑侠客确实担心他搭不好,老板却笑嘻嘻地添上一壶滚烫的热茶来:“你们可是贵人,这种粗活,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我咋咋嘴巴,轻轻抿了一口茶,嘴唇微微湿润了一下,才开口道:“什么贵人啊,就是熟客而已。” 我觉得肯定是这些年和剑侠客混在一起的缘故,我也变得越来越“圆滑世故”了,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至少,这可以证明我也有人情味了。 “哎,熟客就是贵人。”老板的话虽然执拗着他自己的想法,但从言行上判断他可一点儿都没拿我们当贵人啊:“两位贵人,还想要点什么” 我看了眼剑侠客,这家伙翘着二郎腿,看起来肆意得很,我便摇摇头:“没有了,我们就等着看你表演了。” 一年前,我和剑侠客行至此间,这里莫说和天下最富庶的长安相比较如何了,就是比之以往去过的任何一处,都要差些。 但缘分的消逝与产生,从来都是猝不及防地出现。这小山村总有着一种浓郁的味道,让我很是熟悉怀念,我想,那就是家的温馨吧。 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再次回过地府。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师父不允许我回去,但他是师父,我想他是为了我好,我自然尊重并且遵守他的决定。 反正,也不是永远回不去了。我是三界的一份子,在这一世走到终结的时候,总会回到忘川,回到奈何桥的。 只是,可惜的是,眼前的红发少年啊,这个耿耿于怀的某人,自己和他一起走过那么多的生生世世,直到这一世,才算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五行应运而生的道理,我向来很清楚。若说天命之人出现,就是为了阻止蚩尤重临三界,那么,蚩尤已亡,是不是天命之人身上的炎黄之力随之也要散了 我们本无生命,是得了炎黄二帝的精魄才得以诞生在这三界之中。这一世的元神应该可以勉强走过许多年岁。 我自诩没有什么人和事是值得我留恋的,毕竟,我可是来自三界人人闻风丧胆的阎罗地狱啊。生死,早就司空见惯了。 只有那个等了数年的女子红袖,一度让我心头苦涩,而今,她也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虽然颇费了些周折。 “剑侠客”我轻声念出了他的名字,并没有想让他听到并且回答,我只是怕我和他彻底消失在天地间,想趁着现在的大好时光,多叫他几声,多看他几眼,也就值了。 不想他的眼睛虽然一直在戏台子的那边徘徊,可心却分了一半的精力在我身上:“有事” 我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没有啊,就是看你看得那么入迷,打扰你一下。” “你啊”他终于扳直了身子,伸出两只源源不断散发着温润暖意的手掌,将我整理得服服帖帖的齐肩短发揉得杂乱不堪。 我打掉他的两只手掌,又好气又好笑,不禁嗔怪他道:“快起开” 屋外,月亮终于爬上了山岗,星星也一一挂在了夜幕中。一切配合得如此完美,但在这间屋子里,却是注定要沦为今晚的配角了。 红色的大幕缓缓拉开,台上只有一人。 老板穿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裙,那夺人眼眶的红色可与彼岸花争个高低了,其上零星点缀着一些流苏绦穗。这是美的,我承认。 最主要的妆容还是在脸上,我却没有那么大的兴致了。白粉铺在脸上一层又一层,细心的描眉画眼过后,效果却是让我认不出此人是谁了。要不是凭借着他那特殊的身段,我还当真以为这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 我不太理解人类的审美,但是我知道,这是老板辛苦准备的,也就安安静静地托着腮帮子听了下去。 幕布是红色的,衣服也是红色的,我虽然对红好像有着特殊偏爱,但也经不住如此长久的“炫耀”。睡眼惺忪,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那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时远时近,时高时低,我的头更是不断地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小鸡啄米。 直到一句“天地为台,舞亦逍遥”乍响在我耳畔。我猛地站起身子来,只问了身侧一脸诧异的剑侠客一句话:“老板为什么要男扮女装” 剑侠客并不十分喜欢看戏,但是总比我了解得深一些:“这是旦角啊,想来是因为剧情需要吧。” 眼前如烈火般的红衣,耳中听得的那句“天地为台,舞亦逍遥”,分明是地府中的那痴情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突然就懂了,这或许就是老板为什么独自一人也要开这可有可无的酒楼。 红袖和安歌必定来过这里吧。 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这里的缘故。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同伴,曾经或深或浅,渐行渐远的故人,如今想来,都是如流星划过,灿烂了一时,回不到的过去。 不过,我想,那些故人也一定在这世上的某一个角落里,如我和某人一样,努力地活着更加地精彩。哪怕不知道此生此世会不会是最后的一生一世。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